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
距离问剑山庄的事情已过去一月有余,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问剑山庄由两兄弟母亲家里的人接管,陆离终于得以安息,和父母葬在一起。
至于陆粼,罪人的身份丢尽了家族的脸面,这样一个杀尽血亲的人,身死之后特意请了法师做了七天法 ,而后火葬,骨灰埋在善慈寺的山脚下,以此消除戾气。
这一切已经和世人没有什么关系了,对于不相干的人们来说,这些只不过是一桩 谈资,热闹一阵,也就散了。
眼下都忙着筹备过年事宜。
对于容华来说,过年比平时要冷清许多,殿里的侍人大多都回去过年了,只有一些家仆一起置办年货。届时贴上春联,挂上红灯笼,装点得喜庆吉祥,热闹几天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年容华很紧张。
今年要去喻怀瑾家里过年。
和喻怀瑾的家人们一起过年。
为了准备见面礼,容华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眼圈青黑,神情疲惫地否定一个又一个冒出头的想法,莫琼也深受其害,提议他干脆去问问当事人。
容华虽然此法实在有些丢脸,少不了被人一阵调戏,但实在无计可施,别无他法了。
“见面礼”喻怀瑾丢下修枝的剪子,颇觉满意地看着修剪得骨肉均匀的罗汉松,沉吟道“我想想,父亲他喜欢很喜欢和人下棋,你下棋是个中好手,这个就不用担心了。至于娘亲么,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个也是没有问题的。”
容华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的紧张去了大半,他拉着喻怀瑾坐下,“你爹娘好相处吗”
喻怀瑾勾着他肩,一脸揶揄,“大侠,不要这么紧张嘛,有我罩着,你进门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容华有些恍惚地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什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喻怀瑾拍拍他华美的脸,“嘛嘛,丑媳妇都是要见公婆的,你没问题的。放松放松。”
容华笑了起来,抬手托住人后脑结结实实地盖了上去。好半晌才放过人,喻怀瑾捻着殷红的唇瓣,声音有些沙哑,“这么迫不及待,嗯想要和我生米煮成熟饭啊”
容华看了他一瞬,错开眼神。
喻怀瑾被逗乐了,“你真的是”
笑了一会儿他说,“见你爹娘的时候我也很紧张。”
容华回想起那时喻怀瑾面不改色对着他爹娘侃侃而谈,实在看不出来紧张。他握紧他的指尖。
“毕竟你那么好,偏偏看上了我。”喻怀瑾半是调侃半是真心地对他说,“我有些怕他们不愿意把你交给我。”
“不会,”容华说,“他们都很喜欢你。”
喻怀瑾额头轻轻贴上去,“那我就放心了。”
“夫人,你在干什么”清隽的男人走进房间入眼满是红,红色中间站着个秀美的夫人,她没有回头,摩挲着布料,“瑾儿不是带了人回来吗我琢磨着着吉服该做成什么样式。”
清隽男子面色登时难看起来,“是不是为时过早他们才认识多久,就想着要成亲。”
“况且我们还没见到人呢,你就张罗着要把儿子的婚事给操办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自己舍不得儿子就直说,非要这样阴阳怪气。再说了,瑾儿认得人必然不会差,他们非要成亲,你还能拦住不成”
男子焦急地踱着步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阿瑾性子纯良,我就是担心他碰上狐狸,把他五迷三道的,到时候出了事,心疼的还不是我们”
“哎哟您就歇歇吧,正主还没有见到呢,就一个劲地胡思乱想。”
“他们兄弟俩都神神秘秘地瞒着我,要是知道是谁还好些,偏偏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心里没有底。”
“省点心,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过不了几日的。”
“夫人哪”
“啧,看你的棋谱去,少来烦我。”
清隽男人眼睛一亮,“我有法子了。”
“什么”
“没什么。夫人真是聪慧过人,我回书房了。”
一路向南,矫健骏马在疾驰第六日的早晨终于驶进了一片密林。“我们快到了。”
喻怀瑾微笑着对他说,方澄泓放下书,做好下车的准备,容华看向窗外,怀里胖猫轻轻摇着尾巴。
穿过密林入眼便是房屋林立。
一片张灯结彩,泼天的红绸从这便一直蔓延到尽头。
路的尽头,就是喻怀瑾他们的家。
那是一座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屋子,青砖白墙,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方族族长就住在这里
三人陆陆续续地下了马车,侍人上前扣门,片刻后门慢慢地打开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喜笑颜开,“诶呦就猜到是你们回来了,快些进来,老爷夫人可想得紧啦”
方澄泓自轮椅上站起身,轻轻拥住他,那老人又惊又喜,“您可小心点,别久站,快坐下”
喻怀瑾带着容华进来,面前的老人在他看来是一瞬间苍老的,时隔经年,喻怀瑾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生硬地叫了声,“赵伯。”
老人看着他红了眼眶,“我的小少爷哟,一下子就长大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吧”
容华见状微微见礼,“在下容华。”
