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黑的陈小鸡。
或许,他只能把归义县的一切当作是场梦。
他曾做过一场美梦,而那场美梦如今已醒。
那人走了,他被留下了。
再也不能回去了
送到最远最远处,前端已无路。
小七站在屋顶嘲风兽上望着远远离城的两个人。
他蹲了下来,掩住脸。本以为可以平静目送他们离开,但没想到,这段路,却让自己心如刀割,痛苦得无法自已。
陈小鸡是真的真的喜欢施小黑,然而兰罄,却无法爱上百里七
一直跟在小七身后的小春走了上来,他蹲在小七身边,低声唤了一声七师兄
小七仍着脸。
小春张开双臂,把小七揽了过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待在小七的身旁。
小七轻轻耸动着肩膀,声音哽咽道小春,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的、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的明明就是那么简单的事送他走,然后从他身边离开,把心收回来如此而已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好困难为什么
小春低声说哭吧,哭出来会舒畅点。这里没人,只有我一个,你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小春这般说。
小七肩膀抖动了两下,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小春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屋脊之上,小七悲伤得不能自已。
原来心若交了出去,便不是简单能够收得回来。对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你一哭一恸。即便再多故作潇洒,以为如此便能瞒骗自己,到最后也都是徒劳无功,全数无用。
第十八章
兰州,延陵府。
延陵一叶刚从天香楼回来的时候,便听见管家阿福来报。
七爷来了,正在厢房里休息。
一叶一听便加快脚步走到小七的房门口,一脚踹开门,骂咧咧地道你个死小子终于想到回来了啊这大半年的跑哪里去了,找也找不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哪条路上了
一叶口无遮拦,想到他这兄弟消失那么久也没个消息,心里便气得很。只是等到他走到床前,往床上一探时,便又愣了一下。
小七趴在床上脸朝下面动也不动地,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以往自己要是骂他,他总也会回个嘴的,但这回却完全没有声音,一叶心里有些担心,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七仍是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半句话也不想讲。
一叶在他床边坐下,将手中扇子收起插在腰间。他拍了拍小七的背,确定这人身子还是温的,没死仍活着,想了想,便道
是不是宴宫主又折腾你了成天在外头跑东跑西的,累着了是不是要是不爽快了就跟小哥哥说,我让咱哥去同宴宫主说,咱哥现下可是他儿子的师父,宴宫主怎么说也得卖咱一个面子的。你副宫主这位子不想做了没关系,回来家里,小哥哥那天香楼什么没有,就金子和银子多,只要你肯,养你几辈子都没问题。
一叶以为小七是受了他那四师姊的气,于是立刻这般说。
不是。小七闷闷地应了声。
那你这是怎么了一叶问。
没事。你就让我趴一下,睡一下就好了小七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鼻音。
一叶听到小七的声音就惊了。他这笨弟弟该不会是哭过了吧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可小七不说,一叶怎么问也问不出来,这小子从以前就这模样,嘴巴紧得不得了,只要是不肯谈的事,就算自己说破喉咙他也不会答个腔。
一叶摸了摸小七,又用手探了探他的脸颊肉,结果心里又是一阵痛
格老子的到底是谁欺负他弟弟了,居然让人瘦成了这样
那小子最好就别让他遇上,他玉叶公子的弟弟可不是好欺负的谁要惹了他弟弟,他绝对会把公道讨回来
结果这日一叶就这么陪了小七一夜,也没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待在小七身边。
隔日,小七睡了一觉起来,发觉一叶正看着他的脸。
