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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 第6节

作者:林千寻 字数:19844 更新:2021-12-29 04:54:37

    半晌之后,周长风才淡淡一笑,点头道“嗯,长得不错。”

    “”这是被周长风委婉含蓄地调戏了么伶舟默默咬牙,如果不是有韶宁和在场,他都想上去踹对方了。

    两人跟着周长风往平民区走去,路上周长风随口问道“伶舟这名儿,听着像个花名,应该不是本名吧”

    “的确不是本名。”伶舟淡定承认。

    “那你原本姓什么家住哪里父母可还健在”

    伶舟眯了眯眼,笑道“周大人这是在调查户口呐”

    韶宁和见伶舟面色不悦,笑着打圆场“伶舟,长风兄他这是查案查得走火入魔了,见了谁都要盘查几句,你别介意。”

    伶舟听出韶宁和言语中的安抚之意,于是顺着台阶下“是伶舟冒犯了,还望周大人见谅。”

    周长风又看了伶舟一眼,勾起嘴角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打着哈哈道“宁和说得没错,我这人容易走火入魔,言语中若有得罪,请勿见怪。今日宁和带了你来助我查案,我原该好好谢你才是,等忙完这个案子,我请你们二人喝酒”

    韶宁和笑着调侃他“长风兄,我帮了你这么多天,你今天才说请吃饭,是不是嫌晚了些我看,你纯粹是自个儿想喝酒了吧”

    周长风故作吃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好吧,老实说,我这两天心情很不错,因为我的死对头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这会儿正焦头烂额着呢,只要他不顺遂,我就开心痛快,直想喝酒庆祝”

    韶宁和好奇问道“请问,你的死对头是”

    “就是廷尉丞杜思危啊”周长风毫不避讳地直呼上司姓名,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也就是人称变态酷吏整死人不偿命的杜阎王。”

    韶宁和抽了抽嘴角,后悔自己多嘴一问,这摆明了就是他们廷尉内部斗争,他一个外人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他虽然不曾接触过杜思危,但关于这位杜阎王的风言风语还是听到过一些的。据说此人是个拿酷刑当乐子的变态家伙,平生最大爱好是研发出千奇百怪的刑具,并为它们取动听的名字。对于那些犯过事进了天牢还能侥幸从里边出来的人来说,杜思危简直就是他们下半辈子无法驱除的梦魇。

    想到此处,韶宁和突然有些同情廷尉顾子修了,尽招揽些特立独行的奇葩。

    他原想略过这个话题,却听伶舟在一旁天真问道“周大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倒是给我们说说,你那个死对头怎么不顺遂了”

    周长风果然来了兴致,一脸神秘地道“最近发生了一件大案子,殷太尉的孙女遇袭的事情,你们听说过吧”

    韶宁和与伶舟不约而同地点头。韶宁和点完头发现伶舟也在点头,不由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像不曾在伶舟面前提起过此事。

    伶舟一脸坦荡“这有什么奇怪的,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事儿,出个门就能听见。”

    周长风道“那殷太尉与闻丞相素来不太对付,这次孙女还没进宫就遇袭,于是一口咬定是闻丞相幕后主使。那闻丞相倒也是个厉害角色,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皇上相信是第三人在作梗,下令将此案移交廷尉审理。

    “但又因我们顾大人的妹妹也在进宫秀女之列,为了避嫌,便将这案子移交给了廷尉丞杜思危。这下杜思危可犯了难,受害人是当今圣上的未来皇后,一边是闻丞相,一边是殷太尉,谁都不能得罪,他还能从哪儿找这第三个人出来。”

    韶宁和皱着眉听完,问道“那究竟有没有这第三个人的可能性”

    “这个嘛”周长风沉吟了片刻,“没有查到事实,我也不能下定论,不过这种事情,不是闻丞相指使的,就是殷太尉自己装的,试想还有谁胆子肥了,敢动皇上的未来皇后啊”

    伶舟在一旁默默腹诽现在案子没落在你头上,你自然是落得轻松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好这案子不是落在周长风头上,否则以周长风那走火入魔的办案风格,说不定反而会将这个案子复杂化。

    正说话间,一行三人已来到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平民聚集地一户民宅。

    因为屋内发生了命案,早有附近的老百姓将整个屋子围得水泄不通,仵作们则忙着控制这些百姓,尽可能将现场保护起来。

    此时左监领唐泰已经在现场做初步检查了,见周长风等人来了,便主动迎出来,汇报了一下大致情况“死者是这宅子的主人,男性,四十多岁,独居。今早邻居发现他缢死在自家房梁上。”

