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王后实是她的杀母仇人。听凌钲建议她与王后合作,顿时怒不可遏。
她站起身来,在雅间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才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愤怒,渐渐冷静下来。
见她平静下来了,凌钲才淡淡道“如果在公主心目中,杀母之仇尤重于佑滋民生,自然一切休提”
克力蒂娜默然半晌,才抬头问道“只有这一种选择吗”
凌钲道“三个王子,公主都可以选择最终选谁,自然由得公主我不过是建议公主选择一个最容易控制的人罢了”
克力蒂娜低头沉思了很久,才又问道“如果我选择了勒密,王爷会否支持我”
凌钲微笑道“凌钲出使是代表国家,支持的只能是贵国的正朔继承人。如果一个人既是王子,又拿得出印信,并且得到王后的承认,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贵国的正朔继承人。凌钲有什么理由不予以承认支持呢”
克力蒂娜又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踱步,反复思考了很久。
当她终于又回到座位上坐好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微笑叹息道“久闻宁王才智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钲微笑道“公主过奖了适才听闻公主说道,贵国两位王子谋害国王,如此天人共愤之事,理当让百姓普遍了解才好公主高举义旗,为父报仇,心地慈孝,行的正是符合天理伦常、大快人心之事只要公主的国人都普遍认识到支持公主,便是支持正义想必公主的义举就能够得到普遍支持
克力蒂娜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必须“出师有名”,心中感激,恭敬行礼道“今日得到王爷指点,真是三生有幸克力蒂娜在此谢过了”
凌钲点头道“现在,想必镜岑茶庄那边的生意应该进行得很顺利了吧”
克力蒂娜露出一丝惭愧之色,随即泛起一抹古怪的笑容道“王爷放心在天朝,把这何芯姑娘当作心肝宝贝的可不止王爷一人。有一个人,虽然告知我唯有何芯姑娘的安危始能打动王爷,却不准我动何芯姑娘一根手指呢茶庄那边的生意必定是进行得十分顺利的”
听到这句话,凌钲心中一宽,随即又感到一阵不舒服,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在幕后操纵此事。与克力蒂娜又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密谈五
一见到独孤鹰,凌钲便低声交待道“立即传讯给萧素清先生,把最近一月镜岑茶庄的所有生意进出都给我详细调查一遍;胭脂姑娘的出生来历再重新细致调查一次”数日前,他已经接到了胭脂的全部资料,看不出任何毛病。
独孤鹰吃了一惊,低声问道“是否出了什么事”
凌钲面露冷笑,咬牙道“有人用芯儿的安危威胁于我”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告诉武骋先生,派金银双蛇暗中保护何姑娘,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凌钲此次出使,耗时数月,武骋便被留在京城主持相关事务。而所谓的“金银双蛇”却是两个身份隐秘江湖人士,曾经灭了十个帮派。后来被凌钲的师父席广庭追杀数月,终于不敌。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席广庭最终放过了两人。两人感恩戴德,投入凌钲麾下,誓死为凌钲效命。
除了凌钲和武骋,宁王府的其他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从来不知道两人的真面目。
听了凌钲的话,独孤鹰与风灵雁对望一眼,都是脸现忧色。他们当然清楚对凌钲来说,何芯的安危意味着什么。
见他们担忧,凌钲摆手道“不妨事情已经解决了”随即冷笑道“我本不想趟这混水,但他们实在逼人太甚,竟然敢打芯儿的主意被人欺到头上,不还以颜色也说不过去,就让佑滋国陷入一场苦战吧”见独孤鹰还待再问,凌钲轻轻摆手,低身钻进了马车。
