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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刺客:囚徒之舞 第16节

作者:深海先生 字数:21789 更新:2021-12-29 05:43:47

    黑夜中的白影为我停下,他弯下腰,金色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拢住一缕,放在鼻底深嗅那熟悉的气味。头被怜爱式的抚过,我便被烫到一样松了手。怎能允许自己被击垮,怎能容许自己又露出脆弱的模样

    尤其,是在弗拉维兹面前

    “我会回来,在他登基之时。若你能助我夺回我的灵魂,阿硫因,我也许能重见光明,再看见你的模样”

    唇上微微一凉,如蝶恋花,浅尝辄止。我一口咬下,吞下他的血液。

    苦涩的味道一直沁入心底,直至他匿入黑暗,仍久久未散。

    展开掌心,手中赫然躺着一枚精致的小铜瓶,瓶口一颗蓝宝石闪着哀怨的光。这是弗拉维兹在我生日时赠给我的礼物。我并不清楚自己生在何年何月,是弗拉维兹将我遇见他的日期刻在阿弗洛迪忒的手心,以此纪念我的新生。

    我看了看,铜瓶底部,那儿赫然有一串细小的拉丁文以爱神为名,赠予吾之爱,阿硫因。

    将瓶子紧紧攥在手心,我半蹲下来,失魂落魄。在树林里呆坐了不知多久,我才如一缕游魂回到了教堂。

    、第75章 xxv腹中异动

    葬礼早已结束,教堂里空无一人。高高的阶梯上,只有一抹人影兀自站着,似在眺望着穹庐之中的一轮锋利月钩。他的背影挺拔削立,紫黑色的袍子在烈风中猎猎飘荡,仿佛雕枭迎空张开的翼展,有遮天蔽日之姿。

    蓦地眼前跃出记忆里单薄佝偻的背影,心底悄然涌出一股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入血液,连紧握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张成了夺命的爪勾。

    我屏住呼吸,步步贴近他的背后,伸爪袭向他的后颈,共度的几日却历历在目,如同一堵柔软的墙阻挡了我的力气。

    “真让我意外,小野猫也会自寻家门”

    尤里扬斯回过头来,我不露声色的缩回手,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他接近一步,我便退后一步。他停住步伐,垂下浓黑的眼睫,眯眼打量我的脚踝处。我才意识到布条还绑着那个脚镯,忘了取下。

    “你去哪儿了,要绑着这个行动”他讥嘲地笑了,尾音幽幽的一挑,“怎么,怕我循声找来”

    心头猛地一跳,想起监牢里的同伴,我下意识的否认“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听见。”

    唯恐他起疑,我蹲下身将布条解下,银铃颤抖恰如心神不宁。

    “哦”他走近我跟前。衣摆的投影飘忽不定,像阴雨的夜空上变幻的云翳,声音暗哑温柔,“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我肚子不舒服,去小解了而已。”我辩解道,避开他的视线。这人心思过于敏锐,窥心太准。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迫近,让人喘不上气。我站起身来,与他的脸近在咫尺,鼻尖擦过鼻尖,呼吸纠缠在一处,使我思维一滞。

    “小解是无法缓解这种不适的。”薄薄的红唇微启,若有似无的擦碰我的嘴角。一双手搭上我的腰,潮热的掌心轻轻抚过我的小腹,“那是因为你的身体的某一部分,在因我而渐渐改变”

    无论他有多像我,别被他迷惑。他不是我,阿硫因。

    弗拉维兹的告诫闪电似的划过脑际,我退后了一步,捂住了腹部。身体因为他在改变

    一定是遭到了美杜莎的邪力侵蚀。

    我盯着他,这样想着,腹部似有所感应般突然一抖,挛缩起来。我本能地按住肚子,试着压制这种异动。

    “住手。”

    尤里扬斯骤然变了脸色,伸手似要来碰我,我挥开他的胳膊,连退几步,脚下猝不及防的一空,朝阶梯下摔去。

    一只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我的胳膊,他的衣袍在风中如枭鹰展翼,柔韧的怀抱将我的身躯牢牢拥住。跌落至地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只听见一声闷响,随即疼痛从膝盖手肘扩散开来,胸腹却被全然护住。

