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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成长手册 第22节

作者:我即江湖 字数:21361 更新:2021-12-29 02:19:29

    赵元甩了个精铁打制的飞爪,飞爪带着绳子在屋檐上的走兽上缠了三圈,牢牢地固定住,他几下窜到屋顶,趴着观察了片刻。

    亭伯府后宅院落起码有七八个,夹着园景假山游廊等等,但主院落不是占据最好的景,就是面积最大,要么就是出于众星拱月的位置,总脱不掉这几样。北边毕竟是北边,那些花花草草总长得稀稀拉拉,有个小湖也半干不干,一点也不挡视线。

    他只左右扫视一通,就发现近湖的一处院落不但大,而且灯火通明,还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和笑声,一股子奢靡之气。

    赵元冷笑,下了屋顶就直奔那院子去了。他并不打算从院子正面进去,不说那守门的婆子,沿廊上还有至少八名婢女,即便都是些普通人,也容易打扫惊蛇。他直接从院子一侧翻到了屋顶,悄无声息地点着屋顶的瓦片到了靠近湖边的那一边。

    夏日天气闷热,赵岫这屋子湖面一边窗户大开,只垂着绿纱的垂帘。

    他抱着娈宠饮酒调笑,宽袖大袍披头散发,一屋子熏得香,一侧纱帘后还有四名乐伎正在弹奏乐器。

    “您今日怎么这般高兴”那娈宠雪敷似的白,嘴唇上抹了胭脂,用银签子插了一片蜜饯鲜桃递到他嘴边,调笑道,“可是又寻了哪位美人儿,倒叫奴来瞧瞧呀。”

    赵岫生得好长相,闻言呵呵笑着含了那枚果脯嚼了。他朝那些乐伎挥挥手,乐声便戛然而止,乐伎们低着头退了出去,他才得意地说道“我今日在路上遇到那赵元贴身的侍婢,便掳了人进府你猜怎么着”

    娈宠先听到“赵元”二字惊了一跳,然后便配合地压低声音“奴可猜不着,您倒是快说,可别吊着奴的心思”

    赵岫笑得更欢更得意“我告诉你,他那侍婢竟是个处子”他仰头饮下一盏酒,揽着娈宠靠在迎枕上,“我可真是没想到,赵元都这个年纪,身旁竟然连个侍妾也无不知他是不是个断袖”

    他语气里的垂涎,身边人怎听不出来

    那娈宠曾好几次在街市上看见赵元骑马而过,其实内心里也崇拜赵元呢。按现代的话说,私底下还是个脑残粉。见状表面不言,内心却忍不住呵呵了赵岫一脸。在他心里,这赵岫就是个酒囊饭袋的蠢材,哪里有资格去妄想赵将军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侍婢可美吗既是处子,何不干脆就向将军府讨了来”

    赵岫却哈哈大笑起来,摸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你可真是蠢我去讨了来,他们岂不就知道我干的事情吗我直接将人丢到将军府后门去了。那女的当时又惊又怕,手脚俱断,昏过去好一阵子,只怕连谁破了他的身子都还不知晓呢”

    人渣娈宠心里抖了一下。

    “唉,比起赵元本人,他那侍婢不过清粥小菜,淡而无味”赵岫说着还长叹一声,“我弄不到他,也只能掳来他身边的人以解相思了。”

    娈宠厌恶地垂眸,语气怯怯“那可是将军府哩,万一他们知晓是您出的手,那可怎么好”

    “你以为我傻吗”赵岫酒喝多了,语气便变得狂妄不羁,他丢了酒盏哼道,“我父亲来信,说朝堂上有数人上书弹劾赵谌父子,他们的麻烦还在后头,这时正是要缩头做人的时候。就算他们知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待以后陛下收拾了他们,我就做做好人,把他们父子二人都买进府里,那赵谌虽年纪大些,筋肉结实,滋味想来也颇为特别”

    赵元在外头听到这里,已经怒火万丈,眼神狰狞。他原本只想以牙还牙,此时看来,竟不必手下留情他翻身落在了屏风后头,一身黑衣,袖子和裤脚俱都绑紧,落在萱席上泅开一方水迹,却无半点声响。

    那赵岫抱着娈宠开始滚做一团,并未察觉身后的屏风里,正站着一个将夺他性命的死神。赵元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手轻轻扶在屏风上,看着屏风下方的位置,那里可以隐约看见晃动的人影,一上一下。

    “乖奴儿,再把腿分开些。”赵岫喘着粗气,扶着自己的东西准备提枪上阵。赵元却慢条斯理地从他身后一侧绕了出来,手里滑落一柄匕首。

    叫奴儿的娈宠最先看见赵元,赵元蒙的黑布,手里拿着闪烁寒光的匕首,他刚想要尖叫,赵元就一手砍晕了赵岫,一手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

    “呜呜”他的双手刚才叫赵岫绑住,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些沉闷的声音。赵岫从他身上软软地滚落,也不知生死,更让他恐惧。

