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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在上,请受臣一拜 第1节

作者:白日坐梦 字数:25159 更新:2021-12-29 04:58:10

    君在上,请受臣一拜

    作者白日坐梦

    文案

    这是个表面英明神武,

    实际上内里有着不可告人的阴暗癖好的皇帝,

    一步步勾搭新科状元郎的故事。

    这状元郎貌美、多才,但又有点迟钝;

    这皇帝陛下英俊、肃穆,有时又有点二;

    总之,这大概也许是个欢脱的故事,

    食用指南

    小白不可考据文,非正经文,完全脑残产物。

    求收藏求留言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宴平 ┃ 配角朱瑞 ┃ 其它大魏国系列,情有独钟

    殿试

    在去昭元殿的路上,魏明帝步履轻快,被华服毛皮闷了几个月,终于可以放松的呼吸了。他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先代的皇帝要把科举设在春日里,被闷的狠了,春日里空气既有的冬日未褪尽的清冽,也有这和煦的风和阳光,刚刚好啊。

    明帝今天心情很不错。明帝身边拥簇着的大小官吏和侍者心中都如是想着,因为他没绷着脸,嘴角还带着弧,虽然不明显。大家都不解,为什么明帝明明是个英俊青年却一定要板着肃穆的脸、带着锐利的眼神,不过偶尔来这么一下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明帝为什么心情好。

    春天到了,这是一个。

    还有一个,有点难以启齿。

    魏明帝朱瑞有个难以启齿的癖好,自古以来的皇帝都有或多或少的毛病,有的好赌、有的贪吃、有的风流不下流,当然也有下流好色的,朱瑞的癖好嘛,比起他的身份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他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明君,你看,连帝号都叫做明帝了,自从发现了这个毛病,他就不得已板起了一张脸,假装没有这个毛病,时时克制着,可是克制并不代表没有,有时候压得很了可是要反弹的,当然明帝自己是没有这个自觉的。

    他坐在龙座上,旁边的太监宣布时间到,贡生们可以进殿了。

    二十好几个人有序的一个个进来,站在十几级台阶之上的明帝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每个人的状态以及脸。

    扫过一张张或是因紧张而汗湿的脸、或是干脆就面色沉着如石头的脸,终于被他如愿扫到了今天最大的收获。

    没错,这就是他今日心情很好的第二个理由。

    早听到大臣们窃窃地背着他讨论说,这次得科考里有几个特别出挑的人物,其中有个才情长相分外出挑的,到京不过日就引得一众未婚闺阁女子暗暗倾心,彼时明帝虽然留了个意,但是不过心,听完就从脑袋里溜走,抛在了脑后,赶着去后宫处理一切杂七杂八他很不耐烦的事情,要不是后来在后宫里听到几个消息灵通的太监宫女私下交谈,他还不会知道那个上次听说很是出挑的考生也考上了贡生,听说还是第一名,然后要参加殿试。

    然后他就好奇了,没错,他英明神武的明君一枚,偏偏有这么一个昏君才有的嗜好,那就是好色,还必须得是人间少有的倾城美色,这种美是不限定男女的,是对世间美好事物的向往,而且喜欢了,还恨不得收藏在自己身边好时时把玩,每次看到个好看的人或物,都是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当然,凭借着多年磨练出来的意志力,还是控制在他的想象范围,暂时没有失控。

    他以为,今天也会是这样。

    但是,世事难料。

    当他看到人群中,着素色衣裳的考生,神思竟是空白了一刻。

    他大概是还未加冠,头上只是用一块红色的布巾束着,肤色极白,几乎分不清他的肌肤和他的素衣几乎混为一体,整个人也就是三色,墨发、朱唇、素衣,黑的极黑白的极白,剩下的红几乎是牢牢吸着人的眼,夺目的艳。仅仅是这一点朱就为他本来素到几乎禁欲的容色增添了三分殊艳,整个人又平添三分清贵之气。

    明帝自认阅遍人间美色,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令他食指大动的美人了,他以为也就这样了的时候,竟然出现这样一位绝色牢牢牵动了他的心,一瞬间的空白过后,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不得已,他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将不安分的手指藏在了袖中,防止被人看到,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他一直都不是个墨守成规的皇帝,以前他读书的时候就很讨厌四书五经,但迫于皇子必修课,他还得装作喜欢,战战兢兢地学,生怕学不好遭到老师的一顿唾沫星子,然后再看到父皇失望的眼神,他很讨厌但是又不得不做,因为形势比人强。

    大魏国三年一次科考,这是他第二次殿试,而第一次是由母亲带着年纪小尚带着懵懂稚气的他完成的,过程自然由不得他,现在么,他心里地暗暗想,这回可一切由我。

    他很满意,当他说出要考黄帝内经的时候,众考生的神情以及身边一群头发花白、位极人臣的老头们神色巨变,或惶恐、或心虚、或焦急、或是淡定

    考生中罕有几人依旧是淡定的,也许他们也没什么把握,但是至少气势没弱下去,这不错,他很满意,更加满意的是那个绝色的考生也一脸淡定,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看着像是一尊玉雕的人儿,美得有点儿不真实。

    然后,他就吩咐说是,让除了那几个淡定的考生,其他都出去。四周一片阻拦声,一些心里弱的考生有的竟然晕倒,这让他无奈的摇摇头。

    他说了一堆,反正不外乎是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意思大概是,现在考生心态不对,为了考试而考试,而忽视了自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身体啥都没有,而除了考试什么都拿不出来,所以才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这让他很是不爽,虽说书生无用,所以,被刷下去的那些都是无用的考试机器,国家不需要这些人,要的是栋梁之才,不过是个制式之外的黄帝内经罢了,又不是什么国之将危的大事,有必要整个人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吗显然是没必要,所以看看剩下的几个考生,真正做到了泰山将崩而不动于色,这才是天下士子的榜样,如果沉不足气,事事都流于表面,那么国家也将不存了,这才叫真正的误国。

    然后,一群老头就被糊弄住了,战战兢兢地就将剩下的考生请了出去,顺便老实的关上了门,因为明帝要求,他不喜欢那些老头在的地方,感觉特别拘束。

    其实,他说了一大长篇大论的原因,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他懒罢了。二十好几个人,考完的卷子就算以最快速度看完,也要一个多时辰,这个时候,本该是他午休的时间,却硬是被腾了出来给他们做殿试,在一张张看下去,他估计得暴走。为了他光辉英明的形象,他还是很明智的请走了大部分。