    愣了一瞬,我才意识到尤里扬斯垫在了身下。晃了晃沉重的头,我抬眼看向他的脸。那张金属面具上沾染着一丝丝明显的血迹,从额头上沁下来的。深邃的眼睛半阖着,仿佛某次弗拉维兹的顽疾发作时的眼神。

    我曾读不懂弗拉维兹眼里的东西,却能分辨的出他的。那是一种浓重的恐惧与眷念,但不是对生与死。我见证过许多人的死亡,但他的眼底不同。

    美杜莎会赐予一个人爱人的能力吗一瞬间,我想起他在那地下神殿里深情的许诺,字字言言动人心弦,不禁怔了一怔,却又立即羞恨不已。手已不自觉的按住他的喉结,虎口收紧,拧开了掌心铜瓶

    “尤里扬斯陛下”侍从们从四面赶来,我闪电般的缩回手,将铜瓶小心翼翼的藏进了腰带里。

    他们七手八脚的将他从地上架起。鲜血从发尾滴落至地,他似乎晕了过去,修长优美的脖子低垂,像坠地而亡的天鹅。至竞技场上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脆弱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跌下来的阶梯它比我想象的要高得多。那样惊人的高度,是足以使失足者筋骨折裂而死的。

    而他连一丝一毫也没有犹豫。

    不对,他有美杜莎的邪力护体,又怎会像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我冷笑了一下,摇摇头。心底融化了的那层坚冰,又一寸一寸的凝结起来。

    “阿尔沙克王子。”

    目送尤里扬斯被送入他的寝宫,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是霍兹米尔。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浓黑的眉宇间染着忧郁之色。

    “你也受伤了,请随我去医疗温泉吧。”

    他指了指我的手肘和膝盖上渗血的淤青,我心乱如麻,本想拒绝,又想起阿泰尔在他那儿,便又应允下来。跟随霍兹米尔的带领,我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温泉浴所。泡入温热的泉水之中,使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

    腹部的不适却仍在作祟,我不自禁的观察起自己微微鼓胀的肚子。

    片刻前尤里扬斯的话在大脑盘亘,我抚上肚皮,隐约感到小腹里有什么异动,似有活物在体内呼吸起伏,不由打了个寒颤,愈发觉得肚子里装着一个正在生长的蛇卵,随时都能破体而出。

    这可怕的猜测使我脊背爬满了寒意。我咬了咬牙,手施加力度按下去,只想干脆把这异物压死在腹中,再想法子排出来。

    、第76章 xxvi无路可逃

    这可怕的猜测使我脊背爬满了寒意。我咬了咬牙,手施加力度按下去,只想干脆把这异物压死在腹中,再想法子排出来。

    未料这一压,肚里竟迸出一丝细细的怪音,乍听竟像是幼兽小声哀鸣,将我猛地吓了一大跳。

    “王子毋需害怕。你只是误中了邪咒,起了腹水肿而已。”霍兹米尔的声音忽在背后传来,我急忙从浴池中站起来,穿好衣物。

    我的心里咯噔一动“怎么,你有办法解决这个”

    “为防人心险恶,多少了解过一些对付巫术的办法。”他走近我身边,“恕我冒昧,最近王子与尤里扬斯陛下是否又有了肌肤之亲”

    脸上似被滚水淋过,我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背上却沁出了冷汗。

    霍兹米尔捏住我的手腕,从脖子上取下一串挂链,套到我手腕上。

    我拈起细看,发现那链珠像是人牙所制,顿时愕然。

    他压低了声音,“这个能暂时帮你压制。但只要留在这皇宫里,邪咒就无法根除。孩子,你必须想办法离开下咒之人,离开罗马,回到波斯,到泰西封城郊去,找一个叫热内尔的先知。他能帮助你恢复正常,也能让你知晓你的身世。”

    身世。

    我的心里顿时起了一阵波动,霍兹米尔比我更了解当年的事。我问“我问你,在几十年前沙赫尔维叛变时,你是否从宫里带走了一个孩子”

