彦近在咫尺的下颚。
“这样抱着我你怎么休息”周茂睡太久了,声音有些沙哑,偷着一股慵懒的性感。
师彦心都要融化了,他低头看着周茂的眼睛,极尽柔情“晕车怎么不告诉我,找家客栈休息一晚也是可以的。”
这么说着,手还温柔的在他脸上抚摸了一把。
周茂被他日夜的差距吓到了,白天的那个暴躁霸道的师彦被人调换了吗
“还很不舒服吗”见他不说话,师彦又摸摸周茂的额头,探到正常的温度才稍稍放下心来。
“反正就一晚上,忍忍就过去了,别为我耽误行程。”周茂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有的尽是八岁前跟娘亲的回忆。自他重生,他再不能以一个成年人的心去寻求娘亲的温柔。没想到这种隐秘的渴望被实现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昨晚对他说了――喜欢。
周茂从他胳膊上挪下来,翻身从另一边又拿了个枕头出来,摆在旁边。
“一起来躺着吧,车里就一床被褥,我们挤挤。”他往里给师彦腾出了一人多宽的位置。
师彦没工夫矫情,脱了外衣就钻了进去。还散发着寒气的衣服冰的周茂又往里缩了两寸,被人一把捞回来。
“别躲,捂会儿就暖了。”说完师彦霸道的把周茂搂在怀里,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周茂睁大双眼盯了师彦很久,脑子里想的尽是这家伙怎么看上我的实在是无解,他也就着温暖的怀抱睡着了。
天大亮的时候周茂醒过来,发现车厢里只有他一人,身旁的位置早已没有了体温。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爬出去,惊讶的发现只有小三子一个人在驾车。
“师彦呢”周茂问。
“公子醒啦”小三子回头看他,脸色有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师小少爷一早就先进城了,我们也快了。看,前面看得到。”
他一手指着前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周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不到两里路的地方伫立着高大的城墙。
是家――两年了,娘亲还好吗
周茂也在激动着,暂时把对师彦的不告而别的一点不高兴抛在脑后。
因为南边局部地区有动乱,各地方对进城人员都加强了盘查,周茂他们就遇上了麻烦。
“你们打哪来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在建康有亲戚”上来盘查的士兵都穿着厚重的铠甲,语气跟他的服装一样冰冷。看来南方的叛乱确实比较严重,每个士兵脸上都透着明察秋毫的严肃,跟从前略松散的管理相去甚远。
小三子得到过周茂的嘱咐,轻易不要透露他们的身份,他只有好脾气地跟他们解释“我们公子七年前上帝都赶考,我们家夫人住在大同书院后面,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士兵见周茂年纪小,以为他只是个秀才,语气并没有变得多客气。
“你们家的户主是谁”
小三子噎了一下,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正常的很,但是当周茂面问,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犹豫着周茂开口了,他对守城士兵恭敬的一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刚刚师小少爷是不是过去了我们是他的朋友,可否行个方便”
周茂从包裹里翻出一封带着师家印鉴的书信,封皮上赫然印着师礼的私章,守城的将士哪有不认识的。
士兵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一步,对周茂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低着头说“抱歉,耽误您时间了,请进城。”
周茂收好书信,怡然自得地享受着狐假虎威的待遇。小三子在马背抽了一边,车辆缓缓驶进了久违的家乡。
不是周茂愿意搬师彦出来,而是他不想再跟周昌一家扯上关系。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派人上门找过他们一次,显然是刘氏将计就计与他们断了关系,这些周茂是乐于见到的。可他到底是姓周,血缘上和法理上都剪不断。如今他身为最年轻的正四品知府事,谁知道那一家人得知后会不会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他的家事在谁的面前都是一个忌讳,刚刚如果那个守城士兵不认那印鉴,周茂宁愿拿出知州的官印给他看都不会说出周昌的名字。