    赵元冷冷地看着他道“别动,我要干的事情和你无关。”说罢也捏昏了他。

    然后站起来看向脚下的赵岫。

    就是这样软弱无力的废物,糟蹋了他家的丫头。

    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赵元重新从临湖一面沿原路出去,那屋子里血腥气太大,只怕不多时便会有人察觉,他得快些出去。待他攀上后园和别家相邻的墙头时,却被墙下的黑影吓了一跳,险些掉下去。

    “阿奴快下来”

    赵元的心原本猛地提到了最高处,听到这一声轻唤,又缓缓地回到了原位。

    他趴在墙头上往下看,见那黑影果然身材高大,仰头看他的面部轮廓也很像他爹,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小声喊道“阿父,你怎么在这儿”

    赵谌却不回答,朝他伸出了双臂“快些下来,里头兴许已经被人发现了”

    赵元回头仔细一听,果真有嘈杂的人声朝着四面八方而来。那些护卫若发现赵岫身死,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封府搜查,像这种角落更是搜查的重点。

    他便不再犹豫,撑起双臂直接往下一跳,然后落入了熟悉宽阔的怀抱里。

    赵谌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直到隔墙已经能听到凌乱众多的脚步声,才反身蹲下低沉道“上来。”

    赵元毫不犹豫地趴上他的后背。他便背着儿子快速地横穿过这家后院,三两下便背着人翻过了又一堵墙,速度比先前赵元自己翻墙还要快不少。这样做一来是速度快,二来他一看儿子就知对方必定身上有血,背着他就不至于一路在墙上留下血迹,叫人寻了路线去。

    两人到了路口,却是甲逊牵着三匹马候在那里。

    “把衣服换了,先回府。”赵谌丢给儿子一套衣服,自己翻身上了马。

    赵元无法,原地脱了一身血衣换上干净的衣服,甲逊拿着一块厚布将血衣包裹好,三人骑马不过分钟便到了将军府,看门的是赵谌的亲卫,对赵谌深夜突然回府,而且和一个时辰前出去的大郎一道回来并不多问。

    甲逊看向他们,沉声道“看好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喏”两人目视前方,大声应道。

    三人便脚步迅速地穿过宽阔的前庭。立秋一直在沿廊上等赵元回来,看见他们三人不由吃惊地起身“你们这是”

    赵谌伸手拿过包袱交给她,看着她郑重吩咐“立刻去把包袱烧掉,一点边角也不要剩下。”

    立秋抬头看他,见他眼睛里带着焦迫,时不时地看一眼大郎,便抿了嘴点头“奴这就去,您放心好了”

    赵谌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去灶房的拐角处,才转头看向儿子。

    “我这就要回军营,你之前既报了假,便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他伸手抹去赵元耳后溅到的血迹,不放心地嘱咐,“明天无论如何不要出府,待假过了,带几个亲卫立刻返回大营,中途不要去别处逗留,可知”

    赵元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很想问问自家爹,明明在大营里待着,到底怎么发现他的行踪,还去接应他的还有对于他擅自做出这种事情,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他也清楚,这会儿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赵谌同样很担心儿子,他很了解阿奴,这小东西看着镇定,实际心里头已经开始发慌了。可是他并不应该出现在府里,为了阿奴的安全,他才正要赶紧回去大营。

    甲逊一言不发地拍拍赵元的肩膀,然后跟在赵谌身后往大门去。

    第101章 香茸鱼泥小馄饨

    赵元站在原地看着他爹和甲逊消失在关闭的门外,又听得马蹄声儿渐渐远去。慢慢地,才感觉出自己的手脚俱都在颤抖。

    这是他头一次,不是在战场上杀的人。

    方才杀人时他全凭一股怒气和仇恨,可是现在,赵岫的死状又在他眼前不断的晃动。此举确是冲动,但他不得不为,因为赵岫这种人,死有余辜

    赵元清楚,若不是惦记着让他出丑,只怕芳绫根本没机会活着回来赵岫为何那般嚣张不就是觉得国君忌惮中军府,必不会替他们父子出头何况出事的是区区一个贱籍婢女,料得他虽生气,却不会为了一个婢女声张。

    而和赵岫抱有一样想法的人,在府城也不止亭伯府一家。

    他就要杀掉赵岫,到时候府城里人人都会怀疑是他下的手,偏找不着证据,心里有鬼的人就会忌惮他,畏惧他就算他和阿父真有一日落到了尘埃里去,也不是谁都可以侮辱他们的

    立秋便在这种时候带着一身烟气拐到沿廊下,恰看见赵元背光站立,一动不动。少年面容模糊暗淡,周身的气息却显得格外森冷,她一瞬间便联想到方才包袱里的那件血衣。那件衣服在灶间跳跃的炉火映照之下,滴滴答答地滴着血水,落到地上仿佛仍是黑的,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究竟是怎样个情形,才能叫人流那样多的血

    而流了那样多血的人还活着吗

    赵元侧头看见一身青衣的婢女,浓秀的眉微微蹙起,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姑姑,天晚了,你去后院休息吧。”

    立秋突然有些慌乱“奴、奴还未给您准备热水”

    “你去吧,”赵元摇摇头,“我随便洗洗就好。”

