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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曹丕对司马懿并不是没有防备,他们虽然表面上是和谐的,实质上是既相互扶持也相互牵制,暗藏玄机,各怀鬼胎。
政治角逐,攻心为上。
他们都谙于权谋和韬略,只不过曹丕占据先天的优势,所以比司马懿更早一步触摸到权力宝塔的塔尖。
“我虽与子建不和,但我们毕竟是亲兄弟,看在母亲的份上,我不会置他于死地。”曹丕将凌的手拉到唇边,戏玩地咬着她的手指,“而你,你和我并不是兄妹”
“子桓,你说过不会碰我的”凌大惊,使劲甩动着手腕,厉声喝道,“放手”
“我是说暂时不会碰你”曹丕双臂一收,凌立时被环入那堵男性气息的胸膛中,侵略的唇随即压了下来
“不子桓,住手”无论凌如何挣扎,曹丕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制在怀中。无论她如何摆动头躲闪,他的唇都会追上来,吻着她的唇、她的耳、她的颈
“呃放开放”凌低吟着,胸口气血翻腾,嘴角流出血丝,头脑中一片晕沉,软软地倒在曹丕的臂弯里。
“凌凌”曹丕愕然,伸手将凌横抱起,放在床榻上,转身唤道,“来人快去叫大夫”
大夫很快便来了,替凌诊完脉,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曹丕。
“她为何会晕倒究竟是何病症”曹丕急问道。
“请恕我直言,这姑娘,她,她怕是要不行了”大夫吞吐着道。
“什么”曹丕双目圆睁,“你是说,你说她要”
“她气血逆流,心肺曾受过重创,能撑到此时已是不易,”大夫眉头紧锁,“她的身子早已被掏空,如今是虚弱不堪,怕是,怕是命不久矣”
“大哥,放了凌吧”曹植坐在床边,轻抚着凌的头发,话却是对身后的曹丕说的,“莫非你真的忍心看她油尽灯枯么”
“你还记得么当年,你与凌在月下舞剑,我在旁抚琴,那时的我们,谈笑自若,毫无芥蒂,真如一家人而今,”见曹丕不语,曹植复又说道,“大哥,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种局面”
曹丕面上一片平静,半敛眸,闭口不语,他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一条缎带。
这是一条泛黄的发带,光亮色泽早已褪去,此时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可否认,这缎带确实很旧了,可是对放了数年的东西来说,它完好得惊人。
“这,这不是凌的发带么”曹植着实吃了一惊,这发带正是当年曹丕从凌发上挑落的那条。原以为早已被曹丕丢弃了,却不料竟被他一直小心地贴身珍藏着。
见此情景,曹植低头轻叹,知道自己的劝阻根本是徒劳。曹丕对凌已用情太深,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开她了。
曹丕没有回应曹植,他的眼前缓缓浮出往昔的景象
一个清雅秀丽的少女负着双手,立于一棵大树下,梅花暗暗地向着夜空怒放,少女面露浅浅的微笑,月光把她全身都裹在圣洁的月华中,倒映出淡淡的粉蓝色。
一阵清风吹过,梅花微微地颤动,花瓣一片片飘零,猛地一片疾雪,簌簌而下,树下的少女闻风起舞,风把她长长的袍裾吹起,似乎有种要振翅飞翔的感觉,她的舞姿轻盈动人,口中轻轻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那是曹丕第一次发现,原来凋零时满天纷飞、花谢花落的景象,也是那样的凄美动人
少女蹒跚着脚步,一头撞入他的怀中,她的身上有着美酒的淡淡醇香,她仰起头,微微的醉意中带着轻松,面色微红时的娇媚,微醉时流溢的眼波,朦胧而迷人,轻柔的低喃在他的耳畔响起,像花开的声音
就是那一夜,惊鸿一瞥的美丽,在他的心中却永恒留香
曹丕将缎带放回袖中,缓缓走到凌的榻前,修长的指轻抚过她光润的额头,飞扬的秀眉,紧敛的眸,薄巧的唇最终停在她的眼睑上。