    剩下来的这些,他也基本是心中有数,因为会试的卷子出挑的几份他还是看了的,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所以,后来六个人纷纷说出答案的时候,也基本没脱离他所想的太远,只不过让他略显吃惊的是,那个玉石一样美得不真实的考生竟然会那么出色,直接就拔得了头筹,成为了状元。

    即使作出决定的人是他,他还是有些吃惊。

    有人欢喜,自是会有人忧愁,三甲总共就三人,而留下来的有六人,剩下的三人神色落寞,觉得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自然是不高兴的。

    但依旧都得跪下谢恩。

    明帝又想起了小时候母妃抱着他在湿冷而空大的宫殿里,温柔地告诉他,“瑞儿,你要记住,即使你将来爬到了那个位置,也不要太过于高兴,得意忘形终究下场凄惨。不论何时,你都要擦亮眼睛,要分辨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要落得个想娘亲这样识人不清,最后人走茶凉的悲哀”

    母亲的教诲他犹言在耳,十年来不敢忘记,底下的人此刻神色他一一牢记于心,以防今后人心叵测。

    最后的最后,依旧是不和礼制的,他走下路高贵的砌了金粉的台阶,他站在几个考生面前,一副将天下都交之他们手里一般,说道

    “诸君今后即为国之栋梁,万望为国效力,助我建立盛世基业。”

    他握着那个绝色考生的手,不动声色的调戏。

    诸考生面色激动,一副对未来锦绣前程的向往,以及,对面前明君的感激。

    这才是真正的感激。

    朱瑞笑了。

    虽然只不过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群宴

    按照惯例,考生选出前三甲之后都要为三人准备一个晚宴,以庆祝他们步入仕途,当然,真正的意思是先熟悉熟悉朝中的大官们,双方认认脸,搞搞关系什么的,最后再私底下拉拉关系,结结党营营私什么的,虽说朝廷明令禁止官员们拉派系结对子,但是这不妨碍人们的主观能动性。

    何晏平作为一个实诚人,他老早就来到了宴会地点。然后局促地在不知道是应该站着好呢还是坐着好,毕竟人都还没来,只有太监宫女们正前前后后的准备着。他的耳朵不自知的红的似要滴血,尽量把目光移走,但身后射来的视线因为他的转身简直是火辣辣,甚至还能夹杂着听到一两句羞得他恨不得离开这里的话。

    “真是俊俏,红玉红玉,你说要是能够嫁给状元郎就好了”

    “做梦吧你,就你这样的,给何大人提鞋都不配,咱们呀,也就是过过眼瘾。”

    “嘻嘻,是是,逐笔,就你聪明,难道你不想我可是”

    何晏平脖子几乎僵住了,也不知该转不该转,趁着这时候都没人来,他决定先离开避避。

    紫宸殿。

    “陛下,今儿晚上要不要翻牌子,奴才也好着人”

    明帝张着手臂,自然的任身着蓝色宫装的殿侍宫女给他着衣,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已经跟随了他十三年的太监总管李福,随意的说“算了,最近没什么心情。都是这么几个,看都看腻了,而且每天都争来斗去,我还得老是去后宫给她们善后,你说上次良妃怎么就能做出那么愚蠢的事呢好歹也是个二品正妃,竟然走着走着还能和一个小小的两人扭打起来,我后来去看了下,跟个泼妇似的,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听她的婢女私下里偷聊,当时头发都被抓了一把下来,你说是不是他父兄保护的太好了嗯,大魏国第一将军的女儿好威风啊,哼”

    明帝朱瑞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冷嘲不断,明明白白的把对良妃她们一家的不满表达在脸上。年纪已经不轻了的后宫地位尊崇的太监总管李福公公脸上刻板的保持着恭敬,眼底却含着慈祥笑意,这个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陛下,您应该用尊称,而不是我。”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您可是九五之尊,老是干这些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实在是影响您英明神武的形象啊。”

    “李福,这里就你我还有路姐姐,你们谁会说出去”老是绷着一张脸的明帝突然就带了一抹笑,“要不,如果有人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就赐你们毒酒白绫”

    空荡荡的大殿里其余两人都是无奈的失笑,三人都是难得的放松,好似又回到了儿时无忧殿那般欢快无人拘束的时光。

    “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走吧。”明帝首先迫不及待地抬起他的大长腿走了出去,没看到身后太监总管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福,前面那个在镜池边徘徊的人是不是我们的状元郎”皇帝陛下眯着眼睛,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陛下,奴才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要不容老奴上前看看”李福弓着他的背,压着嗓子,配合他的陛下,不惊扰到前方徘徊的人儿。

    “算了,你们都不要上前了,李福,你跟着朕上前看看。”

    咱们的皇帝陛下虽然习武较迟,比不得武将英勇,但好歹也习了几年武艺,强身健体总有,身体不似一般人沉重拖沓,本就步履轻盈,再加上他可以而为,到达何晏平身后的时候,几乎是无声且没有被人发现的。

    “何卿,为何徘徊”

    冷不丁一声响起,砸在了何晏平的心头。整个人被吓了一跳,步子急急后退,身体后仰,宽大的官员袍子垂到了地上,他一脚就踩着了,几乎要腾空掉下镜池。

    “啊”

    他的脚还没离地呢,就感觉一条强健有力的胳膊绕过了他的腰,将他拦腰抱了回来,耳边一阵热气袭来,他刚刚消退的红潮瞬间随着热气浮了上来。明帝看着怀中美人宛若在高超手法下印染的精致布匹,逐渐布上令人神往的媚色,他赏心悦目的看了一会儿,感觉到手臂微微震动,那是怀中的人开口的征兆。

    “陛”

    “爱卿好不小心,还好朕手快,要不这时候朕就要找人下池捞你了。”说着,就自然地松开了手臂,推开两步站定。何晏平这才看到他身前三四米远的地方站着太监总管李福,再远些的地方又站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一时间,耳上的红潮又有扩散的趋势。他慌忙退了几步,连衣角都忘了撩,就要跪下。就被一只手拉起,那手带着他难以抗拒的热度和力道一把将他拉起,他一抬头,果然是明帝,只不过明帝脸上带着的笑让得意识到失礼了得他几乎羞愧难言。

    “陛、陛下,臣失礼了。”看着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口舌不便的样子,明帝就觉得对方怎么看怎么可爱,恨不得抱到怀里对着那张脸揉上几下,袖子下藏着的手又是几下蠢蠢欲动。