小三子知道他的脾气,一路都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驾着车回到家门前。
“娘亲――茂儿回来了。”周茂蹦下车,兴冲冲的推开门。
还是那间小院子,空地没再种蔬菜,变成了一盆盆兰草,清幽而雅致。
张淑秀正在绣枕头打发时间,听见周茂的声音惊得剪子都掉在地上。她没顾上捡,提起裙摆就小跑出去。应声出来的还有小娟儿,周茂考上秀才那年买进家的。
“茂儿”张淑秀匆忙的脚步堪堪停在一丈之外,她惊喜的看着门后进来的人。两年不见,她的宝贝儿子又长高了。
“娘亲,茂儿回来看您了。”周茂上前抱住张淑秀,可惜个子太高,无法像小时候一样埋在娘亲肩膀上撒娇。
张淑秀抹了把眼泪,没有儿子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如今看着长大成人的周茂却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满脸高兴的端详着自家儿子,气色不错,虽然瘦了些,但是风姿气韵俱佳。
“你上回来信不是说回不来了吗”她拉住周茂的手,带他进屋。
周茂点点头“本来是以为回不来了,后来事情处理的很顺利,师老将军就特批了我回家探亲的长假。”
说是长假,一来一回都耗在路上了,张淑秀没舍得问他归程的时间,仿佛这样就能多留他两天。
她笑着吩咐娟儿出去多买些菜,中午她要亲自下厨。
张淑秀一手高超的厨房功夫,轻易不会露于人前。今日有口福,可把周茂高兴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昊一
饭后,周茂斜靠在榻上看着娘亲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张罗房间,感叹人生不过如此。就差一个娇妻为自己打扇,一两孩儿在桌前练字,几亩薄田,林泉之间,畅快肆意。
想得正美,周茂突然想起师彦那双要把人吃下肚的眼神――娇妻周茂在娇妻与师彦之间取舍了一下,如果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家里有一只夜叉可以阻挡妖魔鬼怪好像也不错。可是师彦不能生孩子,他该怎么跟娘亲交代呢
算了吧,两个男人在一起怎么会有前途呢大炎的民风再开放也没有到可以将分桃断袖公之于众的份上,再说师彦可以扛住家里的压力吗周茂并没有对他报有多大信心,他轻轻地叹口气,过段时日他就会想清楚的。
车马劳顿的后遗症马上就展现出来了,没等到张淑秀铺好床他就已经陷入梦乡。身体沉眠精神却得不到放松,小睡的两个时辰里周茂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下被人追杀,一下追杀别人,具体内容他醒来就忘记了,只是隐约记得梦里有个人一直陪着他,分担了他的担忧和害怕。
周茂拥被坐起,只觉得自己别睡前还要累。他穿好鞋子推门出去,被眼前的大箱小箱差点吓的退回去。
小三子也才睡醒,打着哈欠推门出来,看着满院的东西露出了跟周茂一样痴呆的表情。
“公子这些不是我们的行李吧”
周茂摇头,他们带来的东西一开始就运进房里了。而且他们轻车从简,除了一些礼物特产,几乎没带什么东西。眼前的箱子们是他们两架马车都装不下的。
小娟正好从后院过来,见到周茂微微行了个礼。她跟着张淑秀许多年,礼节学得比小三子正规的多。
“公子醒了可要喝热茶”小娟相貌质朴,却生了副软糯的好嗓子,周茂很是喜欢听。
当下他可没心思品味,问道“这些东西哪来的”周茂指着院子里。
小娟疑惑的看着他,小心地说“不是公子的吗下午将军府的人送来的,说是您让师小少爷帮运回来的。”
周茂蹙眉,这个师彦又搞什么鬼
他示意小三子把那些箱子打开,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哪知小娟更快一步,递上了一份清单。
绢二十捆,虎皮、熊皮各两张、狐狸皮十张,各种野味两百斤,上等南珠二十粒,老参十支
尼玛,这是要下聘的节奏吗
周茂简直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他让小三子把这些东西搬进房里,木然的转身回房,他要好好冷静一下。
“你不是给我带东西了吗今天师将军家送来的是什么”晚饭时张淑秀问起这件事。
周茂放下筷子,喝口茶漱口,才缓慢的道来“在太原时我帮师老将军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今天送来的东西是他对我的感谢。”
张淑秀闻言皱起眉头“谢礼这么贵重,你不怕别人参你受贿”
