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走，顾轻舟看了他一眼：“还有别的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絮从前嚣张惯了，现在也不得不学会这套，他抬手解开领口扣子，尽量保持呼吸通畅，笑着道：“没，那我就先走了。”
顾轻舟状似无意的问道：“回家还是回公司？”
江絮才不上他的套：“回公司。”
个屁。
咖啡馆开着冷气，一开门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这边附近没有地铁，公交又是人挤人，江絮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小单车，正准备骑走回家，结果隔着玻璃门发现顾轻舟他们也出来了。
窦寻在后面落了半步，公子哥本性不改，跟那个女服务员用手机扫码加了好友，临走时还不着痕迹的抛了个wink，而顾轻舟走在前面，对身后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江絮眼神一扫，原本准备离去的动作就顿住了，又见窦寻动作亲昵的搭住了顾轻舟的肩膀，心想顾轻舟什么破眼神，以前找自己这个渣男就算了，现在又找一个，还他妈的是个渣，点也太背了吧。
他有心上去提醒，又觉得顾轻舟肯定不会信，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挑拨离间，想想还是作罢，等以后再说，骑着自行车走了。
顾轻舟出来时，恰好见他挺拔的背影淹没在车流滚滚中，最后消失不见，同时耳畔响起窦寻的声音：“那人谁啊？”
顾轻舟闻言收回视线，拉开车门道：“员工。”
窦寻是万花丛中过的主，对这方面极其敏感，闻言摸了摸下巴，再结合顾轻舟的基佬身份，自觉发现点什么奸情，狐疑问道：“只是员工？”
顾轻舟意味不明的道：“如果你想把他当做踹过我的前任，也可以。”
他很少谈及自己过去的事，这算是一个惊天大秘闻了，窦寻闻言下巴差点没兜住，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逮着他一个劲问：“卧槽卧槽，把你踹了的前任？真的假的？！”
他想问个仔细，满足一下自己猛烈燃烧的八卦之心，顾轻舟却不愿意说了，被人踹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等哪天他把江絮踹了，倒是可以好好说道说道。
时间已经临近下班，江絮这种浑水摸鱼的性格自然是能溜就溜，公司都没回，买了辆新自行直接骑回家，迟到虽然扣的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不能让顾轻舟再抓到小尾巴。
订单已经签下来，后天就可以联系施工队开工，这两天可以稍稍清闲些许，江絮晚上洗完澡，约了李思傲组团打游戏，一边听歌一边等开局，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李思傲发了条消息来：等会儿打游戏我拉两个人进来啊。
江絮心想他还能拉谁，八成又是方洽那个游戏黑洞，发了个“随便”过去。
他们玩的射击游戏是团战，东拉西扯凑足了七个人，这才开局，江絮打前锋，水平高超一击一个准，原本能拿个连胜，但架不住方洽老爱往他旁边凑，耳机里全是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啊啊啊江絮你快救我！我中枪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没子弹了！”
江絮被她吓的一晃神，后背挨了好几发黑/枪，一边操控游戏人物把敌方击毙，一边扔了个血包给她：“姐姐，害怕就躲后面去，我没死敌人手里，死你手上了。”
方洽闻言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不情不愿撤到后方去了。
有一个随机匹配的队友听见他们对话，还以为小情侣闹别扭，嘻嘻哈哈的起哄：“三号，这就不对了，女朋友得哄的嘛，你这样怎么得行。”
江絮闻言正想否认，方洽就先出声了：“谁是他女朋友，少胡说八道！”
很正经的解释，但偏偏她娇声娇气，就显得有那么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江絮心想李思傲可还在线呢，自己还是离方洽这个姑奶奶远点吧，于是后面半段射击战，他基本上脱离了团队，都是自己一个人冲在前面打，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被对方三个人耗的弹尽粮绝，血条哗啦啦往下掉。
眼见着江絮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就在这时，六号刚好操控游戏人物从他旁边经过。
江絮一见是队友，立即来了精神：“快快快！兄弟！赶紧给我扔个血包！求奶啊！！！”
