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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绝 第11节

作者:如鱼饮水 字数:20768 更新:2021-12-29 04:45:14

    陆长卿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和怀中这个人相提并论。这世上任何美丽之物,都不及他的一丝白发,一个眼神。

    凤岐嘴唇微颤,眼角流下了泪水。他是很少流泪的,陆长卿知道。

    “凤岐大人,你说话啊你和我说句话”陆长卿不断地流泪,却也不知抹一把,双手小心翼翼地拥着凤岐,泣不成声。

    千言万语压在心口,凤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陆长卿的眼睛。他抓着陆长卿的头发,拉低他的头,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陆长卿的脑中轰然一震,随即一片空白。温暖的唇,交融的呼吸,温柔得几乎将人融化。陆长卿忍不住泪水,就算爱会将人摧毁,然而这种摧毁也让他甘之如饴。动情至深之处,即使被这个男人杀死,他也无怨无悔。

    凤岐松开了他的唇舌,从怀中掏出一枝艳红的花。他用牙尖叼下花瓣,咀嚼着,神情变得恍惚而迷离。

    陆长卿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男人前襟大敞,露出雪白的胸口,骑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撑着地,银发凌乱地散落一地。他微仰着头,叼着一朵猩红的花,凤眸迷离,面如桃花,浑身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一改往日收敛的气质,如春花怒绽般轻浮地张扬着自己的靡丽美艳。

    “阿蛮”凤岐口中的花枝掉落,他微张着口,喘息般低柔呼唤。

    这个时候,这种时候,这样一声“阿蛮”

    陆长卿脑中的弦彻底烧断。他拥抱着凤岐,热烈地回应着。这个男人,就如同一只硕大的凤凰,一旦飞起,就让人再也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一只鸟雀。

    云雨之后,陆长卿再次醒来,天已经昏暗。

    晦暗的月光中,凤岐赤着身子,披着外衣,逆光凝望着他。周围猩红的花瓣散落一地。

    陆长卿坐了起来,与他默然相对。

    “我兄长的事,我已知道了。”陆长卿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凤岐,我不愿骗你,这个天下,我势在必得。”

    凤岐的声音透着过后的嘶哑,他缓缓笑道“阿蛮,将来相见,不必手下留情。”

    陆长卿埋下头,认真地替他穿衣服,“不,我绝不伤你。国师玄金杖所在之处,陆长卿的兵马退避十里。”他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凤岐的双目,那目中的深情,竟让凤岐无法与之对视。

    “如此你还怎么赢这天下”凤岐轻轻道。

    陆长卿笑了笑,“天下重要,凤岐大人也重要。我只求你一事。”

    “你说。”

    “如果我赢了,你不要死。”陆长卿说话时,声音竟隐隐地颤抖了。

    凤岐愣了一下,没料到他提的是这个要求。他鼻子一酸,柔声回答“好,我不死我一定不死”

    凤岐支撑不住,陆长卿越是深情,他越是心痛。“你走吧,阿蛮,你走吧”

    陆长卿却跪下来,捧起他的脚,在脚踝处落下一吻。凤岐惊愕住了,陆长卿垂下眼,低声道“你让我走做什么,你自己明明走不了路了”

    “如果自己能走,我醒来时一定已经见不到你了。”陆长卿把凤岐的脚捧在心口,“对不起你伤你太多凤岐大人”

    无论过去多少年,凤岐都无法忘记,这一夜陆长卿衣衫不整半跪在他面前,脸上那柔软至极的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两只还可以在一起,继续虐一虐这章够缠绵吗

    、第三十七章

    谢砚等到陆长卿回来时,天色已明。他怀中抱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谢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他的理智,“长卿哥哥,你为什么带他回来”他声音冰冷如雪擦拭过得瓷器。

    陆长卿穿过驻扎的营地,往湖边的竹屋走去。“他受了伤,还发着烧,我没法把他丢在野地里。”

    “长卿哥哥”

    “他伤一好我就送他走。”

    陆长卿背影逆着光,几乎让谢砚看不清楚。眼看着一个人往毁灭的路上走,却拉不回他,这是何其绝望之事。他默默闭上了眼,握紧了拳头。

    凤岐神色安然,沐浴了陆长卿残余部队咄咄逼人的注目礼。陆长卿将他安置在湖边的竹屋床榻上。山中春意初萌,微风轻拂,湖面碧波微荡。

    “你的军马就这么暴露给我看,难道料定我走不了了”凤岐一边咳嗽,一边淡淡笑道。窗外春光落照在凤岐脸上,将皮肤上的细小的绒毛都镀上了金光。陆长卿看着他眼角陌生的几道鱼尾纹,才发觉他这两年确实显老了。只是那种优雅自负的仪态,却与过去毫无二样。

    “你三番两次送到我眼前,如今还真是不愿让你走了。”陆长卿给凤岐披上件长裘,收拾了屋子,转身问“饿不饿我煮粥给你吃。”

    凤岐披着他的裘衣,靠在床头,倦倦道“阿蛮还会煮粥”

