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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 第8节

作者:彻夜流香 字数:22617 更新:2021-12-29 04:58:20

    “你把他们都杀了”汪涵震惊,脸色变得如同死灰。

    原夕争慢条斯理地道“你很遗憾他们没来得及卷铺盖走人”

    汪涵浅浅的眉毛抖个不停,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原夕争微笑道“你知道的。”

    汪涵的眼睛看着原夕争,随即嘴角一弯,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原夕争道“是,你诚实地答一题,我便让你多活一年。”

    汪涵打开了扇子,轻轻摇了摇,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呢”

    “京城里梁王将会被封为盐史,这个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吧”

    汪涵微笑了一下,道“是。我很好奇你怎么能查出是我呢”

    原夕争微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现在只是挨个在问。”

    汪涵的脸皮不由轻颤了一下,原夕争轻轻皱了一下眉,道“你为什么激怒楚暠”

    “兵者谋心也,盐史这个位置能令人富可敌国,楚暠得到这个位置,那么帝座他是坐定了,我这么一散布谣言,他如何能不急。他一急就会出错,一出错自然就会很多机会。”

    原夕争静静地听着,道“到底是谁杀了原村满门”原夕争一直做出一副要长谈的样子,这个问得很淡,很自然。

    汪涵听了,笑道“我相信你绝对打听出来,楚暠在那一天去过原村,对么假如朝庭不是查到这一点,这件案子又怎么会处理成这样不明不白呢”

    原夕争道“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不太相信楚暠是真的凶手。楚暠性格暴躁,可不是蠢材,不可能会让人抓到这么明显的把柄。”

    原夕争很轻地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杀了原村满门”

    汪涵轻笑了一声,道“能够在一夜之间把雇佣了不少江湖打手的原村灭掉,需要至少三百个以上的强兵,这样的势力不多可也不少,你这个问题又是在挨个问吗”

    原夕争一双眸子冰凉地看着他,道“不,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在问你是不是凶手”

    汪涵的嘴唇微动了一下,然后才道“这个问题回答你,我要多活十年”

    原夕争弯腰,看着他的脸,道“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不想活那么长”

    “回答我”原夕争冷冷地道。

    汪涵冷笑道“原夕争,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对我汪涵大呼小叫么”

    原夕争手起掌落,拍在他的肩头,汪涵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的嘴唇哆嗦着,浑身都在颤抖,原夕争淡淡地道“汪涵,我的耐心有限。”

    汪涵先是硬撑了一会儿,就接连二三地惨叫了起来,不过片刻就汗如雨下,原夕争手一拍,他整个似软瘫了一般坐倒在地上。原夕争淡然地站在他的面前,依然是俊秀的模样,但在汪涵的眼里却成了摧毁他一切,索命的魔鬼。

    他机关算尽,却终是替人做了嫁衣裳。他叹了一口气,像认命一般抬头看着原夕争,嘴唇动了很久,他手指的轻按了一下胸,吐出了四个字“德王楚昇。”

    “杀了我满门,对他德王楚昇又有什么好处”

    汪涵悠悠地道“因为楚暠。”他见原夕争轻轻皱了皱眉头,便解释道“若非如此,你怎肯帮着梁王来对付荣王呢,要知道如今的梁王就算花上他吃奶的力气也别想撼动荣王的一根小指,这样的敌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说着一笑,笑得非常诡异,不厌其烦地进一步解释道“人人都知道德王楚昇是荣王的跟班,所以便不会有人知道荣王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德王。能让荣王焦头烂额,还能随便送自己盟友一桩礼物,何乐而不为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原夕争,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原夕争直视着汪涵的眼睛,隔了一会儿,才非常轻淡地又问了一句“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一天是族长夫人的寿辰,原村满门都会回去庆贺”

    汪涵不由自主地一愣,他抬起双眼,原夕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他,似乎想他的双眼一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说,你是怎么知道原村人这个习惯的”原夕争的声音微微沙哑,尽管越来越大雨声中显得不那么明显。

    “那天是原氏族长夫人寿辰么哈哈。”汪涵略带困惑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只很纤薄白皙的手,只那么轻轻一握便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汪涵的脸上便显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原夕争怒道“你笑什么”这句只一出口,原夕争猛然省悟到有什么不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汪涵吃力地冲着挤出了一句“你我不过只有一样差别,就是我走得比你稍微早一点。”原夕争手一松,汪涵像一条无骨的泥鳅一样滑落在地上,他的眼睛半睁着似乎还在看着原夕争。

    这个时候楚因站在窗前在看帘外的雨,曾楚瑜轻轻地站到了他的背后,道“王爷,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让子卿单独去审汪涵,如果汪涵一口咬定是您指使的,这可如何是好”

    楚因看着窗外的雨帘,淡淡地道“他不会咬我,因为这不是事实,我是反对他去杀原村满门的主意也不是我出的。”

    曾楚瑜的脸色苍白了一下,道“王爷是决定要把楚瑜抛出去了,对么”

    楚因低了一下头,再转头,柔和地道“楚瑜,你虽然说我们是夫妻一体,但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相信这一点,对么其实,在你明知道我在场,还要授于汪涵杀了原村满门这一条毒计,我就已经能明白唯有你才是与我一体的,你完全站在了我的立场上,没有考虑过你说这话的时候会不会让我瞧不起,让我鄙视你,让我觉得你过于歹毒而远离你”

    曾楚瑜热泪盈眶,她抬头看着楚因俊俏的脸,她颤声道“我怕的,王爷。”

    “不用害怕。”楚因淡淡一笑,道“汪涵根本不是我的人,他其实是我六哥的人。”