他摸摸自己的脸,尴尬地笑了笑。
眼睛好肿,都是血丝一叶心疼地说。
哈哈。小七抹了把脸,左转右转地,不知该把脸往哪放。
一叶又摸摸小七的脸。脸颊都凹了
我没事。小七说道你今日不用去天香楼吗天已经很晚了,陪我睡到这么晚不好吧
老子是老板,高兴什么时候去天香楼就什么时候去,而且你难得回来一赵,自然是要陪陪你,不去了。一叶撇了撇嘴,这么说。
小七扯笑说道那我今日也不起来了,你继续陪我躺吧
成一叶豪气说道,还真陪小七躺了下来。
大半年不见,你和一剑都还好吧小七问。
还不是老样子,我们俩都定下来了,铁剑门、赤霄坊、天香楼名气也都大,没人来找碴,日子过得也平平静静。一叶说道。
嗯小七应了一声。
小七离了京城之后便一路来了兰州,路途中没什么歇息,自然也没怎么睡。他今儿个早上天将亮了才阖眼,醒来时也过了中午,窗外的日光爬过窗棂洒入厢房之中,加上一叶语调柔和地说着离别后的种种,没多久,小七便又觉得有些昏沉沉。
你要困了就再睡一会儿。一叶说。
嗯应了一声,小七这才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延陵一叶、延陵一剑,是少数几个小七会亲近的人。
他幼年时一段时间在乞丐窝里度过,那时便是这两个小时候让他唤作小哥哥和大哥哥的人照顾着他,才让当时才年仅三岁的他能够平安顺遂地存活下来。
懵懂无知的幼年时对这二人产生依赖的心情,长大之后便再也戒不掉了。偶尔碰上不能解决的事情,或是想他们了,他总是会回来。然后很简单地看看这两人,和他们说说话。之后,便好像又有了气力一般,能继续完成他所未完的事。
小七闭着眼想,过了今日,一切或许就会好了也不一定。
兰罄已经回去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他也该将过去的一切抛诸脑后,重新过活,不去想那个人了。
归义县有许多疼爱那个人的人,一定会将那个人照顾得好好,不用自己担心。
而他消沉了这么些天,也是该好好振作,不能再失意下去了。
他啊,可是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易容圣手鬼匠不知名,另一个身分还是叱咤风云的浮华宫副宫主林央这般为了一个忘记自己的人哭鼻子,传出去绝对会笑掉别人大牙
好了,先大大地睡它一觉再说吧
睡它个三天三夜,而后睁开眼,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百里七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往后日子更轻松自在,没什么不好的。
兰罄这个名字,就别再想了。
施小黑,也是。
施问、南乡和兰罄一回到归义县,衙门里便沸腾了。
赶在前脚先回来报信的仆从说了他们这几日在京城的遭遇。
先是小黑大人犯病大闹京城,整个京城差点翻掉,而后施大人含泪审亲儿,依法秉公处理毫不徇私,但却在判刑处斩之时一个大逆转,小黑大人得了块免死金牌不用死。
肃王大怒之下挟天子以令施大人,要施大人亲斩小黑大人,结果电光石火间小黑大人一出手,拔下发簪钉入肃王眉心,然后那大恶人肃王便这么死了,小黑大人还因救驾有功,被皇上褒奖了一番。da
只是待兰罄和施问、南乡一同回了衙门,众人欣喜若狂之际,却也发现了好像有个人不见了。
咦陈豹四处探了探,问道小七呢,那小子跑哪去了,怎么没同大人你们一道回来
施问抚着胡子不语,南乡一声叹气,兰罄则是睨了陈豹好一会儿,想起他是谁了,而后笑了一笑也不理会,便径自回了自个儿的房里。
陈豹被兰罄那轻轻一笑,笑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今日回来的小头儿好像同以往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一整个便是生人勿近那般。陈豹纳闷地看向施问,施问才说道小黑在京城犯了病,病好之后却把一些事情忘掉了。小黑已经不太记得小七,也不爱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小七的事,所以你们以后就担待些也别提了
什么金忠豹国大骇。
小头儿把七哥忘掉了锅子盖子惊得下巴掉下来。
这回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详细,本官改天再让南先生同你们说说。离衙门太久,肯定堆了许多公务,本官要回书房办公了,南先生施问唤了一声。
学生在。南乡应道。
你先去梳洗一番,之后到书房来找我。施问说。
是的大人
衙门里的大爷二爷摆明了不想深谈这事,纵使后头那些衙役官差们嗯嗯、啊啊地想留人,盼他们说个清楚,但公事最大,也阻止不了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去。