六号闻言脚步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没理他，直接走了。
江絮：“……”
这个冷漠且残忍的世界。
江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有团队精神的人，心想八成是系统随机匹配的小学生，只好等李思傲他们跟上来，又见方洽坐标离自己最近，在公共聊天框向她发了条求救信号，谁曾想看见刚才的六号去而复返，竟然回来了。
江絮挑眉：“？？？”
呵，不是要走吗，回来干嘛？再给血包老子也不稀罕了。
六号停在他面前，没说话，抬手，子弹上膛，然后朝他打了一枪。
“砰——！”
游戏结束。
江絮被迫下线，六号击杀队友，禁赛一轮。
今夜注定无眠，江絮万万没想到他大半夜玩个游戏都能被气的心绞痛，他看着电脑上弹出来的结束界面，气的手都在抖，恍惚间想起六号好像是李思傲拉进来的，哆哆嗦嗦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是谁？！！！！
李思傲的游戏人物还活着，他抽空回了一个字：蛤？
江絮怒火中烧，打字噼里啪啦：那个六号是谁！！！！妈的居然把我毙了？！！他瞎啊，我是他队友！
那头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然后回了三个字——
顾经理。
第6章 挺有人性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像迎头浇了盆凉水下来，江絮顿时什么火都没了，他在电脑前静坐片刻，然后抓了把头发，匪夷所思的问李思傲：你拉他干什么？
李思傲回了条语音：嗨，刚才不谈公事嘛，他听说我们打游戏，就说拉他一起，我敢不答应吗，顾经理其实人挺好，也没什么架子，你别那么大成见。
江絮心想你可拉倒吧，我俩指不定谁对谁有成见呢，一盘游戏而已，真生气也不值当，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静静抽完，这才关电脑上床睡觉。
翌日早，他七点半就到了公司，老远就看见顾轻舟在门口查考勤，里面已经到了小部分人，江絮第一次起这么早，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心想这种起早贪黑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双手插兜，懒洋洋从顾轻舟身旁经过，不期然想起昨天的事，觉得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幼稚，后退半步，似笑非笑的道：“经理，今天我可没迟到。”
顾轻舟早就看见他了，闻言把钢笔塞进上衣口袋，面上表情无懈可击，仿佛昨天把江絮一枪爆头的人并不是他，笑了笑道：“那挺好的，你继续保持。”
江絮上学的时候，最高记录是连续两个星期没迟到，顾轻舟就打算看着，他能坚持多久。
江絮全靠一口硬气在撑，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撕了袋面包当早餐，然而刚吃了一口没到，就见顾轻舟把考勤表递给旁边的小文员负责，自己则回了办公室。
“……”
江絮面无表情咽下面包。
艹，顾轻舟天天蹲门口果然就是为了逮自己的。
李思傲今天带着方洽出去量房了，按理说花不了多少时间，偏偏一直到下午才回公司，身旁还跟着一名穿轻奢风休闲西装的男子，赫然是窦寻。
窦寻家做酒店行业，有专门的设计团队，但他觉得风格太千篇一律，直接pass没要，把单子给了顾轻舟，美名其曰替兄弟拉拉生意，负责项目的设计师刚好是李思傲。
办公室的年轻女职员没忍住看了窦寻一眼又一眼，不着痕迹打量着他的衣着，见他进了经理办公室，这才闲谈出声，毕竟这年头颜值和身家并存的优质男实在不多了：“长的还挺帅，李设计，他家大不大啊？有对象没？”
李思傲坐在位置上，喝了大半杯水，显然累的不轻，歇口气才道：“什么家里，人家开酒店的，今天跑上跑下差点没把我累死，他和顾经理挺熟，有没有对象的你们去问顾经理吧。”
江絮想起窦寻昨天和咖啡馆女服务员眉来眼去的事儿，嘁了一声，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道：“开酒店又怎么了，是个渣男也白瞎。”
李思傲笑着推了他一下：“渣男？例如你？”
方洽原本正坐在位置上给自己捶腿，闻言扭过头道：“江絮才不是渣男呢。”
周遭一片起哄的嘘声。
李思傲看了她一眼，目光酸溜溜的，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方洽戏谑道：“知道什么叫渣男吗？渣男有车有房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除了不爱你，什么都好，这才叫渣男，江絮这样的，嘶……”
她言语未尽，但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絮举手投降：“姑奶奶，昨天不就是打游戏说了你两句吗，至于这么损我？”