有时她如少年般的英姿勃发,有时又如少女般的淡雅清丽,飘忽不定的出尘风采,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这双琥珀之瞳,他只认得她这双明眸,初次见她,他便讶异,竟有人的眼眸能如此清灵无邪,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清澈得不沾一点风尘,清澈得让人想玷污然而,这颗星子,却是清圣不容亵渎的,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却偏偏是如此地想让人不顾一切的将其摘下,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永远地失去她
虽然不愿承认,但凌真的一天比一天虚弱,再不做出决定,她最后真的会死在这。
放了她么让她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因为能牵动她内心,能令她快乐渡过最后日子的人,只有诸葛孔明。
为何自己费尽心机,却仍得不到她
“如何才能留下你呢,不只是人,连心都留下来”曹丕低沉而清冷的语调令曹植心中升起危险的预感,他不自觉地向前挪进,想阻止曹丕进一步的举动。
而曹丕则弯腰迫得更近,他的额触着凌的额头,口中喃喃道“我额上的血痕是你所划,今日我便以这血痕起誓,倘若真的有轮回转世,下一世,我必会比诸葛孔明早一步找到你到那时,你一定是属于我的”
曹植坐在床边,温柔地轻抚着凌的长发,他知道她就要醒来了。
凌的眼睑缓缓掀动几下,扇形的褐色睫毛慢慢地打开,迷蒙的眸子有些恍惚地注视着他。
“凌,你醒了”曹植轻笑着抚摸她的脸。
“子建你” 一时之间凌似乎不太明白,微微皱起眉头,而后急急问道,“你,你是何时回来的你没事吧”
“在如此落魄的时候,能记得我的人,也只有你了。”见凌醒来,先不顾自己的安危,却为他担心,曹植心中浮起层层暖意,“我没事,大哥只将我贬为安乡侯,不日我就要离开了”
与曹丕不同,曹植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艺术家的气质。
他行为放任,屡犯法禁,似乎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追求一种诗人的浪漫。他是一个纯粹的诗人,才华横溢,感情真挚。但是也正因为他的诗人般的性格、气质和才气,决定了他不适宜于从政。
先见疑于父,后遭忌于兄,终郁郁不得志。凌想,子建只能够在自己构造的一种幻想中,才能够得到内心的满足和安慰。
曹植的手轻轻拂过凌颊边的长发“对了,大哥说,你若想走,也走吧,他不会再阻拦你了。”
“真的么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凌又惊又喜,随后又黯然地道,“子建,你都看到了,我是如此的无能,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什么事也做不成,连自由都是别人给予的”
“凌”曹植微躬身,双手放上凌的肩,手指交握在她的颈后,轻声安慰道,“别这么说你自己”
“在强大的权势面前,我的存在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凌轻靠着曹植的肩,语气无比苍凉。
轻拥着凌,曹植能感觉到由她身上所传来微弱的气息脉动,“唉”他长长地叹息着,抬手轻拥住她,“凌,保重”
静极了,这夜。
在这样一个深沉的夜里,窗外是一片无止尽的黑。
凝视着黑暗的空间,不知不觉中,心思瞬时就跌进了深渊。
“你确定要让她走了”司马懿站在阁楼边上,注视着窗外凌背着包袱,牵着马出现的身影。
“我必须让她走,倘若我强留住她,她会消逝得更快”曾经想不顾一切地留下她,但,终究抵不过心中对她那份难言的怜惜之情,曹丕失落地望着窗外。
“可是如今她伤重,如此虚弱的身体,只怕她”司马懿掩不住忧虑地问道,毕竟这个烈焰般的女子亦同样深深打动他的心。
“我只是让她走,我不会将她送回那个男人的怀里,”曹丕眸中柔性的光芒褪去,暗黑的眸瞳一利,“这点,我不会帮她,一切要看她自己。”
司马懿无语,目光定定地锁着窗外。
