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琴音比我第一次听见的还要动人,”凌悠悠叹道,“早听说大哥极具儒将风度,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且天性喜爱音乐,精通音律,有着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
“哈”周瑜长笑道,“凌的高帽子,我戴得舒服。”
“这可不是高帽,是事实。”凌耸耸肩“江东不是有“曲有误,周郎顾”的传言么”
“哦”鲁肃很好奇,遂问道,“传言是怎么样的”
凌一挑眉,娓娓道来“一日,东吴故主孙策夫妇与都督夫妇在王宫的亭子里把酒临风,一位歌妓正弹奏着广陵散这支慷慨激昂、气势宏伟的曲子,突然走神,弹出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咳,”凌停下,喝了口茶,才又说道,“谁知这小小的疏忽竟立刻让都督听出,回头一顾,意问何缘有误,于是便有了曲有误,周郎顾的故事流传了。”
“琴乐讲究知己,知音的聚会性品乐。”孔明微眯的黑瞳涌上闪亮的利芒,“公瑾的琴音内涵深邃,意境悠远,顺应自然,大音希声,其意境之空灵跌荡与禅之直抒性灵不谋而合。禅之最高境界为不立文字,讲究的是当下了悟,此实为最虚、最灵动之化境。”
“琴乐所追求意境之深、之远、之静是必须讲求与心之虚静相配合,能达此,可说是到达禅的境界。”周瑜似遇见了知音,喃喃开口道,“凌,你说的另有一人深懂我的琴音,是孔明么”
“是,我所指之人,正是孔明。”凌点点头。
“我不擅音律,勉强可做个听音人。”鲁肃提议道,“诸位都是好乐之人,不如共奏一曲吧”
这倒是个好提议,在场可是有三位音乐好手周瑜、小乔、孔明。
可琴只有一张,该怎么办呢
众人商议着,最终决定孔明抚琴,周瑜舞剑,小乔伴舞。
而凌和鲁肃这两个闲人,自然是坐在一旁观赏了。
“凌,”小乔唤道,“你也来吧。”
“我”凌摆摆手,“我可不好此道。”
周瑜也为小乔帮腔道“凌敢冒充琴师,与我侃侃而谈,应该多少也通晓些音律吧。”
凌顿时恼羞成怒“谁冒充琴师了来就来”
凌走到孔明身边道“我把曲调告诉你,由我来唱词。”
孔明轻笑着点点头,凌便详详细细地把曲谱说与他听。孔明对音乐也极有天赋,很快便将曲谱记住了。
孔明修长灵巧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悠扬的曲调便如高山流水般,从他的指尖轻轻流泻出来,像是一阵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没有规则,轻柔地滋润着大地与人心。
随着琴声,只见小乔从秋海棠的花影里舞出,揭开那被金幔玉帐所笼罩的神秘面纱,顿显千种风情,万般妩媚。小乔飘逸的舞姿让我想起两句诗飞舞身轻,掌上可舞。
而周瑜的剑舞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风情,一柄长剑,一壶清酒,豪迈狂野的英姿,使人忘却了黑夜白昼,忘却了孤独寂寞,只记得他的白衣胜雪,他的卓尔不群。
月如钩,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秋海棠开的正盛,一瓣瓣,淡淡的紫,忧郁得让人心疼。舞起的阵阵清风,将花瓣卷起,抛下,再卷起,再抛下,漫天的花瓣似永不停歇的轻盈飞舞着。
凌看得如痴如醉,一时竟忘了唱词,直到孔明轻唤一声,她才如梦初醒,轻启双唇,款款唱道
风把漫长来时路吹断 再回首情还在人已散
我恨苍天无语总闭上眼睛 不听不问不看
任凭深情任凭真心 随风离散让我痴狂让她伤感
日夜背负着相思的重担 让英雄气短就唯有爱
假如半生奔走 最后留不住红颜知己为伴
就算手握无边江山也有憾
逞好强纵有泪不轻弹 酒一干满怀苦心已酸
世间最难为铁胆柔情男儿汉 难为男儿汉 歌手:巫奇 歌名难为男儿汉
凌的声线向来比女子的低些,虽不如男子般低沉,但唱起这首歌,倒也浑厚自然,毫无突兀之音。
一曲终了,小乔与周瑜缓缓靠近,紧紧相拥,两人的眼里仿佛只有彼此,再无旁人。