    曾楚瑜大吃了一惊,吃吃地道“王,王爷”

    楚因伸手将她搂入怀中,道“我让你送给汪涵的玉佩,你送给他了吗”

    “送了,王爷那是什么玉佩”

    楚因微笑了一下,道“是一块让汪涵不会把你咬出来的东西。”

    曾楚瑜好奇地道“这是为什么”

    楚因淡淡地道“汪涵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他喜欢过自己的师妹,但是他的师妹却嫁给了楚昇的一位幕僚。他觉得自己的师妹是贪图楚昇门下有钱,而自己穷困,于是便也投靠了老六,并且刻意构陷他师妹的丈夫,令他自杀身亡。汪涵的师妹本来就是一个药罐子,身体极为不好,受此打击便一命呜呼。汪涵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其实必定心存内疚这就是为什么,他一见了你,便对你有好感。”

    “王,王爷”曾楚瑜想争辨什么,楚因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唇,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心里很清楚。那块玉佩便是他的师妹经常在挂在胸前的一块,而我只是依样打了一块似是而非的让你挂着。”

    “王爷”曾楚瑜轻声道,“从他一踏进这梁王府,你就知道他不妥为何还要留着他”

    楚因轻轻叹息了一下,道“他也算是一个良材,若非别有所图,怎么会屈就在我这个小小的梁王府呢”

    曾楚瑜抚摸了一下他的嘴唇,怜惜地道“王爷,你以后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无论如何你还有楚瑜。”

    楚因搂着她,看着窗外,像是无意识地道“对啊,我至少还有你。”

    原夕争回到王府的时候,楚因正一人独酌酒,见了原夕争便大喜道“子卿。”

    原夕争一低头,道“王爷。”

    “来,坐。”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您,汪涵死了。”

    “死了”楚因大吃一惊,道,“怎么死的”

    原夕争拿起酒杯,道“原本应该是死在我的手里,现在大概算是自尽吧。”

    “你为什么要对付他”楚因看着原夕争不解。

    原夕争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道“王爷,汪涵其实是楚昇的人。”

    楚因隔了许久,才自嘲地道“这一点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若非如此,以他之材,又怎么会屈就在我这么一个小王府里我一直以为这六年朝夕相处,已经能让他真心将梁王府当成是自己的家,原来依旧是我在一厢情愿。只是他这又是何必,就算我们主仆一场情分尽了,也可以好聚好散。”

    原夕争微微低了一下头,起身跪下,道“子卿擅自做主,请王爷责罚。”

    楚因将原夕争搀扶起来道“别怨我,子卿,你没错。我刚才只是一时情绪失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看向窗外的雨帘,缓缓地道“这六年来,他一直都陪着我,里面有多少虚情假意都似乎不真切,唯有那六年的陪伴却是实实在在的,似汪涵这种人,我也知道是万万不能让他活着的。可你说他死了我还是会忍不住有一点难受”

    原夕争沉默了许久,方才拿起酒杯,道“王爷,我陪您喝酒。”

    楚因看了一下精致的酒杯,微笑道“这种小酒杯怎么解千愁,我们换上酒坛去屋顶喝吧。”

    “屋顶”原夕争看了一下外面的雨帘,楚因抓起原夕争的手臂,笑道,“跟我来。”

    楚因带着原夕争进了书房,然后推开里面一道门,竟然是一间屋内的向上通道,顺着那曲折蜿蜒的通道,他们竟然上了大厅的阁楼。这间阁楼里堆满了书籍,类似藏经阁。

    楚因打开窗户,然后坐在窗棂上,笑道“这下面便是正房的房顶,我们跟坐在屋顶上饮酒也无甚差别。”

    原夕争一跃而上,坐到了楚因的身边,笑道“王爷,这里真的有坐在屋顶上的感觉。”

    楚因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字是沛离,你就叫我沛离好了,不用太见外。”

    原夕争略略犹豫了一下,便叫了一声“沛离。”

    楚因的眼神微微一动,含笑道“子卿。”

    原夕争会起酒坛,笑道“来,我们今夜痛痛快快地饮一回酒,明天再重新来过。”

    楚因微笑地举坛,道“好。”

    两人沉默地饮酒,雨水很轻很薄,因此风一吹便成了烟,原夕争看着雨水里的层次鳞栉的黑瓦屋顶,它们统统都被笼罩在了烟雾当中,显得是如此地不真切。

    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原夕争想起了李缵,想起了他们一起饮酒那晚,红月当空,李缵踏着白霜从远处而来。这么想着,原夕争觉得心不自觉有那么一阵抽紧,连忙举起酒坛狠狠地又喝了几口。

    原夕争酒喝得比楚因猛,似乎也醉得比楚因快,当楚因还在慢条斯理地喝酒的时候,原夕争已经似乎有一点不胜酒力了,靠在了窗的一边。

    楚因几乎是用一种细细欣赏的目光慢慢地看着眼前的人,从他用一块很简单的帕子绾起来的长发,到饱满的前额,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原夕争侧面远比正面要显得柔和与委婉。

    楚因玩味着对比原夕争与曾楚瑜兄妹两个,他们两个刚好是一正一反,原夕争看似刚硬,实则柔软,而曾楚瑜呢,看似柔弱无比,其实心性极为刚硬。

    如果要楚因来判断,他会觉得曾楚瑜更吸引自己,她时而痴情,时而歹毒,看似温柔似水,实则激烈如火,那样的女子像一朵黑色的花,明明令人觉得它是致命的,却偏偏因为绽放在雪地里,又令人觉得珍贵异常。