“师将军官比我高这么多级,贿赂我有什么用”周茂从不担心这个问题,师彦做事不会让人留下把柄的,相较之下周茂宁愿这是贿赂。他怎么敢告诉娘亲实情,只得避重就轻地说“娘你放心,师老将军是光明磊落之人,他对我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张淑秀向来对儿子的品行有信心,经他解释就放下心来,只是交代他“你不要恃宠而骄,师将军欣赏你,官家重用你,切莫太过自负得罪其它人。”
娘亲是告诫他要低调,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线。
周茂虚心接受,再三向娘亲保证此事终于揭过。
“对了,娘还有一事要提醒你。这两年你没有回家,对家乡近况所知不多,这几天在家呆着你能避就避开些。”张淑秀看着周茂语重心长地说“你弟弟周昊,他也在大同书院读书,现在在建康城里跟几户贵族公子混在一起,很是跋扈。要是你不小心遇上,千万别跟他过不去。”
是他周茂原本对这个年幼的弟弟并没有多少厌恶,甚至还挺喜欢他。他代替自己报仇,把周昌一家闹的鸡飞狗跳,让他晚年也不得安宁。周昊的存在是周茂这一世埋下的重要棋子,有机会他还想要好好栽培一下,才不会轻易得罪他。
周昊人不笨,像足了他娘刘氏,可小聪明从来不用在正道上。他们兄弟俩都遗传了周家的懒骨头,周茂没办法必须自食其力才能生存。周昊可不一样,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前半生招猫遛狗、好逸恶劳,充分诠释了纨绔子弟的丑恶。
弱冠那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死活不能再进一步,就开始了作死的人生。家里的钱财被他败干净后又受别人蛊惑,竟然私开赌场。周昌为了他一次次的来找周茂,都被拒之门外。后来周昌卖了祖屋把他赎出来,谁知这小子当真目无王法成了习惯,又学人犯私盐。上天既然派他来收拾周昌一家,自然不会让他顺利,没一年又让官府抓了去。这回是在外地,有银子也找不到人送。
周昊庭审时还知喊出自己是当朝丞相的亲弟弟,换得缓刑两个月。下面的官员本想卖周茂一个面子,随便审审就放了他,结果没两天就收到周茂的亲笔信――严惩不贷。
这回大家看清了风向,一道判决把他发配到了三千里外。周昌风烛残年,余年想再见到儿子是不大可能了的。所以才闹出了有御史弹劾周茂不赡养父母这个不孝不悌的重罪,可惜那时宋光陵还离不开他,谁都没能得逞。
这出戏还要等十几年才看得到,周茂有点等不急了。他对这个弟弟了解不多,有空偷偷见见他也是好的,好歹他也算自己的半个恩人。
周茂表面上应下了张淑秀,心里却对她的交代不以为意。如今的周茂身负功名不说,还是正四品知州,以品级来说,在建康城只要师老将军不回来,没有人压的过他。建康知府事也是四品,大家同级。可周茂为官不到四年,年仅十七岁,可谓是前途无量的强劲潜力股,谁敢轻易得罪
他遇见周家人早不需要畏首畏尾,稍微用些关系就可以把他们碾趴下,周茂只是嫌这样太无趣而已。
周昊,看你能掀出什么风浪,我们拭目以待。
师彦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让田力从库房里挑出礼品给周茂家送去。他还真没想下聘的事,只是单纯的觉得周茂那简陋的马车里装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他错误的认为周茂是为官清廉,采办不起昂贵的礼物,这次他多少也算衣锦还乡,不可以太寒酸了。于是他自作主张给他挑选了许多东西,相信爷爷也会支持他的。
送东西的人回来,师彦特意跑去打听周茂的反应,结果得知那家伙还在睡觉。师彦不好说什么,躲回房里郁闷了一下午。
既然是师礼让他回来做正事的,师彦不敢耽搁太久,吃过晚饭就乘夜去了吴先生家里。
吴先生是官家最信任的太傅,两年前才告老。他与师礼私交不错,找他帮这个忙应该不难。
“那个老家伙这种事才想起我,”吴先生大冬天的还拿把扇子,师彦都要赞他一声身体真好。
师彦低笑一声,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爷爷还不是怕你老抓他下棋才不敢来看你。”
吴先生切一声“技不如人还不肯承认,我就要把他杀到心服口服。”
这两个人都爱好琴棋书画,一个是真正的行家,一个算是半路出家。偏偏半路出家的自视甚高,被高人碾压还越挫越勇,终于有一天放不下面子再去丢人了。
师彦晓得吴先生是在记恨师礼每次都躲着他,害他找不到对象大显神威。
“我向先生保证,下次爷爷回来,一定让他日日来拜访。”师彦毫不犹豫地出卖师礼,心安理得。
“嘿说的好像我求着他来似的。”吴先生不高兴的转过脸,端起茶碗唑了一口。
师彦耐心的等着他说话,演足了一个谦逊的晚辈。
吴先生放下茶碗,长叹了口气,犀利的眼睛有着难掩的落寞。
“不是先生不想帮你,在野时间太长,我也没什么把握官家一定会听我的,你们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真的好吗”