    换做往日,立秋无论如何也是要替赵元准备好一切再离开的,今日,她却莫名地心慌。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行了个礼,就回去后院了。她说服自个儿,她还要去换立夏她们守着芳绫,也得备些吃的喝的,万一明天有点什么事还得处理

    虽然已经尽力不去想,然而立秋却觉得自己鼻端总能嗅到一股挥之不散的血腥气。

    赵元呢,一个人去了灶房。灶台下面火星子还未灭,他坐下来用铁钎子翻了翻,见里面确实有一小堆灰烬,空气里血肉烧灼的臭味他也很熟悉,便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赵元便去了后院,远远便瞧见立冬正在院子一角拿小药炉熬药,扇子一下下打个不停。

    立夏掀开竹帘,一脸疲倦地从自个儿屋子出来,看见他不由吃惊“大郎你怎地这样早就起来了”她忙下廊穿了鞋,急急往前院走,“我去看看可有什么吃的我记得似还有些香茸,先给您做一碗香茸鱼肉馅儿的汤饼垫补垫补”

    赵元也不阻止,自个儿进了芳绫的屋子。

    屋子里的药味儿一晚散了不少,芳锦正把隔窗撑起来,立秋坐在床榻边上,拿着湿帕子给芳绫擦脸。

    “大郎。”她们见到大郎进来,都停下动作行礼,芳绫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叫赵元几步过来制止了。

    他在床榻边坐下,尤带稚气的眉眼十分严厉,看着芳绫道“你手脚刚绑好了就别动,万一留下病根怎么办”芳绫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随即便乖顺地靠在迎枕上。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至少看向赵元的眼神没有那样死气沉沉了,甚至还能笑。

    赵元就从心底松了口气。因为一个人只要还能笑,就表示一切都还未到绝境。

    他想了想,转头道“姑姑,你带着芳锦先出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和芳绫说。”立秋也不多问,带了人就下去了。

    芳绫就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困惑。

    赵元这才发现,她到现在竟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他暗自叹了口气,抬起先前掩在宽袖之下的手,他的手上握着一只狭长的盒子,一股说不出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人毛骨悚然。

    他勾起嘴角,轻轻说道“我给你,带了这个这东西一定能让你好起来。”

    是什么呢

    芳绫这下真好奇了。她这会儿确实不觉得,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感觉好起来,可她不愿让赵元失望,于是就看向那个盒子。

    赵元便很平静,非常冷静地打开那个盒子给她看

    “这是”女孩盯着盒子的眼睛睁大,失声叫道。

    那盒子里,竟然是一条血糊糊的男人的子孙根

    芳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那东西,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显得扭曲至极。她无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很快唇瓣上便泅出了血迹,然而喉间还是不住地哽咽,浑身俱都颤抖起来

    她仿佛又回到那可怕的一天,求救无门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人看,她拼命地躲拼命地挣扎,手脚都断了还在地上爬可是那人却在旁边大笑,像看一条肉虫一样看着她

    可是、可是

    她抬头看向赵元,身体起伏着几乎喘不过起来。

    赵元就对着她温柔地笑了“这便是赵岫的东西,从今往后,你再不必为这事烦忧因为世上已没有了赵岫这个人。”

    没有了

    “大郎,”芳绫怔怔地看着他,眼圈便红了,嘴唇慢慢抖了起来。她的眼里闪过震惊感动,最后倒在枕头上嚎啕大哭起来,“大郎”放声哭喊,似要将昨日的恐惧怨恨和不甘,俱都释放出来

    原本以为那事发生以后,她得一辈子忍着恨忍着痛,直到那事如同树林子里的落叶一样,年年月月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上去,直到全部都腐烂为止可是大郎替她报了仇

    她缩在床榻边上,哭得蜷成了一团,长发散乱。她的手即便包裹住了,仍然紧紧地抱着赵元的手臂。

    这一日刚刚天方拂晓,郡守府的大门就被敲开,遂即亭伯赵岫遭人虐杀这事就传遍了整个府城。郡守头疼不已。

    他上任也不过两年,别看这淮郡地处北界边民众多,但因为有赵谌父子镇守,连小偷小摸都少见。赵谌主张开了边贸,年年江州三郡都受了益,贡税只多不少,来这里做官不但轻省,还能出功绩。他本还想着四年一过就能升迁,顺顺当当,谁料到霉运竟在这头候着那

    旁人被杀,左不过派底下人查一查,能够结案也就罢了。可赵岫身为宗室,那是要提交案宗到内廷司的,内廷卫专管宗室典司刑狱,宗正掌刑,要扯上他们,他还有甚个功绩可言

    “郡守大人”

    郡守卫弘收起一张苦脸,抬头看向面前这位长相娇艳的娘子。

    “荣娘子,不是我不办事,而是这人证物证俱都找不着,府城这样大,我这郡守也不是专司刑狱的,如何替你寻凶手去”

    那荣娘子抬起尖俏的下巴,眼睛红肿,冷冷看着他“您莫不是看妾身不过妾室,才不把妾身的话当一回事吧”她哂笑一下,道,“可惜岫郎未曾娶大妇,妾身进府最早,身份最高,只得出来替夫主讨一讨公道了。”

