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程博赡气息急促起来。他缓慢地转着眼珠,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往上会对上夏飞鸥那双冷静探究的狭长眼睛,往下则是他薄薄的、唇线分明的嘴唇。
程博赡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两片嘴唇上,只见豆粉色的薄唇轻启:“想接吻吗?”
程博赡咽了口唾沫,他想,但同时又有些抗拒。
“我想接吻,程博赡。”
夏飞鸥用气声说出这句话,呼吸间带着信息素的气味儿扑到程博赡脸上。他的名字从夏飞鸥口中念出来,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夏飞鸥的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程博赡握着夏飞鸥的手指瞬间收紧,浑身僵直地打了个颤。
脑子里最后剩下的一个想法是,还好,夏飞鸥刚刚叫了他的名字,这至少说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吻的是谁。
夏飞鸥用舌尖在程博赡唇缝间试探,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僵硬、紧张,甚至勉强,这让他原本的愧疚更加深重。夏飞鸥知道自己是太空虚太寂寞,他想要放纵,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一点温度,想要别人分担他的难过和痛苦,尽管他什么都无法回馈,他厌恶自己的虚伪和自私。
只是很快他这些自责的想法就被程博赡突如其来的热烈打断。程博赡放开了他的手,而是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他的后脑勺,在夏飞鸥撬开他齿缝的同时,突然张嘴咬住夏飞鸥的下唇,舌头长驱直入,深而重地吻住了他。
程博赡动作鲁莽而生疏,没什么技巧,吻咬住夏飞鸥,就像是叼住他的猎物,又把人按进沙发里,手臂紧紧地绕着他,要把他箍碎似的。程博赡哼哧地喘息着,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只会横冲直撞揪得夏飞鸥舌根生疼。那么用力,那么热烈,像是要占据对方的一切,同时剖开自己的所有,全部献上。
夏飞鸥从来没有被这样激烈地吻过,随着程博赡那陌生却诱人的信息素气味儿扑面而来时,他已经全然无法思考,只有同样用力地回吻住程博赡,一条手臂绕上去,按捏住程博赡的后颈。肉蔻和可可的香气交互缠绕,两个高大强有力的男人纠缠在一起,像两条互相啃咬的野狼。
夏飞鸥抱着程博赡用力一掀,两人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他从下位转到了程博赡上面,撑在他身上,胸膛剧烈起伏,面颊因为发热而变红,豆粉色的嘴唇此时也充血发红。程博赡同样急促地喘息着,梳得光滑的油头现在也乱得一塌糊涂。他和夏飞鸥对视片刻,下意识抿了一下下唇,便尝到了湿润的血腥味儿。
夏飞鸥腾出一只手揪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哑着声音说:“嘴唇破了。”
程博赡同样哑着嗓子:“没事。”说着他伸出舌尖,把冒出的血迹给舔掉了。
夏飞鸥咽了口唾沫,程博赡这个动作无疑是往火星子上添了把干柴,那些被悲伤压制太久的欲望轰然燃烧,立马变成了腾腾烈火。他喉头开始发紧,身体也像是被烧着似的开始发烫。程博赡嘴唇上的血迹又冒了出来,夏飞鸥再次俯身,想要替他舔干净,程博赡却伸手撑住了他的肩。
“飞鸥,你的信息素味道太浓了。”程博赡看着他的眼睛,是真诚的,也是拒绝的。
夏飞鸥顿了顿,立马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诱导得到了易感期的边缘。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去洗把脸。”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程博赡从地上撑起来,坐回了沙发上,先整了整自己被压起皱痕的衣服,又把头发理顺,夹着腿坐了一阵,等平静了一些,他又才抬眼去看被夏飞鸥关上的房间门。
其实早已经过了他所谓的三月之期。程博赡曾经自信满满地认为,三个月,或许不够让夏飞鸥完全爱上自己,但起码足够让他对曾经动摇,对自己产生感情。然而现在,程博赡又不是很肯定了。他接受不了夏飞鸥想着江乾月和他上床,于是咬着牙悬崖勒马,拒绝了夏飞鸥。
但是专家也说过,身体接触会拉近人与人的心理距离,这个界限也说不定刚好是一个突破点。遇到难题时,程博赡下意识开始用一种商业思维,思考冒险会带来的收益和风险。
冷静一些后,他又站起来把刚刚弄歪的地毯扯正,撞翻的脚凳扶好,重新坐回沙发,想一会儿夏飞鸥出来再跟他告辞。
没多久夏飞鸥出来了,手里还抱着棉絮和枕头。他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换上了居家的服装,好像刚刚发生的那些都是错觉。他理所应当地说道:“时间晚了,你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客房没铺,你来帮下忙。”
夏飞鸥让他留下,他又不想走了。程博赡讷讷地站起来,去客房帮忙铺床。
两人沉默地抖了一阵被子,夏飞鸥突然说:“刚刚的事,对不起啊。”
程博赡攥紧手里的被子角,虽然他都知道,但听到夏飞鸥这么说出来,他还是难免心里狠狠一坠。
“不要紧。”
床铺好了,夏飞鸥从又去拿来睡衣和洗漱用品:“这是我的睡衣,可能有点小,将就穿吧。”
“好。”
夏飞鸥走到房间门口,顿了顿,又转过身。
“你明天还可以放假吗?”
