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枭雄成长手册 第21节

作者:我即江湖 字数:21457 更新:2021-12-29 02:19:28

    赵闵并不一味强求,只是看着手里的包袱,小声叹了气。

    从崔直的角度,可以看见对方的卷长睫毛,正沮丧地低垂着,皮肤细腻肤色柔和,红唇饱满,虽然人一向显得娴雅,长相却是那种生机勃勃的艳丽。

    他但见的美丽。

    于是他再一次的心软了。

    这便是他为何轮休也要特地过来的缘由。因为今日是端午,这女子必会过来找他,而他,也只为了此时此刻她的这一无声的哀求。

    “罢了,您把东西搁在我这里吧。”

    他迅速收起那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接过赵闵手里的包袱。

    赵闵的脸上便立刻绽开一朵小小的笑花儿,仿佛增了光,添了彩一般,十分夺目。周围的金吾卫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但眼角瞥到这一下,也足够目眩神迷了。

    果然是王姬呀,这份气质,这种美貌谁说赵氏闵姬颜丑的真该拖出来打一顿

    她道了谢,正待上车,崔直却从怀里掏出那个细长的锦盒,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闵姬笑纳。”

    赵闵惊讶地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想要推辞,却不小心直视了崔直眼里的锐利。她吓了一跳,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威胁”二字,手便缩了回来,低低又道了一声谢。谢字一出口,对面青年的眼神就立时柔和了,似乎相当满意她的乖觉。

    百珠默默坐在马车上,震惊地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互动,半晌紧紧闭上嘴巴。

    等到马车咕噜噜地走进玄门,慢慢驶进了宫门里,崔直才收回视线,拍了拍深衣的衣角,准备回家。

    娃娃脸促狭道“咱们可还得守到下半夜,大兄难道不陪着咱们啦”

    崔直不为所动地睨他一眼,施施然走人了。

    坐在马车里的赵闵却心神剧震,惶惶然半天没有归位。

    她看着静静卧在锦盒里的白玉梅花簪,不期然地想起那一句“绝讶梅花晚,争来雪里窥”难道崔直是在暗喻她吗明明可开于百花盛放之时,抑或秋高气爽的时节,偏生选择了漫天大雪,风雪严寒的冬日。

    也许,是她想多了

    第96章 酸梅酪

    赵闵回到自个儿的芷兰园,甚个话儿也未说,就攥着个锦盒回了内室。千金正将夜宵摆在正屋的一张碧海连云的小方几上,见状看向随后掀帘子进来的百珠。

    百珠对她摇摇头,见内室连隔扇都关上了,并不敢进去打扰。她拽了千金出去,躲在沿廊把事儿给讲了。

    千金和她的反应一样,虽然震惊,但又有些窃喜。

    “你说,那崔大人可是”

    百珠肯定地点头,小声道“定然的,我打量他可是穿着深衣呢,可见是特地等在那儿的,知晓咱家八娘子逢年节必然要去托他送东西硬塞给八娘子花簪,那意思哪儿还需要猜哩”

    千金激动得脸都红了,握紧拳头道;“那,是不是可以奏请陛下取消了先头那门婚事崔大人出自清河崔氏,又是长子嫡孙,这才配得上咱们八娘子,可不像那个赵元竟似个木头做的,半点情谊也无”

    这话,百珠也很赞同,何况以她对自家娘子的了解,只怕也不是不动心的。但是她更清楚所谓的赐婚是怎个回事。

    且看看如今民间再提赵谌父子,哪一个不道一声好陛下便是为了拉拢功臣良将,也不会轻易取消了婚事。她都晓得的道理,娘子那样聪慧的人焉能不知恰是因为这样,娘子的神情才会那样黯然,也许,此刻正在屋子里哭呢。

    遇上了心仪的郎君,却所嫁他人

    “你可别再说了,”百珠叹了口气,“婚事必不能取消的,何必惹起娘子的心思,最后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赵闵再出来时,表情十分平静,然而千金悄悄看了,那眼角带着一抹浅红,怕还真的哭过了一场。

    “这是什么酪”她在方几前坐下,看着面前的小碗。碗里盛着雪白晶莹的乳状物,间或夹着些玫红的东西,浅浅散着凉气,显然是冰镇过的。

    百珠跪坐一旁,小心打量她的神情,道“酸梅酪,今天白日里大娘子的长青园送过来的。”

    赵闵怔了怔,用勺子舀了一口吃了,入口凉润滑爽,碎碎的酸梅肉比起平日吃的更加酸,不过配着甜甜的酪,倒也爽口开胃。这东西虽说不该夜宵来吃,然而她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人反而精神些

    她想了想,问道“长青园的人送来这酪,可还说了什么”

    百珠跟了她出去的,自然不知,一旁的千金便道“不光是酪哩,还有一盒新打的首饰,和几匹今年的新料,俱都是浅碧石青藕荷粉蓝色的,裁了衣裳夏天穿正相宜奴婢替娘子问候了大娘子,那边道甚个都好,只最近苦夏,不大用饭,唯爱吃这个酪。”

    赵闵睁大眼睛,千金的话在她脑子里转了几圈,便得出了结论。

    “长姐,竟是有了吗”

    百珠和千金都不敢相信地看向她,也不知自家娘子是怎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王姬静可是自嫁过去以来,都未曾生养过哩。