    “怎么是爱卿失礼明明是朕突然出声,朕还想看看是什么美景引得何卿忘返,宴会可即将开始了。”

    “臣、臣,”他咬了咬牙,“臣不识路误入了内宫,不知归路。”

    明帝觉得对方一定是羞愤欲死了,脸涨得通红。

    实际上,何晏平确实是羞愤欲死。刚刚被封了翰林院修纂,就在陛下面前出了丑,实在是有负陛下的厚望。

    “哈哈,何卿啊何卿,你可真是,该说你什么好。别纠结了,快走吧,宴会马上就开始了,今晚你可是主角,怎么能迟到”

    宣布宴会开始后,和往常一般无二的流程。

    乐起,舞起,美人起。

    望着台下翩翩起舞的美人,明帝觉得就是提不起劲儿。从十岁被接出无忧殿起,每年都要参加这种宴会,他还记得第一次参加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了,转也不转地盯着,还被他们一阵嘲讽,一直到后来当上了皇帝,每年都要参加好几场宴会,也就渐渐麻木,不知其味了。他扫了一眼场下,一群美艳的舞娘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只是一扫就移开,转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他大概是喝了酒,玉色的肌肤染上了几分薄红,正襟危坐着不敢看向舞姬的方向,偶尔扫过一眼也是眼波流转更胜过场下众人。明帝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他身上,明明没喝多少酒,却觉得自己好似醉了。

    何晏平向上看来的时候,明帝并没有心虚一样的把眼睛移开,而是举起自己手中的酒盏,遥遥举起,甚是干脆地一口吟尽,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倒着酒,一个不小心就把酒壶给碰到了,幸好手快没把酒水洒出来。等到何晏平也饮完了,明帝不仅是笑出了声。还引得身侧的李福好奇的看了一眼。

    “陛下,这上林苑里桃花杏花开的如此璀璨夺目,而我们的三甲又都在此处,美景、才子都有了,若是不做些风雅之事岂不对不起这良辰美景”一个花白着胡子的老头抚着颤巍巍的山羊胡子,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样。话虽是朝着明帝说的,但是眼睛却是看着何晏平。这种大不敬之事若是清醒,想必这位老头子大官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哦,依卿之见什么是才算得上风雅”

    “自然是吟诗作对、弹琴奏乐之流,此乃我士人、呃、雅趣。”说着,还打了个酒嗝,引来同席而坐的有人好一阵嘲笑。恼怒了瞪了同席一眼,也恼了。

    “就先请我们的状元郎做上一首,我们可只闻其名还不曾见识过状元郎为人称道的好才情呢”

    这显然是酸溜溜的话,缺心眼儿的何晏平竟然还一本正经的起来谦虚一番。都没看到老头坐下来时候羞恼一瞥。

    “胡乱作上一首,上不得台面的。”

    何晏平走了几步,折了一支桃花轻轻嗅着,缓缓踱步回了自己座位。

    “千株含露态,何处照人红。风暖仙源里,春和”

    “呀”

    入浴

    清朗的声音才念了一半,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一个算是享受的声音念着诗,众人都听得投入,却被人打断,而且这声音而如此的突兀,所以众人都不满地看去,发现一个侍宴的宫女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她的脚边晕染了一滩液体,也打湿了她的裙角。在明帝显然威严、众人不满的眼光中恨不得缩成一团,就此找个洞钻进去,消失在这里。她的手上还握着一个长颈的大肚瓷白素纹的酒壶,此刻因为她的慌乱歪倒,清透的酒液汩汩流出,浪费了宫廷酒师花费了将近半年收集材料,大价钱酿造出来的美酒。

    她细长的手指都因为恐惧而变得青白,跪着爬到了庭院中央,“砰砰砰”地扣着头,这力道、这实打实地声响听的众人感同身受,却几乎没有人同情,大家都是一副“快拖出去我们好继续”的神情。

    “奴、奴婢死罪,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伴随着她告饶声音的是那急促的与石板相撞的声音。

    明帝本来是想叫人把她拖下去,好让宴会继续下去的。他确实有点不爽,因为原本投入于何晏平诗作的他实在是没法忽视那个宫婢侍酒是看着何晏平爱慕痴迷的眼神。为什么投入的他会发现哦,因为他太过于专注了,发现何晏平的白皙的皮肤有要熟透了的趋势,他便是随便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只是怒火中烧了。

    他发现不止是这个宫婢,很多躲在阴暗处的宫婢们都是一副爱慕的神色看着今年的三甲,但目光重点都在何晏平身上,这让我么的明帝陛下产生了一种自己的东西收到觊觎的不爽感。直到了打翻了酒杯,打断了何晏平,他也快要忍不住了。

    “哦,要朕开恩”明帝朱瑞端着精致的白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幽深,看不出喜怒,“你可知今日这宴会的主角是谁你又是做错了什么”

    这个宫婢也是个心思活络的,连忙调转了方向,就这么膝跪着爬了回去,在何晏平的脚边再一次砰砰的磕了起来。

    “求何大人饶命、求何大人”

    何晏平从刚刚宫婢不断叩头就是一副急促的不知道该如何办的神色,等到对方掉转方向火力朝着他发出的时候,饱读诗书礼教的他简直要跳了起来,所以没等宫婢磕上第三个他就伸出手大力地想要把对方拉起来。

    这可是涉及了身家性命的大事,这个宫婢也是爆发出了人生的潜能,一个藏于深宫的弱女子,何晏平一个男子大力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起来,虽说该男子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毕竟是个男子。可见人遇困境,总会有无尽的潜能。

    “我不怪你,你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你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额头都已经磕伤了,快请大夫”大概是突然想起这是在皇宫里,一个宫女是不会有人愿意浪费时间请上一个二个御医为其看病的,他也就消了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转向了上座的皇帝。

    他如何能够知道,首座的明帝被他这么一看,欲言又止的神情,波光潋滟的微带醉意的眸子,让得某人的心都要化了,此刻他是说什么对方都会答应的。

    “既然今日的主客都不介意,那么朕恕你无罪便是,不过死罪可免,你这打断宴会的活罪可难逃,你这三个月的月钱都扣了,并且罚你在这上林苑扫上三个月的地把。”

    “谢陛下开恩、谢何大人开恩,奴婢今后一定恪守本分,好好打扫上林苑。”