“爷爷相信先生,请先生也要相信自己。”师彦话说的真诚,让吴先生都推脱不下去了。
吴先生摆摆手,笑起来“罢了,左右不过是一封书信,我尽人事听天命吧”
师彦立刻站起来长揖到地“我带爷爷谢谢先生。”
“你刚才说的让人绘画献给官家确实是个好主意,赶紧让你爷爷寻人画去。画到,事成。”吴先生捻了捻长须,心里暗叹,竟然有人如此了解今上,此计实在是高。
作者有话要说
、周昊二
翌日,周茂和小三子起了个大早,每人背着个小筐出外采买用品。没有用华丽的皮草斗篷,只穿着款式普通的素色棉袄,两人走在集市上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就是建康城传送了几年的少年探花郎。
其实周茂也不是非出去不可,只是他私心想着给师彦买份礼物作为回礼。
大炎官员的俸禄不低,轻轻松松就可以混合中产偏上,加上周茂做了三年地方父母官,搜刮的好东西也不少。可他不想拿那些东西给师彦,他不希望用自己的龌龊玷污了师彦。
建康的好东西不少,自己好好淘就是了。
周茂没想到自己起的已经很早了,但比他还早的大有人在,清晨的集市已是人挤人。这是怎么回事年早过完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买东西
他们再没心情在摊贩上跟别人挤了,直接奔向消费比较高的商铺。即便如此,想安安静静的挑选东西也不容易。
花了一个时辰,他们俩一无所获,周茂就快要放弃了。
“公子,这么挤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我们明早再早点来”小三子把筐抱在手里,刚刚差点被挤掉咯。
早起这种事真不适合周茂,既然来了空手而归他太不甘心。他拉住小三子衣袖“走,我们换个地方。”
建康买好东西的地方并不止一处,周茂正好知道另一个地方,只是那消费更高端,他有些心疼钱。
多年前助他度过南关的漱书斋,不知道现在经营的如何了。
这次他还未进门就享受了一把贵宾的待遇,掌柜的远远见他就迎了出来,热情的差点要铺地毯。
漱书斋老板的品味还是很富贵,家具换了一遍,仍是把能鎏金的地方绝不镶银。
周茂按着师礼的品味买了一副真正的名家字画,要给师彦买东西时把他给难住了。金银珠宝、玉器古玩送给他都是暴殄天物,如无需要想必一生都不会再看第二眼。周茂真心觉得大老粗什么的太难伺候了
掌柜的七窍玲珑心,早就看出周茂在烦恼什么,他贴近周茂问“周公子可是要买东西给心上人”
他不等周茂回答,从最下层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抽屉,神秘兮兮地说“这些都是保留的好东西,一般不拿出来卖的。”
周茂本来想否认他关于心上人的说法,但是见了东西后,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
呵,真是好东西。
一对品相极好的文玩核桃,一个雕工近乎鬼斧神工的鸾佩,还有一枚葱绿的玉扳指,样样都是难得的物件。可周茂挑选了半天还是认为这些东西差了点什么,看着他脸上失望的神色掌柜的也纳闷了。
“周公子可否告诉我您送礼的对象是什么人”多年替人出谋划策送礼的过来人,不是他吹牛,哪怕是进贡给皇帝,他都能立马准备上。
周茂说话没过脑,直接告诉他“男人,将军。”
掌柜的有些吃惊,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又打开一个抽屉。
“周公子您看,这些是近年出产的品相最好的手串,小叶紫檀、沉香、黄花梨都有。小的看得出来,那位将军一定是您的挚友,才得您如此用心的挑选礼物。容小的说句实话,沙场上的人多少带些煞气,您拿着这些手串诚心的去庙里受两天香火,多少可以为佩戴的人化解化解不祥之气。”
他的话说到周茂心里去了,上战场的人哪次不是用命去拼煞不煞气的无所谓,如果诚心供奉就能保人平安,他愿意一试。
好吧,他承认自己被掌柜的说动了,忍着肉痛他把三串都买了下来,分别给自己、师彦和宋光乾。
掌柜的做成这么大一笔生意乐的合不拢嘴,口里一个劲的夸“周公子真会选,看着黄花梨每颗珠上的鬼脸多漂亮。”
“掌柜的,咱们商量下,我再给你写副字,这些东西打个折呗”
掌柜的“”
回去的路上小三子紧紧抱着刚买的东西,生怕被人摸了去。
周茂不甚在意的走在后面,一心想着去庙里的事。他的眼睛长在脸上却忘记用了,没想到有人和他一样。
啊呦那个撞周茂的人叫的夸张,好像被撞到地上的人是他。
周茂被撞出老远,虽然疼,他还是爬起来准备跟那人道歉,到底他不看路在先。
“你眼睛瞎了,敢撞老子。”
周茂看清眼前的人,个子挺好,衣着富贵,约摸才十三四岁,竟然敢嚣张的在他面前称老子。建康城什么时候出了这种没家教的货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茂懒得替别人教孩子,随口向他道歉“抱歉,是我没看清路,请包涵。”
见他没伤没痛,周茂既然道了歉就不再停留,提步就越过他往前走。