    可是楚因不会为了这朵黑色的花而心跳,也许因为在这之前,他先见着了原夕争。

    如果非要拿花来比原夕争,楚因觉得雪莲会比较贴切,它屹立在雪山之巅,没有妖艳的色,却风华绝代,它傲视着足下千丈的深渊,等待着一个合适的人来采摘。

    他的手慢慢伸向了原夕争俊秀的脸,他在想不知道自己是否算得一个合适的人,但是他知道如果想要占有眼前这个人,他就很有可能会掉入千丈的深渊,因为这个人是一个男子。

    楚因的指间还未碰到原夕争的脸,原夕争的睫毛就轻颤了一下醒来,看着几乎触及自己脸庞的指尖,略微困惑地问“王爷”

    楚因手一翻,露出扣在掌心里的一件衣衫,微微一笑道“我见你睡了,有点担心你会着凉,所以脱了一件衣衫给你盖着。”

    原夕争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下意识连忙坐直了身体,笑道“王爷,子卿的酒量欠佳,让你见笑了。”

    楚因笑道“真没想到,看你平时性子挺沉稳,喝起酒来这么猛。”

    原夕争低了一下头,突然一掌拍在酒坛上,将酒坛拍得粉碎,道“我以后不会再喝这种误人的东西了。”

    楚因微微一笑,也不劝解,原夕争转了一个话题,道“王爷”

    “你刚才不是答应不叫我王爷,叫沛离吗”

    原夕争微微有一点尴尬,道“王爷,你我君臣身份,我知道您是好意,可是日后辅臣会愈来愈多,倘若我叫您的名字,会带来很多不便。”

    楚因慢慢地靠到窗框上,温和地道“是啊,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王爷,你有没有考虑过盐史的位置”

    楚因点了点头,道“事实上汪涵有跟我提过,他说他已经联系了南边的盐商,现在原氏不在了,他们也是群龙无首,所以汪涵似乎已经笼络住了他们。”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王爷可曾想过昌帝心中太子的位置属意谁么”

    楚因看了他一眼,原夕争道“我们一起写出来,然后一起亮好么”

    楚因见原夕争说完沾了一点酒水在自己的掌心下面写了几个字,便也笑笑,食指沾了一点酒水,在掌心下面写了几个字。

    两人同时揭开掌心,发现彼此掌心下面写的都是楚昇,于是相视一笑。

    楚因叹了一口气,微微苦涩地道“人人都道父皇性子柔和,所以不喜欢楚暠必定会喜欢性子相对平和的梁王,却不知父皇虽然不喜欢脾气残暴的楚暠,但他吃够了性子绵软的苦,又怎么会中意我呢更何况就像你说得那样,要把底子薄弱的我扶上这个位置,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王爷”原夕争见他感伤不由轻声安慰道,“王爷也不用太过菲薄,你在昌帝心中并非全然没有分量,否则”

    “否则他就不会把我挑出来给楚暠当假想敌人了,对么”楚因微微笑道,用很温和的语气道,“因为他老人家需要楚暠出错,却不想掀起朝中两派势力对立,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原夕争微笑道“至少王爷,昌帝是认可你的,因为他觉得一无所有的你还是有能力与权势滔滔的楚暠一战。”

    楚因微侧眼眸,笑道“你可真会安慰人,子卿。”

    原夕争微笑道“王爷,所以你第一步要做的便是退出与楚暠的战场,把本来的敌人位置还给楚昇。”

    “父皇会同意么”楚因略略皱了皱眉。

    原夕争一笑,道“昌帝当庭训斥你,已经是对你抱有歉意,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应该可以。”

    “合适的机会比如”

    “比如盐史这个位置,昌帝迟迟不颁旨诏告人选,只怕是考虑到这个位置至关重要,首先这个人会长期与北国有接触,日后必定有可能会得到来自北国的支持,其次是这个位置能造就一个财力雄厚的皇子。昌帝必定是想要将这个位置传给楚昇,只是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难免大家便知道他其实中意的是办事严谨,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德王楚昇了。”楚因微微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同为儿子,父皇为楚昇想得何其多。”

    原夕争没有去接楚因的自怨自怜,而是道“因此,我劝殿下放弃盐史这个位置,力荐德王。”

    楚因的瞳孔一收缩,道“如此我岂非已经将帝位拱手让给了楚昇。”

    “非也”原夕争微微笑道,“首先,楚昇一旦从暗到明,他必定会比你激起楚暠更大的仇恨,以楚暠的脾气,肯定恨不得要不惜一切将楚昇拉下马。而以他朝中的实力,即便楚昇有昌帝的支持,在两三年内他也还不是楚暠对手。其实朝中一失,与财力一得,楚昇的实力不会有太大的增长。”

    “可两三年后”楚因皱了皱眉头。

    “两三年的时间足够让您变成一个实力的王爷了。”

    楚因苦笑了一下,道“如何能够”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去边关”

    “边关”楚因的眼帘猛抬,眼里露出亮光。

    “对,渡了江便是荆州,那里是现在北齐与南朝的交界处,人群混居,民风特异汉江以北原本属于南朝的地方现在大多数都被北齐占了,若北齐再次开战,荆州会是下一个目标,因为夺了荆州,北齐便要顺江而下,直取建业了。”注20

    “王爷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原夕争说着伸出手接了一滴从檐下滑落的雨滴,细长的手指托着一滴晶莹的水滴,别样的纯净,“混乱割据之地,便是海纳百川之丘”

    楚因看着那只手,问“那子卿必定会陪同我前往么”

    原夕争转过头,微笑道“自然。”