    这也算的上是一番杀鸡儆猴,想必今后这些宫婢不再敢如此公然的放肆了。明帝略感满意,再看到何晏平一副担心的神色,心中又是一堵。

    “何大人,你的衣袍都湿了,是不是改换下”一旁的探花郎出声提醒,一副好心的样子,实际上啊,是他心中略微有些嫉妒,这一众人的目光焦点都在状元郎身上,他和榜眼几乎就是鲜花边儿上的陪衬,不起眼的很。他也是希望借着对方出去换衣服的时候,给他和榜眼一个机会出出风头,亮亮眼。

    “朕也有些醉了,何爱卿,你就随朕去内殿换套常服吧,这样也不太雅观。”

    明帝起身,看着场中央孤零零立着的何晏平,一副询问的神色。他看着对方明明一副风流妩媚的容色,却因其在风中越发显得瘦削的身形再加上拎着湿漉漉的袍角一副无措的样子而显得尤为怜惜。我们的明帝陛下内心怜惜更甚,恨不得一把将其抱起。

    怔了一会儿,对方才意识到在陛下面前又丢了脸,匆匆了离了宴席跟着明帝走了。

    “陛下,这里是”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内殿,装饰雅致带着不明显的华丽,墙壁上镶嵌着拳头大小的明珠,四周都系着半透明的紫色宫纱,微微舞动,显出一派朦胧幽丽的暧昧。

    “陛下”

    四周上前来四位身着同款式的淡紫纱衣的美丽女子,眉若远山,肌肤凝滑如脂,唇不点而朱,乌发如瀑而未从点饰,更显现出清丽的艳色。

    “这、这”何晏平刚一看到就已是身子微侧,将视线撇开,正好身侧就是明帝明晃晃的黑色绣着金龙的常服,裹着不同于他自己的伟岸身材,一下子面红至颈。

    “这里是甘泉宫,是朕平时沐浴的地方,引了龙泉山上的温泉下来,常年都是热的,正好你也醉了,泡泡既戒酒又解乏。”明帝眼角含笑,盯着对方乌溜溜的脑门,不用看就知道对方的耳朵脖子都该红了。

    “好了,你么都退下吧,咱们的状元郎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可别吓着了,呵,”他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准备一套适合状元郎的常服,待会儿送来。”明帝喉咙里一声低低的轻笑声,喊着调笑意味。听到其他人的耳里,可是低沉难言的笑,轻松愉悦的很。

    “是。”

    四美面上带着轻笑缓缓退出。她们都是服侍明帝沐浴时的侍浴美人,常年呆在这里,本来有机会一飞冲天,可奈何我们的陛下太过于正经,虽说是爱美好色,但确实不好淫,只是欣赏、享受四美的服侍,这更加让得诸美人爱慕心悦。今日,突然见到陛下带着人来到这甘露宫而且还是个男子大官,这让得她们更加好奇,但是陛下有令,焉能不从

    “爱卿,人都走了,你还不褪衣入汤”

    又是一声轻轻的笑声。

    更衣

    明帝缓缓地靠近何晏平,人儿低垂着头,就连白皙的脖子都是红彤彤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对方迫于明帝强大的压迫小步地后退,“陛、陛下,您也、也要洗么”说完,恨不能咬上自己一口,刚说完就知道说错话了。

    “怎么爱卿希望朕留下陪爱卿一起吗呵”

    明帝不再逗弄对方,停下前进的步伐。

    “不、不,这是陛下的甘泉宫,自然、自然”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因为好像不论说什么都是错的,难道叫陛下留下来陪他要不,难道把陛下赶出去,因为他要洗浴这可是陛下的浴殿好么

    明帝放声笑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若是不停下来,何晏平可能就要逃离这里了。

    “爱卿放心,你就洗吧,朕今晚已经洗浴过了,不会下水的。就在这里呆着,顺便陪你说说话,这样你也不会因为呆着陌生的地方而感到拘束。”若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很惊奇,平时明帝陛下话可没这么多,一个人自顾自一段段地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在百官面前的原因,还是因为在何晏平面前特别放松的原因,总之,整个人的话出乎意料的多。不顾也正好,若是陛下也不说话了,那么光凭着何晏平两人可能要长久的沉默也说不定。

    明帝笑着倚在一旁闲着的美人榻上,阖着眼睛。

    “爱卿别担心,朕的眼睛可是闭着的,不会偷看何卿洗澡的,哈哈。”

    原本何晏平的手还在衣服的带子上磨蹭这徘徊,这不能怪他,他的家里是书香门第,虽然清贫,但是父亲很有学问,母亲贤淑,洗漱什么的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别人和他呆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时候本就不多,因为他为人容易局促羞涩,话就不多,很少有人能够和他呆在一起很久的,除了小时候就认识的好友,但他却没考上,落榜了。

    此时,一个人,而且还是身份尊贵的陛下和他呆在一个屋子里,而他,正要宽衣洗浴,这让得他又是紧张有时不自在。听了明帝陛下的话后,立即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利索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然,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到。就算明帝陛下真的心悦对方,真的喜好美色,他也是一代帝王,自诩明君一枚,如何能够做如此没品的事儿虽然他有时确实会偷听别人的墙角,但这也没办法,谁叫咱英明神武的明帝陛下竟然有如此见不得人的小癖好。

    躺在榻上的人听到入水的声音,耳朵动了动。他心想着,这是在是一种煎熬,和美人呆在同一间屋子里,而且美人还在洗浴,他却不能看,这怎么可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让他心悦的美人了,再不看可就没机会看了。但他有言在先,自然不可能违背自己说出的话。

    “何卿,朕可是睁开眼了,反正你已经入水了,朕有离你这么远,看不到什么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这浴殿可是四方形的大殿,又大又空,除了几处情趣胜过实用的紫色半透明薄纱之外,基本没有任何的遮掩物,要知道,这可是历代皇帝洗浴的宫殿,多少皇帝在这里寻求放松,和侍浴的美人嬉笑打闹,巫山云雨,这里成就了多少后宫的草根凤凰,寻常人也入不得,所以设计自然是如何让人放松、如何让的皇帝性致大起如何建造的,空荡荡的,只有几根雕花的柱子,也没挡在明帝视线中,大概修建它的意义就在于,美人和皇帝嬉笑玩闹之时,美人躲于柱子之后吧。总之,一句话,明帝说是这么说,但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对于咱们身强体壮的明帝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正在洗浴中的人儿滑如凝脂的肌肤,上面几滴水珠正颤巍巍的滑下来,滚入了他的脖子之下。而对方此刻正是背对着明帝的。

