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原来如此。
“这事情估计着也牵扯上我了,”叹气,我沾了茶盏中的水在身边的竹板地面上画着“不过,我倒是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着。”
“说到牵扯,姑娘却不知道本该今年进职的芝萱,便是董坚大人派系座下习艺的弟子之一,更是他极力举荐上来的,如果不是出了那事情宫内的其他大人私下里都劝我不要叫您今年就急着入宫,恐被他盛怒下找姑娘麻烦。”姥转过头看着我“要不就再等一年罢,今年这位子,本就不是姑娘的”
笑了一下,我低下头继续沾了水在地上画着“这样说,那位大人肯定会急着让我入宫的。”
“哟,这话怎么说的”姥停了拨弦,将鸣凤竖在身边。
“与其狠其生而放任,不如学狸猫戏鼠收在身边,随时伸了爪子找了由头出气。”我笑道,随手泼了茶盏中的残水入湖。
一池涟漪,流光碎乱。
狐火
又过了二日,姥传了我一封信签。我从姥的手中收了信签拆开,便看见其中夹着的一包赭石的粉末。
信有两张,第一封是鹏公子写的,说恰好学馆休课,他和璃光借这段时间去洛阳赏牡丹,要花期过了才回来。
第二张信纸却空无一字。
我捏了那包药粉给姥鉴别,姥用指尖挑了些嗅了嗅,说“是治烫伤的没药,只是这么一小包况且姑娘的伤又不重,就当香料放在荷包里吧。”
没药,难不成是“莫要”
我思虑良久其中的意思,感觉璃光应是要我别再做什么让自己陷入险地的事情,又恐我依旧闹着脾气,所以才会想这方法劝诫。
怎么可能呢,审时度势隐蔽锋芒是闇属必须的修为,经过了这一次大劫,如今的荀子已经恢复了身为刺客的觉悟。
犯不着的事情,我不会两次涉险。
储阁那边也毫无动静。但是没动静并非代表事情就能这样过去了。
夜羽的下落依然毫无头绪,那取了我琴的人亦蛰伏在暗处,我知道自己即使翻遍了长安城也无济于事,于是索性用梵音八品的一段清音曲谱换了姥许我半月不过府演出的特权,自己一步不出乐馆。
我等着,于我有干系的事情早晚会自己找上门来。
一转眼将近月末,宫里来了教授礼仪的女官,却是月染派来的。她差人过来告诉我,要我准备下去参加她的一场乐舞。
下月便是五月端午,正是朝廷歌舞大宴的日子。月染身为舞姬的总管此时已经忙的脱不开身,却时常会遣了人过来送我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包罗万象,从做功精巧的异域首饰到舞姬才会穿着的半胸装、上等的香脂、胭脂、绣工的绣样,甚至还有一盒吃了一块的胡麻云片糕。
这些东西在我的屋子里放了一堆。我想起月染说恨不得倾其所有,知道她现在是但凡有自己喜欢的,都拿来了给我,心中不禁有些替她担忧,恐她这样搬家一般的往宫外送东西,又要落人口实。
从月染送我的首饰中捡了环玉镯送走了女官,我站在乐馆的大门前看着平康里外渐行渐远的小轿,转身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这位姑娘且留步。”
一怔,我听见身后有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唤我,于是挥手唤过侯在前厅的婢子,告诉她我出去一刻,就在门口。然后提了裙裾轻巧的一步跨过了门槛。
“老朽见您骨胳轻奇,天庭饱满,乃是哟”
笑着抬起了木屐,我伸了手搀住痛的弯下腰揉脚的这名穿着长袍的算命先生,连连道歉“呀,真对不起呢,居然踩到先生了”
“您这脚踩的老朽这把老骨头差点折了啊。”
斜了唇角,我冷看着脸色涨红的老者,压低了声音道“我还留着分寸呢,不像您那些小子,手中的袖箭都要丢出来了,回去教教他们吧,长孙大人。”
