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月十五刺客事件以后,元重俊基本上是走到哪里都会有至少两名以上侍卫跟随,莫不是想到这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有人在里面为我开门,是于永。见到我,他眼睛眨了眨,嘴角向我房间的方向努了一下。元重俊真的来了这么晚的时候。
我正房门前的走廊上,兰娘和秋云分别侍立一旁,玉站在靠门的位置。房中的灯火映得帘子呈淡淡的橘红色。秋云走上前为我打起帘子,我低头一步走了进去。
“跪下”
身后的帘子刚放下,那端坐在我常坐的那把椅子里的人就下了命令,不带一丝温度。
心里一“咯噔”,由不得膝盖就软了下去。
“说,去哪了”完全是审问的口气。
我抬起头,看到眼前这男人幽邃的眼睛中是掩藏不住的怒火。
一股凉气从心底窜了上来,瞬间漫遍全身。
“我刚才找宋若水宋大人有点事”
“放肆”
我的话被打断了。
“哼我只道你是个不解风情的小女子,没想到却连做这些淫冶之事”
天啊我“淫冶”
“陛下,飘飘是个愚钝之人,不知道什么叫淫冶,还请陛下明示。”我强忍住眼泪,抬头直视这个男人的眼睛那里面愤怒和不屑交织着,使那双笑起来春意无边的眼眸此刻如同冰山一般的寒气逼人
“哼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口口声声称自己笨,不晓事,一遇着美少年就突然解事了,懂风情了,简直比这几个月来,竟看走了眼,不意我的御前侍卫竟是这样一个善风解月的妙人”
嘲讽加怒骂
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感觉呼吸快要停止了,我我不能忍受这样的诬蔑
“回陛下,和阿不思王子跳舞是您恩准的,并非我有意为之。”
“啪我恩准没暗示你不要答应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某人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我没看出陛下你在暗示”
“哼,没眼色的东西看不懂,看不懂你就愿意和一个小胡儿在大庭广众下做那淫冶的勾当”
“小胡儿”堂堂的突厥王子在大齐皇帝的眼里竟只是个“小胡儿”,那我我究竟算是什么呢
“淫冶的勾当”男女在一起跳舞就叫“淫冶”,那某人天天新郎、夜夜洞房的采花行为算是某人岂不是天下最大的淫贼
不争气的眼泪就要滴下来这个男人,他为什么总让我落泪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使劲憋住气,硬生生把已经到眼眶的泪逼了回去。
“哼难道委屈了你不成”某人的声音似乎温和了一些。
“我我,在那大庭广众之下,是陛下你答应了的,我我怎好抗旨。”
“死丫头,该拒绝的时候偏偏不拒绝,不该的时候非要抗旨”某人的声音又大了。
我不再作声辩解是徒劳的,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我,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说,找宋若水干什么去了”审问继续。
“我找宋大人并非是为自己。我”我几乎就要说出徐惠春了,犹豫了一下打住了。
“说,是为什么”
“这个这个”略一沉思,我觉得还是和盘托出的好,瞒是瞒不住的。于是一口气把徐惠春的身世,徐惠春和宋若水的关系,徐惠春是怎样托我送东西的,一概说出。
某人在听完后,沉默了几秒。
我低着头,看着烛焰在地板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心说不管怎样,我算是豁出去了。
“原来如此。”似乎是轻轻吁了口气,某人终于开口了。
我紧张的心稍稍松弛了一些。
“虽然是如此,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某人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我不该看不懂陛下的暗示”我有些赌气。
“住口你是真的呆痴还是故意要气我”某人的火又上来了。
“我我,我不该和阿不思跳舞”
“哼,不光是不该和阿不思跳舞,和所有男人跳舞,都是有罪除了我”
原来是吃醋
就因为这个,就让我跪在地上接受审问和呵斥。那某人佳丽三千粉黛无数,怎么讲
可是,我不能这么说,我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哼,该重重的罚你”
刚刚恢复了正常的心又一凉“重重的罚我”他会怎样罚我不会要打我吧想起那天小才人刘晚香的遭遇我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下沉
“说,该怎么惩罚你”
某人竟然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身子,用手指勾起我的脸。
“我错了。”对上他已经温和下来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个词来。
“说,该怎样惩罚你”某人继续折磨我的神经。
“这个,我知错了,陛下最是宽宏大量,俗话说的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小嘴这时候倒会说了。罚,还是要罚的。来人”
门外的玉应声而入。
“啊”看到玉进来,我一颗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慌乱中口不择言了,一句21世纪的流行语脱口而出。
“好男人不让心爱的女人受伤害”
“哈哈哈”
某人大笑起来。
“若是有下次,我定不会饶过你起来吧。”
“谢陛下”我真是惊喜交加啊,眼见着乌云来了,突然平地一阵风,乌云没了。
“还没吃饭吧”某人开始关心我了么