    明帝朱瑞喉结滚动了一番,一口唾沫艰难地咽了下去。他都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女人看多了也就那样,毕竟都不是什么绝色,让他也没什么欲望做这么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是厌烦的推开主动投入他的怀抱的诸美人而已。

    哗啦啦

    “陛下”洗浴中的人儿迟疑了下,微微调转了细长优雅的脖子,从腾着氤氲的水汽的池子里透出的脸蛋像是最上等的白玉中透露出的极品血色,眼神简直如秋水荡漾,水润艳丽,让的几乎要兽性大发的明帝陛下恨不得扑上前去压倒对方舔掉他唇上的水珠儿。

    明帝停下了脚步,原来是他在恍惚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上来,和这池子的边缘只离了个两三步。他站着,而且身材又是极为的高挑健壮,很是轻易的就可以看到池中人胸膛前的美好风景,那样一副雪中红梅的丽景、那样一副含苞带露的奇观,他乍然之下被震得心神激荡,久久不能自拔。

    “朕、朕就是来看看爱卿洗的如何,可还适应”急智之下随便扯了个理由,然后肆意的任由目光在对方不设防的池中人上扫荡,因为水中浮着各色由专门宫婢清晨采摘的艳丽新鲜花瓣,遮挡住了对方没于水下的美景,然而花瓣随着水波起起伏伏,景致也是若隐若现

    “陛、陛下,臣洗得差不多了,还是起来吧,宴中的诸位大人可还等着呢”他口中这么说着,但眼神却是巴巴地看着明帝,一副他自己都么有意识到的哀求神色,也许单纯如他,长这么大都没连着遇到这么多让他失态的事情吧。

    “既然爱卿觉得已经差不多了,那就起来吧,你与朕都是男子害羞什么,不过既然爱卿如此朕就依卿所求。”说着就要顺势转身,口上一副样子,可他心里实在是有些恼自己的,总觉得自己实在是自制力太差了,别一个不小心玩过了,把对方下吓跑了,以后见到他到掉头跑可怎么办而且他可还没见到过自己如此急色的模样,毕竟一国之君阅遍人间美色了呀

    结果可还没彻底转过去呢,水中的人儿一副急急的神色,就这么一下子站了起来。

    又是哗啦啦的水声,明帝的余光就这么扫到了两条白生生的长腿,水珠欢快的顺着笔直的腿滑了下去,白皙的肌肤被温泉水泡的微微泛红,是一种很是有人的粉色。

    “陛下,是臣失礼,陛下责罚,臣不是那个意思。”

    恋恋不舍地随后扫上一眼,然后彻底转过身去,还是不玩了,人都被吓着了。

    “爱卿出浴吧,朕没别的意思。每天都是官员们恭恭敬敬的声音,每次见到人都是万岁万万岁的,朕看着也很没意思,难道连爱卿都似那般迂腐么”

    “可、可这不符合礼制”清朗干净的声音里带了迟疑,这显然不符合对方多年来书中所见的君臣之礼。

    “朝中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年轻的士人,难道还要每次一见到朕都要一副惶恐的样子么你们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有的朋友兄弟,而朕都没有。”原本也只是演戏般地扯了个话题,可说到最后竟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起了登上帝位之前的一些不好的回忆。就连对方何时把宫婢送进来的新衣服穿上都不得而知。

    “陛下若是不嫌弃,臣、臣愿给陛下闲时解解闷,聊聊天。”天晓得何晏平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一句话的,他这种从小学习四书五经的人,在孔孟之道的环境中长大,被教着君臣、父子之礼,说出这样的话,大概还是他的心太过于柔软以至于被自己说的话给触动了。

    明帝转了个身,却没料到何晏平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这出乎二人意料的回头,明帝发现离对方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连对方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头发被对方呼出的气息吹拂的微微动了起来,看着面前被温泉的热气蒸地红润的肤色,看起来就甚是好摸的样子。

    意外

    大概是因为温泉蒸腾的热气的缘故,刚刚出浴的何晏平额角又泌出了晶晶的汗,他举起让他略微有些别扭的红色的袍服,轻轻擦了擦额角。

    可谁知竟然就感到一只手抚到了自己脸上,除了父母就再也没有人摸过他的脸了,而这里除了明帝陛下也没有第三人存在。

    他的脸刷的有时红透,直接漫到了脖颈延至衣下。

    直感觉到了柔顺若丝质的触感后,明帝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二十几年来的自制力似乎在遇到面前的人后都崩坏了似得。竟然在对方的惊讶中顺从自己心中的念头,摸上了对方看起来甚是好摸的脸。

    果然是又柔又滑,手感极佳,还带着几乎要灼伤他手的热度。

    “陛、陛下”

    然后呢,纵容了自己心底私欲后,他该如何收场

    太不应该了

    真的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何卿,你知道么”明帝很是自然的垂下了手,当然只不过是看起来罢了,“我当初在昭元殿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不真实。”

    明帝很是自然的顿了一下,就见到何晏平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明帝的身材属于高壮型,比起何晏平瘦弱的书生身材要高了半个头,虽说俩人都是男人,可即使是同一个物种,差距也会有天堑之分啊

    明帝为了拜摆脱自己的因为一时放纵而犯下的错误,随便扯了个话头就此展开话题,然后突然发现此话题甚是不错,于是越说越顺嘴,就这么弄假成真了。

    “因为你站在同一批的考生中,几乎是鹤立鸡群。你自己却尤为不知一般,你的肤色极白,就算是女子都比不上,远远望去,就好像黑炭中进了一团白面,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意思就是这样。朕一直想着,何卿你是不是敷粉了呢”

    明帝就看到何晏平一副不解的神色,他眼神困惑,好像在说,男子如何能够敷粉可他大概没察觉,咱们的大魏国自从魏殇帝开始就已经盛行男子敷粉打扮,皆因为当时的殇帝不是个明君,竟然不爱红妆爱唉,魏殇帝竟然喜欢男人,每四年的后宫大选,换别的皇帝要三千佳丽,可他竟然是要男子选美。男子如何能够比得上女子的娇媚秀丽于是,一众参与选拔的男子就开始盛行学习女子梳妆敷粉来掩盖自身不如女子的缺陷,之后,甚至有景阳君受尽君王宠爱,殇帝为其几乎要达到了烽火戏诸侯的上天入地的宠,几乎要超过历代皇帝宠妃,然后天下男子就开始盛行敷粉。一直到经历了三代皇帝了,这风气竟然还没有熄灭,反而有燎原之态,足可以见“星星之火燎原”不是随口一说。