一边驾着马车,独孤鹰的心情却完全轻松不起来。
事情很明显,就算何姑娘已经嫁人了,也仍然是王爷的一个致命弱点。这次的事情,王爷是摆平了。那么,下次呢如果让王爷的敌人都抓住了这个弱点,只怕王爷会有性命之忧。对于何芯离开王爷,独孤鹰一直是难以理解更切齿痛恨的。但是,当他驾着马车返回别馆时,突然意识到也许,对王爷来说,何姑娘的离开是一件好事。如果一个人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么,这个缺陷当然是隐藏得越深越好
一回到别馆,亲卫就禀告凌钲,副使赵孟龙正在房中等候。
凌钲跨步走进房中,隔远见到赵孟龙便含笑问道“状元郎可是又得了什么好诗”
赵孟龙见凌钲进来,赶紧上前见礼。
凌钲微微颔首,示意他不需多礼。
一路同行,他对这位新科状元观感极佳。这赵孟龙年在二十七八之间,算得是天朝历代状元中较为年轻的。他出身寒苦,尤擅诗词,为人谨言慎行,从不多话。同舟二十日,他几乎从不主动言及政事,只沉醉于山川风物之间,但凡心有所感,便纵情赋诗。一路行来,已得了十余首好诗,俨然一副不问政事的才子模样。但凡是凌钲有所垂询,他又总能提出一番独特的见解,很多想法都与凌钲不谋而合,很得凌钲赞赏。
待凌钲坐好,赵孟龙便躬身道“昨夜王爷与苏大人携手夜游之际,下官也在依兰特丽岛上观光。小岛的富庶当真令人大开眼界下官昨夜的确写了几首诗,但总是辞不达意,没有出采之处,不敢进呈王爷过目下官此来,是想请问王爷,昨夜,王爷是否派给了张益寒大人什么特别的接洽任务”
凌钲皱眉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事”
赵孟龙道“昨日王爷出门之后,张大人先于下官出门,只带了几个心腹亲卫。当下官乘了民船、环岛赏景之时,无意间发现张大人就坐在对面船中。下官正欲前去招呼,就见张大人送了一人出来,却是佑滋国由加王子派来迎接王爷的博策威尔科马公爵大人不知此次会面是否是王爷的安排”
凌钲微笑道“威尔科马公爵人品非凡,难免让人生出结交之心”
赵孟龙闻言一怔,还待再问,却见凌钲含笑摇头,不欲多谈了。
他本是谨慎之人,当即换过话题,随意与凌钲谈论了几句岛上的风物见闻,便恭敬辞出了。
含笑看着赵孟龙退出房间,凌钲感到一阵欣慰。
还在天朝之时,他便猜测寿王必定与佑滋国的其中一位王子有所勾结。一路上,他对张益寒放得极松,暗中却派出了大批人手收集分析他的一举一动。透过种种蛛丝马迹,凌钲的谍报系统基本上确定了与寿王勾结之人应当是由加王子。昨夜,张益寒离开别馆之后,凌钲安插的暗哨就立即跟上了他。但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凌钲的暗哨跟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跟的是一辆空马车。没有想到,他的行踪竟然通过如此离奇的方式被赵孟龙习得。
更令凌钲高兴的是,一路行来,虽然对赵孟龙十分赞赏,但他却始终无法确定赵孟龙真正的立场。观他今日表现,基本上可以初步排除是寿王一系人马的可能性。想到也许又可以得到一个有用之才,凌钲便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慰。
凌钲的坐船于未时启程。
船才驶出了不到一个时辰,副使张益寒就接到传讯,凌钲召他到主舱问话。因凌钲身份高贵,虽然一路同行,张益寒却鲜有得到凌钲单独传召的机会。他昨日密会了威尔科马公爵,虽然自恃行踪隐蔽,不会被人察觉,却终究难免有几分做贼心虚,一路过去,心中惴惴不安。到了主舱之后,发现凌钲神色和蔼,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示意他坐好,凌钲才微笑道“大人在礼部奉职多年,相信对出使的礼仪十分熟悉我们既已到达佑滋国的地界,这些礼仪,还请大人详细告知,以免出错”
听凌钲讯问礼仪,张益寒放下心来,详细告知了凌钲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他身为礼部朗官,对这些程序礼仪十分熟悉,加之他口才便捷,说话风趣,原本沉闷的谈话内容,竟然被他说得深入浅出、十分有趣。
正交谈间,忽见凌钲的一个年轻幕僚徐玉之匆匆进来,附在凌钲耳边说了一番话,隐约只听到“克力蒂娜公主、罗兰菲斯王后、印信、勒密王子”等名称。