程博赡本来有些丧气地坐在床沿,听到这话又抬眼看夏飞鸥:“可以。”
“我明天还有一天假期,我们去约会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程博赡有点诧异,这么久了,邀约一向都是他提出,有时候夏飞鸥会应,有时候不会。夏飞鸥不应的时候,他就邀约得勤快一些,有时候弄得夏飞鸥有点不耐烦了,他才会答应。这还是第一次,夏飞鸥主动邀请他,而且说的是约会。程博赡似乎听到了冰封的河床裂缝的声音,他惊喜得睁大了点眼睛,一口应道:“好啊。”
“那晚安。”夏飞鸥对他微微笑道。
第98章 我有个孩子
天气渐暖,晚春午后的太阳照了一下午,到了傍晚,铁皮厂房温度有些高。
老鬼口渴难耐从床上醒来,宿醉的他歪歪倒倒起床找水喝,刚走了两步,就被脚底横躺的人给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回头骂了句脏话,抓起手边的瓶子灌了一瓶凉水,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手脚的力也恢复了一些,走过去对着脏地毯上的人踹了两脚。
“起来了,你他娘的要在这儿赖多久?”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地上的人跟死人似的没有反应,老鬼有些恼火,又踹了两脚。
“你他妈都快馊臭了,滚起来去洗澡,然后有多远滚多远,要死也别他妈在我这儿。”
程返大概是被踢痛了,这次稍微给了点反应,在地上扭动两下,终究还是没起来,而是从侧蜷着的肚子里掏出一沓纸币扔到了老鬼小腿上。
他嗓子跟被烧火棍捅过似的,嘶哑又无力,说道:“让我再睡会儿。”
老鬼弯腰捡起钱顺手丢进抽屉里,骂骂咧咧跨过他下楼了。
程返裹紧一张毛料有些脱落的手工织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之前处理下城的房子和物件时,老鬼从他这儿收走的。他埋首在这散发着一股烟臭味儿的破毯子里,以原有的姿势蜷着,却睡不着了。
其实他在早就醒了,这段时间都睡得不怎么好,醉得七八成的时候才能睡着四五个小时。他醒了却不想起来,好像一旦起来就必须得面对,面对江素律,和他口中的那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程返一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毫无准备,准确来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准备。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抚养一个孩子,要怎么当一个父亲。他一事无成,两手空空,他道德低下,品行败坏,他要怎么让孩子幸福长大,要怎么避免下一代的悲剧。明明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也承担不了。可是江素律却欺骗了他,那个为达目的不惜给他下套的Omega。自己一次又一次信任他,又一次一次被他欺骗,程返简直恨死了江素律。
夜色降下,灯光升起,老鬼酒吧和往常一样拥挤热闹,潮热的空气里混杂了酒水香烟和信息素的香味儿,糜烂堕落让人上瘾的味道。
和白天的萎靡不振相反,两杯酒精上头,老鬼亢奋起来,亲自坐镇吧台给客人调出各种各样让人忘忧解恨的液体。这一刻他似乎不该叫“鬼”,而是“神”,把廉价的快乐贩卖给众人的“神”。
程返从铁艺楼梯上下来,踩得单薄的楼梯“吱呀”作响。他径直来到吧台前,推开他位置上的一杯酒,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上,要了一瓶啤酒。
等一首音乐结束,在舞池里嗨完的小混混回来看到他的位置被人占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高声叫骂起来:“你他妈是眼睛瞎了吗?没看见这地方有人?还不快滚。”
程返垂着脑袋,颓然灌酒,才没多少会儿,他旁边已经积了四五个空啤酒瓶。
“你丫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小混混自觉不应该受到如此忽视,顿时火冒三丈,伸手去揪程返的衣服。
程返无所谓地被他揪住衣领,仍然拎着酒瓶一个劲儿地灌酒。
“你他妈……”小混混另一只手已经举起了拳头。
要说他这种等级的Alpha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招惹,但他现在实在过于颓废了,别人不仅感受不到他的压迫感,一眼看起来就是个烂酒鬼,在老鬼酒吧门外歪歪倒倒,一拳能揍死八个那种。
就在拳头快要落下去时,老鬼抓住了这人的手腕,另一只手给小混混揍人的拳头里塞进了一杯他刚调好的酒。
“消消气,他爸刚死了,人还是傻的,你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了。”
既然老鬼出面,小混混确实也要给点面子,端着这杯加了料的免费酒,骂骂咧咧挪到了旁边。
程返抬起眼睛看了老鬼一眼,三分醉意让他露出过多眼白。他舔了舔嘴唇,过了十几秒才回一句:“你爸才刚死了。”
“我爸是才死不久。”老鬼无所谓地说着,从杯架上摘下一个玻璃杯,往里加了好几种酒和其他东西,推到程返面前,“但我也没像你这副死样子。说说看,你这是怎么了?”