    我们的状元郎大致是不曾饱经人间沧桑,一是被父母藏在家中好好读着圣贤之书,二是他的性格不太适合与众人一同玩乐,所以对这些人人皆知的事情反而有些迟钝。

    “直到你刚才擦了擦额角,朕才相信原来何卿未曾敷粉,也恍然何卿如此君子人物,天生的风流之姿,如何会行那女子行径,朕误会你了,真是不该”说着说着,就看到何晏平一副“陛下果然知己”的欢喜神色,明帝继而有些得意,为他的顺利将话题给拐偏到另一个方向,还顺便给对方顺了顺毛,简直是一举两得。这样他刚刚无知觉之下的举动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陛下”

    “对了,何卿,咱们说好的,在没人的时候可不能如此拘礼,要像朋友一样,聊聊天什么的,要不这样,明晚上你来宫中,咱们喝点酒聊聊天”明帝算盘打得啪啪响,明晚上来宫里喝酒,让他知道他不是个严肃的人,顺便促进下感情,让对方不再那么怕他,如果何晏平像别人那样一见到他就战战兢兢,哪还有接下来好说的

    何晏平有些为难,明晚上已经和人约好了聚在明帝刚刚赏发的宅子里庆祝他考上了,明帝陛下这里又不能拒绝,该怎么办呢

    见对方似有困惑,明帝想着对方这样的性子,只要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按他的了解来说是不会拒绝的呀,怎么了这是

    “陛下,我明天可能不能来了。”声音又低又小,比新出生的幼猫崽的喃喃大不了多少,要不是明帝听得认真,大概就要这样漏过去了。

    “我明晚上已经和人约好了。”

    明帝仔细欣赏了下对方愧疚的神色,心想还以为今天把对方吓到了,原来是这样。

    “何卿,你说的是什么话,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该是千斤的重量,怎可因为朕而失信于人,朕如何会怪你既然你明日有约,那就后日,如何”只有没把对方吓到就好,剩下的缓缓来,再给对方点空间,他自己也得平复下心情,好好想想自己是怎么了,咋这么不受控制

    “呀,陛下,”短暂的沉默过后,低垂着脑袋的何晏平突然一声惊呼,引得明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晚宴我这已经耽搁太久了,都快要结束了,我们得快点回去才行”

    他急急地往大门方向走,可是忘了,他刚刚出水因为事出匆忙,所以身体也没有擦干,而是直接套上衣服,此刻本来就不厚的常服半贴在身上,但这也不重要。浴池边上半米左右的区域是由玉石铺上的,极尽低调的奢华,但也要人小心翼翼才行,因为它很滑。

    于是,忘了洗完擦干净的何晏平就这样保持着脚底湿漉漉的状态急急地向门外而去,与玉石地板的接触又减少了阻力,脚底像抹了油的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他双手在空中挥舞,好在明帝脚长手长,眼明手快的一把捞住了对方。

    他看着怀中人红扑扑的脸,长如蝶翅的眼睫轻轻抖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声。

    “你呀”

    “朕早已告诉李福,叫他通知宴会诸人,说是状元郎不胜酒力,被浴池的热气一蒸醉倒了”

    “陛下”

    急奏

    “啪”

    一本奏折就这样被人从高处凶狠的扔下来,孤零零地躺在雕着繁复精美花纹的石阶上,发出这样可怜兮兮的一声哀嚎。

    底下一众穿着各色袍服的或年轻、或老迈、或魁梧、或斯文的大小官员都战战兢兢,缩着脖子,不知道陛下今日看了什么,发如此之大的火气。

    更多的是对那本奏折内容的好奇。

    “诸爱卿真是好的很呐”语调平静无波,带着冰冷的气息,根本从里面听不出任何有效讯息。

    大小官员瞬间觉得这乾元殿真是太小了,怎么忽然就喘不过起来了呢额头在沉默的要杀死人的气氛中渐渐泌出了冷汗。只有极少数的人面色沉着冷静,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面前的珠帘很好的起到了它的作用,遮挡在了明帝的脸前,也遮挡住了窥视他神情的目光。没人看到,他珠帘下的脸色是多么的难看。或许只有身边的大总管李福才能就近感受到令人窒息的肃杀。

    唉,真是自作孽呀。

    “洪河决堤,宛郡如今发大水冲毁房屋无数,死伤的民众更是数不胜数,而朕却在大水过后半月才知晓这件事,怎么,诸卿现在都哑巴了是觉得朕不该知道么”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一些相关的官吏早已是面色苍白。明帝早些时候曾经随着部队,早就锻炼出一生铁血肃杀的气势,此刻全部释放出来,征战沙场的武官还好,知道事不关己则就高高挂起的原则,本来就看文官不顺眼,此刻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而文官一直处在这大殿之上耍耍嘴皮子,如何能够抵御住明帝的肃杀气势。一些不济的更甚至瘫软在一旁。

    明帝看着底下二个被吓趴在地上的官员,眼睛一眯。周遭的空气又是一阵冷凝。哼,要不是这些人有很多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大臣,要不是因为他如今还不能很好的控制朝廷的势力,他早就把这么些蛀虫给扫出去了,哪还容得他们待在这里,一点事儿都禁不住,随随便便就软到在地上。

    “来人呐,林爱卿和徐爱卿身体不适,将他们请出去,顺便把江太医请过来给他们查查身体。”眼不见为净,要不是他们身后站着的人,哼,现在奈何不了他们,且再过一段时日。

    “是不是要朕给你们念念,好些人还一副茫然的样子。看来爱卿们真是瞒的很好很好呢”明帝一个一个字的缓缓道来,殿内的气氛越发凝固,被视线说重点关注的众人匍匐着一动不敢动。

    “宛郡冲毁房屋一千七百零三十四户,死伤之人多达三万四千八十好几人,更有数千人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平县则是重点灾区,一半以上的住户受到了洪灾的侵害。朕该如何嗯”虽说君王要息怒不动声色,最重要的是莫测君威,但是自诩要成为一代明君的明帝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见到在他的统治之下伤亡如此多的人,心情实在是难以平复做到“莫测”二字。要不是这些跪在这里的儿拖沓着不肯上报,自以为能够瞒得住,何至于会死伤如此多的人现在宛郡不知道该是怎样一副地狱景象。一想到这,明帝就是一阵心痛,然后又是一番怒火大涨。