    她们自然不晓得内情,赵闵却是知晓的。从前赵静厌恶原贺,盖因心里还念着赵谌,放不下,自然没办法接受旁的男人这一点,无论是甚样的女子,都是相同的。还有一点普天之下的女子都有的共同点,那就是任命。

    女人和男人不同,世间的男儿有许多种活法,他们可以不成家,可以浪荡半生,但却从来不缺红颜知己的陪伴,不缺生儿育女的女人;可是女人,却不能不成家,她们可以清高可以孤傲,可以不喜欢自己的丈夫,但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最终还是要回到后宅里去,生儿育女,从此心就会慢慢归巢,再离不开了。

    赵闵看得清楚,她知道自己这位长姐,最终仍逃不得原家。

    原氏乃中原大族,同崔氏一样绵延数百年,且不管子孙是否优秀,但趋利避害却最为擅长。原贺纵然不是长子,也懂得赵静能给他和家族带来的几代富贵,怎会就看着夫妻离心原贺从前也是绛城有名的贵公子,自然不是赵谌那种武将,但也弓马娴熟,六艺精通,只要用心思,赵静未必能挨得过他那水磨功夫,只一年多,最终还是同了房。

    如今,有孩子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已。

    “去,取一匹大红遍地金的料子来,”赵闵定了定神,吩咐道,“日子还来得及,我要给长姐绣百子嬉戏图,到时候给外甥儿做包被那时候天还冷,再做几件袄子也使得。”

    百珠还未怎地,千金倒抽了一口气“娘子,百子嬉戏图没个大半年功夫哪里绣得出来呀,小人儿忒大点儿,便是做了包被,那、那也大了呢。”

    赵闵含了一口酪,不再说话了。

    她觉得很累,知晓了赵静的喜事,更累。

    再回到一个月后的西关,赵谌收到了暗卫的回报,神情若有所思。

    赵元在旁边坐着,忍不住便往赵谌这边挪。

    “阿父,里面说的什么”

    赵谌动作自然地收起薄如蝉翼的丝绢,随口道“赵静怀孕了。”

    “啥”赵元挑起眉头,惊讶地看着他,“那疯女人也能怀孕”

    赵谌忍耐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傻儿子。

    “她疯不疯的,跟她能不能怀孕有何关系”

    赵元叫他噎住了,抱着胳膊不说话。他不喜欢赵静那疯丫头,那会儿他可是受了好些日子的罪,更别提立春还因此病了好几个月,范氏还险些唉。

    他现在再想想赵静,心里头又觉得怪怪的。按道理讲,国君赵冕是他的亲舅舅啊,那赵静可不就是他的表姐嘛。前几年申大叔过来的时候,看着他头一句话便是“你跟王姬静长得挺像的啊”,然后他就偷偷在申大叔的下酒菜里搁了几只虫子。他哪儿知道,那长得像还是有缘故在里头的,表姐弟,长得像一点完全正常。

    赵静要是生了,那他岂不是成了表舅啦

    “我记得她是嫁给了那个”赵元苦思冥想半天,击掌道,“那个原家”他看着自己老爹,“那原家,是不是跟咱们不对付来着”

    赵谌捏了儿子下巴晃了晃,嘴角勾起道“正确来说,是跟武将不对付。原先胪拓掌三军之时,原家家主就瞧不过胪拓,曾弹劾对方贪权,道胪拓既娶了长公主,便该卸下军职,胪拓险些在庭上拔刀砍了原家家主的臂膀”

    他没告诉阿奴,其实后来国君历数胪氏的罪状,里面就有原家的贡献。不光是原家记恨胪拓无礼,更是不满胪氏父子把持朝政。

    可是他不说,赵元也不傻,既知原家从前与胪氏不对付,胪氏倒台之时,只怕原氏也曾落井下石。他脑袋转了转,对赵谌藏起来的那张丝绢更加好奇。一封密报从绛城快马传至西关,绝不可能只为了告诉他爹赵静怀孕的消息

    赵谌温声道“莫瞎猜了,有些事情还未发生,阿父不好跟你说。”

    “哦,知道了。”赵元郁闷地揪着地下的毛毡。他心想,难道他还会坏事不成瞒得这样紧里面定然有不得了的消息

    赵谌看着儿子一副猫爪挠心的小德行,一向凌然的眉眼尽都变得温软似水。世上便是有这样的感情,光是看着眼前这人,心里头就满是欢喜,他笑了恼了哭了,每种模样都想要细细地端详,好记在心底于他而言,纵然阿奴有一日不须他遮风挡雨,他也想要守着护着阿奴,那些个算计腌脏的事儿,何须对方烦恼

    七月初,国君再次遣使,召赵元返回绛城完婚。

    立秋与立夏伺候赵元更衣。这时的赵元还有小半年就要满十四岁,在赵国已经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他长年过着军伍生活,个头已经快至五尺六,按后世的单位换算,也快有一米七了。赵国成年男子大多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军中高个子多些,于是他站在那里,除了脸庞略稚嫩些,再没人敢把他当成孩童来看。

    立秋把赵元一头黑发疏通了,全部束起到头顶绾成男子单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住,立夏替他选了一身墨绿色的薄缎深衣,只在衣角有几支荷叶。他穿戴起来,竟是长身玉立,十分的清爽。