    “你等一会儿。”陆长卿在屋外鼓捣了一会儿,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走了进来。

    “手抬得起么,我喂你”陆长卿坐到床边问。

    凤岐出神地看着粥碗,陆长卿道“我会煮粥吓到你了说起来凤岐也不怎么了解我吧,我可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当年栖桐君一死,陆长卿处境艰难,野外与戎狄混战,风餐露宿,箪食瓢羹的日子都这么过来了。

    见凤岐没有拒绝,陆长卿吹温了勺中的热粥,递到凤岐口边。

    凤岐当年替陆疏桐挡箭,落下了病根,季节交替时往往缠绵病榻。宫人们服侍他仔细,却是迫于职责;像陆长卿这样陪在他床边的,却是从未有过。

    温热的粥化在口中,好像这些年的辛酸苦寂都能随之咽下了。

    陆长卿走进军帐时,谢砚和慎叔同已经在里面。见陆长卿进来,慎叔同抽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

    陆长卿挥开衣摆坐下,默默看了信,抬头道“韩要被底下一个县大夫参了一本”

    慎叔同点头道“这是我们留在靖国的人刚刚送来的消息。韩要,魏图,赵谋三人是靖国最炙手可热的三个卿大夫,也是丰韫的心腹。他们过去纵是有以权谋私的行为,也没人敢出面指责。这一回虽然只是个县大夫参了本子,但是还是能嗅出些风头。”

    “听说之前韩要的败家子失手杀了魏图的独生子,”陆长卿道,“看来靖国近日的风向要变了。”

    “韩、魏、赵三家虽然私底下有些明争暗斗,但一向对丰韫言听计从,从不将这些恩怨带进朝堂。想不到固若金汤的靖国,居然也开始内斗了。”灯影映照在陆长卿微垂的睫毛上,他的神情似笑非笑。

    慎叔同抚掌道“殿下,山间的梯田已经开辟,正值开春,我已令士兵们套上马耕田。虽然越国的商人是我们的主要供给,但是如今形势仍不明朗,若是能在短时间内夺回庆国尚好,若是不得不拖个三年五载,我们还是要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慎大夫,自给自足是必要的,但是有件事你考虑的不对。”

    慎叔同望着这个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统帅。陆长卿正襟端坐,气质沉稳,犹如一柄藏锋的宝剑。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锋芒毕露,但是那藏在乌黑鞘中的剑芒却分明已经锐不可当。

    两年前他所向披靡,从未失败,所以过于自负和轻敌;直到在凤岐国师那里受了重挫,他才开始重新仔细审视自己。

    慎叔同十分慨然,一个优秀的敌人,往往比一个优秀的朋友更能使人进步。

    “请殿下赐教,微臣洗耳恭听。”慎叔同恭敬拱手。

    陆长卿目光如炬,笃定道“我们的目的,并不是短时间夺回庆国。我之所以选择躲在这西南的川蜀,是因为它易守难攻。以我们现在的残兵,不足以与王师和诸侯抗衡,所以蛰伏于此。一旦碰到好的时机,我们必要孤注一掷杀出去。”

    “但是这个所谓的时机,却绝非夺回庆国的机会,而是吞没镐京,拿下靖国的时机纵然庆国有高屋建瓴的地势,但仅仅夺回庆国,只会让我们成为诸侯的众矢之的。庆国在黄河上游,靖国控制着黄河的中游,取得雍都到绛都之间的这千里袤土,我们就取得了整个周朝最高地势和河流命脉所在的三分之一的疆土。只有拥有这样的兵力,才足以和诸侯抗衡。”

    慎叔同看着陆长卿微笑不语。

    陆长卿恍然而笑,“原来慎大夫方才是在试探我,看看我的目的是庆国,还是天下”

    慎叔同恭然一拜,“微臣不敢,殿下雄才大略,微臣慎叔同誓死追随”

    陆长卿走出军帐,谢砚追了出来。山中的星空清澈璀璨,迟来的东风拂动着陆长卿乌黑的发丝。他回头望着谢砚,那面容坚毅平静,菱唇微翘,有些偏厚,显得十分柔和。

    “阿砚,穿得这么少就跑出来了”他柔声道。

    谢砚朝他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步子,许久才张口,“为什么带他来”

    “我说过,他受了伤,还生着病。等他伤势痊愈,我会送他走。”陆长卿安慰着。

    “他既来了,就不能走了。”谢砚冷淡地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此处,也看到了这里的军马。一旦他走了,必定带来大军围剿。”

    陆长卿摇头,“他不会带兵围剿我的。”

    “你居然还信他”

    “凤岐他不是真正无情无义的人。”陆长卿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柔和,神色又有些复杂。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名字”谢砚身体微微发抖,“长卿哥哥,你有想过我么”

    陆长卿沉默下来,少顷,他踞立在谢砚面前,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阿砚,我曾答应过要带你回家,要和你好好生活。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对那人已经心如死灰。

    “我以为我不再爱他,可以和你重新开始生活。可是这一趟去了岐关崖底,我才知道我一直误会了他。回来的路上亲眼见他受伤、毒发我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了手。我恨不得代他受苦,我根本不能不爱他。