    她是赵岫的母亲最早替他娶的一门偏房,小贵族出身,算是正儿八经的贵妾。赵岫寻常早忘了她,这等时候,府里却只有她能管事。不过荣娘子愿意出头,也有自家的目的。她膝下有一子,早前只能算庶子,如今赵岫不曾娶妻就死了,这庶子可不就成承嗣的唯一人选

    荣娘子若是能出一下头,将来她儿子继承赵岫爵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卫弘心知肚明,只得开口道“不知荣娘子想怎么讨公道”

    荣娘子微微一笑“亭伯府很多人都知晓,昨日岫郎掳了将军府赵小郎君的侍婢,虽然后来送了回去,毕竟坏了身子,听闻赵小郎君脾气不大好,但不曾料到,竟这般狠毒”她说着语气便愤恨起来,“妾身派人打听过了,这两日赵小郎君不在大营,正是在府城里呢”

    虽然赵岫死了,她儿子就可继承爵位,可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又要依靠儿子,岂不是要一辈子守寡她焉能不恨

    于是,她的语气明显就指明是赵元干的。

    卫弘闻言,是一个头三个大

    赵谌父子对于西关,对于府城,甚至对于他而言是什么

    那就是福星那就是保障

    现在这荣娘子竟然公然指认赵元是杀害赵岫的凶手,这还了得若是证实了,赵元可是要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杀头的后果

    卫弘站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荣娘子,我看着亭伯的面子见你一面,可不是为了听你胡言乱语的”他语气强硬道,“赵小将军是甚样的人物,焉能为了区区侍婢杀人”

    第102章 莲心蜜水

    荣娘子不惧卫弘的出言恐吓。

    她虽不再受宠,但却管着亭伯府的内宅,自来听惯了赵岫私底下对赵谌父子的恶意嘲讽,也曾窥到赵岫收到的家信。

    襄河公有一嫡一庶二子,嫡子赵岭将来可袭他的爵位,赵岫虽然是庶子,也早早就封了亭伯,家信一月一封从不间断,可见父子感情甚笃。前几年信里还道要与赵谌父子交好,近半年却改了口风,只说莫要再和他们有牵扯不独赵岫,就是她在旁边看了,也觉得定是朝中风向转变。

    不是说国君身体日渐不济么,一个人身体好的时候,他会觉得对家中诸事尽在掌握,可若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来不觉是威胁的,现在却会似芒针在背,坐卧不安。

    荣娘子想到这里,不由笃定一笑。

    “倘若郡守大人不愿秉公办事,妾身就只能求助家公,上书奏请内廷司出面了,”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素银花簪,慢条斯理道,“岫郎之死,涉及宗室,可不是一件民案您的任期内出了这样的命案,将来仕途何在”

    卫弘不语,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

    荣娘子坐在那里,卫弘不说话,她便不动,旁边的婢女还取了自家带的蜜罐,给她冲了一盏荷叶莲心蜜水。这种又苦又甜的滋味儿,此间也只有她能品得出来了。

    半晌,卫弘终于吁了口气,动了。

    他目光阴晴不定地看向荣娘子,开口道“便按你说的,以赵元为嫌疑,若是审了人又搜了屋,俱都没有发现,你当如何”

    荣娘子理所当然地回视他“人既是他杀的,怎能没有发现不过若真是半点证据也无,亭伯府自然收回诉告,还赵小将军一个清白。”

    “那就记得你说的话我这便带人去搜查,你请自便”卫弘甩了袖子,冷哼一声就大步离开,“送客”

    荣娘子带人回了亭伯府,一下马车,就看见儿子赵鹜等在大门口,乳母守在旁边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赵鹜才三岁,正是依赖母亲的时候,于是看见荣娘子就扑了过来。

    “阿娘”

    荣娘子忙抱起他来,转头看向乳母斥道“你是怎么看大郎的这样热的天竟让他就在外头站着到现在”

    乳母满脸的惊慌,小声回道“大郎非闹着要去见郎君”

    赵鹜听到,立刻抱着荣娘子的脖子,很是委屈“我去给父亲请安,她偏不给我进院子”

    荣娘子见状却跟着乳母一道慌了,赵岫恐怖的死状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那满屋子的血,人又死得那样不堪,便是收拾好了,进得院子里仍然嗅得到血腥味儿儿子还这样小,哪里禁得住

    她看向儿子的乳母,强作镇定道“你做的是对的,以后只管替大郎着想,将来有你的好处。”说罢就抱着赵鹜进去大门。

    前庭本也种了不少花草,一路行来,却是尽数折下,丢到了路旁。府里的下仆都在挂白布,换白灯笼,昨日还是花团锦簇,现在一院子的白,看得人心里直发慌。

    赵鹜懵懵懂懂,看见花折了仍在地上也要问,看见挂白灯笼也要问,荣娘子不住地想起那血糊糊的人,抱着他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她还未进第二进院子呢,外管事忽然匆匆从内院垂花门出来,满头大汗地朝她直奔。

    “娘子不好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道,“那小子不见了”

    “慌慌张张作甚”荣娘子眉头一皱“哪个小子”

    外管事顿足哎呦直叫“就是奴儿啊郡守那头提人审问,可那奴儿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从屋子里就不见了”