才走两步周茂就感到肩膀一痛,整个人被扯了回去。
那少年瞪圆双眼,一副被人强了的模样,恶狠狠地说“撞了老子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便宜你了。”
周茂垂着眼不屑看他,不耐烦地说“那你想怎样”
少年被这种轻慢的态度激怒了,抓起他衣领就要打人。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撞我手上是你倒霉。”他举起拳头就要挥下去。
周茂再弱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屁孩欺负了,他起脚就在就踹在少年肚子上,瞬间疼得他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小三子立刻过来拉着周茂“公子没受伤吧”
“没事。”周茂整整衣服就准备走,谁知道那小子缓过来了还不放过他。
“你是谁有种留下姓名。”
周茂失笑“你当我傻吗”
那少年急了,可又打不过他,深感丢人大发了,一定要找回场子“我爹就是周昌,食国家俸禄的老爷。你快向我道歉,我勉强可以原谅你。”
周茂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他。
那少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怕了,继续填油加火“我还有个哥哥,也在当官。劝你识相一点,不然老子把建康城翻过来都不会放过你。”
娘亲的预感真准啊,睡一觉起来就遇到了周家的福星。
他总算见识了周家人的厚脸皮,八岁后就没再认他这个儿子了,这时候还借着他的名耀武扬威。
周茂没有当场就把周昊拍趴下,给他留了句话就走了。
“回去告诉你老子,我是张淑秀的儿子。”
周昊很少听别人的话,偏偏周茂告诉他的话就照做了。
“我本想把他揍一顿,没想他比我还厉害些。没见过有人跟我打架还还手的,今天差点着了他的道。”周昊不知大祸将近,还在周昌和刘氏面前吹牛。
刘氏心疼儿子,又担心他在外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将周昊前前后后检查一遍。
周昌看不过去就说了他两句“别在外面惹事,你爹早已没有官职,惹了不能惹的人看谁能救得了你。”
周昊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书院里的先生同学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不能惹的人暂时还没见过。
“不是还有哥哥嘛,他们都说哥哥以后一定会当大官。”周昊不要脸地说。
闻言周昌和刘氏对看一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周昊自是看不出来的,突然他问周昌一个问题。
“张淑秀的儿子是谁今天我报上名号他居然不怕,还敢告诉我他父亲的名字。”周昊把他妈推开,坐回周昌身边。“张淑秀这人我真没听过,怎么像女人的名字”
周昌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熟悉的人名儿,不过刘氏反应快,拿在手里的丝巾都吓掉了。
“老爷张淑秀不是不是周茂的娘吗”
“什么”周昌也想起来了,拍着桌子就站起来。
“你再说一遍是谁”他颤抖的指着周昊。
“张淑秀的儿子,怎么了”周昊还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
这回可真踢到铁板了,周昌脱力的跌坐回去,被气的发抖。
“你这逆子啊,也不看看你在谁面前抖威风,他就是周茂啊,你哥。”
刘氏也激动的问“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单纯的周昊被眼下的峰回路转弄傻了眼“你们不是开玩笑吧那穷酸怎么可能是哥哥。”
周昌也不好保证千真万确,按理说周茂四年没回乡,应该会大张旗鼓的回来的。建康城官场的人都会去接待他,作为父亲他没有理由得不到通知。
人各有志,周茂每次回来都是低调的破马车,谁会注意车里面的人。
刘氏拿不定主意,劝着周昌说“明天你亲自上他家看看,人回来了你正好打声招呼。没回来就当攀攀关系了,到底你是他亲爹。”
最后这句说出来也心虚,哪个爹会把亲儿子赶到外面住哪个爹会把自己儿子吊起来抽死哪个爹放任儿子才八岁就自生自灭,多年问都不问一句
“不会吧,爹他真是大哥明天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周昊着急的嚷嚷。
“闭嘴吧你,别添乱。”周昌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孽,生了两个不省心的儿子。他拂袖而去,留下平时最宠爱的母子俩。