    “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阿砚,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要走,就走吧。我现在苟且偷安在此,将来若是赢了,必定封你侯爵,若是输了你便当我们从未认识”

    “啪”谢砚这一巴掌用尽全力,打在陆长卿脸上。

    陆长卿什么也没说,闭了闭眼。

    “你这是要赶我走”他锐声质问。

    “不,我只是觉得委屈你”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爱慕虚荣只能共富贵,不能同生死”

    “我注定辜负你了,你与我同生死,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陆长卿说了算”谢砚后退了两步,肃衣敛容,收起小儿娇嗔之态的谢砚,与他兄长谢戟连气质都极为肖似了。陆长卿发现,这个孩子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他只是一直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了自己。

    “长卿哥哥,我不走。就算为你死也值得的。”他萧然垂首,转身就走了。

    凤岐夜里咳嗽,睡得不安稳,凌晨惊醒,竟出了一身的汗。他侧过头,望见窗外湖面一片月华,在风中银光潋滟。

    喉中干渴,他一边低低地咳嗽着,一边撑起身想去倒水。忽然房间烛光亮起,他不由眯起眼睛,抬手遮在眼前。

    待适应了光线,他才看见坐在竹椅上的陆长卿。竹椅上团着一张毯子,陆长卿方才恐怕是睡在这把椅子上。

    “凤岐,是要更衣么”陆长卿问。

    凤岐摇摇头,“阿蛮,给杯水。”

    陆长卿起身倒了水,坐到床边扶着凤岐慢慢喝下。凤岐喉中一痒,呛了口水,不住咳嗽起来。陆长卿连忙替他拍背。

    “你怎么半夜在这里,怎么不在你帐里睡”凤岐咳嗽平息了,擦擦额头的汗,柔声问。

    “怕你晚上需要更衣,没人伺候。”陆长卿的嗓子有些哑,透着些疲惫。

    凤岐笑了笑,“随便找个人来就是了,这等秽事还要你亲自侍奉”

    “不愿意别人碰你。”陆长卿别过眼道。

    凤岐一时接不上他的话。深夜中,昏黄烛光中的小屋,显得窝心而温暖。

    “阿蛮怎么显得忧心忡忡的”凤岐问。

    陆长卿摇头,轻叹了口气。凤岐揽过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韩要被个县大夫参了本。”

    凤岐听了淡然笑笑,“朝堂里的小把戏了,先令手底下的低阶官员上奏,试探上意。放在江湖里,这一招叫做投石问路。如果丰韫有打压韩要的意思,很快就会有居高位的官员进一步弹劾韩要,如果丰韫没有那个意思,牺牲一个低阶小官也不足惜。数月前韩要的儿子失手杀了魏图的独子,这恐怕是魏图要报复了。”

    凤岐久在朝堂,深谙权谋之术,这些朝堂上惯用的伎俩他一眼便能看透。陆长卿不过是随口说给他,想看看他又什么见解,没料到他对此事漫不经心,随口为陆长卿分析起来,还说得十分透彻。

    “韩要和魏图的两个儿子可真是不争气,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抢一颗夜明珠,才出了人命。不过我倒觉得,也未必不是有人故意挑起这事端。”陆长卿的侧脸不禁磨蹭着凤岐被子下的腿。

    凤岐挪不开腿,无奈的笑着,“朝堂上一向尔虞我诈,或许真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吧。”

    “生儿当像阿蛮这样的。”他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说着。

    “想你一辈子都不走”陆长卿仰望着他苍白的脸和衔笑的唇角,由衷地叹了口气。

    “不走,阿蛮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凤岐安抚着他,又别过头微蹙眉头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啊

    、第三十八章

    陆长卿醒来,第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残烛。昨夜点起来便忘了吹灭,一夜红泪,蜡炬成灰。

    他发觉自己枕着凤岐的腿睡了半宿,此刻凤岐的身子在微微抖动。他抬起头才看到凤岐正用袖子压着口咳嗽。那脸色比他的白发更加苍白。

    “这么故意压着声音,你是怕吵醒我”陆长卿喉中发哽。

    凤岐无声咳嗽着,蹙眉勉强一笑。这样隐忍的神情,让陆长卿的心如同被蜜蜂蛰了一口般疼痛。他抓住凤岐的手腕,竟不盈一握。

    拉开他的手,陆长卿无声地注视着手帕上的血迹。那血迹有些已经变暗干涸,有些还是新鲜的,一层叠着一层,触目惊心。

    这个男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咳了一夜血,还怕发出声音扰了他的清梦。

    陆长卿忽然想起了当初在镐京王宫时,这人也是任凭红蜡烫了满手,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对自己,仿佛一直就是这么个态度,纵容得那么过分。

    可自己回报给他的,就是宫中三个月的日夜折磨,一直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虚弱,咳血不止