“好啊好,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夫人。”
赵伯已经没影了,容华握着喻怀瑾的手踏过陌生的青石板,脚下都有些飘忽。喻怀瑾的爹爹和娘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认可他
喻怀瑾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回过神,跟着他进了花厅。
刚进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男人清隽,女人秀美,看起来一派温和。
方渐澈在他们一进来就锁定了目标。
就是这个人,长得倒有些眼熟,撇开这个不提,这种长相一看就有很多人喜欢,也不知道经不经得住诱惑,到了长辈面前居然还牵着瑾儿的手。
琥珀还窝在他怀里。
这是光明正大的示威吗
大胖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扔下容华自己逃命去了。
木舒刚看见喻怀瑾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多久没见这个孩子了,他像是春笋一样生长着,转眼就变成独当一面的青年了。
这个孩子垂着眼站在那里,看上去像是毫不在意,但她知道,他是手足无措了。她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抬起他的脸,“阿瑾。”
喻怀瑾抿了唇,顿了顿有些颤抖地说“娘亲。”
“诶。”
方渐澈凑上前,“还有爹爹。”
“爹爹。”
“诶”
方渐澈老怀大慰,但是该在意的依旧在意,他看着喻怀瑾,示意道“瑾儿,这是谁”
“他是容华,七重殿的殿主,我的爱人。”
方渐澈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勉勉强强挤出一句青年才俊就不过问这人的事,拉着儿子问东问西。
容华本来就就对这件事情很是敏感,眼下更能轻易感觉出来这位伯父不喜欢他。木舒白了一眼自家没出息的夫君,笑眯眯地向他表示关怀。
“嗯华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容华绷着脸点点头。
这孩子还挺可爱, “你们没来之前,我正在愁吉服的样式,正好,你和我一起去挑挑吧。”
“吉服”
伯母是同意他们的吗这样轻易就可以接受了
“你可能不知道,”木舒带着他出去,“我们家里啊,带人回来可是抱着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想法。”
容华回头看着喻怀瑾,他正和父亲谈笑,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脸笑着,向他摆了摆手。
木舒拿着图册,“这些都是今年的新样式,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容华接过,看着一张张精致的吉服。
看来这孩子也是抱着成亲的目的,木舒轻声问他“你和阿瑾是怎么认识的”容华合上图册,整理了一下语言,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经过和她细细说了。
听得木舒时笑时哭。
整整一个时辰,这个故事才说完,木舒按住通红的眼眶,“谢谢你。”容华摇摇头,“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木舒平息一下情绪,“那作为母亲,对儿子救命恩人感激涕零也是应该的,”她吸了吸鼻子,“他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木舒郑重地看着他,容华点点头,“请您放心,他比我的性命重要。”
木舒摆摆手,“我只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到老。”
“他爹那边我会搞定的。他毕竟这么久没有见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了,身边还带着人。”
容华想想还真是有些膈应,“无妨,我可以理解。”
“瑾儿,你这次要在家里待多久”
喻怀瑾撑着下巴,“你想让我待多久”方渐澈揉乱他的头发,“我当然是是希望你待得越久越好,只是你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一定待不习惯。”
“我又不是过了年不回来。”喻怀瑾对着他扮了个鬼脸,“容华还有七重殿要打理,过完年就要走,我就待在家里,等他忙过了就和他一起去游游山玩玩水。带着礼物回来看你们。”
“还有,”他看着方澄泓,“哥哥也可以好好休息下,把手上的事情放开交给下面的人,你自己也好出去转转,透透气,一天到晚处理公务,老了头发都要掉光。”
方澄泓脸上僵硬一瞬,这小子仗着父亲撑腰,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了“谢谢关系,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方渐澈敲着桌面,“你真的想好了,以后就是他了。”
喻怀瑾正色道,“我想好了。”顿了一顿他又说,“爹你少为难他。”
方渐澈哼了一声,这才多久就知道护着外人了,“我当然不会了。他会下棋吗”
“很会。”
“这就好,我进来得了一本棋谱,着实技痒,想找个人一起破一破。”
喻怀瑾点点头,想着爹爹不久之后就要掉进自己挖的坑,迫不及待地想看场好戏,“好啊,您吩咐,什么时候”
“就今晚吧,用过晚饭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有生之年,我居然也写到了番外
咩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