夜已深,四周一片昏暗,万籁俱静,只有狂风肆虐刮过的声音,空中雾气正浓,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异气氛。
马儿飞快地奔跑着,凌已出了城池,来到大片旷野之上。
不知道过了几个昼夜,她只觉得自己一直在黑暗中奔跑,似乎天一直没亮。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究竟潜伏着多少危险
凌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似乎已被绳索紧紧地勒住,呼吸急促不堪。
身下的马匹再也经不起疲累,“啪嗒”一声跪倒在地。
凌被重重地甩了出去,倒在砂地上翻滚着,挣扎着,衣服立时被粗糙的沙砾磨碎,鲜血从划破的伤口中丝丝渗出。
她似乎已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用残存的理智,强撑着站起,蹒跚着向前走去。
只要能给她生命,只要能让她活下去,无论什么事她都能承受
她还不想死,还不能死
凌想再见孔明一面,所以她决不能死在这里
但意志还是抵不过肉体上的折磨,终于,一阵眩晕后,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力的身躯,往沙砾地上倒去。
“恩”凌痛苦地呻吟着,两张小脸蛋距离她不到一个拳头,看见她醒来,欣喜地叫道,“无名哥哥,你醒来了娘无名哥哥醒过来了”
“瞻儿,果儿”凌有些惊讶,抬头便看见张大嫂从屋外进来。
“无名,你醒了”张大嫂扶起凌,将手中端着的碗汤药递到她唇边,“快趁热喝吧。”
凌就着碗,慢慢地喝光,随后便环视了下四周,这是间很简陋的房子,屋里很小,但居家必备的东西却样样齐全。屋子东北角放着一张床,紧挨着床的是一张不怎么大的桌子,上面摆着盏油灯,右侧还有一个妆台、一个衣柜,而相对的屋子西南角则放着另一张比较大的桌子,上面放着几付碗筷,估计是饭桌
“瞻儿、果儿,你们先到屋外去玩耍,小心不要走太远了。”张大嫂打发两个孩子去外面玩。
“不,娘,我想留下来。”瞻儿仰头毅然道,他年纪虽小,却已十分懂事。
“好吧,你留下,”张大嫂回头对凌说,“当日,知道有人要来屠村,我便带着瞻儿和果儿,连夜逃走,也不知走了多远,最终便在这山脚下的小屋落脚,这里十分冷清,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我明白了。”凌颔首。
“对了,村里的人呢”张大嫂小心地问着。
凌黯然地低下头“除了我,他们都遇害了连张大叔也”
“他们,真的都”张大嫂哽咽着,泣不成声,“为何会如此”
“对不起,当时我就在张大叔的身边,他的血,溅了我一身,”凌握紧拳头,指甲深嵌进掌心的皮肉中,“对不起,我还是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啊”
瞻儿没有开口,眼眶里已盈满泪水,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看见父亲了。
“别,别这样,无名,这不能怪你”张大嫂抹了把眼泪,强忍悲痛道,“对了,你如今有何打算你想去哪里”
“说到此事,张大嫂,不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凌轻咳了一声,“我如今身体太弱,实在走不动了,你帮我给成都的诸葛孔明带个信”
“此处离成都不远,我可以帮你。只是,诸葛孔明是刘皇叔的军师,恐怕不是我能见到的。”张大嫂思索道,“即使见到了他,他也未必信我。”
“你将这枚银戒交给他,他就知道是我。”凌吃力地想脱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屋外忽然传来的果儿的惊叫声,“不要救命啊”
“凌,你躺着,我出去看看。”张大嫂站起身与瞻儿急急地往外跑去。
屋外站着几个面目凶狠的大汉,手中持着利刃,正在胡乱搜掠着屋外的东西糟了是盗贼
“娘救命啊”果儿连忙挣扎着跑过来,拉住张大嫂的衣角。
“嘿嘿,值钱的东西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