    陆长卿无法再看下去,从床上下去趿着鞋子就想去煎药,却被凤岐拉住了袖子。

    “阿蛮,过来。”凤岐面带倦意,目光却温煦如春风。

    陆长卿愣着不动,凤岐探身按他坐下,自己半跪起来,摸了把篦子替他梳头。陆长卿几乎能感觉到凤岐修长骨感的手指滑过他头皮的感觉,那种从心尖一直窜到后腰。陆长卿这日彻底意识到,凤岐不管做什么,对他都有致命的诱惑。就算他们的立场不同,就算他不赞同凤岐的愚忠和固执,就算因此他与他分别,他也依旧会爱这个人。因为他爱的并不是这个人的信念、善恶、或价值观,他爱的就是这个人本身。

    凤岐取了簪子,替陆长卿束起头发,淡淡衔笑“这样精神多了。”

    陆长卿哪管精神不精神呢,他出去就翻出草药亲自去煎。煎完药他捧进来,凤岐又在咳了。

    那咳嗽本是声嘶力竭,却又极力压制,听得只让人揪心。尤其是凤岐这么多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势姿态,在大周就如同一个不老不死的神话,忽然看到他脆弱衰颓的模样,更加让陆长卿心酸。

    “来,把药喝了。”陆长卿吹了吹勺中的汤药,送到凤岐嘴边。

    凤岐闻出了其中味道,笑了一下,“必须喝么”

    “不喝药怎么好”陆长卿嗔怪道,“必须喝光。”

    凤岐难以察觉地轻叹了一声,张开嘴,任陆长卿喂给他。

    陆长卿喂了半碗,忽然停住了,面露难色,“凤岐”

    “嗯”凤岐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用鼻音询问。

    “好好喝药”不要微垂眼睑,睫毛轻颤,时不时露出粉色的舌尖,喉结滚动的这么明显陆长卿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就干瘪地提醒了半句。

    凤岐听他说好好喝药,就在床上动了动,稍微坐直了身体,双手拢在膝头,十分端庄娴静。

    凤岐大人宝刀未老,无论哪一种姿态都风情万种。陆长卿低下头,什么也没法说,继续喂药。

    “谢戟找到了么”药碗见了底,凤岐问。

    “还没有。”陆长卿回答。

    没有也好,即使他与陆长卿关系亲近,此刻在他军马之中,也可谓身居虎穴了。谢戟也被带到这里,未必是好事。凤岐不动声色地想。

    正这时,忽然门外士兵有急报,陆长卿一问,竟是谢砚受伤了。

    陆长卿面色霎时一变,骤然起身,“凤岐,我去看看。”话未说完身子已如风冲出了屋子。

    凤岐一直目送他背影消失,才捂住了嘴。胃中一阵翻滚,他伏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呕着刚喝下的药汁。

    凤岐努力克制,但这种剧烈的呕吐根本无法停止。

    “紫菀”他凄然道,“对不起”

    那淡淡的花香如同钻入脑髓,他只觉自己喝下的就是陆疏桐的骨灰和血肉,那种昏天黑地的绝望,让他浑身都战栗。

    陆长卿冲到了大帐中,慎叔同已经叫来了军中的大夫。谢砚眼圈铁青,嘴唇发乌,一看便是中毒之相。

    陆长卿前一日刚与谢砚有些言语冲突,今日就见他受伤中毒,心中愧疚万分。这孩子若不是跟着他,也不至于吃这些苦。大夫正在把脉,陆长卿追问“如何”

    大夫道“镖上有毒,什么毒还说不清楚,若是不能配出解药,会有性命之忧。”

    陆长卿一刹那抿紧了双唇。

    慎叔同道“谢砚说,他在林间遇到了几个江湖人,那些人误把他当做凤岐身边的谢戟想要捉他,他逃跑时被毒镖伤了手臂。”

    “派人去搜山,把可疑的人都抓回来”陆长卿下令,“加紧寻找谢戟。”

    “长卿哥哥,我不想死”谢砚勉强抬起手,勾住了陆长卿的手指。

    谢砚一向天真烂漫,此时却说起这么心灰意冷的话,陆长卿心中一窒,不禁捧起了谢砚的手紧紧握住。

    “没事,阿砚,别怕。”陆长卿放柔了声音安慰着。

    “有什么法子能暂时延缓毒性么”陆长卿问大夫。

    “卑职会配些解毒的方子,但是江湖上的毒,卑职所知甚少,恐怕还是得找到下毒的人,方能得到解药。”

    陆长卿打发大夫去配药,安顿了谢砚,便坐在榻边守着他。初见时,陆长卿陷入凤岐设下的迷阵,谢砚的出现救他于危难之中。其后大殿之上谢砚不顾自身生死,磕得满头是血苦求凤岐放过他。酆狱中的守护更不必说,如今又随他亡命天涯说到底,这个人,陆长卿他辜负不起。

    为什么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珍惜陆长卿心烦意乱地想,对凤岐也是,对谢砚也是。

    “长卿哥哥”谢砚睁开肿胀的眼,攥紧陆长卿的手,“你要和我在一起”

    “阿砚放心。”陆长卿关切地回应他。

    烛光之中,陆长卿长发垂落,眉眼如画,谢砚看着他,心头热热的。陆长卿觉得凤岐哪里都美,谢砚却只觉得凤岐是个薄情寡义、年老色衰的老匹夫。陆长卿才是他心中不可玷污的神明。