    来使见了赵元,也是暗自吃惊。他是见过赵元的,那会儿不过才及大将军大腿的小娃娃,这才过得几年呐

    他原本以为,赵元在西关风吹日晒的长大,威风许是威风,但定然比不上绛城诸如范诚范信,抑或是美名远扬的臻郎,武将不都是那副模样吗就连少时俊美逼人的大将军赵谌,如今也是皮肤黝黑,高大强壮,远不符合中原诸国的审美。

    可是从内室走出来的少年身材高挑,肩宽腰细,撑得深衣合体而妥帖,步伐沉稳有力,气质轩然对方走近了,皮肤虽不十分白皙,却光洁干净,双眉修长浓黑,凤眼清澈有神,鼻观直挺,唇色嫣然,英气勃勃中又带有少年的纤弱之美。

    “小元郎真乃美郎君,与闵姬正所谓天人之和”来使赞叹一声。

    赵元却面容倏忽一冷,抱臂抬了抬下巴道“却莫把我与那劳什子闵姬说到一处去我可是要娶一位肤白貌美的妻子你回去告之陛下,我赵元愿为陛下效死,只娶闵姬这事,万万做不到还请陛下收回玉帛,许我另娶”

    “这”来使震惊地看着他,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是您可、可是疯了不成”

    赵元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道“带这位大人去厢房休息”

    绛城来使便维持一副嘴巴合不拢的表情被亲卫架了出去。他人一消失在门外,赵元脸上的傲慢就收敛起来,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很是愧疚。

    他知道自己这话一旦传回绛城,只怕赵闵便得受到流言之苦,再加上自己言语多有轻蔑不知她会不会受不了,万一做出了什么傻事

    赵元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会为了自己,做出伤害一个无辜之人的事情。但是,他只有这样说,才会更大程度地减少国君的猜忌,毕竟闵姬在外的传言并不好,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没见过未婚妻,道听途说之下,又年少有功颇受追捧,做出拒婚的举动也是合乎常理的。

    如此大言不惭,傲慢无礼,就算有点军功,将来又能有什么样的成就呢

    立秋立夏立冬几人站在一旁,表情也都很震惊。

    第97章 番外二成长有很多烦恼

    正在长牙的小孩对世界充满了啃咬的欲望o ̄ ̄d

    没错,赵阿奴正处于这个恶意的时期。不过不可否认,这个时候的阿奴也最可爱,凡见了他的人没有不喜欢不想抱抱他亲亲他哒

    赵谌对于如何当一个好阿父已经有了一些心得,总而言之就是时刻抱着儿纸刷存在感。吃晚饭的时候,他抱着自家小祖宗先喂了一小碗的鸡肉碎菜粥,舀起一勺自己沾唇试了温度,然后再喂给儿子。

    他尝过味道,这粥基本只有点淡淡的咸味儿,实在称不上好吃,不过怀里的小东西却跟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吃得直砸吧小嘴,一小碗粥眨眼功夫就吃尽了。

    “大郎胃口真好。”立夏笑眯眯地在旁说道。

    赵谌嘴角抽了抽,他低头看着儿子,肥嘟嘟的小东西爪子抱着他的手不放,勺子都给舔得光溜溜的,干干净净。

    “没了,不能再吃了。”他耐心地跟儿子解释,就好像对方听得懂似的。

    好吧,赵阿奴确实听得懂。

    但是他偏装不懂,用那几粒可怜的乳牙叼着勺子不放,用卷翘的睫毛和水汪汪大眼睛瞅着自家爹,表示自己完全木有吃饱。虽然他在吃粥的一个时辰以前才刚刚喝过奶。

    赵谌还没有练就以后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火眼金睛,给儿子这么一看,心就软了。他示意立夏再捞两个鱼肉汤饼搁在碟子里,汤饼就是后世的馄饨,一个个十足小巧,里头裹着雪白的鱼肉泥,鲜美可口。

    赵小元一看,嘴巴立刻就松了,口水沿着嫩乎乎的嘴角淌了下来。他那个馋啊旁人怎能理解

    “父,父父十个”他颤咪咪地伸出自己的肥爪儿,朝着自己爹比了四个短手指。

    赵谌一头黑线,握住儿子嫩爪爪按下去“不成你已经吃了一碗粥了,至多再吃两个汤饼再吃一会儿不消食。”寻常跟这傻东西说话都是一脸啥都不懂的表情,偏遇上吃的比谁都精明,莫非是个恶鬼投的胎不成

    赵元吧唧吧唧嘴,遗憾地看着碟子。

    算了,两个就两个吧,总比没有好哇。

    赵谌夹起一个雪白的汤饼,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儿子嘴边。赵元老早小嘴张得滚圆,啊呜一口就把汤饼咬进了嘴里

    “呜呜”好烫啊卧槽

    “怎么了可是烫到了”赵谌吓了一跳,忙伸手接在赵元嘴巴下头,“快吐出来”

    可是他小觑了吃货的不屈不挠,这家伙小脸蛋涨得通红,咬着一半汤饼却愣不松口,还企图在舌头烫到的情况下把吃得吞进肚子里去。

    赵谌急得额头出了汗,干脆捏住了儿子小巧圆润的小下巴,低下头大嘴一咬,把汤饼直接抢走了。他也顾不上烫不烫,三两口吞下去,然后仔细查看儿子的口腔。小小的嫩粉色的舌头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明显有些烫着了。

    “去倒点冷水来,”他头也不抬地吩咐一旁的婢女,“再取点药粉。”