    “好。”楚因点头,然后微微一笑,道,“有子卿陪着,去哪里都无所谓。”

    原夕争触及楚因的双眼,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转过了眸子,回避了他的目光。

    翌日,楚因上表力荐六皇子德王楚昇为盐史,更自荐为其担当前锋,去荆州开立边市,以供两国交易。

    楚暐看了跪伏在地上的楚因很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因儿,荆州太危险了。”

    楚因伏地道“孩儿知道,但此事至关重要,孩儿文武皆有欠缺,唯有这一腔热血可用,倘若父皇让孩儿去边关,孩儿必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耽搁六哥的事。”

    “唯有这一腔热血可用”楚暐叹息道,“好好,你真是个好孩子。”

    昌元十八年,德王楚昇被任命为南朝盐史,负责所有北齐食盐的交易。

    同年,一直被流言是昌帝属意的势弱皇子楚因出京前往荆州,奉命筹建边市,至此所有有关他太子的流言都终于此。

    注20本书所有的地理都采用三国鼎立时期的地图

    第十七章

    瑞安骑着马送了他们一程又程,直至渡口,原夕争才转过身来笑道“瑞安,如果你并不想跟我们去荆州,那就送到这里吧。”

    瑞安英挺的鼻子微微皱了皱,冷傲地道“本宫去荆州又怎么样,还能有人阻我么”

    原夕争微笑道“这样你新调教出来的三十六美男云裳舞会无人欣赏的”

    瑞安不屑地道“那三十六个加起来都跟你没法比”

    她此话一说,原夕争的神情微微一变,低头道“瑞安,我们说好了”

    瑞安长出一口气,道“原夕争,你不是开不得玩笑吧。”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楚因负手站在船上,看着原夕争与瑞安话别,他的目光很淡地看着两人。

    曾楚瑜轻轻咳嗽了两声,让青湘扶着走到船头,温柔地笑道“子卿啊,你再不走可要耽搁行程了。”

    原夕争回头冲她哎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微笑道“我真的要走了,回头再见,瑞安。”

    原夕争刚想转身,没料到瑞安突然投到了自己的怀中,原夕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只好吃吃地道“公主,你,你”

    瑞安将什么东西塞到原夕争的怀中,还顺手摸了两把胸,幽幽地叹道“真是太可惜了。”

    原夕争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飞了起来,一把掀起瑞安,面皮抽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瑞安凤眼一弯,附在原夕争的耳边轻笑道“这是我在荆州的联络点,有事情就让她们联络我,我很快就能到。”

    原夕争头皮发麻地谢过这位令所有男人都觉得恐怖的公主,急急转身跳上船,但转念一想,所有的男人都觉得瑞安恐怖,那么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吧,不禁低头轻叹了一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

    原夕争一转头见楚因微笑着看着自己,连忙道“没什么,王爷。”

    船头的风稍许有一点大,曾楚瑜轻轻咳嗽了两声,楚因立即转过头,温和地道“你看你,风这么大,还不回舱。”说着,他搀起曾楚瑜的手臂,曾楚瑜的脸微微一红,由着楚因将她送回了舱里。

    原夕争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浅浅一笑。

    船行了约十数天之后,便到了汉江以北的重镇荆州。

    楚因与原夕争都还好,唯独曾楚瑜吐了几回,一直都不太适。

    一行人踏上码头,荆州刺史颜凉已经带着人马候着了,礼仪周到地将楚因迎下了船。

    楚因只不过才刚刚踏上荆州的界面,还未上桥,码头上突然冒出来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手持着讨饭的残碗,拖儿带女,呼天抢地的跪在楚因的面前。

    楚因大吃一惊,颜凉更是大惊失色,连声喝斥手下赶快把这些暴民赶走。

    士兵举起兵器撵赶着乞丐似的流民,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白发苍苍满面泥垢的老人家背后站了一位公子,将那差点跌倒的老人扶住,然后手一抬便将立于近处的士兵手中的矛枪劈断。

    颜凉见这人正是一直尾随于梁王夫妇身后的那位青衫公子,不由心中一惊,只听楚因冷冷地道“既然这些人都是来找本王的,那本王听听他们说什么便也无妨吧”

    颜凉面露尴尬之色,道“王爷,此多半为南朝失地的流民,因为他们的土地叫北齐占了,所以只好来荆州讨饭,可是小小的荆州哪里能容得下这成千上万的难民,更何况这些人穷起来,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做得出来。小臣这也是为荆州的治安着想。”

    楚因皱着眉头,这些流民齐齐地跪在他的面前,哭泣道“请梁王收留我们吧。”

    原夕争放眼望去,只觉这些人莫不都是面露凄惨之色,骨瘦如柴,有不少人还是断肢残臂,显然都是在战争中才变成了废人,最不忍睹的便是那些眼露惊慌的孩子。他们都是战乱与野心的牺牲品,原夕争不禁心生不忍。

    楚因低头沈吟,他的实力可禁不得这些累赘拖累,可若不收,不免声名又会受损。

    “王爷,楚王宫不是也需要不少仆佣嘛,不如就交给楚瑜从中挑一些合适的来用。”曾楚瑜在一边突然开口道。

    她这么一开口,底下不少人面上露出了狂喜之色。梁王府倘若招起仆佣来,几千人容不下,可是二三百人却是收得起的。楚因听她一说,不禁暗暗赞赏地看了一眼曾楚瑜,这样既不用受这些流民的拖累,又有了一个体面的交待。