    “自杀”周长风撇了撇嘴,这种没有悬念的案子让他顿时兴致大减。

    唐泰显然十分了解他的脾性,笑道“若真是自杀案,属下还敢劳烦您周大人大驾光临么”

    周长风一听又来了精神“那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属下原本也以为只是普通自杀,但是邻里说这男子心性豁达,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况且他生前未留遗书,就这么匆匆自我了断,总归有些不合情理。于是属下仔细盘问了他的左邻右舍,昨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进入他家,结果这一问,还真被我问出疑点来了。”

    唐泰说着,指了指宅子的窗户“这屋子前后都有窗,用纸糊着,晚上点灯之后能映出模糊的人影。住在前边的那户人家和住在后边的那户人家,都说他们在熄灯前曾看见窗户上只倒映出一个人影,认为屋子里除了死者应该别无他人。

    “但问题是,前面那户人家看到的人影是站着的,而后面那户人家看到的人影是坐着的。可见,这两户人家中,必定有一户是在撒谎。”

    周长风听了,道“所以你认为,撒谎的那一户就是此案凶手”

    唐泰笃定地点了点头“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了,否则为什么要撒谎我已命人将这两位目击者暂时扣留,待进一步审讯。”

    却听伶舟在一旁喃喃自语“那倒未必”

    韶宁和转头轻轻呵斥了他一句“周大人办案,你别胡乱插嘴。”

    却见周长风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问“伶舟,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未必法”

    第二十七章

    伶舟指了指屋内的烛台“我刚才看了一下,整个屋子里,只有这一只烛台,放置在屋子中央的桌案上。桌案北面有一张椅子,说明屋主人一般是面南而坐,晚上点灯之后,如果屋主人是坐在桌案前的,那么后边那一户人家就能看到屋主人坐着的身影;如果屋主人站起身来走到桌案的另一边,那么前边那一户人家,就能看到屋主人站着的身影。

    “但是,这两户人家不可能在同一时间看到屋主人的身影,他要么在桌案前面,要么在桌案后面,因为烛光只能照射出一边的影子,不可能同时在两边的窗户上照出同一个人的身影。”

    唐泰顺着他的思路道“所以你的意思,要么两户人家不是在同一时间看到同一个人,要么”

    “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周长风接了口,“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伶舟点头道“所以我认为,不能武断地判定两户人家中有一户撒了谎,或许他们说的都是真话。”

    周长风笑了笑,转头看向韶宁和“宁和,还是请你先判断一下,这案子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吧。”

    韶宁和颔首,走到放置在屋子一角的那具尸体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渐渐蹙起了眉心。

    周长风问道“怎么,不好判断”

    韶宁和摇了摇头,道“死者双眼暴突,手掌伸展,头发有些散乱,像是被人为勒杀的症状,但同时他嘴唇张开,露出牙齿,舌尖抵齿,这是绞索套在喉结以上造成的,这与他颈部的深紫色绳索勒痕相吻合”

    周长风听得迷惘,问道“宁和,你说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死者身上既有正常自缢的症状,也有被人勒死的迹象,因为两者呈现出来的表征十分相近,所以我不能直接判断死者是自杀或是他杀。他有可能在自缢之前有过自残行为,也有可能是被凶手先勒至丧失抵抗力,再用绳索吊起,伪装自缢。”

    韶宁和说到此处,揉了揉眉心接着道“如果是后者,说明凶手对自缢后的尸体特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懂得通过细节来迷惑官府。”

    “也就是说,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就对了。”周长风一拍手掌,“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将这案子立为他杀案吧。”

    他说着,转而对伶舟道“接下来,就要请伶舟小兄弟帮忙了。”

    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仵作们领着死者的左邻右舍们,挨个坐在伶舟对面,将他们见到的与死者有过接触的陌生人描述出来。

    伶舟则根据他们的描述,将那些人的五官特征画出来。仅是一个上午,便画了十几张人物肖像,累得他右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期间已经没有韶宁和什么事了,以前他验完尸,会饶有兴致地跟着周长风去看他如何抽丝剥茧地查案,但是今日因为有伶舟在,他不放心让伶舟一个人呆在这里,便留下来看伶舟画画。

    当画完第十五张肖像之后,伶舟已经想罢工了“我说少爷,让我画这么多人也没有用啊,目标越多,就越是难查,没准凶手就藏在这些街坊邻居里呢”