    立夏和立冬忙不迭地站起来,一个转向内室,一个小步跑到旁边的条几上拿细陶的水壶。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都备齐了。

    赵小元哭唧唧地挣扎着,可惜他那点儿力气在某爹面前实在不够看,小圆屁股拱半天也没挪动一丝半点。

    “喝点凉水,阿奴。”赵谌手臂横在儿子圆滚滚的小肚皮上,端着水盏喂他喝水。

    “啊啊”赵小元叫了一嗓子,不情不愿地咕嘟咕嘟咽下几口水。在凉水的作用下,舌头上的灼痛缓解了,于是他又蠢蠢欲动地准备再来两个汤饼

    可是某爹却使了巧劲捏开他的小嘴,用绢裹了手指给他上药

    赵小元赶紧把脑袋往后仰,这药他知道前段时间他牙龈发炎,他爹就给他抹了这种药粉,苦死人

    赵谌有点不耐烦,呵斥道“别动看舌头烂了你怎么吃饭”

    某只顿时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地张着嘴巴。赵谌被儿子的口水流了一手,也毫不在意,他小心翼翼地把药粉抹在儿子小小的舌头上,然后才放开手,拿起手帕给他擦了口水。

    药粉很苦,他知道,抹完了药,怀里的小东西已经完全蔫了,怔怔地看着立夏立冬把汤饼收走,幼绵绵水当当的小脸蛋上满是失落。

    不就是没吃到小馄饨嘛出息

    其实那是赵谌的晚饭,他到现在也就吃了那一只小馄饨,还是被赵小元咬了一口的。可是他看见自家小祖宗已经这幅德行了,着实不敢在对方面前吃东西。

    赵谌叹了口气,抱着赵阿奴起身去净房。

    “阿父带你去玩水可好”

    赵元小模样失魂落魄地瞅着他,小嘴儿嗫嚅道“不洗”他都已经这么桑心了,难得一晚不洗澡都不可以嘛真是残酷无情

    赵谌权当没听到,他是发现了。自家这胖儿子说话是早,但那得看是甚样的话。

    譬如开头带“不”的词儿这小东西就说得格外的溜,什么不洗不吃不睡不起不摸不要不给各种霸道各种耍赖不讲理,但是等你问他懂了吗,明白没有之类的,他就啃着肥短的手指瞅着你,一副“人家还小吖什么都听不懂”的装相。

    也是够了。

    不过,赵小元不想洗澡那是有原因的。某爹其他方面都做得很好,唯独洗澡总是控制不好力道,基本上都是重了。再加上那双大手上都是茧子,他一个嫩乎乎的崽崽,承受不起虽然他想要表达出来,不过收到发育限制,没办法把一句话连贯起来,基本鸡同鸭讲。

    鸡飞狗跳地洗完澡,赵谌一路夹着儿子回了房间。赵小元折腾半天早困了,赵谌要把他搁在悠车里,却死也不干,两只圆润的胖腿努力蹬着往床榻上窜。

    赵谌焦头烂额,他不是不想带儿子睡,问题是阿奴就这么一丁点大,他真是怕自己半夜睡熟了会压到阿奴。

    “床,床”赵元双手扒拉着他的寝衣领口,胖丫丫站在他手上,“睡床”说罢还仗着自己脸嫩亲热地去蹭他爹的脸,企图卖萌得逞。

    赵谌给他蹭的笑了起来,坐在床上被儿子蹭了一脸口水。

    “好了好了,小心把你脸弄疼了。”他往后仰着,抱着儿子搁在床上。他两天没刮胡子,已经长了浅浅一层胡茬,往日里他想亲亲这小东西,还得拿吃的来换,今天倒主动,可惜动机不纯

    等到把儿子哄睡了,赵谌才脱得身出去,立夏已是重新做了吃食端上来,只能算是宵夜了。

    如果要立夏几个来说的话,家里大郎两三岁那会儿,正是最最好玩的年纪。

    端午这一日,正值大朝会,赵谌一大早带了赵元洗漱吃饭,逮住想往外窜的某只小崽子,用雄黄给他涂了额头,才放了他出去。

    立秋立春紧跟在后头,但凡慢一些,大郎就能跑不见了后世有一种狗有个别称叫“撒手没”,可惜她们不知道。

    赵小元哒哒哒地往外院跑,两个看门的婆子见了忙行礼,他便趁着这功夫溜出垂花门去。后头立秋两个一看他跑了出去,脸色都不由一变,忙加快脚步。外院来往的人多就不说了,光一个皱波湖就够她们心惊胆战,小孩儿最喜欢玩水,大郎万一不小心掉进去可怎么好

    不过那是针对真正的三岁小子,赵小元虽这几年养得心智倒退,好歹还是知道危险的。他跑了一截就停下来,圆润润的小身板儿呼哧喘着气儿。他一停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抬手把头上的东西给拽了下来。

    这会儿他还剃着秃瓢哩,光前后留了一绺头发,今天端午,他不光穿了大红的小深衣,手上脚上挂了彩线编的百索,立秋还给他头上扎了小揪,系了个绉纱蜘蛛和一串指甲盖大小的彩绸角黍他爹自他打扮好了开始就一直笑,刚才给他涂雄黄的时候,还偷偷摸了一下他的角黍,别以为他没看见