    “答应我心里只念着我”谢砚的手指几乎嵌进了陆长卿的骨头。

    陆长卿还未回答,行辕外有小厮通报,竟是凤岐来了。

    凤岐行动不便,小厮推着轮椅送他进来。初春之夜乍暖还寒,他披了件薄薄的外衣。

    大周国师,美貌第三,药石第二,谋略第一。

    凤岐被推到床边,打量了谢砚的面色,便伸手要替他把脉。谁料谢砚忽然挣扎起来,“不准碰我长卿哥哥,不要让他碰我讨厌”

    “阿砚,国师精通医术,你让他把把脉。”陆长卿知他无理取闹,但看着他如此虚弱,也不忍怪他。

    凤岐自然不与小辈计较,笑了笑,“小砚,你怕什么”

    普普通通一句话,凤岐说时凤目一挑,竟有种威胁的意味。

    凤岐伸出两指给谢砚切脉。谢砚来回看着陆长卿与凤岐,只觉凤岐故意诱惑了陆长卿,乃至陆长卿一直盯着凤岐的脸。他心中十分不悦。其实凤岐不过专心切脉,陆长卿盯着他看,也不过是想从他神色变化中尽快得知谢砚病情而已。

    凤岐将手拢回了袖子。

    “是黄泉九曲。”凤岐道。谢戟听了九毒二字,浑身竟受惊般一抖。

    “怎么解”陆长卿立即问。

    “黄泉九曲是用九种毒物制成的,但是具体是哪九种毒物并不清楚,所以只能试一试。小砚,疼一下。”凤岐说完,取出随身的匕首,对着谢砚的手腕划了一刀。

    “你做什么”谢砚惊道。

    凤岐随手拿了桌上茶杯,将谢砚的血接了半杯。

    凤岐挪开茶杯,陆长卿立刻用干净的手帕按住了谢砚的伤口。凤岐唤来小厮道“抓几只兔子,把血喂给它们。”

    “好残忍”谢砚把头缩进陆长卿的怀中。

    凤岐也不反驳他,嘱咐陆长卿“让小砚少动,免得毒血入髓,这几天你尽量陪着他。我需要往湖边竹屋里搬些东西,你再给我几个得力的人。”

    “好。”陆长卿应道。

    凤岐被小厮推走,风吹起他的薄衣。见他又低头咳嗽,陆长卿很想说什么,但是余光看见了谢砚肿胀的紧紧追随他的眼睛,那些叮嘱的话又吞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靖国绛都,昏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一个女子被枷在墙上。她浑身皮开肉绽,连指甲都已残缺不全。

    玄渊大夫坐在女子对面的一把太师椅上,朝狱卒示意停止用刑。女子勉强抬起头,看见他不紧不慢地转弄着手中的夜明珠。

    “杜姬,想说了么还是要我再拔掉你左手的指甲,你才肯说”玄渊微笑着,那亲切的神色却只让人看了浑身发冷,“这夜明珠今日寻到了,竟原来是探骊宫藏的那颗。师父从不允我进藏,师兄他便以为世上没人知道这珠子的来历了么。”

    杜姬呕出了一口鲜血。

    “如今也不需你说了,我知道这是凤岐的的谋划。他无非是想看我庆国内乱,国之基业被慢慢蚕食只是你,”玄渊话锋一转,站起身用手指勾起杜姬的下巴,“就这么死心塌地护他,为什么”

    “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也与那些凡夫俗子们一样,爱上他了”

    杜姬缓缓地笑了,竟有几分嘲讽,“当年我全家遭难,那些既往的亲友没有一个伸出援手,却唯有他一个路过的外人拔刀相助。为了救了我家二十四口老少,他有三次几欲死于敌人之手。我虽看不透他的谋略,但我相信他走的路。世人皆道国师薄情,我却说凤岐大人是至情至性之人,为他而死,心甘情愿。义气相投,无关风月。”

    “好一个心甘情愿”玄渊轻轻笑了,“你就与他去黄泉路上叙旧吧,我在江湖已万金悬他首级,想必他此刻已死在江湖杀手手里了。”

    玄渊手下一紧,杜姬椎骨格格作响。

    欠了这男人,怎么还得起。凤岐大人,下次再不要给别人这么多恩惠了

    她的瞳慢慢散大,终于失去了光泽。

    凤岐将制药的炉子和器皿都叫人搬到了竹屋中。黄泉九曲解药的药引都非寻常药石,饶是军医也识不得,是故凤岐白日里便让士兵推着他到山中寻草药,晚上则熬着夜配制方剂。

    他本就虚弱,如此一折腾,消瘦得更厉害。

    陆长卿不敢扰他,白天陪着谢砚,晚上站在竹屋外,守望着窗纸后透过的彻夜灯光。屋内传出剧烈的咳喘时,他整颗心都被揪起,然而没了这咳喘的声音,他听不见里面动静,却更加忧心。