是了,三国时,周瑜被视作男人的骄傲,风姿特秀,恢弘大度,不记人恶,天生一个大丈夫。而命运安排小乔用一生等待这个缀满传奇的人物来临。他们两人的感情定是情比金坚,日月可鉴。
凌正想着,孔明轻扯下她的衣袖,她立时会意,悄悄退到一边坐下了。
“凌。”鲁肃招呼道“来,我们喝酒。”
“子敬,凌不会饮酒。”孔明皱眉道。
“哦,凌性情如此豪爽,不输男子,竟不会饮酒”鲁肃斟满一杯酒,递给凌。
凌也不答话,接过仰首便喝干了,鲁肃遂又帮她斟满了。
“凌,”孔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劝阻道,“你伤势还未痊愈,不能饮酒。”
“没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凌微微一笑,又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罢了,早知道这丫头倔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动,且这几日她困在营帐中,想来也闷得发慌,让她发泄下也好。想着,孔明也不再阻拦,只是静静在旁看着。
刚开始凌与鲁肃喝得还有些拘谨,渐渐地也就自然了,放开了。鲁肃平时少言寡语,随着酒越喝越多话也越说越多。
喝着,喝着,鲁肃有些醉意,说起话来舌头有些大了,可却越说越有劲。
凌也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来来今晚月色正好,趁着酒兴正浓,你我再干一杯”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周瑜送小乔回帐,回身再来看众人。
鲁肃早喝得不省人事,倒卧在长椅上。
凌已是醉眼惺忪,正软软地半躺半靠在椅背上。
“凌也喝多了”周瑜皱了皱眉。
孔明脱下长袍,轻轻盖在凌身上“这丫头酒量并不好,但就是争强好胜,不肯认输。”
“唉”周瑜叹道,“醉了也好,我正有些事情想和孔明说。”
“哦公瑾有话请直说。”孔明在周瑜对面坐下。
周瑜挑了挑眉“凌留在江东,你当真无任何异议”
“你既是凌的大哥,她留下为你治病,理所应当,我并无反对的理由。”孔明保持着一贯淡然的笑容。
“呵”周瑜扬起莫测的笑容,“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你我皆是可为国事和军务废寝忘食之人,但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孔明眸光闪动,但仍微抿薄唇,一言不发。
“人生短促,富贵浮云,”周瑜端起桌案上的酒杯,浅酌了一口 ,“大丈夫身逢乱世,血雨腥风视若无物,唯一私情却紧紧放在心中,我已有小乔陪伴,此生足矣。而你呢”
孔明轻抚着手中的酒杯,是笑也是叹“公瑾言下之意,我已明了。”
周瑜从袍袖中掏出一条银色缎带,递给孔明“早前我曾说若孔明造箭成功,便以此物做为酬劳。”
“多谢了。”孔明伸手接过,“那日我只是随口说说,不想公瑾竟记挂至今。”
“凌已是我的妹子,我定会爱护她,绝不让她受苦,孔明大可放心。”周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凌在江东的日子,便拜托公瑾多加照料了。”孔明仰首也喝干杯中的酒,“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回身将缎带轻轻绑在凌的手腕上,用长袍轻掩住她的身躯,将她拦腰抱起。
“孔明,记住我所说的话。”周瑜不忘嘱咐道。
“恩。”孔明轻应道,抱着凌,大步去了。
开花的时节已快褪去,只落得一地缤纷,尤剩几朵残瓣飘落,月光带著微风轻拂时,漫天飘散的花瓣,绝代的风情惹人遐想。
“呃”一阵凉风吹过,在孔明怀中的凌有些清醒,迷糊地睁开双眼,“这是哪里”
“你醒了”孔明醇厚的嗓音轻撩着她额前的乱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孔明的怀抱十分温暖,且他的话语犹如催眠一般,恍惚中,凌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他。
