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以前制定的逃亡计划翻出来又温习了一遍,觉得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兰娘的问题。如果我一个人出逃了,那留在这里的兰娘会怎么样翻云覆雨的元重俊会不会拿她出气
要不连兰娘一块带走,这丫头机灵,在逃亡路上也许会有帮助,而且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丫鬟。
不过,即便是捎上兰娘一块走的话,那也得先具备逃走的条件。那这个条件的第一个内容就是获取元重俊的信任对了,获取他的信任,然后想法子弄些钱,当然,这些钱也肯定是从他那儿来,并且,我最好还得先学会骑马
这一切,都和他关系密切。可是,自从被他骂了后,一连三天了,我还没见着他呢。不会是他对我失去兴趣了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些下沉。
晚饭后无事可做,和兰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弹了会琵琶,是我那天雪夜在宜春院作的曲子,现在我给它起名就叫雪夜。这首曲子有些伤感,弹了两遍不想再弹了,觉得百无聊赖,于是拿起书看。看来看去,还是那本史记,不知是一套中的第几本,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又没有句读,虽然我是个中文系的学生,可是,真要我读那线装的、竖排版的、有着大量异体字的古代版本书纵是经典也不能让我产生阅读的愉悦。
兰娘忙着做针线,老是缠着她说话也怪没意思的,于是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
外面早已是暮霭沉沉了,北风吹到脸上刀割一样。紧紧衣领,我走出了怡心阁的大门。
这一走,竟然就走到了得月池。
四下里无一个人影,冰结的湖面在暗淡的天光下依然没有失掉那层晶莹。几只灰翼的大鸟从湖面掠过,小月亮已经爬到天上了,弯弯的,金色的钩子一样。
看着这小月亮,不由得想起几天前伴驾“赏月”的事。也不知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并没有觉得元重俊的行为是多么的令人厌恶。毕竟是皇帝嘛,在这个位子上都十年了,习惯了群臣的恭维,习惯了女人的媚眼,习惯了举国上下的顺从所以,他可以俯视一切,包括女人。
湖边风大,站了一会儿觉得寒气直往上冒,于是走下曲桥,继续向前。
谁知,这一走,竟然就到了长春宫。并不是我对云飞燕有兴趣,而是目前为止,这所宫殿是后宫我唯一进去过的。想到云飞燕,我突然生出了一个主意反正现在无事,我不如趁着天色黑暗,悄悄混进去看看那云贵妃正在干啥
这么想着,我已经行动了起来。眼瞅着正门进不去,我把眼睛转向了寝殿后面的围墙。
好嘞,幸好我的衣裙不是皮毛的,翻起墙来不那么累赘。深吸一口气,我用力一跃,双手竟然攀到了那并不矮的墙。这个动作的后果都令我吃惊什么时候起,我的身手这样矫健了难道那浣溪剑法还有轻功的作用
正在得意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第三十三章 紫宸殿一夜上
我回头一看,险些掉在地上一身明黄常服,头着乌纱翼善冠的元重俊正背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几个跟班太监、宫女垂着头整齐地排列在后面。
“啊陛下”
我赶紧跳下地,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好玩么”皇帝开口了。
“这个这个,微臣知罪”我缩着手小声说。
“跟我来”
“是”我抬起头,看到元重俊已经转身朝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天都黑了,他这是要干吗心里这么想着,脚上还是不自觉地加了力,快步跟上。
紫宸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进去后,元重俊吩咐把早朝的奏折抱来,一个太监应声而出。我看那太监年纪不是很大,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样子,面色白净,五官俊秀。
难道是新来的,记得这种活儿不是那孙长发干的么
“这是周公公,”元重俊像是觉察了我心中的疑问,指着抱着一摞奏折走来的太监说。
“啊”我只好对着那周公公笑了一下。
“姑娘好”周公公放下奏折,满脸堆笑。
“玉前阵子不在宫里,今儿认识了吧。”元重俊一边翻开一本奏折一边说道。
“哦,”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一声,心里松了口气原来皇帝要“加班”。
所有的人,元重俊、玉、我、以及上殿宫女们都各自按照自己的角色开始了这个夜晚的“加班”。元重俊一本本地看着奏折,不时地拿朱笔在上面圈点着,其余人等肃立一旁。
无聊啊
我站着一动不动,虽说这紫宸殿下面有无烟炭燃烧取暖,但是这腊月的天气,老是站着不动,渐渐地还是觉得有些寒冷。撑了一会儿,看那几个人,兀自直竖竖地站着,面无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了。再偷眼瞧瞧玉,只见他神情严肃,仿佛是在做着一件神圣的事情。
除了我,每个人都安于他们的角色。
静,大殿里只有元重俊的朱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饿了,很饿。要知道我从一早就开始练剑,消耗着实大,中午的米饭、点心早消化了。这个时候,早应该是晚饭的时间了
实在忍不住,我偷眼看看元重俊正襟危坐,一丝不苟,一沓奏折已经批阅了一半。真是个认真工作的皇帝啊,敬业
可是他难道不饿么这么晚了,天都黑透了,又是冬天,体力消耗快啊,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少说也有一米八的个子,难道就一点儿也不觉得饿么
“咕咕”