    韶宁和温和地笑了笑“这个不用你操心,长风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你这里负责画陌生人肖像,他那边则带着唐泰去查那些街坊了。”

    伶舟感到不可思议“这样一家家地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啊,而且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他们能查出什么”

    “其实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如果真有凶手的存在,以他对人死后症状的了解,或许是个做过殡葬的人,这样搜寻的范围就小了很多。另外”韶宁和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人在身旁后,才凑到伶舟耳边低声道“死者生前,是在染料坊做搬运工的,他的衣服上,还沾着很多染泥。”

    伶舟眨巴了一下眼睛“所以”

    “长风声称在死者身上发现了凶手不小心按在染泥上的指印,为了找到这个凶手,他让每一户人家都必须在染泥上印下指印,以做比对。”

    伶舟听了,半信半疑地看着韶宁和“他真发现了指印”

    韶宁和摇了摇头。

    “这样也行”

    “心理战术吧,”韶宁和耸了耸肩,“如果凶手心中有鬼,必定会推三阻四地不肯按指印。长风说,这个方法他以前用过很多次,屡试不爽。”

    伶舟低头看了看桌上一沓画纸“如果他真用这个方法找到了凶手,那我这画的这十几张画像”

    “就不需要了。”韶宁和一脸坦诚地实话实说。

    “”伶舟顿时很想掀桌。

    事实证明,周长风的那个查案方法果真很有用,过了午时之后,他便协同唐泰一起,将嫌疑人押了回来。

    于是伶舟画的那些画像,果真成了废物。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伶舟沉得住气,为了能跟在韶宁和身边,他默默将这闷亏忍了下去。

    就在他打算将一沓画纸全部撕掉时,周长风一把将画纸夺了过来,一边欣赏一边啧啧赞叹“真没想到,居然画得很不错。”

    伶舟默默腹诽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来浑水摸鱼的

    周长风翻完所有的画像,然后将整沓纸一把卷起,往袖中一塞“谢谢了,这些我先留着了啊。”

    伶舟怔道“你留着做什么,不是已经捉到嫌疑人了么”

    “留着欣赏啊。”周长风一脸的理所当然。

    伶舟郁闷地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这些画放在以前,每一张拿出去都能卖个上好的价钱,这周长风居然强取豪夺地一拿就是十几张,真是岂有此理

    “把画还我”伶舟不甘心地朝周长风扑了过去。

    “伶舟,别闹。”韶宁和笑着拦腰截住了伶舟,“不就是几张画么,就当送给长风做纪念吧。”

    伶舟想要挣扎,无奈他目前的这个躯体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别说力气比不上韶宁和,就连个子也比韶宁和矮了大半个脑袋。

    他费力地扑腾了几下,突然发现自己此刻是被韶宁和无意间圈在了怀里,于是突然停止了挣扎,装作脱力气虚的模样,身子往下一沉,不着痕迹地反手抱住了韶宁和。

    韶宁和自然是及时托住了伶舟的身子,略带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还以为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终于是被自己说服了,却不想自己早已被他变相地吃了豆腐。

    第二十八章

    这一日下午,韶宁和告别了周长风,早早便带了伶舟打道回府,却在快要抵达家门口的时候,他对伶舟道“你先回去吧。”

    伶舟奇怪地看他“少爷你不回去”

    “唔,我突然想起还要去一趟议郎阁。”韶宁和顿了顿,道,“你跟万木说一声,我可能会晚点回来,留着我的饭。”

    伶舟点了点头,目送韶宁和远去。

    片刻之后,鸣鹤出现在伶舟身后,低低唤了声“大人。”

    伶舟并未回身,只是淡淡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今日那些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您和韶议郎,你们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不久前才散去。”

    伶舟拧眉沉思道“如此看来,不像是周长风的人。”如果人是周长风派的,没必要在他本人在场时,还劳师动众地派人暗中监视,他不像是这么没有条理的人。

    但是如此一来,形势就变得更加复杂了,这说明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这个人是谁针对谁而来他,还是韶宁和

    鸣鹤见伶舟似乎有些犯愁,主动请缨道“大人,要不要我去探探他们的底”

    “不必。”伶舟摆了摆手,“敌不动,我不动,没必要平白暴露了自己。”

    他想了想,又问“鸣鹤,依你看这些个监视者,比起你来武功如何”