作者有话要说 都四月份了,肉不掉反多,让俺怎么活怎么活呦
俺妈问我,为啥又买那么多衣服
我能告诉她是因为去年的都穿不下了吗啊啊啊啊啊
求安慰求减肥秘方
、父子一
难得的好心情被横插出来的周昊破坏殆尽,周茂迫切需要一个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地方。看着小三子手里的盒子,他咬咬牙。
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就今天去吧。
“走,找辆马车,我们去寒山寺。”
“公子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小三子嘟囔了一句,碍于周茂心情不好,他只敢小声的说。
周茂当没听见他的话,大步朝前走去。
寒山寺门前,人来人往,透过高高的围墙也可以看到里面鼎盛的香火。周茂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人人都有所求,佛祖能管得来几个人
现如今他不再计较灵验与否,一切不过求个心安而已。
周茂吩咐小三子在门口等,他自己捧着盒子进了寺门。
他捡了个扫地的小和尚礼貌地问“这位小师傅,我有物品想开光,不知道可以找谁”
小和尚低头向他行了个礼“施主,请往里走,大殿上找明慧师叔便可。”
“多谢。”周茂也向他还了礼,提起衣摆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到了大殿一问才知道,这位叫明慧的大师是寒山寺最出名的高僧,今日来找他的人早已排起了长队。周茂初步估计了一下队伍的长度,日落之前能轮到他就不错了。
他盘算着是不是今天先回去,明天早点再来。
“施主,明慧师叔有请,请随我来。”
周茂正要转身,就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他转身看去,一个穿着单薄僧袍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恭敬的微微低着头。周茂身旁没别人,这和尚的确是在跟他说话。
“我”周茂指指自己。
和尚直起身,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和尚带着他越过人群,光明正大的插队进了明慧的禅房。
“施主请,师叔就在里面。”和尚对周茂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周茂身后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却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插队表示不满,周茂没管那么多,抬脚跨进房内。
“施主请坐。”坐在正中间浦团上的人说。
周茂走进空旷的禅房,来到那人年前才看清他的长相。四十左右的相貌,面白无须,瘦削的身躯只穿着一件薄袄,房间里连碳都没燃。和尚们都不怕冷吗
周茂穿的多,盘腿坐下时有些费劲,等他坐好明慧才开口。
“施主能拿着手里的东西到我寺来,想必是一种缘分。许多人信佛不信心,忽略了因果,求我也是没用。”明慧声音很轻,却在静谧的室内异常清晰。
没想到这和尚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来的目的,周茂虔诚的递上盒子,恭敬地说“多谢大师愿意帮忙。”
明慧没有看盒子,平静的对他说“佛度有缘人,所以我选了你。你也一样,只能选其一。”
周茂吃惊地看着明慧,当真是神仙不成既然是神仙,自己所求明明不是大事,为什么只能选一个
“大师,我是为弥补果而来,要选也应该是其二啊。”
明慧眼中泛起了点点笑意,他喧了声佛号才道“你要的太大,这个果你还不起。”
“是吗。”周茂失望的垂下眼眸,沉默片刻,他从盒子中取出那条黄花梨。
“大师,就是它了。”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明慧接过手串,“施主,我们缘分已尽,请明日派人来取。”
说完他把手串握在手中,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周茂站起身,对着明慧深深鞠了一躬。离开没几步,周茂听到刚才的年轻和尚对众人说“今日会客已满,请有缘人明日再来。”
“满了里面明明没人”
“又明日,我都来好多天了”
唯心啊唯心,那么近又那么远
周茂抱着盒子出门,刚走出大门,一缕阳光打在脸上。原本阴沉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他用手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