    “各位都不用在这里围着了,若是有心为梁王效力,便都去楚王宫等候雇佣吧。”原夕争清亮的声音一下子便传出了老远,每一个人都仿佛如同有人在耳边清晰地说道。

    这些流民一直都无家可归,北齐驱赶,南朝不收,又渡不得江,如同孤魂野鬼。如今突然有了盼头,不免涕泪横流,大喜过望,拼命地给楚因叩头,大呼千岁。几千人这么齐声一喊,当真声势壮观,令人触目惊心。楚因看着伏在脚下的这些人,忽然觉得整个人已似有了君临天下的威严。

    楚王宫在荆州郢都,是城中城,当年楚国的王宫,一条白玉石栏桥连过琵琶湖,接着楚王宫的云梯,雄伟壮丽的宫殿高高地驾于云梯之上。

    楚因攀登上云梯,当他踏上宫殿大门的台阶,这么回头一望,此时恰是黄昏,夏日的太阳少了几分荼毒,又刚下过一场雨,远处的天空宛若漱洗过似的一碧如潭,荆州的山河便尽收眼帘,还有尾随着拾阶而上的原夕争。

    荆州虽然属于南朝,可是却又与京都一江之隔,反而离得北齐的国土更近些。

    当年与北齐奋战的本地军士,不是战死在了沙场,就是变成了流寇四处袭扰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这些城镇。

    其中最为声名显赫得是南朝的旧虎贲校尉汤刺虎,他因曾失守荆州而获罪,可是他没有奉旨被收押回京,而是带着自己的骑兵反出了南朝,成了长江以北最凶狠的马贼。他因为少了一只眼睛,又被当地人叫作独眼虎,他带是是骑兵,所以常神出鬼没,早上还在白帝城,晚上就能到荆州,令人防不胜防,无论南镇蜀城还是北齐的边关都对他头痛不已。

    除了这些马贼,荆州附近的田地十之八九属于一个豪绅,他借着马贼的名义屯兵自重,拖欠荆州的赋税,以至于使得荆州入不敷出,若不是得了边市的好处,只怕要穷得连荆州刺史的俸银都没有着落。

    楚因皱眉看了这些卷宗,对身边的原夕争道“这荆州城看得让人心里发凉。”

    原夕争搁下了笔墨,对着卷宗微微一笑。

    楚因微笑道“子卿因何事而开心。”

    “王爷,你知不知道,北齐需要南朝很多东西,如茶叶,盐业,药草,瓷器,由于路途遥远,这些东西都被装在大包里运送到荆州的边市来卖,能买得起这么一大包货物的自然也只有北齐的货商。这边的货商要赚一点,那边的货商要赚一点,到了北齐普通老百姓的手里这个差价就要足足翻上七八翻。即使附近城镇的老百姓也不得不从货商们手里买取少量的货物。可若我们雇人在荆州便将这些大包拆了分装在一些小包里面,在边市上既卖大包也卖小包,小包即使比大包要贵出二三番,也必定销量不错,能吸引来周边城镇大量的居民。我可以断言,这样的边市人会多出好几番,不出一年荆州便能成为三国最大的边市。”

    楚因的眼睛一亮,道“好计策,这样赢利至少要多出两番来。”

    原夕争微笑道“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所有的难民们都有地方安排了。”

    楚因看了一眼原夕争挺秀的眉眼,微微一笑,道“子卿,你的心地倒是很柔软。”

    “我只是替王爷分忧。”原夕争低头道。

    “忙了这么大半个月,都还没好好地看过楚王宫,不如我们去参观一下楚王宫吧。”楚因伸了个懒腰。

    原夕争微微一笑,跟随在楚因的身后。

    楚王宫与南朝那种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的庭院大有区别,没有那别致的回廊小院,却有着气势磅礴的大厅,色彩也是黑白深褐极为明快,由于楚人图腾是凤鸟,因此屋内浮雕均以凤鸟为主,而不是南人的龙。

    楚因抚摸着凤鸟浮雕,笑道“倘若楚人果然有凤鸟庇佑,不知屈原在这里投江之后,能否借得凤鸟双翼腾空四海,又或者涅盘重生”

    “王爷,其实荆州有一人才是你该第一刻便想起的。”

    “谁”楚因略微困惑。

    “楚庄王熊侣,您现在就踏在他的宫殿里,他曾经说过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楚因的眸孔立时缩成了一根针,原夕争微笑道“王爷,臣等着您的一鸣惊人。”

    次日,楚因发出榜文收留因战乱而成难民的南朝边民,并且向那些因为生计而为匪为寇的难民发出告示,只要他们归降梁王府,梁王可以代表朝庭既往不咎,并且给予他们住处及工作。

    大量的人涌向了楚王宫,而原夕争则建立起了各式各样的作坊与行院,将难民们依照男女老幼分成不同的工种。壮年男子便去码头充当货运工,年轻的女子或略微残疾的人便在大院内将大包的货物拆分成小包,年老的男人看门巡逻,年老的妇人准备食物,一切都井井有条。

    钱财便犹如流水一般,缓缓不断地涌入了梁王府,还有梁王府与日俱增的威望。

    越来越多的人口口相传,楚因的美德便愈加光采照人,也令更多的人折服甚至慕拜在这种光辉之下。自然有人例外,比如南朝落草为寇的虎贲校尉汤刺虎。

    在汤刺虎看来,荆州不过是来了一个好机会,一个可以勒索南朝,可以扬名天下的好机会。他并不惧怕荆州,在他的眼里,荆州便如同跟纸糊了似的灯笼,任他凭着心情一次又一次地戳破,除了总是抓不到那只朝庭的忠实走狗颜凉,他什么都干过了。他在刺史的府上写满羞侮颜凉及朝庭的字,在刺史的厨房锅里撒尿,将刺史府里来不及逃走的丫鬟护卫脱得赤裸裸的尸体悬挂在刺史府上。