    东方已经泛白,里面许久都听不见动静。陆长卿按不住焦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死兔子散发着腥味,而更多的血腥,却来自地上随处散落的沾血纸张。凤岐披了件外衣,伏在案上。似是被陆长卿进来的动静吵醒,他肩膀动了动,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陆长卿见他随手拾来桌上散在的画图麻纸,按在口上。随着咳嗽那纸一点点的溅上猩红。待咳到最后只剩下喘息,凤岐弯腰收拢了身边染血的散乱纸张,将它们一股脑丢进取暖的火盆中。

    他似乎想唤人进来,往门外瞟了一眼。这一眼却僵住了。

    “阿蛮”他原本显得有些烦躁的语气在见到陆长卿时不由自主地放柔,“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出去寻药。”

    他眼圈发青,双唇干燥苍白,眉目却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抱怨。

    陆长卿想说“别去,睡一会儿”,然而这句话却死死卡在喉中。

    “去哪里找,我陪你。”他别过脸去。

    “去陪小砚吧,伤病时人心里最脆弱,别丢他一个人躺在那儿。”凤岐却道。

    “你也是伤病的人。”陆长卿不忍看那装着红炭的火盆,不知三天三夜,它吞噬过多少染血的纸张。

    凤岐怔愣了下,笑了,“我是多大的人了,怎么拿我和孩子比”

    “我想让你好好睡一睡,可是我不能放阿砚不管。所以我陪你去,能减轻些我心里的难受。你别推辞了。”陆长卿叹道。

    凤岐见他执意陪伴,便道“白龙江北那座山的北面,是此处阴极之地,我要的眠蛇草,或许哪里能找到。”

    陆长卿带了一干人,用步辇抬着凤岐去了北山。凤岐对众人细细描绘了所需草药的外观,打发他们分头去找。

    寻觅了半个晌午,陆长卿推着凤岐的轮椅,几乎将山头走遍。凤岐淡淡道“眠蛇草草药喜阴喜湿,那边有条小溪,你去找找。我在这里歇一歇,有些倦了。”陆长卿安顿好凤岐,应声去找了。

    初春的太阳洒着淡黄色的光,笼罩着轮椅上的人。凤岐本是闭目养神,此时却睁开了眼睛。他望着陆长卿在溪水边寻觅的背影,慢慢弯下身,拾起了脚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藏入袖中。

    几乎是同时,陆长卿回过了身。他走向凤岐,拿了几棵类似蕨类的草给他看,“是这种草么”

    凤岐点头,“正是此物,”言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株新鲜的锯齿状叶的草,“这是我刚刚在石缝底发现的,之前被轮椅遮住了,竟没看到。倒是害你多走了路。”

    陆长卿看了看那草,又看看凤岐,不动声色道“我说你刚才弯腰捡什么,原来是找到了。这里风大,我们快些回去吧。”

    一行人回了营地,凤岐进了竹屋,继续配置药方。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从袖中取出那块黑石。借着火盆的光,细细端详。

    果然是玄金矿石,那座山的确是铁矿山。

    陆长卿占据此地,凤岐即使发现了铁矿山也无法开采,他此行的目的看来是无法达到了。凤岐擅长看水文地貌,早已注意到北面的山,今日却为了寻眠蛇草来了那里。到了北山,发觉岩石土质果然不同,他在脚边瞥见了这块黑石,想到铁矿的事,还是忍不住带了回来。

    凤岐将几日来取得的药石炮制成方剂,着人将谢砚单独带进来。

    谢砚身上仍是浮肿,他躺在竹榻上,借着烛光和窗外泻进来的星光,打量着竹椅上坐着的男人。

    凤岐披着轻裘,修长的手指交叉在胸前,沉默不语。

    谢砚虽然厌恶他,但更畏惧他,尤其是与他独处的时候。这个男人生来是强者,又久居上位,除了陆长卿这样的人,大概没人敢与这匹狼谈情说爱。人们就算唾弃他的薄情寡义,鄙夷他的病体,也依旧对他怀着一丝心底的畏惧。

    谢砚是连兔子都没杀过的人,可是对面那男人的手上却沾满鲜血。

    沉默许久,凤岐叹道“你对黄泉九曲这毒知道多少”

    谢砚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凤岐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乱用,真是个孩子。这毒是我师父所制,曾给过你爷爷一瓶。你是从你爷爷那偷的吧。”

    谢砚浑身一颤,脸色白了,“你知道毒是我自己下的”

    “给你切脉时就已经知道。”

    谢砚顿了顿,思索一瞬,脸色更为难看,“毒是我下的,我自然有解药。那你还到处找药引是为了探查这里的地形和人马吧”

    “探查这里的虚实这也是一个方面,”凤岐道,“更重要的还是给你找解药。”

    “胡说,你不是已经知道还需要什么解药”

    “小砚,你以为你只中了自己下的毒我观你面色,为你切脉,还发现你体内的另一种毒。这毒应当是逍遥阁的绝命散。我年轻时见过一次,逍遥阁的杀手临走前洒下一片粉末,仿佛是为了逃遁,其实却是以退为进的杀招。”

    听到这里,谢砚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头漾开。他本以为那粉末是杀手逃跑的掩护,没料到竟是剧毒。