    不见了荣娘子惊怒不已。就是因为奴儿说杀人凶手有可能是那赵元,她才敢大着胆子去郡守府,如今人不见了,岂不是没了人证

    她咬牙道“整个府里我都派了人守着,他定没有逃出去,还在哪里躲着你再让人仔细找,屋里屋外,顺着围墙找一圈”

    外管事擦了一把汗,应了一声,便去吩咐找人了。

    他们却不知,他们要找的人,此时已经站在了将军府外。

    赵元听到亲卫来报的时候,先是惊讶,然后心头就涌起一股杀机。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对自己的这种冲动特别震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武断,甚至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将军”

    赵元吸了口气,点点头“你带他进来。”

    等到奴儿跪在了他的面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把眼前的人和昨天晚上那个浓妆艳抹的少年对上号。

    “你与我的亲卫说,你是赵岫的人。我与赵岫平素互不来往,你因何故不去找他,却来寻我”

    那叫奴儿的娈宠形容狼狈,闻言磕首道“奴知晓昨天的蒙面人是您,望您救奴一命”

    若说赵元原先杀意不过一二分,听了他这句直截了当的话,便涨到了六七分。

    “什么蒙面人”他冷声道,“这话我可听不懂。”

    奴儿知道面前的人定然不会承认,其实他一开始也不肯定,反而是此刻真正听到了赵元的声音,这才确定昨晚杀赵岫的人,就是面前赫赫有名的赵小将军他知道自己说了这番话,人又在将军府,一个不好就再出不去了但,他就是想要赌一赌

    他咬咬牙,抬头看着赵元的眼睛“奴最善听音,凡听过的声音便不会再忘赵岫已死了,昨日杀他的人蒙着脸,将奴打晕,但奴却记住了他的声音”

    赵元看着他半晌,突然问道“你究竟找我作甚”

    奴儿闻言就知有门,松了口气,忙道“赵岫的妾室荣娘子要状告您,只怕不多久就有人要来搜查了。奴来找您,是因为听见荣娘子和外管事说,待事情一了,便要发卖我们这些娈宠,奴不想被卖,做了证人,兴许连命都保不住,可被卖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元还待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竹帘被掀开,乙簇侧身站在门外低声道“郡守派人搜查,说亭伯府诉告您夜半闯府杀人,且有人证”

    “人证”奴儿愣愣地转头看向赵元。

    “你还呆着作甚”赵元浓眉一皱,站起来,不耐地拽起奴儿,“且跟我去藏起来,若被人发现,我倒可直接去大牢了”

    奴儿被他拽的踉跄,吓得小脸都白了,连忙解释“奴,奴不是刻意过来诬陷您的”

    “闭嘴”赵元却懒得听他说话,进了内室打开高柜,这柜子用得老料,十分沉重,他爹亲自动手做了个夹层,勉强容得两人并排站立,但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还有空间藏人。这地方,就连立秋立春她们都不晓得。

    他打开夹层,推了奴儿“进去躲着,若敢出声,我走之前必先了结了你。”

    卫弘也是不想得罪将军府,刻意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带人来搜,好歹消息暂时不会传开。他根本不认为赵元会杀人,上了门,直接找赵元说话去了。

    赵元心里觉得,他要搁在前辈子,那真是大师级别的罪犯,这等于是犯了罪还跑去警察局跟局长聊天啥的。

    最后果然不曾找到什么线索,无论是血衣亦或是凶器都无有。

    卫弘亲自给赵元赔罪,压根儿没有问赵元任何和昨天有关的问题,干脆利索带着人走了。他还等着回去再提审一下那个什么奴儿,完了就去亭伯府打脸。

    赵元却缓缓地松了口气。这事既是他干的,就得能自个儿收尾,若真要闹大了需要他爹出面那就丢大脸了。

    乙簇看着他,突然道“莫怕,万一事发,我替你顶下来就是。”

    “这说的什么话啊,”赵元摇摇头,眼里紧绷的情绪变得和缓下来,“难道你们都白教我了他们找不着证据的。”

    赵谌的亲卫原先都是暗哨出身,不光玩得一手跟梢探听,自然还有暗杀这种刺客技能。他从小身旁围着甲乙丙丁等人,就是一人教他一招,也受用无穷了。

    他昨天出手的时候,虽然折腾了赵岫一番,但用的不是常用的长刀,而是随处的铁匠铺里都能买到的匕首,杀人手法也简单粗暴,没有任何个人特色。何况他进出的路线也很特殊,水里留不下痕迹,一路拖带的水迹夜里看不清,夏天很快便干了,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乙簇咧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里面那个人你要怎么处理”他压低声音问道。

    赵元想了想,道“入夜以后,你让丁方想办法送他离开,我得先回大营去。”

    “我带人跟你一起。”乙簇还记得赵谌的吩咐,他找了丁方说了,便带人跟赵元一道骑马回到西关外的大营。

    “小将军”大营守卫看见赵元一行人,忙行军礼。

    “可见着将军了”赵元下了马问道。

    一名守卫指着中军帐道“早训刚结束,卑下换防时正见将军回帐子去。”