    他可是男孩纸怎么可以戴这些个花花绿绿的东西

    立秋赶过来的时候,正看见那个小不点一把扯下豆娘,正用穿着木屐的小脚丫愤恨地踩呐。她没忍住噗嗤一笑,后头的立春探头一看,也捂住嘴憋笑。

    赵小元气死了,低头往周围看了看,伸出白胖的肥爪儿,逮了个虫子握在手心里。他哒哒哒往回跑,路过立秋时顿了顿没丢,等到了立春旁边,便立刻把虫子往立春身上一丢

    “啊啊啊”立春尖叫着往身上拍,“有虫子啊”

    赵小元乐得嘎嘎笑,得意洋洋地自个儿回了内院。赵谌正往外走呢,就看见他跟个小鸭子似的,因为穿得多了些,摇摇摆摆地晃回来头发上光秃秃的,满脸都是干完坏事之后偷笑的小样子。

    “你头上的豆娘哪里去了”赵谌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起儿子,捏了捏胖脸蛋。

    赵小元早被捞习惯了,坐在自家爹胳膊上还挪挪屁股调整姿势。他无辜地眨眨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跟赵谌奶声奶气地胡扯“小虫虫跑掉了。”

    赵谌脸一板“正经说话。”

    赵元便老实交代道“我给丢了”

    某爹淡定继续问“然后呢”

    “”

    赵元低下头掰手指“捉了只虫子吓立春啦。”

    赵谌抱着他轻咳一声,眼里带了笑意,可惜赵小元没抬头,看不见。

    “怎么不见你吓唬立秋”

    赵元咧嘴“立秋姑姑不怕虫子,吓唬她没意思,立春一吓就哇哇叫,哈哈哈胆儿小精哈哈哈”笑得露出嫩嫩的牙龈了。

    赵谌想训他,偏嘴角忍不住往上。这么点儿大就知道欺软怕硬的,以后可得好好教导。别人家就怕孩子不聪明,可他家这个小崽子,聪明的都快成精了。

    他声音低沉愉悦,抱着儿子往前走“立春是胆子小些,立夏也胆子小,你下回去吓吓她你立秋姑姑也有怕的,她独怕刀虫”

    赵元用短短的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小身子依偎着父亲,就像幼苗紧挨着大树,雏鸟依恋着大鸟一般。他的灵魂虽然不小了,但是在赵谌跟前,他就是三岁的小阿奴。

    第98章 冰酪

    立秋担忧地问赵元“大郎,咱们这样不会得罪使臣吗”

    “没事,你们不必操心这个,”赵元眉头微蹙,“吩咐灶上准备吃食,把这人招待好了,我有事回大营。”

    几个人应了,立夏一直到赵元都走远了,还探头在看。

    “你还看甚,”立春拽了她,“快些吧,外头还有好些个人马要安置,房间热水吃食样样都是麻烦事呢”

    立夏草草嗯了一声,跟着她往外走,心里还在想。大郎不愧是郎君的儿子哩,明明她还记得大郎小时候胖乎乎的样子,如今大郎只皱了眉头,她就跟见了郎君似的心尖发颤。

    赵元快马回到了大营,吴恒叼着草秆儿靠在外头,看他回来救吐了草秆儿迎上来。

    “怎么,你真抗旨啦”他走在旁边绕着大红枣的鬓毛玩,眼里究竟还是流露出一丝忧虑。

    赵元漫不经心地应道“我身负军职,怎可随意离营自然只有抗旨了。”

    吴恒被大红枣嫌弃地驱赶开,他便挠着鼻子,啧了一声“说真的,大郎,咱可真想不通你是怎个打算的,凭我家家世,想去一位王姬只怕得等下辈子你就这么讨厌闵姬,不惜要得罪她国君要是怪罪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倒入情入理,像句人话。

    赵元心想,等闲人约莫都是这样认为的,可他们哪儿知晓自己与赵冕之间的恩怨呢

    他叹了口气“你只想那好的方面,我若娶了王姬,就得留在绛城,国君拿捏了我,就等于拿捏了我阿父,阿父镇守西关七年,眼下盘乘虎视眈眈,若国君插手,这七年岂不白费了么”他说的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不过,赵冕不正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赵冕远在绛城,他未曾亲眼见过战况,只听到捷报频传,自然会觉得盘乘不值一提。赵国乃大国,魏国的先例在赵冕看来,不过因为国主年幼听信小人,并不是因为盘乘的强大。所以哪怕盘乘时刻威胁赵国边境,他也并不在意,只想着给西关大营换一个没有根基的将领

    如果他爹还像从前一样忠心耿耿,这一趟带了他回去,只怕就再没有机会领兵了。

    赵元知道他爹的想法,国君若真能保证不动他分毫,他爹未必会想冒险带他离开。然而国君设下不过陷阱,若他爹真个回去,有朝一日手上兵权尽释,焉知国君不会反悔,将他杀了他分明已经成为国君喉间一根鱼刺,不除不快

    两人一马走在大营里,太阳高悬,远处阵阵喊杀的练兵声响,马匹吆鸣,成排成排的兵器架这里才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他们如果没有跟随各自父亲来到西关,此刻应当轻袍缓带,呼朋唤友,要么纵马,要么狩猎,要么饮酒作画,红颜在侧才是常态。