    “爱卿们迟迟不肯上报,一定是有很好的解决方案,既然如此不如就请诸卿就再次好好讨论一下谁去解决朕就在这等等,顺便休息下,正好昨晚上酒喝多了。”说完,就靠在了几乎是他一个半宽大的龙座上。身边的李福很好的管着了自己的眼睛没有乱飘,他只是心疼此刻靠在龙椅上的男人,此刻该是怎样难过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就扯着他的太监服,很是认真地告诉他,说“李福,我要成为最厉害的人,然后,让所有像我一样不快乐的人都变得快乐。”当时他是怎么做来着好像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生怕隔墙有耳会听到他大逆不道的话。然后就是一阵教育,而他当时的神色却是委屈但不屈服的,那样认真的当做自己毕生目标的神情,却是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眼中看到,那样执拗的像只小兽。到了被接出了无忧殿,他已经不再把这话挂在嘴上了,但从没有一刻不让他觉得他依旧在努力。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的努力,努力看一些他根本不喜欢的书努力的将放在军队翱翔的心收回来最后如何能后当上这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他是真的很心疼。

    底下的诸人都在嚷嚷着,互相推搡着不愿去。毕竟现在那样一个重灾区,就是个烂摊子,有没有油水捞,还要承受着来自明帝的监察,一不小心就要被众人责骂,吃力不讨好。而且,众人也是无从下手。

    明帝揉了揉眉头,珠帘下一副疲倦的神色。他不耐的扫视了底下一眼,突然看到一副心痛茫然的何晏平跪在最后面的位置,无人理睬,他瞬间心底的郁怒消散了些。

    坐直了身子,正要开口,突然就惊讶地看到,那样一袭朱红色的身影直起了身子,然后在一众跪着的人中站起了身子,鹤立鸡群。

    虽然知道这样不妥。但是,明帝已经顾不上了。

    笔直着身子一步步缓缓上前的何晏平,脸色严肃而沉着,眼底却还留着他独有的柔软悲哀,他逆着光,头发染上了淡淡的金光,半隐藏在光影下的面容,一副神圣凛然的姿态,配着他极白的肤色,一副冰雪一般的姿态,给了他最初的禁欲般的感觉。

    “陛下,臣愿请命”

    那不是平时他所认识的何晏平,那样一个容易羞怯、脸红的胆小若兔子的人,他难道不该是让人护在羽翼下保护着的吗那现在站在这大殿之上的自信而又带着凛然之姿的人是谁

    明帝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癖好,不足为外人道哉。好美色是一个,他一直压抑着。但确实也只是单纯的好色罢了,一直以来的各种刻意的动作语言,也只不过是希望对方能够降低戒心,能够汤让他好好的欣赏美色,因为他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早就被他放置在后宫里日日摩挲观赏。他对于这些美人总是怀着怜惜爱护的心,就好像一个人他得到了心爱的物件,会百般爱护它们一样,他也是同样的心情。他一直都清醒的将爱惜与真情分得清清楚楚,可是此刻他就是知道,他不再像昨晚那样将对方仅仅看做一个美人,那样一个心怀天下、以苍生之苦痛而悲悯的人已经深深打动了他,叩开了那扇紧闭了十三年的大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

    明帝有点恍惚,只知道他在对方出声的那刻彻底迷了心,直到回过神来,才看到他新新年年的人此刻跪在地上叩谢圣恩。而剩下的人都感激涕零地看着底下跪在中间的人。然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恍惚中他答应了对方。

    还能不能反悔虽说金口玉言,但是、但是那真的是很凶险的地方,而且他还请命要去治理平县,做一个县令,那样一个灾区,就在短短半个月内已经残余肆虐了很多灾害,由于大雨冲软了山上的沙土,山上的积水一时间满溢,然后崩毁,混杂着强大的洪流夹砂带石从山上倾泻,几乎二次伤害了小而贫困的平县。

    他脑海里浮现出对方对方单薄的身形,瞬间一阵心疼,他那样柔弱的人儿如何能够适应那样可怕的地方

    他该再努力一把,若是可以劝阻

    对,他答应了今晚来陪我喝酒

    劝阻

    送上下酒小菜的宫女刚退下,一旁的李福就心领神会的上前报了时辰。

    “辰时已经过半了,陛下。”

    明帝看了看石桌上琳琅摆着的七道下酒小菜,心想着应该不会太少吧

    奶房签、羊舌签、肫掌签 、鸳鸯炸肚、南炒鳝、洗手蟹、五珍脍、虾枨脍。

    作为一个皇帝,记性自然是极好的。要不然也没法记住那么多官员、官职之类的事务,对于长期吃着这些东西的他来说,记住宫女刚刚报了一遍的各项菜品的名字实在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虽然这些菜品都不算得上惊艳,但若是作为下酒小菜还算可以,毕竟这里可是山珍海味都包含了,就是不知道何卿喜欢什么

    明帝不知觉的思索着,直到了有人靠近他他都没发觉。

    “臣何晏平参见陛下。”

    直听到了这熟悉的悦耳男声才把他从思索中惊醒,眼睛一抬,就可以看到,何晏平恭敬的跪在地上,像每一个苦读的士人,一朝中榜后入朝为官一般,见到皇帝会恭敬自抑,下跪时会千篇一律般特有文人范的撩起袍角,轻轻放在地上,这要是武官自然是不管不顾的。从这点上看,那跪在那里的人儿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可在这袍子之内,却有着一颗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悲悯天下之人的慈悲之心,这让得他在恐慌抱怨的众人中挺直了身子,以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凛然姿态站出来,向他请命去那虎狼之地、死生之所

    明帝看着看着几乎是有些恍惚了,总是不自知的把那里跪着的人儿和今日朝堂之上鹤立鸡群的官员做上个对比,愈发觉得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他,而他自以为的了解,其实只是肤浅的流于表面。

    他叹了口气,“何卿,起身吧。朕不是说过,没人的时候别这么拘束,朕好不容易才得了个闲喝点酒,卿让朕如何放松”明帝故作不悦,果然,对方立马显现出一副愧疚的神色。他在心底轻笑,这个柔软的性子呀,可怎么办才好,还不得日日收人拿捏,如何做的了官场上左右逢源的滑头儿