    鸣鹤略略思索了片刻,道“大多数人都不足畏惧,不过有一人,我至今尚看不出他的深浅,恐怕是个厉害角色,这几日我都是等到他离开之后才敢现身。”

    伶舟点了点头“那么你继续暗中观察吧,有情况再与我联络。”

    “是。”鸣鹤旋身离去。

    却说韶宁和在走出伶舟视线之后,突然拐了个弯,朝着与议郎阁相反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一名头戴斗笠的灰衣男子也正从某个巷子口拐了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韶宁和身后。

    当周边往来行人逐渐稀少之后,那灰衣男子才加快了脚步,与韶宁和并肩而行。

    “都来繁京这么久了,韶议郎怎么也不去拜访一下那位大人”灰衣男子开口询问。

    韶议郎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仿佛对那灰衣人视若无睹,口中却接了腔“只怕那位大人未必欢迎我去叨扰。”

    “怎么会”灰衣人笑了一下,“那位大人可是留意您很久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请您过去喝杯茶,叙叙旧。”

    “叙旧”韶宁和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我与他素不相识,何来叙旧之说”

    “韶议郎太见外了,那位大人怎么说,也是与令尊”

    “我父亲身陷牢狱之时,怎不见他伸出过援手”韶宁和瞟了灰衣人一眼,眼中嘲讽尽现,“我父亲死后这十多年,他也对我不闻不问。如今我到了繁京,他倒想起与我父亲的交情来了”

    灰衣人沉默片刻, 叹了口气“那位大人他也有自己的难处,还望韶议郎见谅。”

    “既然他有他的难处,我也不为难他,之前是什么样,今后还是什么样,互不打扰,互不干涉是最好。”

    灰衣人有些无奈了“韶议郎,您这又是何必”

    “希望你能将我的意思带给那位大人,以后不要再派人监视我与我的家人。”

    “家人您宅子里的那位陌生少年,难道也是您的家人”

    韶宁和面带愠色“他是不是我的家人,不需要你们来帮我定义。我警告你们,以后别再自作主张地跟着他。”他说着,冷冷看了灰衣人一眼,便要离去。

    却听灰衣人略略抬高了嗓门“韶议郎,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此次来到繁京,难道就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么您就甘心在这区区议郎的位置上坐一辈子”

    韶宁和顿了顿脚步,没有转身,也没有给予回应。

    灰衣人又道“那位大人有意想提携韶议郎,不知韶议郎”

    韶宁和眸色微微一沉“我要的东西,只怕他给不了。”

    “韶议郎若是不主动要求,又如何知晓那位大人给不了呢”灰衣人走到韶宁和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只要韶议郎愿意背弃闻党,成为我们的内应,事成之后,不论韶议郎提出什么要求,那位大人都会尽全力满足您的。”

    韶宁和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灰衣人见韶宁和有所动摇,也便见好就收“那位大人说了,合作与否,全看韶议郎的意思。此事也不急在一时,韶议郎可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若有需要,可随时与我联系。至于韶议郎的私事,我们不会再干涉,这一点请您放心。”他说着,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道,“那么,我先告辞了。”

    韶宁和静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时间很快进入了七月。

    这一个月中,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在七月上旬,太祝令赵炎光被查因谋刺殷红素未遂而入狱,在廷尉丞杜思危花样百出的刑讯逼供之下,终于俯首认罪。

    这一认罪,便是死罪。但太后考虑到皇帝大婚在即,处死犯人不太吉利,于是劝成帝赦免了太祝令的死罪,改为将赵炎光及其族人流放北地,终身不得回归繁京。

    而赵炎光之女赵思芳也因此而被免去了秀女身份,一夕间由千金小姐沦落为罪臣之女,终身不得再有婚配,只能送入尼姑庵了事。

    其二是在七月中旬,成帝大婚,迎娶殷红素为后。此乃举国同庆的喜事,太后亲自操办婚事,并于妙华园宴请百官,其中自然不能少了丞相闻守绎与太尉殷峰。

    席间,闻守绎主动向殷峰敬酒,言辞切切,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殷峰笑着与闻守绎推杯换盏,面上一派和乐融融,心下却在腹诽,不知此人肚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酒至三巡,众人都有些醉了。此时大司农郑善世举着酒杯,跌跌撞撞地走到殷峰面前,要与殷峰喝酒。