    赵元拍拍他,大步去了中军帐。

    赵谌刚简单擦洗了一把,寝衣光套了两袖子,衣襟都还未系上,就被赵元从身后狠狠地抱住了。他早便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也仍然惊了一下。

    “怎么了”

    赵元抱着他精壮的腰,脸紧紧地贴在对方宽阔的脊背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阿父”他张了嘴,半晌还是难以启齿,“我对不起”

    赵谌却背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转过身,长臂一揽,将少年抱进怀里。他低头在少年头顶亲了亲,声音低沉而愉悦。

    “你突然抱住为父,就为了说这一句”

    第103章 清茶

    赵小元便突然有一种原来他爹啥都知道的感觉。

    他垂头丧气地用额头抵着某爹的胸膛,问道“阿父甚个时候发现的”

    赵谌蹭蹭儿子的毛脑袋“你不是那样冲动的性子。”

    他儿子甚样的人他难道不知胆儿小精,从小学步都是胖墩墩地用小碎步挪,下石阶撅着屁股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下蹭,跟他来西关之前,自个儿手指流点血都要嘤半天,何提杀人

    恐怕怒是一回事,心里想得更多些。

    赵元听到他爹的话,心里更加愧疚。其实吧,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赵岫必是要死的,但他其实不须自己出面,等赵岫外出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只要略动动手脚,任何人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但是他当时突然生出一股不忿,绛城那人正在慢慢将他们父子逼到众人对立面,而因为那人的态度,赵岫一介靠荫封的亭伯就敢公然掳走他的侍女,那是他家中没有女眷,若他有个姐妹,遭难的焉知是谁

    若不是那人不公,赵元的亲族不至满门惨死,他小时也不至糟那许多罪,说到底,还是因于一国之君的私念可是他爹却是宗室,却是忠臣。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并不想他们父子背上叛国的罪名被赶出赵国,可是他却觉得,若世人都认为他父子被国君相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他想在其中添一把火。

    当然,想法只是一时的想法,现在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背着老爹,自小忠君爱国的赵谌说不得会生气

    赵谌摸了摸儿子的后脖子,对于一直死不抬头的某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淡淡道“先坐下来,给我沏一盏茶。”

    赵元心怀内疚,低着头掏了茶炉茶具出来。他虽然是个军二代未来的糙汉子,但好歹也算是贵族教育的果实,这些装逼的技能必须具备无论是烧水烫盏沏茶都如行云流水,一蹴而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节奏和韵律,加上少年一身竹青的深衣,让人如同置身老竹林里,幽静雅然,看着倒颇为赏心悦目的。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递出一盏茶,赵谌施然接过,粗糙的指腹却微妙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

    赵元忍不住龇牙,都啥时候了,阿父就不能严肃点

    这是调情的时候咩

    赵谌眼里藏着纵容的笑,可惜某只并没有看见。

    “行了,抬起头说话吧,”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开口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就算事发了,难道阿父还能把你交出去来求自保”

    听听这话简直吓尿了好么

    赵元老实抬起头,心里却在腹诽虽然舍不得交出去,但是真能能造反吗

    阿父啊可是忠心了二十余年,纵然对他说过几次早有部署,可是在这时代,造反并非小事,一个不小心后半辈子都得遭人唾骂戳脊梁骨。阿父向来是稳中求胜的性子,他实在想象不出阿父造反是甚个情形。

    于是忍不住推了一把手。

    赵谌看儿子那一副心里有话的模样,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他摇摇头,道“你知道崔明的身份吗”

    赵元纳闷地瞅着他“这怎么不知他是清河崔家的嫡幼孙,兄长就是左金吾崔直嘛”

    “蠢材”赵谌嗤笑一声,“你也不想想,你是跟着阿父来的西关,吴恒也是跟着他父亲,崔家嫡长房不过此二子,为何不让崔明留在绛城,抑或清河,反让他来西关大营这等毫无崔家根基的地方”

    赵元又不是真的蠢材,脑中灵光一闪,顿悟地叫道“阿父你竟和崔家勾搭上了”

    我靠,崔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两代前崔家都还是赵国第一世家,就连国君都得礼让三分即便后来先君宠信胪氏,崔家退居,也不过只是表面低调而已,子弟经商的经商,为官的为官,在朝在野,哪里没有崔家的影子

    赵谌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崔家能把崔明送到赵谌的军队里,若不是出于信任,焉能放心

    “崔家早先就不喜国君,否则国君身边起码得有一位崔家出身的嫔,若能生出儿子,只怕夫人之位就是崔家女的了,”赵谌解释给他听,“我与崔直相交,那是过了崔家主事的眼的,当初就存着日后给自己留条退路的心思,崔家崔元河却曾邀我密谈,愿意鼎力相助。”

    赵元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心惊肉跳。

    鼎力相助

    混到他爹这个份上的,还有甚个忙需要旁人鼎力相助

    除非

    他张大嘴巴看着某爹,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爹这是已经默不吭声地拉到了强大盟友了吗那,崔直掌管金吾卫,若是也在其中,那他爹哪怕此时身在关外,绛城事无巨细也都了如指掌了哇