    “若不是你同时中了两种毒,也活不到此刻。只是两种性掺在一起,着实让我费了一番功夫。”凤岐递过来一碗汤药,“今日解药总算制出,你喝了吧。”

    谢砚盯着他,“你就这么随便把解药给我了”

    “本来就是为你配的,不给你我还自己留着不成”凤岐挑了挑眉,略感诧异。

    “你为何要对我好你想干什么”

    “我师门与荒原客交情很深,你是他的孙子,我自然要照料的。”凤岐道,“你一个小辈,就算有时出言不逊,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孩子使小性子,我没什么可与你计较的。”

    “小砚,你把药喝了,一会儿有些话我要和你说。”凤岐静静说。

    谢砚端起碗,一边喝药一边从碗沿上拿眼睃着凤岐,仿佛生怕他突然变脸。然而直到他咕嘟咕嘟把一碗药喝完,凤岐才重新开口。

    “你虽是孩子,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和你说明白。就你这次做的事,如果你不是荒原客的孙子,我定然不会替你耗心血制解药。”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自己中了毒,好让陆长卿注意你,陪着你。但你真心喜欢陆长卿的话,就不该让他担忧和伤心。你这么做,我很生气。”

    “这次没出大事,我姑且饶过你,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他。但是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么任性胡闹,我只好亲自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凤、凤岐叔叔”不知为什么,听完凤岐的话,谢砚想了半天反驳的尖锐话语,最后到了嘴边,却只剩这句。

    凤岐轻轻叹道“小砚,你在陆长卿身边很好。我和他终归是两条路上的人。我近日就会离开,今后你好好陪他吧。”

    “你要走了”在谢砚的预想中,凤岐应该恨不得死赖在陆长卿身边才对。

    “既然注定要走,还是早走的好。”凤岐闭上了眼,疲倦至极,“离开的路这几日找药我已经摸熟了,你想我尽快走远的话,就莫要告诉陆长卿。”

    谢砚听懂了凤岐的话,却不能明白他的心思。因为在他的心中,这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和心爱的人厮守。他实在不懂,凤岐既然和陆长卿彼此相爱,为什么反而要离开。他发觉自己的确赢不了这个人,因为他根本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谢砚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回大帐去吧。”凤岐的手遮住了眼睛,“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他全身笼罩在清冷的星光中,显得孤独而无法接近。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名字改了下,显得是个高级汗

    、第四十章

    北山之北,巉岩之上,远处山风呼啸冲面。陆长卿已经站了很久,狂风吹散了他的长发,青色的长袍在身后飞舞。

    谢砚抓着斗篷的风帽,有些惶惑地望着陆长卿孤绝的背影。凤岐走了已经七日。陆长卿虽什么都没有问,必定也已知道是他悄悄派人帮凤岐逃离。毕竟凤岐那样的身体,如果没人相助,不可能只身离开秘营。

    “长卿哥哥”谢砚低低地呼唤,那声音小得近乎被风吹散。

    然而陆长卿却听到了,身子微动,旋而走下了高岩。

    “之前带了凤岐来,其实我一直在犹豫。”陆长卿把弄着手中石头,“若是他肯留在此地,那我要不要这样苟且偷安一辈子,还要不要夺下周朝天下祭奠我的兄长。”

    他说到这里,想起了那一日他对凤岐说,想他一辈子都不离开。而那男人当时竟毫不犹豫回答,只要自己不要他走,他就不走。

    他听了满心欢喜,仿佛终于和那人心意相通,然而却忘了,他所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个说谎话时眼都不眨一下的惯骗。嘴上说着不走,温柔地为他梳头,可是下一刻可以抬脚就走,毫不留恋。

    陆长卿苦笑了一下,“如今我倒不必再被理智和感情的矛盾煎熬,他已替我做出了决定。对他来说,比起我,总归是江山来的重要。”

    “没见过比这人心更狠的。”

    “长卿哥哥”谢砚忽然觉得,这样的陆长卿,着实有些可怜。

    “阿砚,你送他走也好,他的心既然要走,人留下也无益。“陆长卿淡淡道,说着把手上的石头递给谢砚。

    那一日凤岐说是捡草药,他却分明看见他将一块黑石收入袖中。

    “这是”谢砚细看着石头。

    “前日找了个行家询问,是块玄金矿石,”陆长卿微微一笑,“这座山是一座铁矿山。”

    谢砚眼睛一亮,“我听爷爷说过,江湖上有一些兵器十分厉害,就是因为在铜里掺入了玄金。但是这工艺并不成熟,即使是赫赫有名的铸剑师也常会失败。”

    “好的铸剑师多出自吴越,我已派人去请了。阿砚,你跟着你爷爷见多识广,此事你便劳你多上心。”

    陆长卿第一次正经交给谢砚任务,又不追究他送走凤岐的事,谢砚顿时感觉双肩沉甸甸的,却又十分充实。

    同年四月初七,纪侯入京。诸侯没有王的召唤是不可随意进入镐京的。萧怀瑾着人送信纪萧,令她对王言思兄心切,请王召他入京。

    萧怀瑾骑马到了宫门前,便有小厮牵走了他的马,一个小麦色皮肤、眉清目秀的年轻寺人恭恭敬敬道“太师,陛下令小人在此地恭候您入宫。”