    殷峰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这原是十分寻常的敬酒,众人倒也没有过多留意。不料郑善世敬完一杯之后,还要再敬第二杯,醉醺醺地搂着殷峰道“太太尉大人,第一杯酒是恭贺殷大小姐成成为皇后,这第二杯酒,可是要庆祝咱俩成为一家人了。”

    殷峰一怔,莫名问道“郑大人此话怎讲”

    “我偷偷偷告诉您,”郑善世凑到殷峰耳边,虽是做出耳语的动作,但说出来的话音却也不低,“前几日,太后召我入宫,询问我家我家犬子是否婚配。”

    殷峰立即明白了过来,玉冰公主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纪,太后这是想好事成双,替公主招个驸马了。

    这殷峰听明白了,一旁不远处的闻守绎也听得一清二楚。他虽面色不变地继续与人应酬,心下却已警铃大作。

    这郑善世,明显是在主动跟殷峰套近乎。这两人一个掌管着财政,一个控制着军权,若是让他们两人勾结在了一起,形势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当晚,闻守绎借酒醉身体不适,早早退了宴席。

    一走出妙华园,他顿时眼神恢复了清明,对身边出现的一名影卫道“去告诉顾子修,计划有变,请宫里头那位抓紧行事。”

    第二十九章

    成帝与皇后大婚之后,两人倒是甜甜蜜蜜地相处了一阵,但很快殷红素的刁蛮性子便暴露了出来,时常打骂宫女不说,有一次竟当众顶撞成帝,惹得成帝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当晚,便传来储秀宫秀女被召幸的消息。第二日,这秀女便受了封赏。

    于是乎,帝后关系进一步恶化。

    太后是过来人,后宫里争风吃醋的事情她看得多了,随口数落了皇后几句,又劝慰了皇帝几句,便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至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对他们来说,哪位主子受了宠幸,哪位主子遭了冷落,这就像是夏日里的天空,时晴时雨,变幻莫测,看得多了,也就淡定了。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淡定的人,便是顾子怡。

    却说这顾子怡自入宫之后,没有急着去皇帝面前露脸争宠,倒是非常殷勤地天天跑去太后宫里请安。

    太后知她是顾子修那失散多年的妹妹,可怜她的身世,也愿意让她在自己身边呆着,一来二去的,顾子怡便成了太后宫里最常出现的人。

    这一日,顾子怡正在太后宫里,一边陪着太后聊天,一边给太后剥水果。

    太后看着顾子怡温温顺顺软言细语的模样,突然感慨道“怡儿,我说你这孩子,是心思单纯呢,还是缺心眼儿啊”

    “啊”顾子怡茫然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太后。

    “别的姑娘家入了宫,都巴不得多在皇上跟前露露脸,早日被皇上看上,你倒好,每天往哀家这宫里跑算是怎么回事啊”

    顾子怡眼神闪了闪,怯怯问道“太后不想见到怡儿了”

    “倒也不是,”太后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的意思是,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了,你看那个杨家的姑娘,才入宫几天啊,就被皇上召幸了,她长得还没你漂亮呢,你心里就不会不甘心吗”

    顾子怡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怡儿从小与家人失散,与哥哥相认的时候,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如今见了太后,就跟见了自家亲娘一样觉着亲切,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跟太后亲近至于皇上,皇上天生威严,怡儿有些害怕,不敢亲近”

    太后一听便笑了,他那儿子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小子罢了,只不过人小鬼大,自亲政之后,便喜欢在人前装装威仪。虽说现在的确是越来越有皇帝样儿了,但在太后眼里,却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这顾子怡却说害怕皇帝不敢亲近,在太后听来真真是孩子话,于是忍不住安慰了两句“怡儿,你是进宫来伺候皇上的,因为害怕便不敢亲近皇上,那怎么行再说,你性子温顺,讨人喜欢,皇上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知分寸、明事理,皇上也会喜欢你的。”

    顾子怡默默点了点头,看那模样,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

    此时,忽听太监总管翁立善在外头喊“皇上驾到”随即便见成帝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顾子怡一惊,忙起身跟着周边宫女们一同跪迎圣驾。

    成帝看也未看其他人一眼,径自冲到太后面前,随随便便请了个安,便道“母后,那皇后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朕想废了她”

    太后波澜不惊地抬手帮成帝顺了顺黄袍上的褶皱,问道“皇后又怎么了”

    “她她居然将朕收藏的字画给撕了,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是个字画而已,撕了便撕了吧。皇后脾气不太好,皇上少与她冲突,帝后关系和睦,后宫才能太平。”