    如今对他们而言,沉重的披甲,闪烁寒光的长刀,喊打喊杀的声音,甚至于简陋的帐篷粗糙的饮食,这些东西令他们自在,待得如鱼得水。

    “听说绛城正流行甚个寒石散,”吴恒突然开口,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草原,“有时我也想回去试试,不披甲,换一身衣服,踩着木屐,或者出去打马球狩猎什么的不过再想想,也觉得没啥意思,咱们骑马都是狩的人头,几百里草原随便跑那才叫一个过瘾”

    他转头看向赵元,神情十分认真“你是不能回去,那里能把人憋疯了。”

    赵元也看他,吴恒长得帅,不过天天在日头下晒,毕竟黑了,脸上还有些摸爬滚打带来的细小擦痕。他忍不住乐,其实吧,这也是自己的模样。他除了晒不太黑,身上也到处都是疤,好了留下印子去不掉,太阳一朝,还会反光

    “行了,你帮我送毛毛回马房,我还得去见我阿父呢。”他拍拍吴恒的肩膀,把缰绳塞进对方手里,自己大步朝中军帐走去。

    赵元掀开帐子,见里面就他爹一个人。

    “阿父。”他走进去,坐下来把赵谌正在看的书卷抢走,丢到一旁。

    “你瞧瞧我这身衣服如何”

    赵谌早习惯儿子的土匪作风,没了书也就不看了。他斜撑着头,打量了一下赵元,眼里便含了笑意。据说臭美是雄性动物的求偶方式,赵元迎着他爹的视线挺起胸脯,见对方目露欣赏,表情跟着得意几分。

    “颇能见人。”赵谌评价一句。

    赵元不满意道“就这样没别的了”

    赵谌低低笑了,看着他的眼睛“好吧,还有阿奴这身衣服,倒让我想亲手替你脱了这样说,可否”

    某只瞬间表演猴子屁股是什么颜色。

    赵谌忍住没去毒蛇儿子那怂样,问道“那使臣你怎么安排的”

    一提起这个,赵元就满脸的不快活。

    “还能怎么安排,无非吃吃喝喝罢了,”他哼了一声,“我倒想叫他舍不得走,免得一回去就告状给我找麻烦。”

    赵谌挑眉道“大戎蠢蠢欲动,很快国君就没功夫找你麻烦了。”

    赵元握住拳看他“阿父,这时候万不能让朝廷拖后腿,能不能一举灭掉犬戎,可就看之后这一仗了要是咱们胜了,阿父你可就能名垂千史了”

    名垂千史

    赵谌垂眸不语。

    他所要做的事情,若操之不慎,别说名垂千史,只怕是会遗臭万年可他不得不搏一把。

    此世间士大夫和武将,作为臣子都一样,名节操守大于天,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后名,但是不能不在乎阿奴的。何况阿奴还小,将来日子那样长,怎能成为遭世人唾弃的人他就算另起势力,可是若背负着叛臣贼子的名头,轻易会遭到诸国围攻,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必须带着阿奴,还有其他人,正大光明地离开。

    绛城。

    赵静靠在迎枕上,一旁的冰鉴里散发徐徐凉气,还有两名宫婢一人一边给她打扇,就是这样,她仍然热得不行,薄薄一层白色单衣眼看又汗湿了。

    “去给我端一碗冰酪来”她烦躁地起身,“我要换身衣服,把冰也换了,里头准都化成了水,半点凉气也无”

    “娘子”宫婢犹豫道,“您可是有身孕的人了,执医可特意交代过不能贪凉”

    “闭嘴”赵静根本听不进去,怒道,“叫你去就去啊”

    原贺就在这时掀开竹帘进来,看到她那副怒不可揭的样子愣了一下,再看看她满头的汗,也就猜到缘由了。

    “你们先下去吧,端一碗酪,用冰水镇一下即可,”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打开冰鉴看了看,“这里面的冰都未化尽,不用换了。”

    几名宫婢如释重负地行了礼退出了房间,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赵静冷冷看着他道“你还知要回来可见你那红颜知己也不过如此。”

    原贺对她的冷脸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在她的床榻边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珠盒。

    “你误会了。我不过与朋友小聚,昨日回来时辰太晚,你如今觉轻,不想扰你,就歇在了书房。”他把珠盒递给赵静,“不是说脸上长了些斑吗,试一试这个,是我那朋友为妻子所制,听说极为又用呢。”

    赵静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半晌伸手接了过来。

    珍珠镶嵌的珠盒不过婴孩拳头大小,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种颜色近乎肤色的脂状物,闻起来没什么香味,用手一捻,十分细腻。

    她的眼神就变得柔和了。

    “还算用心,”她轻哼一声,道,“我现在变丑了,你要不想看我,可去别处。”

    原贺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面对赵静的脾气,很是包容。两人之间相处,反而赵静处处落了下风,叫人完全想不到,这两人在一年前还不过是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

    原贺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我没有不想看你,也不愿去别处以前是为了子嗣,如今咱们有了孩子,旁人那里,我再不去了。”

    纵然赵静曾经心有所属,纵然她曾经厌恶眼前的男人,此时此刻,也不免感到甜蜜。

    她已有了孩子。

    “对了,”赵静定了定神,开口语气便又柔和了几分“我上回让你替我去问的事情,可问到了”

    原贺点点头“那无忧散倒有,只是配方繁复,所需甚多,还得再过一月才能制成。”