方才还皱了脸低着头的老狐狸此时抬起头来,狡诘一笑,将手中竹竿挑了的油光发亮,写着“神算”的腌臜幌子晃了下,远远站在巷子口的那些身影立刻将手从怀中拿了出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散开了。
“荀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回大人的话,承蒙惦念,已经好了,”我躬身一拜,接着伸出了右手朗声道“先生为我看个手相吧,求失物。”
长孙狐狸谄笑着打下去我的手,又咳了几声才开口“姑娘尽管放心,那事情老朽已经派了人去访着了,只要那物件在着长安城周边八百里内露面,都逃不过老朽的法眼。只是”
轻笑一声,我退后一步靠在了乐馆高大的围墙上,用手指绕了鬓边的发丝。
“大人有何吩咐,直接说吧。”
“呵呵,荀姑娘果然精明过人,只是以后不要再叫老朽大人了,随了这班小子叫句先生就成,”他虚夸我一句后又干笑两声,抖着手伸入了怀中摸出一张纸条,小心的展开了放在手中凑到我面前“您看看这个。”
我低了头,先是闻见一股刺鼻的大蒜味道,正凝神间,那张纸上突的就印出了一串黑斑。长孙无忌立即将那纸从手中一丢,飘摇间眼见着那黑色在白纸上越来越大,跟着就起了青烟,未及落地便烧成了一堆灰烬。
“这是何物”我吃惊不小,即使是用火媒点了这纸也不会烧这么快。
“哈,如果是酒宴间使出来这般法术,可以当作是助兴的段子吧”老者收回了手,在长袍上擦了擦“这纸上沾过东西,此物名为狐火,是从旷野上死马骨中搜集的磷做成的奇物,若是平时断不会燃着,但只要有一丝湿热的气吹在上面,便立即烧成一团。”
我立时醒悟方才自己闻见了蒜味时,忍不住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恰好吹在纸上。
“狐火本是东瀛巫女所持之物,用这种无明之火依附山中神鬼之说,骗取些许的钱财度日而已。因为过于危险,平日都会存在注了油的铁盒中。但是,老朽却从那夜火场中的废墟里寻到了封存这狐火的盒子。”
抽了口气,我立时想起了那夜于火中所见的怪异之处烧起来的树并非因热力而从树干处闷燃,却是和山火中连着烤了几日的松柏一样,树冠着成了火炬般的熊熊。
“老朽估摸着这火是这么烧起来的那西院里种了许多松柏花草,这点火的人就将狐火抹在了房屋的梁柱和树的枝条上。到了晚上,有学馆内的人提了水桶给白日里晒了一天的花草浇水施肥,水气被依然温热的土一蒸,散在空中就点燃了狐火。而这枝条一烧起来,火星四溅,飘到梁柱间就点燃了整个学馆”
“果然有人放火”
被我抢了一句,长孙狐狸似乎也被那日的浓烟呛到,扶了墙一阵闷咳,许久才撑起身子,嘶声喘着弯回了胳膊自己垂了垂背“老了,离开这么些年,居然就不习惯这长安城的干燥了。”
由着他咳喘,我伸出手帮他拍了拍背“他们是谁,为何要火烧学馆”
“是谁尚不好说,但是,目的为的就是取您那友人的性命。”
虽然对这答案已经有了觉悟,我听见长孙狐狸说出这句的时候心中还是一惊这火果然就是冲着璃光去的,若不是那日他晚归
结果不堪设想。
“长孙先生,璃光大人现在”
老狐狸眯起眼睛,用小指伸到稀疏的发间搔了搔头“鹏那小子家底殷实,在洛阳又有处宅子,我让他带了璃光先去洛阳暂住一月啊,姑娘放心,老朽已经差了人相护,况且对方一招不成,必定不会马上再紧追不放”
沉吟一下,我抬手扶住了长孙无忌的手臂“您为何告诉我这些事情,是想要在下代为追查吗”
“看来姑娘已经将老朽视为急功近利之人了,见您身子刚好便随意指使吧”苦了脸摇着头,老狐狸长吁短叹了一番“老朽知道姑娘心思缜密,非但不是要您出面,而是恐您耐不住疑虑去自己追查,反而惊动了对方引火上身啊。”
明白了,他是要继续观望风头,怕我一时冲动警醒了对方才会特地上门相告。