方洽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事实。”
江絮挑眉：“这年头房和车可不好买，我是买不起了，就等着来一富婆，免我十年奋斗。”
李思傲比任何人都想江絮脱单，省得方洽天天不死心，闻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桌子道：“正好，我想起来了，我有一堂妹，家里条件还成，有车有房，人也秀气，就是总忙着工作一直没时间找对象，你要是愿意，我今天就给她打电话，约出来见面。”
江絮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当真了，闻言摆手摇头：“你可真行，亲堂妹都能往火坑里推。”
彼时窦寻正在办公室和顾轻舟商量事儿，大咧咧坐在他对面，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摆设，然后拉近椅子殷勤道：“哎，我女朋友大学快毕业了，也是设计专业，让她来你们公司当实习生，你帮忙给安排一下呗。”
顾轻舟视线盯着电脑，闻言看了他一眼：“女朋友？不是早分了吗？哪儿来的女朋友？”
窦寻道：“就咖啡馆那个女服务员，我加了她好友，一聊挺合的来，原来她暑假在那儿兼职，昨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工作，可巧让我碰上了，你说是不是缘分。”
顾轻舟似笑非笑：“一晚上时间就女朋友了？”
窦寻捏着手机转了两圈：“这不迟早的事儿吗，我觉得她对我也有意思，你成人之美，也算功德一件。”
窦寻那个圈子的人，追姑娘都舍得下血本，上万的包和奢侈品，送出去眼都不眨一下，安排份工作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喜欢的时候捧的有多高，不喜欢了，摔下来就有多惨。
顾轻舟向来懒得管这种事，闻言道：“随便你。”
“成，那明天我就送她过来，”窦寻说着打了个响指：“对了，实习生是不是得找个师父带带，你给她找个有点水平的，好学东西。”
顾轻舟闻言挑眉看向他，心想窦寻真是蹬鼻子上脸，冷冷勾唇：“我让江絮带她怎么样？”
窦寻抬眼：“谁？那个把你踹了的前任？长的有点招蜂引蝶了吧……哎，算了，他也行，现在大学生出来不就为了学点东西嘛，能学到东西就成，再说我女朋友挺专一的。”
顾轻舟闻言眯了眯眼：“你不怕他看上你女朋友？”
窦寻无谓摆手：“不怕，我女朋友家可穷了，他不是爱钱吗，看不上的。”
顾轻舟：“……”
窦寻离开的时候，顾轻舟起身相送，谁知刚一走出办公室，就听见李思傲张罗着要给江絮相亲，一见他们出来，又立刻消了声。
窦寻全程看好戏，双手抱臂，压低声音道：“啧啧，看样子你前任好像要脱单了。”
顾轻舟闻言，视线悄然落在江絮后背，又无声移开，不带情绪的道：“跟你无关的事少管。”
窦寻道：“人家都脱单了，你还不赶紧的。”
顾轻舟不语，只是习惯性拉了拉领带，神情让人看不透彻，将所有喜怒哀乐都藏得严严实实。
有人分手后祝前任安好，有人分手后祝前任穷困潦倒，毫无疑问，他属于后者。
不是每个人都能从深渊中走出来……
江絮嬉笑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淡漠现实的心，无论是环境还是时间，都足以让他忘却过去。
但是顾轻舟不能，犹自陷入泥潭难以自拔，过往的不甘像一条沉重的锁链，死死拖住了他的脚步，他曾试着走出半个身子，最后又被强行拉了回去。
顾轻舟想，自己尚且活的这么糟糕，江絮又凭什么活的比他好？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他戏耍了自己整整三年的真心，最后又狠狠扔到地上踩成烂泥，轻飘飘一句“你太穷了”，就可以抹杀自己过往的所有付出，经年重逢后却还能笑着同自己说话，一句对不起就想掩盖过去，怎么可能呢？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的……
江絮正坐在电脑前工作，忽觉后背一凉，抬手摸了摸后颈，他隔着磨砂玻璃挡板看去，恰好看见顾轻舟送窦寻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都说喜欢是藏不住的，从前顾轻舟对江絮是真的很好，好到旁人都险些看出那么点端倪来，周遭打趣他们的话就没止过。
顾轻舟会攒下自己的零花钱，给江絮买吃买喝，在江絮打篮球的时候，顶着烈阳在旁边静默等他，下晚自习跑了足足三条街去给他买喜欢吃的煎包，太多太多，已经让人数不清了，一天如此，三年都是如此。而江絮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己，也清楚这些好的背后代表着什么，末了却在狐朋狗友面前嬉笑着说收了个小弟，贼听话的那种。
彼时顾轻舟还在场，闻言只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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