    霍兹米尔的黑眼睛里闪现一抹惊色,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告诉我什么,转瞬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热内尔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你的父亲还在人世,并且牵挂着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依霍兹米尔的反应看,伊索斯说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从不敢轻信他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有个声音近乎笃定的说着,霍兹米尔不会害我。

    他注视我,眼睛中闪烁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来罗马前我曾失去了一个儿子。如果他还健在,就跟你一般大了。他的眼睛跟你很像。只可惜假如我的儿子看见他的父亲是这幅样子,大概只会觉得耻辱吧。”

    我摇了摇头“您是个值得钦佩的人。”

    他凝视着我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的笑了“跟我来,你的伙伴已经痊愈了,我想你一定很想见它。”霍兹米尔拍了拍我的肩,带我走到这浴所的露台上。

    阿泰尔在笼子里焦躁不安,一打开笼门,它便飞到了露台边缘,英姿勃发的扑扇翅膀。我摸了摸它恢复了健康的身体,感到舒心了不少,随即又有些担忧。仅仅恢复健康是不够的,阿泰尔还肩负着新的任务联络伊什卡德。

    我得对它进行测试,测试它的忠诚与英勇,假如不过关,我就面临着将阿泰尔处死的艰难抉择。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霍兹米尔轻抚了一下阿泰尔的背,令我惊异的是,它竟没有袭击它,表现的异常温驯。而这不是什么好事。军用猛禽该对除了战友和驯兽师以外的人都保持高度警惕,这和军人不在战场也该不失锋芒一样。

    捏住阿泰尔的翅膀,我指着远处广场的凯旋门,轻声命令“看,飞到那儿去,再飞回来。直线飞行。”

    它张喙发出一声低鸣,纵身飞向空中,化作一道凌厉的黑影冲破黎明的微光,与以往并无二致。我满怀信心的用目光追随着阿泰尔,看它飞出重重宫闱,心情也随之高昂起来。然而咻地一声自脑后袭来,一道寒光直逼向阿泰尔,正击中它的翅膀,令它霎时像黑夜的流星一般坠落下去

    “不”我震惊地扑上前,被霍兹米尔一把拦住,眼睁睁的看着阿泰尔跃入未被阳光照耀的阴影之中,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失去了陪我并肩作战整整五年,出生入死的战友。

    我急红了眼,回头看向偷袭者的方向。

    常伴尤里扬斯的那个鬼面男人,正赫然将一把匕首收起来。

    “你怎么可以”顷刻间充斥全身的怒火使我暴吼了一声,如离弦之箭冲向那家伙,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不待他挣扎,我便用膝盖压住他的胸口,一拳又一拳的狠狠砸下。这鬼面男人却毫不反抗,双臂护头,一动不动的任我殴打。

    血液急涌脑门,腹部更异动得厉害,使我不住的反胃,一脚将身下的家伙踹到一边,就趴在地上不住的干呕起来。

    “阿尔沙克王子请别动怒冷静一点”霍兹米尔拥住我的身体,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死死盯着那匕首,恍然悟到眼前这人并不是凶手,他只是一个傀儡,受尤里扬斯驱使的傀儡。

    “是尤里扬斯的意思吗”

    我一把甩开霍兹米尔,抓起匕首,对准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一潭死水“陛下有过命令,不可让王子与外界联络,不能容王子踏出我的视野一步,否则将让卑奴生不如死。”

    “我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我冷冷的咬牙,扣动机关,“砰砰”射穿他的左膀右臂,又举起弩头狠狠朝他脊背砸下。

    闻身赶来的宦官尖声惊叫此起彼伏,好似倾巢乱飞的蜂虫。侍卫成群结队的涌来,将我团团包围。我一眼看出其中有几个面刺蓝纹的格外凶悍,竟是哥特蛮人。这罗马皇宫,里里外外都布满了他的鹰爪。我射杀了几个强行突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我,但也没有一个退缩。他们的脸色带着一种惶恐,仿佛放走我是比被我杀死更恐怖的事。

    “阿尔沙克王子不论你在亚美尼亚多尊贵,也不能罗马放肆”