    赵谌勾起薄唇,含笑不语。

    半晌,赵元带着恍惚的表情钻出帐子,因为脑袋里还震惊着,迎头险些和赵达撞成一团。

    “大郎小心”赵达忙拉住某元。

    赵元这么一惊,才算回过神,看向面前的小伙伴“你杵在帐子口干啥”

    面前的高壮少年松了手,吭吭哧哧地低下头,半天也没憋住一句话来。

    赵元见他扭捏,原本随口一问,现在也奇怪起来了。赵达可是个憋不住话的粗性子,这么别扭可不像他寻常的样子啊,别是闯祸了吧

    他狐疑地问道“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赵达抬起头,咬咬牙,伸手掏出个用帕子裹得死紧的东西递给他。

    赵元一瞬间脸都抽搐了。

    好在赵达跟着开口,嗫嚅道“这个这个你替我给,给芳绫。”他口里一说到芳绫二字,脸立马就红到发黑,简直快要冒烟,“我我给她买了一对镯子,你可别掉地上去了。”

    赵元原本还想要调侃两句,听到跟芳绫有关,脸色便跟着淡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问道“你可知芳绫的事情”

    赵达立刻就变了脸,眼睛里一瞬间带出暴怒之色,又很快被强摁了下去。这个高高壮壮的少年沉默半天,捧着镯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最后点了点头。

    赵元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那天赵达跟在他旁边,亲兵过来大营报信说芳绫不见了,赵达怎能不忧心赵达没到旬休轻易出不来大营,却跟丁方关系一向的好,肯定会拜托丁方打听清楚。怪道那天不是丁方轮值,他却在府里见着对方,搞不好他爹能过去接应他,也是赵达直接去说的。

    赵元心想,这倔牛竟然能忍住没问他,也还算有点心眼了。

    “我就不问你如何知晓了,”他郑重道,“你既然清楚,就当明白,她如今还要养着,心神俱疲,你这东西送了,不合适。”

    赵达却再次把镯子连着帕子递到他跟前,低声道“大郎,我想求娶芳绫。”

    赵元一听脸就黑了,抬脚便把他踹到了地上。

    周围没什么人,但赵元还是压着嗓门,严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这事,不行”

    “为什么”赵达被踹的发懵,满脸不甘委屈地看着他。

    赵元简直恨铁不成钢,差点没忍住又要踹过去“达子,你这是趁人之危啊”

    他说的这样严重,吓到了赵达。但是赵达还是不能理解。他喜欢芳绫,为了芳绫做任何事情都愿意,大郎替芳绫报了仇,他什么都做不了,就想,他应该要把芳绫娶回家,往后便再没有人能欺负她了难道这样也不对吗

    赵达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镯子“我要娶芳绫”

    赵元冷冷道“你要娶她,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他出了口气,放缓声音,“达子,她出了那样的事情,便是我坐到她床头,她都会缩了一下,除了流泪就是昏睡,你这时候非说要娶她,岂不是把她搁在火上烤芳绫性子强,难道她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就随便把自己给嫁了她若不喜欢你,就是再怎么,也不会嫁给你。”

    赵达听得发怔,握紧镯子没吭声,半晌抬头看他,满眼无助。

    他知道芳绫瞧不上他,他发誓自己绝没有心里窃喜,只恨自己无能但是,他内心深处,并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芳绫伤心之余,会感动他的毫不介怀,也许就答应嫁给他了呢

    一瞬间,他为自己的私心羞愧不已。

    赵元看他那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心下好笑,便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我只问你,你可是认准了芳绫,日后不会后悔”

    赵达木愣愣瞅着他,半晌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我,我我绝不后悔”

    赵元一笑“那就行。你啊,只管守着她守个两年,反正你还未成年,她年纪也不大,两年等得起你听我的,好好地守着她,便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两年后,且看她动不动心。”

    两年

    赵达眼睛亮了,仿佛看见了两年后芳绫对他露出笑容。

    于是从此以后芳绫身边总出现默默无声的忠犬男,不是有一句话叫烈女怕缠郎吗她和赵达便是经典的例子,那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回到现在,赵岫身亡的消息还未传到襄河公府,赵静由着两名婢女扶着她,慢悠悠地进了赵冕的寝殿。

    “大娘子安,”寺人瑜朝她行礼,眼睛扫到她还未曾显怀的肚子,又迅速收回,“外头天热,您快先坐下凉快凉快,陛下还在午歇呢。”

    赵静不及回他,惊讶地挑起眉“阿翁还未起”

    不怪她吃惊,她印象里,阿翁可是自来没有午歇的习惯,就算偶尔小睡,往往半个时辰也就起了。她这回可是算着时辰来的,寻常怎么着这会儿阿翁也该起身了呢

    寺人瑜声音愈发低了,神情带着说不出的忧虑。

    “大娘子不知,近来陛下头疾加重,夜里点了安神香,也睡不到一两个时辰,加上白日里国事繁忙,天长日久的,人就熬不住了。”他长叹一声,“这白天,多少还能睡熟一会儿哩。”

    赵静表情紧绷了起来“竟这样严重了”