头儿,你说这事是真的吗陈豹皱着眉头问丁金。小头儿真的把小七给忘了
丁金说道我看八成是真的。
安国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小头儿以前明明成天都要和小七在一起,不论办公睡觉,可是到哪儿都不离开的,这回竟成了这样,那小七可怎么办
李忠难过地说道小七肯定被小头儿伤着心,这才没跟大人一起回来。
糟了,小七哥不在,小头儿月圆之夜如果又怎么,那该由谁来制止他锅子盖子很忧心龋
归义县的生活,说好听一点便是平淡,说难听一点叫作无聊。
兰罄一早梳洗过后,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离开京城已有十数天,然而他却还是脑中一片混乱,一些缺了的事总想不起来,还有一些只要碰着,便会头痛欲裂。
自己给自己倒茶,静静地喝着。
院子外头三梆响了,是催促各部上工的讯号。
兰罄起身,别上佩剑,然而就在要走出房门之前,瞥见了厅旁那处没有关紧的小小耳房。
兰罄顿了一下,缓步走过去,将房门推开。
耳房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床一个矮柜,一切简简单单。
兰罄走了进去,摸了摸柜子,他将柜子打开来,见着散在其中的几张人皮面具。
兰罄拿起了一张,思绪有些紊乱。
他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所留下,而那个人据说曾经在这个地方照顾他许久,是他一直以来都带在身边的人。
百里七兰罄嗤笑一声。
他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将那个人带在身边。他们之间明明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照理说他应该恨不得他死才对,怎么可能和他安然相处。
手一反转,碎了那块人皮面具。兰罄走出耳房。
只是走着走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
那个地方空空旷旷的,什么也看不到。
兰罄感觉胸口似乎生出一种孤寂的感觉,而他却不知道,那是为何而生。
过午的时候兰罄在茶楼喝茶,觉得旁桌正在吃面的那人有些面熟,而后伸手一抓,那人随即一反抗,打到最后才记起来原来竟是海捕文书上头列的头号江洋大盗,横行西南几县抢劫官银的无影神猿孙老六。
兰罄轻而易举便擒住孙老六,而后将他押回衙门。
兰罄不在归义县的这段期间,听说小贼多了起来,牢房几乎都要满了。他将孙老六带到最里端的牢房要锁,而后看见尽头那隔间栅栏被打破一个大洞,两间变成一间的牢房时,脑中突然如同针刺,狠狠地扎了他一下。
兰罄皱了皱眉。
李忠这时恰巧也来牢房里拘人犯出去让施问审问,他一瞧见兰罄,便开口叫了一声小头儿。
兰罄淡淡地应了声,也没想理会李忠。他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似乎有什么在眼前闪过,但那快得让他捉不住,一下子便消失了。
李忠把犯人关入牢房后,错过兰罄身边时,因为想起小七,所以多看了兰罄一眼。
李忠那眼神里有着埋怨,因为知道小七和兰罄在青州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小七一直以来为兰罄付出多少心思,男子与男子相恋本是大忌,可小七为了兰罄却什么都不顾,明明什么都给了兰罄,又一心一意为着他想,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李忠真是为他辛酸。
兰罄瞥见李忠瞧着他的眼神,轻轻说道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兰罄声音轻柔,脸上还带着笑,但李忠却觉得这人说的是真的,要他胆敢再多看一眼,下一刻他的眼珠子绝对会离开自己的眼眶,落入兰罄手中。
李忠赶紧将视线收回来,低着头闷闷走了,边走还边说我真为小七不值。
兰罄眉头一皱,五指成爪本想朝李忠背后抓去,照他的力道,那一抓,绝对能穿透这人背部,把他的心给掏出来。
然而旁边几名狱卒的动作却转移了兰罄的注意力,他愣了一下,看着两个从他身边走过的狱卒喊着小头儿让让而后将一个半人高的浴盆从方才那个栅栏破了个洞的牢房抬出来。
狱卒喃喃念道牢房都满了,最后这两间还是清一清好关接下来的人吧接着又对兰罄说啊,小头儿,你的被子还在里面没拿回去,刚好你也来了,就一起拿回去吧我们还得忙其他事,就不帮你送回内衙了
兰罄又愣了好一下。为什么我的被子会在牢房里面他问。