    见到对方一副自己么开口就不敢轻举妄动,局促着站在原地的样子,他无奈,只得起身引着他坐在石桌另一侧。

    “何卿,今日朝堂之上,为何请命愿前去平县诸大臣们可都将那处视作死地,闻之而色变,若见洪水猛兽。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平县临近洪河,灾后小灾不断肆虐,听闻来人奏报又死了一百七十余人,现在平县仅剩余不足四百人了。卿可知平县的情况”

    “陛下,正是因为今日朝堂之上,诸位大人未曾有人出言献策,所以微臣只好开口。平县这样一个损失严重且又不富足的县,一旦遇到了灾情,没有有识之士,就没有计策以应对灾后的救援。而微臣正好因少年之时,感兴趣翻了三两本书,虽只习过一些粗浅知识,但总好过无人前去。”

    “那卿又如何能够保证能够使得平县恢复至灾前的样子依卿之意,不若朕向全国招收对于善治水患的能人,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也好对症下药,更好治好平县。”

    “陛下,寻求能人可同时进行,一方面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有才,一方面平县诸人等不起,为防臣治理不善,臣愿效仿将士出征立下军令状,如若臣不能将平县恢复到百姓餐餐有温饱、人人有衣衣,臣便不再归京。”

    说着,何晏平就再次跪了下去,以头磕地。

    “爱卿难道要抛弃自己废了大力气,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状元之位这可是多少士人盼望以求的梦中好事”

    他知道,其实打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可在看到对方会给他的重重的一个磕头,那一声沉闷的额头与石头敲击的声音就好像撞在他的心头,震得他心口发痛,却不知道从何而起。

    若对方不是这样的人,或许他根本不会轻易的敞开自己的心。

    “何卿,苦了你了。”他长叹一声,已是认命,自知无法说服对方,“刚登上金榜到得题名时,本该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刻,却是要你去那等苦而无望的地方,不知归期。”

    “你起来吧。”

    明帝随意的挥了挥手,端起石桌上一直未曾被人动过的白玉杯,一口饮尽,只恨这玉盏过于玲珑,杯中之酒浇不灭心中愁苦,正是如同前人所说,举杯销愁却是愁更愁。

    “谢陛下”

    来时一副心事重重,此时却是眉开眼笑。这样一个拘着礼的人,会与人前如此喜上眉梢,除了大喜事。明帝越发郁闷,这等苦差事,根本没人愿意做的,为何在他看来却是一个美差

    “既如此,何卿三日后就出发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卿也不知何日才有机会与朕一同饮酒,且共醉这一回,让朕为卿送别,干”明帝突然找到了当初在军营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气概,豪情万丈地举着白玉精雕出的玉盏不顾对方愣愣的样子,自顾自地替对方干了杯。

    其实到得后来,真正喝得多的还是明帝自己,何晏平也只不过面色红润若烟霞罢了,而明帝却是空负了多年练出来的酒量,喝得烂醉

    这也许和他只顾喝酒,而这下酒菜几乎未动有关

    既然劝不了,明帝好似要把皇宫的好东西都搬去给何晏平似的,这宫中的好东西,例如进贡的蝉翼纱、五百年的野山参、大若幼儿拳头的明珠,甚至是身边亲随的侍卫

    这来自宫中的御赐之物每日令人无端眼红,每当有人因着这大阵仗而嫉妒时,总会有明眼的人在一旁泼着冷水你知道人家为什么皇恩浩荡吗因为这何大人心系百姓,放弃了刚刚御赐的五品官位而转去平县做那芝麻小官

    若是有人不屑,芝麻小官可也是官呢

    周围的人一定唾弃这人,你道这平县是何处英雄冢、魂销处

    何晏平出城的那日,天空若碧染,阳光明媚的让人心醉。

    明帝身为一个皇帝自然有他该做的事情,他不能去送他,即使他空闲着没事,也不能去这样一个小官员下方,如何能够惊动天子为其送行所以,若是去了,反而是害了他。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以后成为各派系斗争的牺牲物就一点也不好了。

    所以,明帝必须克制

    他其实站在城墙之上,身边就带了三个人。李福,两个近身侍卫。他们都是他绝对的亲信,即使知道他要来,也是面色不动。

    其实对方也不少他一个送行,虽说天子送行,是一个好大的名头。也许换在他人身上,会喜形于色,但对于那样一个人来说,受宠若惊,绝对是惊大过于喜,然后,战战兢兢知道离开。

    他不愿这般,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发现,他只愿对方平安喜乐,无忧而已。

    看着他身边为他送行的大小官员轮番上阵,不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何晏平身为里面最小的官都得陪着一副好性子,虽说他本来性子就好。明帝心中暗暗想着,嘴角微微露出了笑。

    然后知道了所有到场官员按照官职炮轰过后,众人散去。就好像一出华美的戏,精彩谢幕了,只剩下空茫茫的清冷。

    大大的紫禁城前,只剩下一驾马车并两匹马,那马上之人还是他赠给他的大内暗卫呢他心想,这两人更是其中佼佼者,以一当十不是问题,只希望能够照顾好他。

    就这样,在明媚的春光中,渐渐看着那马车化作小小的一点,随后,便是连点都看不见了,他才带着李福三人转身离去。

    路遇

    虽说自幼家里不宽裕,日子过得清苦,但何晏平还是有一个书童帮他做事,日子也算是过得比较滋润的。至少从没有体验过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月之久,而且从京都到宛郡路程不仅不近,而且还要翻山渡河,更兼这半月里还有四日绵绵的下着雨,本来还算干硬的土地顿时变得泥泞不堪,这一路上马车的车轱辘都不知道多少次陷在了泥地里,还得诸人都冒着雨下车把车轮推出来。

    这半月下来,何晏平从最初的坐着马车是不是得下车吐上个三两回,到现在面色如常的端坐在马车上看如何治理水患的书作,已算作是苦尽甘来了。

    又察觉到一个颠簸,何晏平手中执着的书都不禁掉了下来,他惊讶地抬起了头,却看到清河已经先他一步撩起了车帘子。也怪不得清河,毕竟除了刚开始,之后走的都是官道,路不仅平坦而且够宽,很少会起个这么大的颠簸了。

    “陈叔,刚才怎么颠簸的这样厉害”

    “大人见谅,是老奴刚才眼花,没留神路上不平整的地方。我们已经下了官道了,现在距离平县只剩下不到半日的车程,大人有望正午时在平县吃上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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