    赵静叹了口气“叫那道士快些罢,阿翁近来头疾加重,夜不能寐,我只盼这无忧散能减轻他的头疼,好歹让阿翁夜里能安睡,睡好了,人才能好起来。”

    原贺安慰她“你放心吧,这无忧散早有人试过,确实有效。”他顿了顿,视线投向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我说句实话,若能减轻陛下的头疾,立下一功,以后咱们的孩子也能受用几分。”

    他这样在乎孩子,赵静听了,不由一笑。

    “你放心吧,阿翁若好了,少不了咱们的好处,”她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日后你就算不靠原家,也能自己出头,我的孩子,定然要享用最好的”

    第99章 糖渍玫瑰

    原贺却不以为然,摇摇头道“没有家族依靠,焉能出头”

    他这样干脆反驳赵静,赵静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她这人就是这样,自小被追捧惯了,就觉得听不到真话得不到真心,反而说话直接的人更得她欢心,譬如赵闵,譬如面前的原贺。

    赵静微蹙蛾眉,看着他问道“你不过次子,原家将来由你兄长继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原贺却笑了“原本我自然不必和兄长争,不过等咱们孩子出生,身为父亲我总不能还跟以前一样,靠家里荫庇过日子吧”

    他握住赵静的双手,眼神十分认真“这回却须得靠静儿你,祖父已找我说了,你若能在陛下跟前说上几句引他对中军府猜忌,他再在朝堂针对赵谌父子抗旨一事进行上书,也许真能把赵谌从西关弄回来,他一旦回来,就不足为惧”

    赵静听得入神,又问道“便是夺了赵谌的兵权又如何”

    原贺便解释给她听“中军府连着崔家申家范家一系,他们只要让开位子,我们就能推薛家坐上那个位子,朝中我父亲就能更上一层。祖父已承诺我,若这件事能成,他便让父亲扶持我入朝为官,兄长要继承家业便由得他去。”

    话中野心不言而喻。

    赵静不反感丈夫有野心,只是想到赵谌,心口便是一悸。

    真的要这样做吗

    原贺一直都在关注她,看见她面上显出犹豫,心里便一阵不快。他当然知道妻子喜欢赵谌的事情。从前他不在乎,但现在不同往日,他不能忍受妻子想着别的男人这不快一闪而过,更加重了他想要扳倒赵谌的念头。

    他催促赵静道“静儿因何故犹豫为子孙计,中军府不得不除还是你仍对他旧情难忘”说到最后,语气里终究流露出一点酸意。

    赵静闻言嗔他一眼“说甚个酸话儿”

    不过到底平静了下来。说到底,她即将为人母,同赵谌越离越远,再不可能有在一起的机会了,反而现实一点,为自己一家寻个好出路才是真的。

    阿翁虽然宠她,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日不在跟前,阿翁身体又渐渐变差,能不能想到她是一方面,万一有个万一,继位的不管是谁,都和她不过一半血缘,她以前嚣张惯了,那些个王弟哪个放在眼里过谁成想将来还有看他们脸色的一天

    赵静想到这里,忍不住握了握原贺的手,低声问他“你跟赵毓关系如何”

    原贺一下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苦笑道“我那会儿倒有机会同他交好,可惜祁嫔不喜原家,并不准公子毓和原家子弟来往他大多同伴读一处,听说和臻铖关系最好,还有个原珏”

    “原珏”赵静突然想起来,“听名字,难道不是你家的人”

    原贺摇头“祖上许是同宗,不过未有来往,何况他家袭的武职,祖父不大瞧得上。”

    赵静不由嘲讽道“他老人家可瞧得上谁啊,人家就算武职,好歹公子毓还亲近武官呢。”她对着自己丈夫直言不讳,“我说话难听,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若真照你祖父说的,将来赵毓一旦继位,你便当了官,又能有甚么前途祁嫔不准,也得想办法,只要赵毓认可了就行”

    她这么说,不过因为赵毓继位的可能性最大。

    原贺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家里长辈对他说的话不可尽信,毕竟原家不止他一个成年男丁,随时都能换人培养,他虽然想借家里的势,还是要为自己考虑多些。

    “无论如何,过几天你要想办法进宫一趟。”他见酪送来了,就亲自端起碗,加了一勺糖渍玫瑰,然后才递给赵静。

    他们正在商量怎么给赵谌父子添堵,远在西关的赵元确实遇到一桩事,正从大营往将军府赶。他快马到了门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马夫,自己大步往里走。

    “大郎”立秋几个站在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前,看见赵元都一副有了主心骨的模样。尤其是芳锦,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抽泣地说不出话来。

    赵元急地问道“不是说找着芳绫了吗怎地个个都哭成这样”

    芳锦的抽泣声顿时变得明显,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算了,我先去看看她。”赵元抬脚就跨过石头的门槛。

    立秋拎着裙子跟在后头,咬咬牙说道“您见了芳绫可千万别问,她她被人使了强,已是坏了身子了。”

    赵元整个人都怔住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到底,怎么回事”

    立秋眼眶也是红的,低声道“她今日轮休半天,说是攒了钱想去银铺子给她阿娘买支簪子结果过午了还未回来,那会儿想着许是有事耽搁了,谁料到下晌还不见人。奴托了亲卫大哥去找了一圈,银铺子的掌柜说今日压根儿不曾见过芳绫”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泪又掉下来“我们几个都急死了,也跟着出去找了一圈,没找着,结果一个时辰前看后门的婆子看见芳绫被人从一匹马上扔了下来,就扔在后门外头。”