他薄荷般清凉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脸颊,浩荡而绵长,如同一团非凡的火焰,被她的遐想滤尽了所有危险的本质,只呈现出他耀眼的明亮,凌甚至开始想象他嘴唇柔软而灼热的感觉
停停停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凌立时酒醒,手忙脚乱地推开孔明,急急地跳离他宽厚的怀抱,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心脏就像被乱绳绑住了,好难过,这是种什么感觉像有晨雾笼罩般迷惘,心口郁闷的几乎要爆开了。如此烦人的感觉,是什么
“凌,是不是伤口又疼了”看凌表情痛苦,孔明也跟着慌乱起来。
“没有。”凌摇摇头,她的伤已痊愈,不可能再痛了。微微作痛的是心脏,除了细微的疼痛,似乎还隐隐浮动着一丝甜蜜。
凌轻拍着额头,她这是怎么了酒喝多了否则怎会有如此荒谬的念头
“我们,我们回去吧。”半天,凌挤出这句,说罢,拔腿便往营帐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月光早已失去了温度,空气中飘荡着深重的寒意。
孔明看看手中的长袍,浮起一抹浅笑,快步上前,将长袍轻轻罩在凌身上。
凌一怔,但没有推拒。
两人一路无语地走回营帐,重重的凉意在月亮的周围形成一圈美丽的彩景,浮动在这个不寻常的夜晚里。
最后一吻
法坛很快便建好了,孔明便于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沐浴斋戒,身披道衣,跣足散发,来到坛前。
他回头嘱咐鲁肃道“子敬可以去军中相助公瑾调兵。如果我所祈不灵验,你们可不能怪罪
于我。”
“那是自然。”鲁肃答应道,行礼别去。
孔明又嘱咐守坛将士“不许擅离方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失口乱言,不许失惊打怪,如违令者斩”众兵士皆领命各归各位。
孔明缓步登坛,观瞻方位已定,便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朝天祷告。
而凌遂将香炉点燃,将水注入罐盂中,完毕后,便手捧法器,静静地站在一旁。
少倾,孔明便下坛入帐中少歇,令众兵士更替吃饭。他一日上坛三次,下坛三次,却并不见有东南风。
不断有兵士来打听消息,想来周瑜应该是等急了,凌便偷偷下坛,骑上马,往周瑜大帐去了。
一入大帐,便见周瑜、程普、鲁肃等一班军官,均已披挂整齐,早早地在帐中等候。
周瑜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谴使去报孙权接应,一面调兵谴将,只等东南风起,便起兵出战。
见凌进来,鲁肃连忙问道“情况如何”
凌指指天“你自己看吧”
二人出帐观看,已经是近夜了,只见天色清明,微风不动。
鲁肃急了“孔明说错了吧隆冬时节,又怎会有东南风”
周瑜也出了大帐,他抬头看看天,肃然道“我想孔明并未说错,我们再等等。”他回头对凌说,“凌,我这边并无大事,你还是回孔明那去吧。”
“呵,大哥,我只在这稍留片刻,等东南风起,我就回去。”凌微笑道。
周瑜微一皱眉,看似淡然道“随你意,但此时开战在即,切不可四处乱跑。”
将近三更时分,忽听帐外狂风骤响,旗幡翻动不已。
众人出帐看时,见旗脚竟飘往西北方向,霎时间东南风大起。
周瑜见状,便立即唤集诸将听令。众兵将得令,个个磨拳擦掌,准备痛快厮杀一番。
凌抬头看向天空,天已然暗沉下来,东南风大作,风中飘荡着浓浓的危险气味,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了
她立刻翻身上马,往法坛方向赶去。
凌赶到法坛时,孔明已经下坛来,脱下道袍,换上了白色的儒生长袍。
见凌飞马赶来,孔明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只说道“我要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