    他当年身为南朝的虎贲校尉,因为英勇而闻名,当了马贼,便以残暴放肆而名振江北。

    无论哪种角色,汤刺虎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自然劫持一个沽名钓誉的王爷,再向南朝勒索上一大笔钱财,像这种既解恨又能扬名天下的美事,他汤刺虎一定不会办差。

    当年虎贲校尉的手下均是轻车兵,以骑兵居多,到了独眼虎的手下,就都变成了骑兵。汤刺虎带着七百骑兵放马奔来的时候,踏起的滚滚尘烟会令人误以为他们能将所有经过的地方都夷为平地。汤刺虎每次都取道八岭山,从这里到荆州城不过十里地,能令他们来无踪去无影。

    这一次,也不例外。

    汤刺虎的骑兵沿着纵岭道快马急行,却看见前面的探子急急回报,道“大哥,前面有两个人挡路。”

    “两个人”汤刺虎剩下的那只眼闪过一丝狐疑,问道,“你确定么”

    “确定,大哥。”

    汤刺虎嘴唇微微上翘,道“来送死的么”

    汤刺虎的眉毛很短,颇有一点关公卧蚕眉的韵味,他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的手中所持的也是一把长柄月牙刀,露出的右臂上肌肉纠结,再衬上用兽皮做的单肩褂衣,颇有几分野虎的霸气。他领着众人随着那探子一路前奔,很快就到了那两个的跟前,纵龄道上一站一坐两个人。

    前面一个文弱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他坐在桌边正在沏茶,动作优雅,伴随着淡淡的山风,缕缕的茶香,让人觉得这幅画面真得煞是好看。而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白衣人,撑着一把纸伞替他遮阳,由于伞的边缘遮住了那白衣人的大半张脸,令人看不太清他的相貌,只是头发比之一般的青年男子要稍长,发丝散落在白衫上,愈发显得黑白分明。

    这么两个人衬着青山绿水,便如画一般似的清雅,令这班马贼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汤将军远道而来,楚某无以相对,唯有清茶数杯,还望客人不要见怪。”

    汤刺虎的嘴唇一抽搐,道“你姓楚。”

    年轻人微笑道“我楚,名因,字沛离。”

    “梁王楚因”汤刺虎手下立即有人惊呼道。

    楚因仍然是客气地道“正是小王。”

    汤刺虎也是震惊不已,自古肉票见了绑票的莫不是惊慌失措,还没有见过肉票如此大大方方送上门来的,倒反而显得绑匪有一点惊慌。其实他们的惊慌一是由于楚因突然出现,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二是毕竟他们当中极大多数人曾是南朝的官兵,突然见到了皇子,不免在心里上就有一点发怵。

    汤刺虎冷笑了一声,道“我正要去会你,难得你自己送上门来,那也省得我跑一趟荆州了。”

    楚因还是笑容满面地道“我也久仰将军风采,所以就忍不住在半道上等候将军了。”

    “等候我”汤刺虎仅剩的那一只眼睛中流露出一丝讥笑,道,“难不成你还要我们再为你们那胆小,懦弱的楚姓效劳吗”

    楚因微笑着将茶杯拿在手里,道“不,我只要你替我效劳。”

    “你算什么东西”汤刺虎身后有人骂道,他的话刚出口,只听嗖地一声,他还没来得及闭拢的嘴里插着一根竹条,把他骇得从马上摔落,刚巧竹子先碰到地面,硬生生从脑壳中挤出,竟然是当场毙命。

    这一下包括汤刺虎在内,都不由自主勒住马头,倒退了两步,定神一看,面前的两人像似纹丝未动,唯有那把撑在楚因头上的伞少了一条。

    楚因抬头笑道“将军,若是不嫌弃,下马饮杯茶如何。”

    汤刺虎一扬手中的刀,冷笑道“让你身后的那个人上来吧,不要再玩这些虚文,我凭什么再为你们楚姓效力”

    “就凭沛离的五改。”楚因道。

    “五改”

    “改了南朝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繁文缛节,只取其礼,礼贤下士;改了南朝举人唯贵亲的旧俗,任人唯贤;改了南朝的刑不上大夫的戒律,赏罚分明,文官亦不再凌驾于武官之上,在战场上对他们指手划脚;改了南朝的朝政,取缔豪族的屯田制;改了南朝的偏居一隅,苛且偷生的念头,我要”楚因微微一笑,眼中一亮,道“统一三国。”

    汤刺虎握着月牙刀的手背上青筋都突出来了,他隔了许久冷笑道“不过是楚氏又一黄口小儿,你以为你是谁”

    楚因浅尝了一下杯中的茶,淡淡地道“我将是你的帝王。”

    “去死吧”汤刺虎那独眼圆睁,爆喝了一声,挥舞着砍刀骑着马冲了过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面原来站在楚因背后的白衣少年已经站到了跟前。

    急奔的马匹,跟汤刺虎逼人的杀气激得他的长发飞扬,但他的人却纹丝不动,汤刺虎还未近身便见那少年动了一下,他细长的手指中又多添了二根竹条,似乎漫不经心的一挥,竹条便到了汤刺虎的眼前。