    婆子忙喊人,她们几个过去了,要抱起芳绫,才发现不对。芳绫整个人昏迷不醒,衣衫虽然身上,亵衣却没穿,婆子掀了裙子瞧了一眼,就道一声作孽,再看看,竟连手脚都折了

    赵元一直听着没吭声,眼睛却似着了火一样,变得十分凶厉。他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去,先前立秋做主请了位民医给芳绫瞧了手脚,这会儿正等在屋子外头。

    “她怎么样了”

    那民医是知道赵元的,直接道“手脚断得干脆,接起来问题不大,但是人昏迷不醒,只怕还是心里头过不去那道坎。只一点,在下不瞧千金科,赵小将军还是找个医婆给那位小娘子看看看看伤处,尽快上药。”他说完便行了礼,准备告辞离开。

    “先生稍等,”赵元拦住他,看着他诚恳道,“先生既看出来了,还请替我家保密,但凡外头传开了,我那丫头便没了活路。”

    那民医理解地点头“这个不须小将军说,医生父母心,在下省得。”

    赵元感激地冲他郑重行了一礼,然后吩咐立秋送民医出门。

    他转身进了芳绫的房间,将军府没有女眷,后院都是空的,所以每个丫头都占了一间房。毕竟男女有别,他来到西关七年,还不曾踏入过这里。

    屋子里已经弥漫着药味儿,七月的天气,床榻上却垂下了帷幔。

    赵元走过去,看见芳绫穿着白色的寝衣,身上盖着春秋的薄被,头发披散,面无血色。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芳绫嘴角也有淤青,两侧脸俱都微肿,不由脸色变黑,狠狠握住了拳头。

    芳锦跟进了屋子,站在床边捂住嘴巴哭得浑身都在抖。她同为女子,简直再了解不过,一个女孩家若是被人糟蹋了,往后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芳绫,芳绫可怎么办呢

    赵元一直坐在芳绫床边,直到天色完全黑沉。芳锦的哭声慢慢歇住,她看了看赵元的表情,瑟缩了一下,默默到一旁把台烛给点了起来。

    芳绫在半夜里才醒,立秋几个在旁边的屋子里睡了,轮到芳锦守在屋子里。她们都劝赵元会前院休息,只赵元恍若未闻,固执地守在芳绫床前。

    赵元发现芳绫醒过来,克制着没去喊她。这女孩儿曾经活泼灵动,这一回醒来,先是一阵茫然,然后许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就尖叫起来

    芳锦被吓醒了,隔壁立秋几个也都听到声音跑了过来。

    芳绫把自己缩成一团拼命尖叫,就像疯了一样赵元见状伸手制止其他人过来,尝试着拽开芳绫的被子。

    “不要”芳绫又哭又叫,完全不管自己受伤的双手。

    赵元怕她二次伤到骨头,只得咬了牙伸手将芳绫抱住,紧紧地禁锢着不准她动。

    “我是大郎”他抱住怀里挣扎的女孩,大声喊道,“我是大郎芳绫你看看我”

    他不停地重复,不停地喊芳绫的名字。

    最后芳绫慢慢停了下来,整个人软在赵元怀里,气若游丝地叫道“大郎。”

    赵元眼睛一下红了。

    家里伺候他和阿父的几个女孩,他都是当成自己的姐妹来看的。她们有的照顾自己长大,有的陪伴自己到西关受苦,满心满眼都是他们父子二人,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人生。不管她们的身份如何,赵元都无法忍受有人伤害自己的家人有谁触犯他的底线,那就得拿命来赔

    他小心托着芳绫将她放平,重新盖好被子。

    芳绫满脸疲惫,脸色灰败。她看着赵元,半晌淌下眼泪,哑声道“对不起。”

    赵元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极低极低地问她。

    “是谁伤了你”

    芳绫浑身颤抖起来,眼睛里满是痛苦,但同时,又充满了对赵元的信任。

    她嘴唇轻颤,最后近乎无声地说道

    “是赵亭伯赵岫。”

    赵元感到自己的手在抖,却不是为着恐惧。他怜惜地看了一眼芳绫,就因为身份低微,明明遭受了伤害,却连恨意都不敢有。

    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会为芳绫讨回来。

    等到芳绫累极睡过去,赵元便起身离开“你们轮流守着她,屋子里万不能离开人。”

    立秋眼下带着青黑,闻言点头应道“奴省得,必会看好了芳绫,不叫她做傻事。”她看着赵元面色平静往外走,有点不放心地问他,“您是回大营还是留在府里睡一晚再走。”

    赵元便回头深深地盯了她一眼,道“我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了就回去。”

    第100章 蜜饯鲜桃

    亭伯府就在将军府前的泰阳街一直往前,直到通阳街交汇处左拐,通阳街一半基本都是亭伯府的范围,还是在赵岫来之后买下左右富商的宅子扩建才有的如今的规模。

    赵元对西关府城熟悉得如同自家后花园子,并不骑马,趁着夜色出门,走到交叉路口直接翻了几家的院墙,就到了亭伯府的后花园。赵岫并不是个谨慎的人,前院也许有护卫守门巡逻,偏他耽于享乐,后花园除了偶尔来往的下人,并没有守卫。

    这一夜月朗星稀,倒把周遭看得清楚。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26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