“您放心吧,荀子不是那种因为些许的疑惑就不顾全大局的女子,”我拜了一拜,转身提了裙裾向乐馆内走去“先生所算的句句应验,您真是不枉这神算的招牌。”
“姑娘”
我脚已经踏入乐馆的门槛了,听他又唤我,回头应道“什么”
老狐狸皱了眉在台阶下摊开一双枯瘦的手,小心的陪着笑脸“您、您的卦金”书 包 网小说上传分享
异闻录上
两肩担舆停在乐馆门口,竹枝撑起的青纱笼上落了几枚槐花。
一身深紫宫装的姥挥着羽扇立在院中,几名婢子正为她上下收拾着。执事站在门外,细心的用驼毛的刷子掸着担舆内绣了梅花的蒲团。
“怎么单挑了这件”口中衔着香茶饼的姥向我皱了下眉头“不是给你准备下了入宫的袄裙了吗。”
低下头,我拽了拽身上这件淡青的胡衫,抱了箜篌鸣凤陪笑道“这几日贪吃酥糖,今日再试那件些衣裙就紧裹了,所以才选了这件。”
哼了一声,姥转身出了门,早有执事挑了纱帘压低了担舆,婢子们扶了姥坐入,又为她整理好一身束带环佩后放下了帘子侯在一旁。我自己走向第二笼担舆,执事赶过来为我也掀了帘子,笼顶上落的槐花坠下来,我伸手接了,转身坐入其中时听见姥在前面嗔了句“穿成这样,估摸着别人都得当你是给我抱琴的婢子。”
执事挥手,远远的歇在墙根下的挑夫便走了过来,将肩头挽了扣的布系在担舆两旁的竹竿上,一声吆喝便抬了起来。
因为是官舆,受过专门训练的担夫个个精壮,一路碎步小跑,却行的又平又稳。我侧了脸看着青纱外人声鼎沸的街市,将手中的槐花丢入口中,一丝清甜。含了这白色的幽香,我将鸣凤放在自己盘坐的腿上,手指慢慢的掠过已经调松了的琴弦。
天下哪个女人不喜欢瑰丽的衣饰,只是,该我展露风光的日子还没到。
没有夜羽,荀子只能是见不得光的闇属。
昨日将近夕食,宫里突然有人过来传了消息,说伎部的舞官宣我第二日上午入掖庭宫,有舞姬自己对了银子准备的小宴。传话的宫女说了事情之后也不走,姥在一边冷笑,说我家姑娘又不是命妇宫娥,就这么容易进的去掖庭宫都这时辰了,去宫内申报也行不通,索性我也跟了一起吧,就当是我带进去的。那宫女听了这话才坐了担舆回去。姥就点着我说瞧您这心血来潮的姐姐,估计跟了她的这些宫女也都习惯她这种指了路之后就撒手不管,等着别人善后的习气了。
能活的如此心血来潮,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出了市集宅舍,担舆急行了一段后面前豁然开朗,地面也从黄土夯实的路变成了铺着青石板的官道,几百丈外便高高的矗立着沉了闷青色的宫墙。此处再看不到一名平民百姓,只偶尔有骑了高头骏马的官员从我们身边跑过。担了我们的担舆却没跟着他们直奔耸入云霄的朱雀门,而是绕了皇城西南角转去了掖庭宫方向的西门。
我贴了纱帘向外看着,擦着天一般高的宫墙下不时的有列队的兵士扛着戟整齐跑过,一身明晃晃的金甲在他们踏步的时候哗哗作响。
有门官侯在西门,见担舆过来,等停在进前才从坐着的塌上站起身。
姥走下来,将自己的官碟承上,我扶了鸣凤在一旁躬身侯着,不去看那守在门下的兵士手中晃着阳光的戟尖刺目的银亮。门官收了官碟验看无误,又查对了今日自此门入宫的人员名单后,方深施一礼,挥手让守门的兵士放我们入内。
跨入掖庭宫西门的一瞬间,鸣凤的音板忽然咔的一声轻响,我方惊觉自己双手一直在用力。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被一片翠色葱笼的长廊,曲曲折折的不知通向何方,步入其中,如行于一幅幅画中一般。间或有半面花墙遮挡,只能长廊墙壁上做出花形的栅窗处能看到远处广厦重重,殿檐卷翘。
“跟紧了,这里第一次来自己能走丢了。”伸手牵了我,姥在前面缓缓的走着。
一路上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