    汤刺虎暗叫了一声不好,果断地腾空弃马,哪知那两根竹条根本的目标便是他的马匹。

    嗖嗖两声,马蹄的骨关节便被削断,哀鸣倒于地上,汤刺虎也从空中坠落。

    可是不等他着地,又有几根竹条到了,他不得不向后翻跃,以期避开那竹条,只是竹条犹鬼魅一般如影随形,而他手中的月牙刀至少有六七十斤,平时为他虎虎生威,现在腾挪跳跃倒是成了累赘,害得他还没有躲开上一条,下一条就到了。

    终于,哗地一声,汤刺虎觉得自己的喉间抵上了一根竹条,上面尖锐的毛刺刺得他的肌肤有一种生硬的疼痛感。汤刺虎仰视着那少年,这一次他总算看清了少年的面容,是一位长得异常俊秀的年轻男子,他很平静地在看着他。

    “子卿,放了汤将军。”

    那少年立即将竹条收了回去,汤刺虎揉着脖子冷笑一声道“你不杀我,我可不领情,惺惺作态可打动不了我。”

    楚因微微一笑,悠然道“汤将军一人独守荆州,在没有一兵一卒的外援之下,还能击退北齐大军一十三次,这一不杀,是谢你当年孤军奋战的忠勇。”

    汤刺虎的眼睛血红,他从地上腾地站起来,拿起月牙刀,原夕争淡淡地道“你找几个帮手吧,你差我很远。”

    汤刺虎退后了两步,看了一眼原夕争,回头指了指其中三个人,道“你,你,下马。”

    古道并不宽泛,因此要想让这七百骑将眼前二人踏成肉泥,也纯属空想,但是汤刺虎能不受原夕争的激将,立时便挑出几个合适的帮手,这让原夕争不禁微微一笑。

    四人成扇面的排列朝着原夕争冲了过去,原夕争的伞一振,剩下的竹节如同箭雨似的朝四个人飞了过来,嗖嗖几声,除了汤刺虎以外,其余三人的腿部均被划伤倒地,而汤刺虎的脖子这一次多了一根光溜溜的伞柄。

    汤刺虎咬着牙道“要杀便杀,我汤刺虎曾对天发誓,如果我再替楚家效命,我就不姓汤。”

    楚因道“子卿,放了汤将军吧。”

    原夕争慢慢地收回伞柄,露齿微微笑道“真可惜了这么一位猛将,以后有人记得他,只不过是一位打家劫舍的盗匪,谁还能记得他在城头击退过北齐三路大军一十三次。”

    汤刺虎吼道“要杀便杀,哪里来这么多屁话。”

    楚因淡淡地道“汤将军,你要来破坏荆州,原本我取你性命也是应当,但是我楚因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这第二次不杀,是替朝庭还欠下你的债。你苦守荆州,身先士卒,以至于被箭射瞎了一只眼,我父皇却听信谗言,认为你护城不当,造成了荆州一时的失陷,加罪于你。若你肯回朝庭来效力,我自然敬重你,但是若你已决意为匪,那么从今往后,有再犯于我手时,我必取你性命”

    汤刺虎冷笑了一声,道“今日若非你守在这条古道上,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否则凭我身后七百神勇骑兵,我又岂会轻易落在你手”

    原夕争听了,只淡淡地道“即便是取你七百骑兵的性命,也是我一人足矣。”

    “大话”汤刺虎冷笑。

    原夕争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然后打开,汤刺虎刚看出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块物,就见原夕争手一收,然后一扬,那些碎块便朝着他们飞来。

    众人以为又是什么暗器,吓得纷纷从马上落下,但其实那些碎物不过是落在他们的发丝,衣襟内,并非什么毒辣的暗器,甚至还带了一点甜味。

    汤刺虎正暗惊于原夕争不知道玩什么花样,又见原夕争手一挥,喝道“放笼。”

    立刻从半山腰上丢下来几个马笼似的玩意,汤刺虎不看则已,一看便吓得大叫道“都趴倒,是马蜂窝。”

    他们还未及采取措施,上千只愤怒的马蜂便冲了出来,这些都是习惯于在野地里求生的士兵,如何不知道马蜂的厉害,而且刚才原夕争那招天女散花散的必定是蜂浆块,马蜂的老巢叫人端了,如今闻到这气味,如何能不把他们当敌人。

    汤刺虎用袍子将自己的头遮住,即便如此,周身蜂扎的痛苦还是令他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烽烟起,汤刺虎鼻子里闻到了刺鼻的烟火味,他小心地掀开衣服,只见原夕争手里握着一把艾草,微微含笑地道“要取你七百骑的性命那也寻常。”

    “走吧子卿。”

    原夕争笑着丢下了艾草,转身跟着楚因而去。

    汤刺虎握着拳躺在地上,见楚因与原夕争果然毫无留恋转身已经走出很远,他突然大叫道“慢着。”

    楚因转身,微笑道“将军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么”

    汤刺虎额头上的青筋爆突出,咬了半天的牙,才道“我曾经发过誓,不再为楚氏效劳。”

    楚因淡淡一笑,道“原来将军是因此而犯难,这又有什么可以为难的,若是将军愿意替本王效命,本王愿意与将军分享姓氏。”

    汤刺虎吃惊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因,吃吃地道“您,您是说”

    “楚刺虎如何只是要委屈你舍弃本姓了。”

    汤刺虎手抠着山道上的青石砖块,楚因也没有不耐烦,与原夕争站着等他的回话。

    只见汤刺虎一弯腰,道“请梁王收容刺虎。”

    他一发言,身后的七百骑也均是伏地齐声道“请梁王收容。”

    楚因的眼睛发亮,似乎都有一点难以置信,他连忙过去一个个将他们扶起道“壮士们快快请起。”