    “朕也想避着她,可是她直接找到朕书房里吵架。朕若是再这么容忍下去,还有什么皇帝威仪可言”

    “这倒是,”太后笑了笑,“这件事哀家记着了,日后找机会说说她。”

    成帝见太后总是一副哄孩子的口吻,不耐烦地又要开口,却见太后使了个眼色道“行了,怡儿也在这儿跪很久了,先让她起来吧。”

    成帝一怔,循着太后的视线看过去,见顾子怡还低着头跪在自己身后,一边让她平身,一边问道“这位是”

    “就是顾子修的妹妹啊,皇上忘记了”太后说着,招手示意顾子怡回到她身边来。

    顾子怡犹豫了一下,乖顺地挨到太后身边,福身道“民女顾子怡,见过皇上。”

    “哦”皇上恍惚想起是有这么个人,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便又回到皇后的话题上去了。

    太后再次打断他道“皇上,玉冰差不多也快十六岁了,您这做兄长的,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妹妹的终身大事了”

    成帝皱了皱眉“玉冰十六岁还不到,母后就想着把她嫁出去了”

    太后淡淡道“皇上不也才十七岁么。”

    “朕也是被您逼的”成帝小声咕哝了一句,见太后面色不悦,忙又改口道“好好,朕有空去问问,哪位大臣家里的公子比较合适。”

    “不必问了,哀家已经物色好了。”太后笑道,“皇上觉得,大司农郑善世的儿子如何”

    成帝刚想说什么,却听顾子怡突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太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子怡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后,请恕怡儿多嘴,不知这郑大人有几个儿子”

    太后不明白顾子怡为何有此一问,却听成帝笑道“这郑善世娶妾无数,只可惜,女儿生了不少,儿子却只有一个。”

    “如此说来”顾子怡蹙着双眉,喃喃自语了片刻,却又没了声。

    太后问道“怡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顾子怡看了太后一眼“怡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太后知她胆子小,便故意当着成帝的面鼓励她,“说错了也不怕,哀家替你做主。”

    顾子怡于是大着胆子道“民女以前流落民间时,曾听到这样一个传闻,说大司农家的郑公子看上了某家的姑娘,欲强娶为妾。那姑娘不答应,最后落得父母冤死,家破人亡,那姑娘也失了音讯,不知是死了还是”

    她说到此处,略略一顿,抬眼见太后与成帝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于是继续道“民女当时也只是随耳听听,并未当真。但如今关系到玉冰公主的终身大事,民女心中惴惴,若是隐瞒不报,怕会误了公主”

    太后听了,果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想不到,这郑善世竟如此纵容自己儿子胡作非为”

    成帝沉吟片刻,道“此事朕会命人彻查,如若传言属实,别说朕不会把妹妹下嫁与他,就连郑善世这顶乌纱帽,只怕也要保不住。”

    说罢,成帝才正眼看向顾子怡,语气略缓了缓,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顾子怡。”

    “顾子怡”成帝笑了笑,“倒是个好名字。子怡,此事若彻查属实,朕便记你一功。”

    “谢皇上。”顾子怡低头羞涩一笑,不着痕迹地拭去掌心一片汗水。

    第三十章

    天气越来越闷热,到了八月初,韶宁和几乎是一办完公事回来就急着回房脱官服。

    这个时候伶舟就会倚在门外隔着门板一本正经地建议“少爷,既然这么热,脱了就别再穿上了,光着膀子多凉快啊,反正院子里就我和万木两个男人,不会被别人看了去的。”

    片刻之后,韶宁和换上便服走出来,默默瞥了伶舟一眼,心道我防的不就是你么。

    这段时日,周长风仍断断续续地找他们二人协助办案,但伶舟自上次一次性被扣留了十几张画像之后,变得谨慎了很多,每次周长风让他画,他都再三确认这是非画不可的,而不是留作备用的。

    但即便如此,他的工作量还是成倍地增加了。伶舟仔细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一个月里画的画,简直比上辈子三十几年加起来的还多。

    这一日,周长风又跟他们约在茶馆门口碰面。

    韶宁和远远便瞧见周长风一脸怒容,背着双手暴躁地来回踱步,于是笑问“长风兄,何事令你如此焦躁啊”

    “还不是那个杜思危”

    韶宁和与伶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杜思危又怎么你了”