    霍兹米尔一步挡在我身前,抬手握住了我的弩头。

    即将出膛的箭刺伤了他的手掌,鲜血沿指缝滴落下来。但他的神色仍然那么风轻云淡,举止温和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魄力。那双直视着我的黑眼睛像具有某种魔力,使我的身体从极度的愤怒中稍稍松弛了下来。

    对了,伊索斯他们还没有逃出去,我怎能自乱阵脚

    几个侍卫趁我放下匕首,奋不顾身的冲上来,架制住我的手脚。我不甘心地咬住下唇,望了一眼阿泰尔坠落的那片天空,眼前发黑。

    “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片混乱”

    一串生涩粗犷的拉丁语不知从哪传了过来,随之响起两声清脆的鞭响,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怯色。循声望去,从侍卫身后拱门内现身的是一个衣着考究的蛮族青年,蔓延周身的蓝纹让他看上去像条剧毒的树蟒,上挑的细长眼睛瞄着我,手头软鞭如蛇尾耀武扬威的舞动了几下,仿佛是为了威慑我一般。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

    我厌恶的扫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鬼面男人“带我去见尤里扬斯。

    “这是你干的”那蛮人脸色一白,鞭子砸在我脚边的地上,如平地炸起一声惊雷,将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劈出一道裂痕。

    周围的宦官侍卫畏惧得鸦雀无声。

    “带我去见尤里扬斯。”我一脚踩在他的鞭子上,强忍怒气。

    那蛮人敢怒不敢言的瞪着我,两串蛇形耳饰左右乱颤,将鞭子猛地拽回去,憋了片刻才挤出几个音节来,眉眼凌厉“陛下正要找你。”

    跟着他穿过一座宫殿,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君士坦提乌斯的寝宫。

    但一夕之间,宫殿里所有的天使雕塑都被毁去了翅膀,大大小小的十字架的标志也不翼而飞。这变化无声提醒着所有人,这座皇宫已经易了主,连信仰也一并更迭,它们也默默昭告着,这位新主人是一位多么强势的王者。

    擦尽掌心粘腻的血液,我深呼吸几口气,强令自己平静下来,至少面色上不显得过分激动。当初接受这使命时,我不肯放下尊严,学习如何勾引与迷惑敌人,那么现在,也许到了我不得不去尝试这样做的时候。

    为了弗拉维兹,为了我的同伴。

    一个人总以为有退路,就永远是个弱者。

    、第77章 xxvii惑人之姿

    “请吧,王子殿下。穿过大厅,就是王者的寝宫。”

    将我带到伫立着一座喷泉的拱门之前,那蛮族青年忿恨地瞥了我一眼,用鞭子末梢指了一指门内。

    我猜想他很想报复我伤害了他的同胞,但我没空搭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拱门,我径直朝那被两侧紫色帷帐的长廊走去。谁料刚一迈步,脚跟便袭来一丝刺痛,绊住了我的步伐。我差一点迎面跌倒在地,险些磕在美人鱼型的灯座上,眼疾手快的撑住地,堪堪避了开来。

    一回头,便见作祟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眼角眉梢尽染戏色,抽手收回软鞭,便要扬长而去。

    未消的怒火一瞬间死灰复燃。我爬起来,一把抓住他束在脑后的发,将他狠狠撞在墙上,仿佛猎豹一样凑近他的脖子,恶声警告“对我客气点,蛮夷小子你不知道你们未来的皇帝陛下有多宠爱我吗”

    这话半是发泄,半是自嘲,说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可笑。

    宠爱。

    我重重推搡了他一把,被他猛地挣脱了开。

    “谁在门外撒野”

    不远处飘来了那已不陌生的低沉慵懒的声音。

    “我日后跟你算账,亚美尼亚的小白脸,你不该惹我们哥特人。”那蛮族青年怨毒的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在旁边的小型喷泉边胡乱洗了把脸,我才缓缓推开了长廊尽头的那扇门。

    光线被室内的黑暗吞噬,我的视线也被吸纳进去,落在那一盏亮着的烛火处,看见床上一抹半卧着的人影。

    他未抬头,只是专心致志的执着一根羽毛笔,在一张纸上书写着什么。一片沉寂之中,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我才注意到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皇后海伦娜。她正端坐在他的床边,似乎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什么,连我到来也不闻不问。直到我走进了门,她才像忽然侧过脸来,莞尔一笑。