    早听闻国师离朝后,公子留深起用了一批年轻有为的青年,授以枢要官职,没料到连身边伺候的寺人,也如此年轻。萧怀瑾暗忖。

    公子留深当年被国师所救,悄悄送入纪国,被萧怀瑾收留。比起国师凤岐,纪侯与王感情更为深厚。

    这一夜,未央宫的灯火彻夜未熄。

    公子留神听过了纪侯的话,面色凝重。

    “太师,你怎能确定,歧关崖底的山洞石壁上留下的字,出自陆疏桐亲笔”

    萧怀瑾发现凤岐从崖底回来后便神情恍惚,便决定日后要下那崖底搜寻。只是战后事务繁杂,他安顿了国内之事,搜寻了数月,机缘巧合下才发现了石壁上的字。

    昭元十九年六月廿四,细作密报,靖侯与犬戎欲攻镐都,瓜分中土。报之王师不及,吾亦久不得王亲近。故设下一局,密信邀犬戎瓜分靖地,赚犬戎与靖反戈。谋既成,岂料密信落入朝廷之手。王连下三道诏令,宣吾入京,吾俱不受。后故人病笃,遂急驰镐都,途中遇伏岐关,伏兵着王师之胄,然嘶喊间偶泄靖音,盖靖兵也。时逢暴雨,山石俱下,吾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刻字于石,惟愿有朝闻之故友,谨防兵变

    拓印下来的纸张上如是写道。

    公子留深的手微微颤抖,若是属实,靖国丰韫岂非怀有狼子野心他却将他加官进爵,又岂非养虎为患

    “陆疏桐的字迹,国师应该不会认错。何况歧关乃陆疏桐殒命之地,若不是陆疏桐所刻,又有谁会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洞石壁刻下这些字。”萧怀瑾道。

    “即使这是陆疏桐亲笔,却也未必属实。”公子留深道,“兹事体大,务必人证物证俱全。倒是国师,既然已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向寡人禀报”

    凤岐心思难猜,萧怀瑾也摸不出,但他解释道“国师恐怕也是担忧证据不足,不足以取信于王。”

    公子留深沉默许久,叹道“国师与陆家兄弟,真是纠缠不清。”

    “国师是三朝元老,对陛下忠心可鉴”

    公子留深摆了摆手,“太师不必多说,若非国师,留深不会有今天。对于凤岐国师,留深从未怀疑。听闻国师已离开探骊宫,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国师离开探骊宫了”萧怀瑾蹙眉,“他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很差,还要去哪里”

    “太师,”公子留深沉思道,“我不能留着丰韫这种心怀不轨的人了。”

    萧怀瑾一怔,“陛下方才不是说,陆疏桐亲笔也未必属实,为何现在却又说丰韫心怀不轨”

    公子留深轻轻一笑,喝了口茶。“当年在歧关关城,我被人追杀中毒之事,太师可还记得”

    那日极其凶险,萧怀瑾事后听纪萧说过,若非凤岐早在城里留有密道,公子留深必定性命不保。

    “我虽不认得那些杀手,却记住了他们的身法招式。回了宫之后,我一直在查这件事。”

    王一出手,调动的是国家的力量,自然非同小可。萧怀瑾低声问“查出眉目了”

    “那些杀手的武功路子出自江湖上一个叫截刀门的门派,查了许久,通过层层间接的联系,前些日子终于发现了些端倪,”公子留深神色冷然,“此事与靖国大夫玄渊有关。”

    “玄渊”萧怀瑾眉头锁紧。

    “听说靖国的魏谋与韩要二人掐得正紧,我们不妨推波助澜,让靖国近日生变。抓住这个机会,除了丰韫,收回靖国。若是让丰韫平了这场风波,再收拾他便要多费力气了。”

    推波助澜,萧怀瑾心中琢磨着这四个字,“陛下的意思是,杀了韩要之子”

    公子留深微笑起来。

    二人又谈了许久,蜡烛已经燃尽。公子留深叫了贴身寺人进来,吩咐道“阿寅,你替我送太师去夫人那里。”

    从未央宫走出,东方刚刚泛白,天还未全亮,四下静悄悄的。

    送萧怀瑾的这个寺人正是门口接他入宫的那个,看得出公子留深对他信任赏识。叫阿寅的寺人提着灯笼为萧怀瑾照亮路,走起路来很有精气神,又不饶舌,虽然萧怀瑾因纪国曾有过内侍乱国的历史而不喜阉人,但是看着这个年轻寺人,亦觉得顺眼。

    两人都不言语,气氛却融洽,于是萧怀瑾慢慢地走着,想着心事,一种疲惫从肩头压下。他觉得自己或是老了,所以才会感到一切如此让他厌倦。

    他回想起文王鼎盛之时,他还是弱冠少年,诸侯们一聚到镐京,就要吵来吵去,彼此挤兑。但是那时候,那些人做事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可以领兵混战,却不会做什么暗杀之类的勾当。如今光景却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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