    这段时间,杜思危这个名字在周长风口中出现的频率极高,杜思危倒霉了,他高兴,杜思危得意了,他生气,这情绪变动几乎都跟杜思危脱不了关系。

    上次杜思危接了殷红素遇刺案,原是个非常棘手的案子,周长风估摸着杜思危铁定要倒霉了,不想几天过后,居然被他揪出一个太祝令来,那太祝令居然还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当时周长风便怀疑这案子有鬼,偷偷找了顾子修去说,不想顾子修却摆了摆手道,这案子是皇上亲口指定让杜思危接的,他身份尴尬需要避嫌,所以这个案子他没有置喙的权力。三言两语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周长风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没处说理去,好在最后皇帝赦免了太祝令死罪,只是让他们全族流放,周长风心里琢磨了半天,渐渐琢磨出了些门道,也就不再多嘴了。

    但是这一次,皇上令廷尉彻查大司农之子逼死陆氏夫妇一案,顾子修甩手又将案子丢给了杜思危,周长风就满心不乐意了。

    上一次他可以理解为是有人在操控案子的走向,这种官逼官狗咬狗的事情他也乐得袖手旁观;但是这一次,大司农之子逼死的是平民百姓,如果再被审出个冤假错案来,那可是违背了天地良心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便向顾子修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原以为顾子修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随便敷衍他几句,不想这一次,他却在认真考虑了片刻之后,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案子杜思危一人之力恐怕办不了,要不你来协助他吧,你负责前期查案,他负责后期审案。”

    “不是,凭什么要我协助他啊”周长风非常不满,“我一个人就能办了这案子”

    “长风,”顾子修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周长风的肩膀,“我知道你脑子活络,查案方面很有一套,但这个案子牵扯的关系比较复杂,什么事情该查,什么事情不该查,什么事情查到了什么程度就该罢手,这点分寸,却还是需要杜思危来提醒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周长风噎了半晌,纵是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却也只能默默目送顶头上司远去。

    当周长风将前因后果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之后,韶宁和恍然大悟“所以这一次,你要查的人是大司农郑大人家的公子”

    “搞不好会连郑大人也一起查。”周长风说起这个,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不过越是官位高的,查起来才越带感,你不觉得么”

    “不觉得。”韶宁和摇头,“我可以申请退出么”如果他跟着周长风插手了这个案子,搞不好会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那么之前几个月他韬光隐晦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喂,”周长风不满地一把扣住韶宁和的肩膀,生怕他临阵脱逃,“凭你我的交情,你难道还想中途退出”

    “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顾问而已”韶宁和企图消抹自己的存在感。

    周长风笑得奸诈“我可以给你这个名分啊,当初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我不是跟你求这名分,我是真的”

    韶宁和还欲推辞,却见周长风指着一旁的伶舟道“你看伶舟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推三阻四地像什么话。”

    韶宁和怨念地看了伶舟一眼,伶舟则一脸无辜,心想原来自己躺着也能中箭。

    周长风好说歹说地将韶宁和留住,却又转头对伶舟道“对了,在办案之前,还需要伶舟帮个大忙。”

    “这次又要画哪个嫌犯啊”

    “你们跟我来。”周长风一手拉着伶舟,一手还不忘牢牢抓着韶宁和,就这样带着两人进入了一处私宅。

    “这是什么地方”伶舟四处望了望,“难道是大司农的别院也太寒酸了吧”

    “这里是我家。”周长风黑着脸道,“太寒酸了还真是抱歉。”

    伶舟讪讪一笑,闭上嘴不说话了。

    周长风引着伶舟进入书房,房中一边开了扇窗,窗边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了文房四宝以及厚厚的一沓纸。

    周长风指着窗外道“能看到对面的那个亭子么”

    “能。”

    “一会我带一男一女进入亭子,你就在此处将他们的模样画下来,没问题吧”

    伶舟狐疑地看向周长风“这距离有点远吧,如果要画清楚脸部特征的话”

    “大致能看清楚就可以了,”周长风道,“我不想让他们发现有人在偷偷画他们。”

    伶舟恍然“你是不想打草惊蛇”

    “聪明。”周长风夸赞了一句,又转头对韶宁和道“一会你就在此处陪着伶舟吧,我去引那两人出来。”说罢便关门离去。

    伶舟与韶宁和面面相觑,对于周长风的这一安排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周大人有些古怪呢”伶舟道,“把嫌疑人带到自己家里来画像,这待遇还真是啧啧。”