    她对赵冕的担忧是真真切切的,自小就享着赵冕的疼爱,她又不是无知无觉的白眼狼儿,乌鸦尚且反哺呢,她焉能不孝顺赵冕只是毕竟嫁人,中间也是波波折折的,回宫的次数便渐少了。哪里知道自己父亲便病成这样

    “我就坐在外殿,”她语气坚决地自个儿往前走,“你莫打扰阿翁,我等他醒来。”

    第104章 荷叶糕

    要说起来,赵静在这宫里可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国君对她的宠爱寺人瑜都看在眼里,那是真个放在心上的宠哪怕如今这位大娘子都出嫁几年了,国君也还不时地赏赐东西下去,派人探望她,生怕她嫁了人过得不如意。

    赵静这样说,寺人瑜哪儿真敢让她就那样等着忙把她扶进耳殿里,收拾了罗汉床让她靠在迎枕上,又命宫婢端了红枣豆泥馅儿的荷叶糕,小小一块儿做成了荷叶的形状,外头绿里头红,还亲自给她调了一盏蜜汁水。如此才算把人给安顿好了。

    赵冕又过了半个时辰才醒,他这一晌睡得难得沉,心情正是不错的时候,听到女儿来了,便拖着曳地的单衣去了耳殿。

    “阿翁”赵静看见父亲过来,搁下杯盏下了床,上前搀住赵冕的胳膊抱怨道,“您可算起来了,我这都等得饿了”

    “寺人瑜不是给你上了吃食吗”赵冕嘴角噙笑,跟她一道坐在了罗汉床的两头。

    赵静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笑眯眯地坐定了,上下打量赵冕。赵冕一派镇定自若任她眼光扫视,然而赵静打量一番,却暗自心惊。

    阿翁比起过去可是老了许多

    赵冕正是壮年时候,本该风华正茂,可是此刻她看来,对方却隐隐有种颓然之态,面容虽还光洁英俊,眼角却多有细纹,头发虽还乌黑丰厚,细瞧却夹在白发。特别是赵冕的两鬓,已经花了。特别是他皮肤苍白缺乏血色,眼底青黑一片,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赵静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您您怎么有白发了”

    赵冕一见她掉眼泪,就无奈地笑起来。

    “近来我头疾加重,许是这个缘故才白了头,”他眼神温和地看了一眼女儿,“你这孩子,既怀了身孕怎可动不动流泪我没什么事,别哭了。”

    赵静自来也不是哀哀啼啼的性子,哭了一阵就歇住了,从婢女那里拿了帕子仔细地擦了眼泪。

    她忧心地看着赵冕道“您这头疾一直都拔不了根,反而愈加严重,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御医官是怎个说的”

    赵冕把荷叶糕的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摇头道“他们还能怎么说无非是按着祛头风的方子熬了药给我喝,一时倒能缓解,只是犯的时候反而更厉害些。”

    寺人瑜在一旁站着,闻言嘴巴嗫嚅一下,没敢吭声。御医官给国君诊断的时候,他可一直都听着,听医官的意思,竟是这头疾会影响国君寿数这样大的事情,最后也只有他们三人知晓,若不是那医官的药方尚且有几分用处,只怕那天就得横着回家了。看来国君并不打算让大娘子知晓。

    赵静也了解自己的父亲,恐怕实际情形比他说得更严重几分。她不由想起自个儿袖袋里的那一盒散剂,心里十分踟蹰。

    按理讲,她一直到处为阿翁寻头疾良方,好容易求来了无忧散,很应该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可是现在再看到阿翁这样憔悴,她反而变得不安。阿翁身体已经不好到这地步,无忧散毕竟不是药方子,万一对阿翁有害无益,她岂不是害了自己的父亲吗

    赵冕何等聪敏的人,立刻看出赵静藏着话未讲,便温声问道“想什么呢,话说着发起呆来”

    他对赵静来说,一直是一位有威严、值得信赖的父亲,赵静看着他略带血丝的眼睛,心痛不已,便从袖袋里取出了巴掌大的精致绿檀盒子放在了方几上。

    “这个给您。”

    赵冕眉头微挑,伸手打开盒子,见里面镶了瓷面儿,一盒的粉末压实了,按出了万寿菊的图样,盒盖里侧还嵌了一只精巧的小瓷勺。

    “这是什么”他抬头问女儿。

    赵静便笑道“我一直在给您找良方呢,南边鹤翅山上的道士善制药,先前原贺听闻他们制的散剂能治疑难杂症,便特意去了南边问,果然不错,他们有一散剂名曰无忧散,专疗头疾。”她生怕赵冕不信,又急急补充,“我找了不少患头疾的人试,确有奇效,这才带了来见您”

    说完忐忑不安地望着他,到底怕父亲不虞。

    赵冕听了,一时表情诧异,半晌回过神来,却眯起眼睛,拿起那小盒子细细地打量起来。

    “无忧散里头有些甚个药材”他语气平平道。

    赵静就从怀里掏了散方来,这还是凭她的身份才能得来,里头也不全,只有些大概。她也不惧赵冕误会,换了旁人,随意给国君献药自然不成,她虽多少有点私心,也是为着自己的父亲好,再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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