“是。”我早已饿得不行了,这会子被他这么一吓,饿意全无,但现在,被他一问,觉得胃又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我的厨房已经停了火,这个时候早过了晚饭的点,我不想麻烦她们,对元重俊说我自己去厨房弄点东西吃。没想到这家伙答应了,并且跟我到了厨房里,任我怎么劝说就是不走,说是要看着我做。无法,我只有在他的“监督”下动起手来。
想着弄点简单的,就舀出一瓢面粉来,准备做个“搅团”,又快又省事。
不知为什么,本来一小瓢面就够了,我却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瓢。
灶里的火苗熊熊地燃起来了,锅里开始冒热气,盆里的面粉也已经稠稠的成团。
“你这是要做什么”某人两眼放光,盯着那一盆面糊说。
“做一种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也是你永远不会吃的东西。”我一边揭开锅盖看水是否已经大开,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我知道这是某人生平第一次“下厨房”,一切都是新鲜而神秘的。
水大开了,我告诉某人离锅台远点,我要把面糊下到锅里了。说着,我开始用筷子挑起稠面糊往开水锅里丢去。眼看着那一盆面糊被我一条条地甩到锅里,某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采。哈,人生第一次亲临锅台第一线
等待水再次开的时间,我赶紧拿过一个深底盘子调蘸料。盐、酱、醋、白糖、麻油、辣椒油,炒香的白芝麻,一样也不能少。一番忙碌后,一碟酸香扑鼻的蘸料出来了,锅里的搅团也熟了。仔细地用笊篱捞上来,看着那洁白的面鱼儿,再看看那红艳艳香喷喷的蘸料,真想马上就捞一个蘸了丢到嘴里。可是身边还有一个。
“陛下,都好了,您是不是要尝尝”
我只好指着那两个盘子,对面前的人说。
“那当然”好啊,居然客气都不用的,某人就拿起了筷子。
“真是美味”
瞧他的样子,真是觉得好吃,大概是好东西吃的太多了,审美疲劳加上味觉疲劳,我这最最简单的粗食居然让他大叹美味,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比我自己吃了还开心。
“今晚宴会上那么多山珍海味,陛下您还能看上我这粗鄙之物” 看他的样子,像是没吃饭似的,我突然想逗他一逗 。
“呃这个,物性贵纯,雕饰太多反而失掉了本真。”放下筷子,某人一脸认真地说。
我一时无话。
是啊,物性贵纯。世人都晓得这个道理,可是有多少人会在现实生活中遵循这个道理呢比如说白开水最好,可是,最受欢迎的还是各种口味的饮料,只有生病吃药的时候,白水才被人们重视。
一会儿的功夫,一大盘搅团就被两个人解决掉了。
夜已深,一直守侯在门外的玉开始含蓄地催促皇帝回宫休息,明儿还要早朝呢。
“慌什么慌这才什么时候,我难道老了么,要你提醒”某人白了尽职的随从一眼,就这么把人家的话堵回去了。
我赶紧抿住了嘴,不敢大声笑,心想这话果然不假“皇帝不急太监急”。
忠心耿耿的好随从玉脸上轻轻抽动了一下,不再作声。
“现在你还想做什么”某人扭过脸来问我,很满意的样子。
哈哈,搅团的力量真大
“我我,这么晚了吃东西,我想运动一下,促进消化。”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个色狼会不会按照自己的逻辑解释“运动”这个词
“你想怎样运动”果然,有绿光开始在色狼眼中闪烁。
“我我,我想骑马。”情急之中,我的思维有些不受控制了。
“好玉,吩咐备马。”
天还当真了。
玉看了我一眼,答应了,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看着这个年轻太监的背影,我突然生出一丝内疚难道这些人要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被折腾半夜么
马没来,倒是来了几个侍卫,四品中郎将秦武走在最前面,面无表情。
看到秦武,我觉得很亲切,很想和他说几句,但是考虑到某人在身侧,实在不敢张口,眼神都不敢给一个。
第四十六章 夜驰
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教我,本来极度想学会骑马的愿望此刻却突然有些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因为看着这么一件事被闹得兴师动众的,热情顿时减了一半。但是,看这阵势,不答应怕是不行了,不然又被某人说成“抗旨”。
秦武手持长剑和玉走在两边,元重俊和我走在中间,那几名侍卫跟在后面。
月亮早已挂在空中了,深蓝的夜色映得那轮明月格外的皎洁,冷冽的风吹到脸上仍旧有些寒意,只是风中多了一丝春天的味道,我知道,是花香和新发的树叶的清香。
深夜的宫廷一片寂静,大红的宫灯在石头的方砖上投下大大的、椭圆的黯淡光晕。我的脚踩到那些朦胧的光晕,绣着深色丝线的小靴子立刻在石头方砖上投下一个狭长的影子。
一路无话,所有的人都在这沉寂中默默地前行,每经过一个宫门前,那些守卫们也像是事先得了信息似的,远远地就朝他们的“皇帝陛下”行礼,但不作声。回寝宫换下了织金龙袍,一身贵公子打扮的皇帝带领着一群人向校场走去。
校场到了,灯火通明,早有人在等候,看到皇帝过来,所有的人立刻跪在地上。
“免礼,今儿本想静悄悄的。怎得这么多人知道了”元重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转过头问玉。
“回禀陛下,为了陛下的安全,奴婢认为还是小心些好。”面对着皇帝的责问,玉竟然不卑不亢,真难为他一个太监居然也有些骨气。
“难为你一片忠心。”元重俊轻笑一下,也没生气。
见多了元重俊对大臣正色厉言的样子,今儿晚上对一个贴身太监居然还能这样大度,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我偷偷瞥了一眼,看到他性感的薄唇被月色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