    “老实说,我也觉得有点古怪。”韶宁和道,“不过仔细想想,他若是哪一天正常了,他就不是周长风了吧”

    正说着,忽听窗外隐约传来人声,两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周长风引着一男一女往凉亭处走去。

    那男子约摸三十多岁,长得十分粗犷彪悍,女子则四十多岁,体态有些发福。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对周长风既畏惧又巴结。而周长风却对他们十分客气,笑容可掬地请他们落座喝茶。

    韶宁和尚在猜测这两人的身份,一旁的伶舟已经开始动笔作画了。

    亭子中的周长风一边与两人谈笑,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对面的书房看了一眼,嘴角牵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三十一章

    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周长风命家丁将两人带走,自己则打开书房的门问道“伶舟,画完了么”

    “完了。”伶舟将画纸递给周长风过目。

    “画得不错。”周长风不痛不痒地夸赞了一句,接着道,“伶舟,我和宁和还有些事,你且在此处等我们吧。”

    伶舟皱了皱眉“不方便带我去”

    “唔,是有些不太方便。”周长风支支吾吾地敷衍了一句,便拽了韶宁和离去。

    伶舟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凝眉沉思。

    虽说周长风此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但今日的他,却显得尤为古怪。然而要说究竟古怪在哪里,他又一时说不清,但心里头莫名萦绕着一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却说周长风带着韶宁和转入后院,走到一处枝叶繁茂的灌木丛旁,胡乱拨了拨枝叶,露出里边一条半身高的阴暗隧道。

    “跟我进来。”周长风冲韶宁和招了招手,便率先弯下腰钻了进去。

    韶宁和皱着眉,盯着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够进入的隧道,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着周长风进去了。

    “长风,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韶宁和的声音在隧道中带出一丝回音。

    周长风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宁和,上次你托我帮你查伶舟的事情,你忘了”

    “没忘。”韶宁和顿了顿,问道,“怎么,有眉目了”

    “之前我让你在书房里陪着伶舟,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没有”

    韶宁和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就像平时那样画画啊。”

    周长风在黑暗中露出一丝微笑“太正常了,就是不正常。”

    韶宁和催促道“长风,你到底查出什么来了,别跟我兜圈子。”

    周长风沉默了片刻,道“我暗中派人去你当初救起伶舟的地方打探,果然在附近镇子上找到了一家小倌馆。经过初步询问,我们得到的关于伶舟的资料,与我们现在接触的这个伶舟,有很大的出入。”

    韶宁和声音沉了沉“愿闻其详。”

    “首先是身世问题,伶舟说他父亲原是个教书先生,但据镇上街坊邻居们说,他父亲是个赌徒,输光了全部家产之后,将老婆孩子全卖了抵债。伶舟的母亲不堪被辱,投河自尽,伶舟则被辗转卖入了小倌馆。”

    周长风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道,“方才你们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人口贩子,当初就是他转手将伶舟卖掉的;至于那个女的,是小倌馆里的老鸨,将伶舟从十二岁养到了十六岁,对伶舟也足够了解了。

    “据那老鸨透露,伶舟从小生活贫苦,根本不识字,也不会画画,更别说对当下时局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了。所以宁和,我敢断定,你当初救下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伶舟,而是借用了伶舟身份的另外一个人。至于他为何要假冒伶舟的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

    韶宁和沉默不语。他当初委托周长风帮他调查伶舟,也正是因为对伶舟的身世起了疑心。虽然他早就做好了接受最坏的真相的准备,但当从周长风口中确认这个事实时,他心里还是免不了失望与愤怒,同时夹杂了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伶舟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伪装自己的身份,接近他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沉思间,两人已走到了隧道的尽头,被一方平石堵住了去路。

    “宁和,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存有疑惑。我查案也是尽可能讲究真凭实据,只看那两人单方面的说辞,毕竟还是难以令人信服,所以我又设计了一道环节,来证实我的猜测。”

    周长风说着,用手推了推那块平石,石面便往里陷了陷,留出了半身宽的缝隙。

    韶宁和跟在周长风身后,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通过那道缝隙,心中感慨,幸亏自己长得不胖,否则还进不了这道门。

    石门之后,藏着一间颇为宽敞的密室,周长风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韶宁和噤声,然后打开南面墙壁上的一块暗石,露出一口巴掌大的小孔,招呼韶宁和过去看。

    韶宁和凑过去瞄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这密室竟然就在书房的隔壁,通过这一方小孔,正好能窥见书房的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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