    “阿尔沙克王子,你也来特意看望陛下吗”

    她站起来,捻起那张纸,似乎要特意给我看似的,刻意将纸展平,将火漆压印在卷好的纸筒上。

    纸上内容丝毫不吸引我,我却无法不注意到,那火漆印是玫瑰的图案,艳得扎眼。

    我下意识的瞥了床上一眼。尤里扬斯面无表情,低垂的睫毛下盘亘着云翳般的阴影,朝我抬眼望来,眼神复杂莫测。

    心莫名的一紧。真可笑,我会在乎假如婚姻能转移这家伙的注意力,能让我有机会救出伊索斯他们,帮助弗拉维兹,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看来陛下没有什么大碍,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

    目送皇后离开,我扯起嘴角冷冷一笑,拔腿就走,怎料脚下嘶嘶一阵细响,赫然是一条毒蛇盘于足下,正昂起头颅,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的小腿。

    唯恐再遭袭击,我立刻退了一大步,向蛇的主人怒目而视。

    手腕被一个大力拖拽,就被猝不及防的拉到床上。我撑起身体,腰却被不容挣脱的力度按住,使我以一个糟糕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

    身下男人一头暗红发丝水藻似的蜿蜒于枕上,睡袍松垮,衣襟间露出的皮肤白得让人目眩,仿佛是卧在雪地上的一尊染血冰雕。我将视线艰难的挪到枕边。诚然这是一副赏心悦目的迷人美景,我却毫无心情欣赏。

    可惜此时是朗朗白日,不然实在是让伊索斯他们逃出去的大好时机。

    “真是难得”他的手沿膝盖抚上腰臀,浓黑的睫羽半阖,似笑非笑,“你吃醋的模样实在可爱。怎么,你介意了”

    “阿泰尔是不是你下令杀的”我避开这于我无关痛痒的话题,俯下身凑近他的脸,语气刻意放得平和。在伊索斯他们没有逃出之前,我不愿跟他正面冲突。

    “阿泰尔那是谁”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腮边。

    “它不是人,是一只鹰。”我没有躲开。

    “一只禽兽而已。我不希望它去通风报信,扰乱你的心。”他抬起睫羽,轻描淡写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如刀刃般刮过我的耳膜。

    “怎么了你想联络谁”

    手指根根收紧,攥握成拳,我听见自己骨节咯咯轻响“没有。我发过誓,自然会遵守诺言留在你身边。”

    “多久”

    后颈被轻轻拢着,不得不面朝着面,目光交汇。他的手在我脊背一笔一划的游走,仿佛那晚在石壁上刻下名字。我咬了咬牙,强令自己摆脱他的蛊惑。

    伸手揭去他的面具,我俯下身,反客为主,像赌咒似的“一生一世。”

    嘴里吐的是诳语,注视着那双半眯起来的狭长眸子,被他审度着,像直面着暗夜里的深渊,心悸得厉害。

    尤里扬斯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我脚腕的铃铛,盯着我,盯了很久,挑起眉梢“阿硫因,你撒谎。”

    那额上烙印似隐约便得更艳,平静许久的腹部又抽搐了一下。我的心里一凛,有几分紧张起来。

    “你在盘算些什么,嗯”呼吸扫扰颈项,温柔又阴戾,“不论你隐瞒了什么,都骗不过我。你不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从来藏不住东西吗”

    我呼吸发紧的直视着他。他忽然擒住我的手,一张嘴咬住霍兹米尔为我系上的绳结,一点点扯下来,唇舌不时掠过我的腕骨,激起一丝丝痒意。

    我却松了口气至少他暂时应该没察觉到那监牢里的动静。

    麻痹他,迷惑他,就像他对你做的一样。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劝诱着,我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咬住尤里扬斯的嘴唇,笨拙的吮了一口。