    原夕争则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了一柄新的纸伞,含笑在楚因的身后为他打着伞。

    原夕争与楚因初战告捷,七百骑成了梁王府第一批势力,汤刺虎成了楚因座下第一个猛将。至此,楚因才正式打开了荆州的大门,随着汤刺虎的助力,楚因开始像一个漩涡一样吸收着南朝散落在外的各种势力。

    同时楚因的边市生意也是愈来愈兴旺,唯一不顺的地方便是船只。

    荆州刺史府颜凉控制着荆州的码头及最大的七艘商船,颜凉虽然表面上对楚因恭谨,但是一提到码头与商船却是一口咬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南朝在汉水以北的土地一失再失,他堂堂的荆州刺史只剩下了荆州这么一座光城,此时财物对颜凉的吸引力远比官位来得大。他死不松口,楚因倒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不能硬来,二是软的颜凉这个滑头也不吃。

    原夕争听了只莞尔一笑,道了一声“王爷何需烦心,此事唯有汤将军可以办好。”

    楚因听了猛然醒悟,将汤刺虎唤来,将与颜凉谈判船运的事交给了他。

    汤刺虎欣然领命,他不懂得任何有关船运及谈判的事情,但是去找颜凉的麻烦却正是心头所好。

    果然不出一个月,颜凉的船只七条倒有四条到了汤刺虎的手里,楚因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楚因开宴款待七百骑兵,整个楚王宫的大厅里都坐满了人,席上堆了佳肴与美酒,甚至从荆州最大的万花楼里请来了所有的妓女,令得汤刺虎这群一直亡命天涯的男人们又惊又喜,宾主尽欢。到得子时,楚因都有一点撑不住喝太多了。他推开怀中的女人,叫人扶出来的时候,方才发现整晚不见的原夕争就坐在屋顶上,靠着飞起的檐角,看那晚的月亮。

    “王爷,要小的去唤原少爷么”身边的太监小声问。

    楚因抬起手,做了一个不需的手势。

    他由着太监将他扶到了曾楚瑜的住处,曾楚瑜在楚王宫里倒是比在梁王府更要有权势一些,毕竟这里的老仆佣少,曾楚瑜新雇的人多。

    “王爷,您先躺一会儿,青湘,快去给王爷泡杯醒酒茶。”曾楚瑜一边将楚因搀过来,一边不迭的吩咐道。

    楚因看着她,突然手一拉翻身将曾楚瑜压倒在身下。

    曾楚瑜面红耳赤地道“王爷”

    楚因小声道“你喜欢我么”

    曾楚瑜红着脸道“王爷是楚瑜的夫君,怎么会有这么多余的一句话。”

    楚因手一拉,将她半边的衣衫都扯了下来,粗暴地啃啮着她,曾楚瑜极尽可能地迎合楚因。

    青湘进来,便连忙又退了出去,将门插好。

    很快屋内的两人便交合在了一起,曾楚瑜觉得楚因的酒劲上来了,动作的劲道越来越大,令她苦不堪言。末了,曾楚瑜被折腾都快要昏过去时,楚因似乎才满足了,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还在想着那个李缵,对么”

    曾楚瑜又惊又诧,刚想争辩,却听楚因接着咬牙切齿地道“你每晚都看月亮是不是因为他跟你在瑞安的屋顶上做过苟且的事情”

    曾楚瑜明白了,楚因这是在跟谁说话,是原夕争。

    曾楚瑜半垂了一下眼帘,突然又抬起眼帘,笑如春花地道“王爷,奴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这一句话出口,便觉得楚因浑身都在颤抖,他的眼里泛着红光,看起来凶狠无比,令曾楚瑜一刻间便有了一种悔意,可还没等得她后悔太久,楚因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曾楚瑜只觉得那只手快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她拼命挣扎着,楚因的脑袋嘣一声撞到床柱上,许是他其实已经酒醉过深,这么一撞头便更加晕了,竟然人一松,倒伏在曾楚瑜的身上晕睡了过去。曾楚瑜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想到刚才竟然差点让嫉恨交加的楚因给掐死了,不禁身体发软,难以动弹。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已经冷却了的茶,将冷茶一饮而尽,那杯冷茶倒确实令曾楚瑜惊魂稍定,但却似乎激起了她心中另一种情绪。她嘴角微弯地轻笑了一声,咬着牙道“子卿,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的幸福啊,我该怎么谢你,好呢”她的手指死死地抠着那碗冷茶,啪地一声竟然将那只精致漂亮的茶碗生生地抠裂了。

    然而那么一声脆响没有能惊醒床上的楚因,却似令曾楚瑜清醒了过来,她慌忙掏出丝帕将手上的茶渍擦尽,发现十根青葱似的玉指倒是没有被划伤,才松了一口气。楚因喜欢沉着冷静的人,比如像原夕争,那么她曾楚瑜便慌不得,更加恼不得。

    曾楚瑜起身坐到了床边,看了楚因很久,然后温柔的替他盖上了被子,苦涩地道“夫君,我们同榻而眠,那可是千年的缘分。”

    第十八章

    早上楚因起床,见到曾楚瑜脖子上两道紫黑印子,吓了一跳,道“楚瑜,这是怎么回事”

    曾楚瑜一边替楚因系上腰带,一边笑道“没事,昨个儿咳得太厉害,我忍不住用手掐自己的脖子,不慎就掐成这样了。”

    楚因垂了一下眼帘,温和地道“我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膏药过来,再让许医生给诊断一下,老拖着病根不好。”

    曾楚瑜温顺地道“是,楚瑜知道了。”

    楚因动了动腰带,很随意地道“我昨天酒醉了,没胡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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