天呐,我的肚子在叫。在这安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大殿里
偷眼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似没听见,依旧满脸严肃或面无表情。
还好,这些宫女、太监还都是训练有素的。暗暗的松了口气。
“玉”过了一会儿,元重俊突然开口了。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玉拱手走到龙案前。
“吩咐御厨房拿些点心来。”元重俊头也不抬的吩咐玉。
“是,奴婢这就去办。”
我的眼睛追随着玉的背影,心里生出无限的恨意,只觉胃里的歌唱更加响亮。该吃饭的时候,不让我们吃饭,自己却不忘让太监去厨房端点心
没过多久,玉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太监,两个宫女,太监一人手捧一个镶螺钿的食盒,宫女每人手中是一个朱漆托盘。想也不用想,那漂亮的大木盒里一定是点心了,再看那托盘,哇,里面居然是黄澄澄的水果,看起来好像是橙子、桔子一类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不看那些盒子,喉咙里却已经有液体在流动了。
“陛下,请用点心。”玉躬身说道。
“都放下吧,”元重俊依旧没有抬头。
我看到那大托盘里的确是橙子,黄艳艳的大橙子,另一个盘子里好像是苹果一类的东西。那四个太监、宫女退出后,玉小心地揭开盒子,顿时,袅袅的热气冒了出来。我不好意思细看,猜想那里面一定是精美的糕点
“陛下请用点心。”玉又弯了一次腰。
“你想吃什么”
这一次,元重俊把脑袋从那摊奏折中转移了出来转身面对着我。
我懵了,真的懵了
“还要再问一遍么”居高临下的声音。
“啊陛下,微臣我微臣不敢。”我强忍住不朝那堆东西看,口齿不清地说。
“什么敢不敢说,吃还是不吃”我从那个声音里听出了不耐烦。
“谢陛下我,确实有些饿了。”我走上前去,学着玉的样子弯腰说道。
“端到后边吃。”
“谢皇帝陛下万岁”我不伦不类地来了这么一句,自始至终没敢抬头看元重俊。我觉得太丢人了,肚子叫的声音给人听见了,而且是个年轻男人
玉走到殿后的帷幕前,一个宫女走上来擎起那厚厚的华丽帐幕,示意我进去。我只好走了进去,发现这帘子后面是个休息室,不如外面那么庄严宏伟,但精致而温馨。我坐到椅子上,看着随后而来的宫女把食盒和托盘端进来。这时候我看清了其中一个盒子里的点心,一边好像是蒸的芋泥卷,还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边好像是桂花糖糕一类的东西,另一个盒子装的似乎是蒸饺和一种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待这些人走后,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迅速从椅子里站起来,朝前扑去
一手抓了一个桂花糖糕,看也不看就塞到嘴里,三两口就咽了下去,感觉味道很不错,比以前吃的桂花糖糕好吃许多。哎呀,皇宫御厨,就是高级啊两个糖糕下肚后,我又伸手抓了一个芋泥卷,稍稍看了一下,就整个儿的塞到了嘴里
“好吃么”
“呜”我含着满嘴的芋泥卷,几乎跳了起来。
皇帝元重俊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面前
“呜”为什么地上没有个缝儿让我钻进去
“野丫头也会脸红”戏谑的味道。
“坐下慢慢吃吧,我也有些饿了”
元重俊坐在了我的旁边,优雅的拈起一块那种我叫不上名字的点心。
我只好坐下,乘他吃东西的功夫,把嘴里的那块糕狠嚼了两下咽进肚子里。
“还要不要再来一块”元重俊转头看着我,眼神温和。
“谢陛下,我我不饿了。”我站起来小声说道。要我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吃东西么我万难接受,虽然四块点心对于我空荡荡的胃来说是不够的。
“坐下来,想吃什么就拿什么。”这一次,是命令了。
我只好坐下,小心地伸出手去拈了一个蒸饺,眼瞅着元重俊不注意,迅速的塞到嘴里。饺子馅很烫,几乎不曾把我烫着,但味道真是棒极了。我细细地品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蟹粉的。可是一想,这寒冬腊月天的,哪里来新鲜螃蟹呢
“这螃蟹饺子味道如何啊”
“呃这个很好吃。谢陛下”我一边说话,一边想这皇宫里还真是大冷天的还有螃蟹吃
“蟹虽好,只是性太寒,姑娘家还是不要多吃的好。”元重俊一边优雅地又拿起一个“桂花糖糕”,一边随意地说道。
“是,谢陛下提醒。”没想到这家伙还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暖。然而眼睛却移向那个不认识的点心了。
“那是燕窝的。”
“啊”我没想到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点心里居然有燕窝。
奢侈啊燕窝都能做到点心里
然而,我的手还是伸了出去,在21世纪,我压根就没见过燕窝,遑论这燕窝的点心
所有的点心都被我尝了一遍,最后轮到水果了。我的眼睛扫过那一盘貌似苹果的东西,心想这苹果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这是我大齐最好的柰子。”元重俊还不忘解说。
“哦,谢陛下告知,微臣我今儿知道了不少东西。”我拿过一个“柰子”嚼起来,清甜的味道顿时充溢了整个口腔。好吃啊绝对的绿色水果。我生平吃到的最最好吃的苹果也比不上这柰子的味道。
“吃完了出去。”我手里的柰子还没啃完在皇帝的面前我只有小口小口的装淑女,元重俊已经站了起来,他竟然吃得这么少,才一个饺子一个燕窝点心就完事了,连水果都没看一眼。
“陛下,陛下您看这水果这么好吃,您不来一个么”我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小半个柰子,站起来,真诚的对元重俊说道。
“你吃吧,我还有折子要批。”
“陛下您真用功”看着他年轻俊美的面庞,我由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