狱卒表情奇怪地说就是前些日子驿站血案那件案子啊,你被栽赃,施大人以为你杀了人,便将你给关进来了。
兰罄真的不记得了。
他走进牢房里面,拿起被褥的一角,愣愣地看着。
而后突然脑袋里头又有什么刺了一下,痛得几乎令他睁不开眼,而后他耳边响起了谁的声音,那声音说着
我可没有喜欢过施大人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他随着声音转过头去,见着的是一张红通通的脸,和那人俊朗脸上发窘的神情。
什么他听见自己说着。
而后那人再说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兰罄愣愣地捉着被褥那角,眼前情景历历在目,他在想着啊原来我忘掉的事情是这个
陈小鸡你喜欢施小黑他听见自己问。自己的声音,显得是那么的愉快。
是。他听见那人的回答。那人的回答,羞怯中带着笃定。
真的真的喜欢施小黑
是。
到口的肉我是绝对不会松口的,陈小鸡,你敢开口说一个不字看看
我的我的小七你是我的
情景在眼前变换,那日牢中一字一句的承诺、深已入骨的情感,慢慢地从骨血之中满溢了出来,情绪之强烈、感情之深浓,叫兰罄一下子无法承受,整颗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抓住了一样,让他跌坐在床头,无法自已。
然后然后他听见自己愤怒的声音说着那你呢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宝贝小心肝爹看见我都眼泛泪光了,但你却没有
那声音虽是愤恨,听起来却像是孩子在撒娇一般。
兰罄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说过那样的话,而且还是对着小七。
最后他扯着小七的脸颊,将他的脸往两边拉开,小七被他弄得眼里泛出了泪花,他才满意地说好了,现在我也是你的宝贝小心肝了
我也是你的宝贝小心肝了
他见着小七脸上的笑,竟是纵容的、是无奈的
百里七――太多痛苦与甜蜜的情绪翻涌袭来,一击接着一击,打得兰罄措手不及。
头痛欲裂的巨大痛楚让兰罄猛地嘶声怒吼了出来。
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半年多前在破庙里的相逢,之后几个月的悉心照料,每个月月圆他的急切,被喊作陈小鸡后他的莫可奈何,从来不曾离他而去的视线,一心一意为他而想的心思
明明就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明明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不许离开他的,为什么他在京城说要离去,而且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时,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放手让他走远
他明知道他只是忘了还没想起来,为何却是那么容易便让他离开
时光转换,多年以前那场异变的场景又重回到了兰罄的脑海里。
那年他利用了他,烟花盛开之夜一跃跃下墙头,逃离了令人作恶的皇城,把他留在了高墙深瓦后头。
后来师父来接他了,他心有不安,于是让师父去皇城之中探一探,看看他死了没。
最后,师父带回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腰以下血淋淋的赵小春,一个是脸被划得面目全非的他
那样的情景,叫他惊骇。
他震惊得喊不出声,不明白他为何会被那样对待。
后来他才明白,他害了他,让他代他受过
可是那人就是傻啊都受过那样的亏了,却还以为自己欠他什么,这些年来面对他时总是低着头而当年所受的伤,连提也未曾提过
兰罄在京城之时只记得那人叫百里七,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却忘了自己打那年起便决定,这个被他师父所收养、改了名的人,不再是皇城里那个人的儿子。
他为他死过一次,自那之后,便是他的师弟,他所认许的一个人了。
他待他的心,他想起来了。
他对他的好,他也记起来了。
啊啊啊啊――剧烈的头痛让兰罄嘶吼出声。da
他的声音引来狱卒们的注意,牢内狱卒纷纷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小头儿你不要紧吧
是不是又犯病了啊有人慌张地说道。
那可糟了,小七哥现下人不在这里啊,怎么办怎么办
去找金忠豹国哥,拿迷药、拿迷药
找施大人跟南先生找他们才对
狱卒们乱成一团,慌得抖手抖脚,连要先出牢房才能找人来这事都忘了,只是在栅栏外头绕着彼此原地跑来跑去。