    我只能赌,赌他身体里那一半弗拉维兹的灵魂对我存有真心。

    、第78章 为你加冕

    我只能赌,赌他身体里那一半弗拉维兹的灵魂对我存有真心。

    霎时间我感到他浑身一震。他的嘴唇很烫,几乎将我灼伤。我叼住他薄薄的下唇,含在齿间。拢住后颈的手放柔了力度,像安抚小猫般顺着我的脊背滑下,我一把紧扣住他往下侵犯的双手,变本加厉的加重了唇上力度。

    一时间我没忍住怒火,将他的嘴都咬出了血。

    说实话,这样让我有些爽快,让我找回了那种厮杀中掌控主动权的快意。

    我是个战士,不是个宠奴。

    舔了舔腥甜的嘴唇,我又顺着他尖削的下巴,寻到他的喉结。那里在陶醉的上下滚动着,仿佛在诱惑我一口咬下。我想象着他鲜血四溅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并不想看到。即使他身体里那一半属于弗拉维兹的灵魂被腐蚀,即使我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狠毒阴险,即使清楚他夺走了我的阿泰尔,也仍下不了手。

    为什么

    我因一刹那的犹豫失去了主动权。身体被他一翻身压在底下,湿润的唇压在颈侧,耳畔呼吸极乱“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没了绳结的压制,腹部又微微异动起来,与他相贴之处隐隐升了温。馥郁的香气像无形之网锁住神志,我深吸一口气,勉强挣脱他的桎梏,回身夹紧他的腰,来回一个磨蹭,他便如石化般僵住了躯体,眼角微微烧红了,盯着我。

    屈辱撕咬着我的羞耻心,但我必须将自己抛却。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挑战心。我想起曾经在野外学习与兽类搏斗的经历,这是武士修习中必经的一项。我遭遇过危险的蟒蛇,与它斡旋,使我学会怎样致命绞缠下挣得脱身的余地。

    我从没想到,这种生存法则在人类身上同样适用。

    “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他低下头,那烙印艳得惊心,“我小爱神什么时候学会勾引人了”

    “拜你的美杜莎女神所赐。”

    我向后缩了缩身体,抬起脚抵住他的胸膛,迫使他仰起脖子。

    松垮的衣袍从他的肩膀剥落下去,露出他雕像般优美的身体,细密的汗液像蛇鳞一样布满皮肤,在昏暗的烛火中微微闪烁。

    他近乎迷恋的欣赏着我的姿态,一手紧紧的擒住我的脚踝,吻上我的脚背,唇舌好似吹笛自摇晃的银铃蜿蜒而上。一股酥麻的热流直涌胯间,我浑身颤栗,猛地缩回了腿,就像那时从蟒蛇的纠缠中迅捷抽身,心中已有了一个计策。

    “等今晚。”我屈起膝盖顶住他的身体,冷声悬崖勒马,“你该忙着筹备登基事宜,不是吗”

    他目不转睛盯着我,眼底妖娆暗沉,一手撩起我的衣摆。

    没来得及抗拒,身体就被牢牢制在床板上,双腿被屈膝顶开。我想起霍兹米尔的告诫,浑身紧绷,嘴被湿润滚烫的唇舌侵入的一瞬,便又不自禁的软了手脚。脊骨好似在他的触摸下寸寸崩解,衣摆被掀到腰上,眼看就要溃了防守。

    “我的小爱神”

    这称呼令我打了个激灵,

    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叫

    一个声音在胸中声声哀鸣。

    血液直冲大脑,我极狠地扭头咬他一口,趁他一松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掐上他的脖子。那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很冷,空气都似被一下子冻结。

    “咚咚”

    一触即发之际,帘后传来了敲门声。

    “早上好,尤里扬斯陛下,典礼即将开始了。”

    那是霍兹米尔的声音。我弹起身,如释重负。

    没来得及整好衣衫,他便走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便驻步不前,僵立在门外,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他穿着一身庄重的紫红色的托加袍1,后来还跟着两列宦官,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来,神色各异,一时间我尴尬到了极点。

    “你来的正好,纳尔米德。这是你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在王子身上呢”

    尤里扬斯晃了晃那串霍兹米尔给我的骨链,嘴角微勾,神色却十分不善。

    联想到监牢里的可怖之景,担心他对霍兹米尔不利,我抢答道“是我,我在花园捡到的,觉得十分喜欢,将戴上了。真不知道这是纳尔米德大人的。”