听着徐玉之的禀报,凌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半晌,才抬头道“结盟吗她们应当是相互仇视的吧”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挥手道“下去罢此事需高度保密”
待徐玉之退出后,凌钲又接着询问了张益寒一些出使礼仪的相关内容。张益寒打点着精神应付凌钲的问话,但总有几分心不在焉。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说完了相关礼仪。张益寒向凌钲行了一礼,便匆匆退出了看着他退出房间,凌钲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赫列普斯堡一
“将军,这是两位王子送来的请表,请求在赫列普斯堡为国王设灵堂,以便各国使节前来拜忌”赫列普斯堡内,王后罗兰菲斯一手把两位王子的请表递给佑滋国近卫军统领威廉荷姆普里将军;另一手紧紧按着额头,显得容色憔悴。
原来,因为凌钲拒不承认两位王子的正朔身份,坚持前往赫列普斯堡拜忌国王。俯仰其后的各国、各部族使者都纷纷采取了类似的态度。两位王子迫于无奈,只好暂息干戈,联名写信要求在赫列普斯堡为国王设灵堂,举行隆重的拜忌仪式。
“王后是怎么打算的呢”荷姆普里温柔地看着罗兰菲斯。
“两位王子皆手握重兵。我所凭借的,不过是城堡坚固,若是放了他们进来,无异于引狼入室,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行出什么可怕之事”
“王后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王子。既然请求回宫,若是被王后拒之门外,只怕会引起国民的不满赫列普斯堡坚固异常,任何人都难以轻易撼动。王后只管下旨召两位王子前来,只要限定了他们入宫的人数,便不怕他们翻过天去”荷姆普里驱前几步,握住了罗兰菲斯的手。
罗兰菲思抬眼看着荷姆普里,轻声道“一切但凭将军作主”
荷姆普里又伸手揽过她的纤腰,忽然凑进近她耳边道“昨日,有人见到一个侍女入宫,很像是克力蒂娜公主呢不知他们是否看错了”
罗兰菲斯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半晌,才娇笑道“将军果然消息灵通我正准备告知将军此事呢公主已经秘密潜入了城堡,准备立密勒为王呢”
“原来王后又寻得了新的靠山,难怪这两日对本将军如此冷落”荷姆普里仍然附在她的耳畔低语,仿佛情人密话。
“将军多虑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不靠将军,又能靠谁呢”罗兰菲斯忽然抬头吻住了荷姆普里。片刻之后,就听到国王的寝宫内传出一阵的呻吟。
从卡努里次岛出发,又途经两座小岛,凌钲的使节团才终于到达了赫列普斯堡。这个堡垒完全依岛而建,占地面积大得惊人,外观呈灰白色,显得十分肃穆沉凝。巨大的海岩成为堡垒的天然柱脚,保留着最原始的形态。尖锐的岩角和狰狞的造型更增添了堡垒的沉肃之意。整个堡垒都无声地宣誓着一种毫无掩饰的王者霸气,让人一见就心生寒意。寰岛高大的墙壁上,规律地分布着不计其数的小窗。如果遇到紧急事件,只要在这些窗口都密布箭手,就可确保立于不败之地。
在途中,他们的使节团先后遇到了各国和各草原民族派来的使者,相互间不免各自交流一番。昨日,更是遇上了草原第二大族佟族的使者乌扎克,两船便结伴前行。这乌扎克是佟族族长佟别衣努的外甥,三十余岁,十分高大彪悍。因为佟族对展族开战,十分期待得到天朝的支持,一路上,便对凌钲极度亲热、着意巴结。
待船靠岸,就看见城堡中放下了一座狭窄的吊桥。一个英武的骑士带着一支仪仗队和一支骑兵队迎了上来。在凌钲上岸后,仪仗队就缓缓奏起了礼乐。这支礼乐,凌钲已经听过多次,但唯有这一次,才真正感受到了乐声中的尊敬之意。
这几日,天朝驻佑滋国别馆馆领骆有忠一直跟随凌钲,充当他的向导。见到这个骑士,立即驱前向凌钲恭敬介绍道“这是佑滋国近卫军副统领比尔洛佩兹将军。”
说话间,洛佩兹已经迎了上来,见到凌钲,取下了头盔,行了标准的骑士之礼。凌钲恭敬回礼。一番客套之后,洛佩兹便亲自引着凌钲步上了一旁等候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