兰罄愤怒得一拳打上牢房墙壁,可怕的是只一拳而已,那土墙竟在之后传来砰砰砰砰的连声巨响,而后便在狱卒们震惊惶恐的目光底下,墙裂了、碎了、倒了、塌了
冷风咻咻地从外头灌了进来,兰罄一双凤眸化得血红。
难以宣泄的情感积在胸口,几乎要让胸口涨裂开来。他仰头朝天狂啸,愤怒地吼道陈小鸡,你居然胆敢一声不响地离开我――要是让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所有人见到这般恐怖的景象,都给吓得几乎傻了。
第十九章
一叶正在天香楼里算账,算盘打得是劈里啪啦响,账册上的数字也越加越大。
十八省的天香楼远近驰名,卖的皆是天下第一香,口味皆为天下第一绝,上至王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来过天香楼的,没人不会被这楼里的珍馐美味所吸引。
一叶算盘打到一半,心里想起小七。那小子回来了之后成天都是一副死样子,叫人担心得不得了。他心里盘算是不是直接跟宴浮华要人来算了,小七放在外头老让人欺负,想着想着,都心疼了起来。
这时,外头传来了些喧哗声。
一叶帐也看得累了了,便开门打算到楼下看看,顺便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天香楼掌柜的急急走上楼来,一叶遂道楼下怎么这么吵
掌柜的见着一叶,便喘着气说道二当家的楼下来了个客人,那客人不寻常,才一进来,连坐都没坐下,咱整座楼就都乱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哦一叶皱了皱眉头。怎么个不寻常法
掌柜的才要说,楼下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一叶探头下去,只见楼下有个身穿乌衣的青年,随手便将个是他两倍重的壮汉提了起来,往门外摔出去,接着又有个男子扑向他,而后那人也被摔到墙上,一整个惨不忍睹。
一叶一见,当下便认定这个乌衣青年是来闹事的,他冷哼一声,手中描金翠玉扇一展,便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派风度翩翩地走了下去,边走边说道
到底是哪路的英雄好汉,竟敢来天香楼闹事你不知道咱这天香楼前头有官府罩着、后头有铁剑门撑腰,而且除这两者以外,天香楼的主子、玉叶公子我──也不是好惹的吗
一叶话才说完,底下那乌衣青年一抬起头往他看来,一叶整个人就愣了。
眼前这金冠束发,乌衣在身的青年有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眸如点漆、眉若远山,尤其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邪气中透露一抹天真憨然,让人看了就心猿意马,直想往前扑去。
一叶看得口水直淌三千里。美、美人啊──
兰罄挑了挑眉,说道你叫谁美人
自然是你一叶答得迅速。
找死。兰罄嘴角掀起轻轻的笑,手中那绽着森冷寒光的粉末闪了闪,便要往一叶身上洒去。
就在同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而后一阵声音喊着这是怎么了,怎么外头倒着个人
那人入内后见着纷乱的大厅和四散的桌椅碎屑,惊讶地又喊到底怎么回事,被打劫了吗
掌柜的一见着小七,便喊七爷回来了
小七点了个头,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堂,而他身后则跟着个沉默的男子,那男子左边空荡荡的少了一臂,安静地走在小七身后,气息淡漠得只要不开口,便没人会察觉他的存在。
小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哪个没长眼的竟敢来天香楼闹事,绝对是不想活了
你说谁不想活了兰罄缓缓转过身子,和从外头进来的小七面对面。他朝小七笑了一下,可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小七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兰罄,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声音斗地高了起来,整个人也颤了。他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兰罄佞笑一声。陈小鸡你好啊,偷偷跑到这个地方来衙门里被人叫作小七大人不满意是不是,现下居然要人叫你七爷了,啊
小七鹊夭恢该说些什么,他眼神游移不定,而后才低低地喊了一声
师兄