“管你屁事。”程返把酒给他推回去,把啤酒瓶喝了个底朝天,又对酒保招招手,比了三个指头,酒保马上又给他端上来三瓶啤酒。
“你要是死在我这儿了,那不就关我的事了?”
程返撬开瓶盖,老鬼一把抢过来,再次把调好的酒推给他,幽幽说道:“你这样喝啤酒没用的,看在你给了钱的份上,只有我能让你忘却。”
程返低头,目光幽幽地盯了一会儿那杯蓝色的液体:“喝下去我会死吗?”
“不会。”
“那没用。”程返又新开了一瓶啤酒。
老鬼在吧台后拖了张凳子坐下来,把刚从程返手里抢过去的啤酒和他的酒瓶碰了碰,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你到底遇着什么事儿了,说给我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
老鬼确实很好奇,约莫一个月前,程返突然失魂落魄出现在他店里,什么也不说,只是喝酒,醉了就睡在店里。一般人喝醉,老鬼都会把人扔出去,程返毕竟是他的老相识,就留他在这里过了夜。没想到这一夜一夜,一直过了快一个月了。老鬼也赶过人,程返每次也不说其他的,就是扔一把钱给他,那样子像是无处可去。又正是这点让人好奇,程返上城下城的相好那么多,他怎么会没有地方去呢。
程返实在是憋得太久,又无处诉说,在酒精的催化以及老鬼的追问下,他终于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我有了个孩子。”
“噗……咳咳……”
老鬼一口啤酒喷了出来,等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才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道:“你有个孩子?你的孩子?你确定是你的?”
“孩子妈妈说是我的,”程返捏着酒瓶的手指收紧了一些,“我也感觉,那孩子……是我的。”
那些日日夜夜的相处,隔着一层肚皮的陪伴,他从江素律身上嗅到的甜腻香味儿,以及那味道传递的安定感,还有那颗他没有亲眼看见得江素律吞下的药丸,程博赡对江素律和孩子的冷漠,以及给他创造了那么多陪伴那对母子的时间……只要稍微动动脑筋,甚至多相信一点直觉,程返都应该早就发现那孩子是他的了。
“你要吗?我是说那个孩子。”老鬼放下手里的酒瓶,盯着程返,突然认真起来了。他是懂的,他很明白程返躲在这地方的理由,并且感同身受地感觉到压力和担心,“实在不行,还是去劝孩子妈妈打了吧,还小的话,就只是一团肉而已,就跟胳膊上少了指甲盖那么一块肉一样,有点痛罢了, 肉本身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程返双手抱着酒瓶,讷讷盯着自己手指,机械地说道。
“!”
“……所以你就跑到这儿躲起来了?”
他抬起眼睛,眉头深皱:“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开始给孩子当父亲吗?”
“那你他妈怀着的时候咋不想办法,现在说个屁啊。”
“他妈妈没告诉我,出生那一刻我才知道。”说完程返把瓶口塞嘴里,扬起脖子,一通猛灌。
老鬼听到这儿,反而松了口气,耸了耸肩膀:“那就不关你事了。”
酒灌了一半,程返听到老鬼这么说,突然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他想知道怎么不关他的事,他想知道怎么破解这个无解的难题。
“既然孩子妈妈在出生那一刻才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