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啊,嗯兰罄尾音拉得很长,那是他动怒的前兆。
那个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小七手足无措,一会儿握了握手里的扇子,一会儿拉拉衣o,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罄。
一叶见着小七和这陌生客人两人竟讲起话来,疑惑地道小七,你们两人认识
小七困难地点下头,他先对一叶说这位是归义县县令之子,施小黑大人。而后再对兰罄说这是我小哥延陵一叶,也是这间天香楼的主人。
一叶一对眼珠子直直盯在兰罄脸上,笑一笑,擦擦口水后说原来是官差大人,失敬失敬
我不是官差大人兰罄撇了撇嘴。
啊一叶呆了呆。
我是仵作大人兰罄说。
啊啊,原来是仵作大人,一样失敬、一样失敬一叶急忙说。da
哼兰罄冷哼了声。
一叶对小七说小七啊,你这朋友生得真是唉天仙都没这么美,你这小子真是有福气,得认识这么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儿啊
一叶这人向来就喜欢美人,看着兰罄那张精致的容颜,说话时人便不由自主地朝他靠了过去,而且靠过去之后,手也伸了出去,心里想着兰罄那看起来吹弹可破的肌肤摸起来不知是怎样的感觉。
兰罄在这时轻轻拂了一叶探来的手背一下,而后朝他淡淡一笑。
美人笑靥如花,一叶被兰罄这么一笑,简直整个人魂都飞掉了。他也不停地朝兰罄笑,直至那被摸了的手似乎怪怪的,还有些麻,而后他将手举起来一看
娘啊,俺的手怎么变黑了一叶鬼叫了一声,整个人抖了起来。
兰罄佞笑道不只变黑而已,再过一个时辰,你的手便会从指甲开始,一片一片剥落,而后由指尖烂到手腕,接着蔓延全身
兰罄还没说完,一叶就尖叫出声。小七你交这什么鬼朋友啊──
小七早在一叶被兰罄摸着的时候,就开始往身上掏解毒丹药,后来他及时找到了一颗雪莲丸,便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向前去把一叶拉开,然后将解毒丸塞到他嘴巴里面,焦急地说嚼一嚼,吞下去
一叶努力地嚼了嚼,然后和着口水咽了下去。苦死了他再度大叫。
跟着不到片刻,一叶手上那阵黑气便迅速退了下去,小七见一叶没了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小七才松懈下来没多久,他的耳朵便传来一阵剧痛。
痛痛痛痛痛小七唉唉叫。
兰罄扯着小七的耳朵,愤怒地说道陈小鸡你好啊──居然敢帮外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七一边喊一边叫他不是外人啊,他是我哥
兰罄根本不听小七的解释,他更为愤怒地喊道还有,你居然还敢趁我没注意的时候离开我身边,我不是说过你若真敢逃走让我好找你就死定了你这只鸡居然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啊
兰罄力道加大,小七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小七喊着掉了掉了,师兄我的耳朵啊──要被你拧掉了──
拧掉最好兰罄怒道像这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的耳朵,留着根本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很多人在看啊──小七直哀嚎,一整个就是又痛又丢脸
小七一叶一见小七被人欺负了,连忙便要过去救人。
小七眼角余光见一叶要过来,急忙吼道逐日把你主子看好,别让他过来
一直隐在小七身后的逐日瞬间身影便是一闪,挡到了一叶面前,将他拉离小七与兰罄身边。
喝一叶被突然出现的逐日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刚才逐日被小七挡着,所以他一直没看到他。
听着逐日轻轻一哼时,一叶那个悔恨啊,如果知道他心肝儿在场,他是绝对不会去调戏兰罄的
这头,小七泪眼婆娑地看着兰罄,但当他瞧清楚了兰罄的模样时,心里便是一整个大大吃惊。怎么又疯了他叫道。
小春之前不是才把这人治好了吗难不成又受了什么刺激,所以又走火入魔了兰罄像是不想让小七有机会逃跑似地,发狠拧着小七的耳朵。小七忍着剧烈疼痛,痛苦地说道耳朵要掉了、真的要掉了啦师兄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擅自离开您身边,让您老好找师弟真知道错了,您能不能看在我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