    霍兹米尔担忧的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尤里扬斯行了礼,命随行的宦官依次进入,烛台被摆放到各个角落,照亮了阴暗的室内。

    他们手里捧着礼袍、权杖、王冠、花环,一副迎接新王的隆重阵势。

    我趁机朝外走去,手腕却被轻柔地抓住了。

    “纳尔米德,你们出去。我要让阿尔沙克王子为我更衣。”他站起身,以一种倨傲而慵懒的语气向众人下令。

    所有人面面相觑,霍兹米尔沉默的退出了门外,临走前瞥了一眼那串骨链,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将骨链随手带走。

    门被重新合上,又剩下我与他独处。未免他的情欲又死灰复燃,我抓起了一个金盘中的王冠,回身为他戴上。它与君士坦提乌斯那夸张的十字高冠不同,看起来更为古老,冠边由青铜的藤蔓交错形成,底部缀有宽而长的紫色金边头披,配上他那张诡异的面具,比起国王,他更像一位法老,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我不得不承认,这王冠就是为尤里扬斯量身打造的。戴上这王冠,尤里扬斯才是尤里扬斯,而他身上本就不清晰的弗拉维兹的影子,便更模糊了。

    终有一天,我眷恋的那一部分灵魂,也许将会彻底的被吞噬掉。

    这样想着,心愈发惶惶不安。

    我背过身去,借着拿起礼袍的时机,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那个弗拉维兹交给我的铜瓶。确认它还在,才稍微冷静了些。

    “劳您尊驾,更衣前不该为我擦洗一下身体吗”

    衣袍差点落在地上。生怕被他发现身上的东西,我不敢拒绝他的请求,依言从边上盛着热水的金盆里捞起毛巾。一回头,我就差点撞进他的怀里。他靠得极近,下巴几乎贴着我的额头,惑人的体香涌入口鼻。

    稍稍退后一步,才得以如常呼吸。强作顺从的抬起手,褪去他的睡袍,我胡乱为他擦洗身体。灼热的体温燎烧着我的皮肤,让我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不擅长做这种事,动作笨拙而粗鲁,但尤里扬斯一动不动的站着,时不时仰起脖子配合。晶莹的水珠沿他的胸膛滑落,向下流去,勾引我的视线入魔般的追逐,顺着两道深深的腹股沟,一直望到他若隐若现的部位。

    不自在的挪开目光,我拧干毛巾,匆匆为他擦拭干净,为他披上深紫的皇袍。浓郁如暗夜般的底色,绣着巨大羽翼的袍摆拖曳到地上,宛如从天而降的冥王。他在床上端坐下来,看着我,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仿佛在等待我将自己的一生交付。

    我没有伸手,而是拾起那沉重无比的权杖,递到了他的手心。

    尤里扬斯抓紧了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默良久,低头凑近我的脸。他的睫羽淬染着火光,狭长优美的眼底幽沉无底,垂目之间仿佛烟火坠入深谷。他嘴唇若有似无的触碰我的鼻尖,呼吸却与我如熔岩胶着。

    “阿硫因,记住今天是你亲手为我加冕。只要我在这王座上一天,你就一天不能离开我的羽蔽,我的权力所及之地,就是你一生一世的牢笼。”

    、第79章 xxix“诸神降世”

    空旷室内的回音像一抹经久不散的幽魂。

    尤里扬斯站起来,缓缓走到我身前。令人窒息的气压从四面逼来,冷汗涔涔,我退了一步,背靠上冰冷的门。

    “别试图违背诺言,阿硫因,那只会让你罪加一等。”他低下头,眯起眼,耳语般的温柔低吟,伸手将门猛地推了开。

    恭候多时的宦官们整齐有序的簇拥上来,提起他长长的袍摆,将他迎出长长的走廊。

    紧绷的神经稍松,我深吸了一口气,像那些宦官们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如一具行尸走肉随队伍走向宽阔宏伟的前殿。时近黎明,天空没有太阳,黑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酝酿着一场雷雨。洁白的大理石阶梯上洒满了紫罗兰的花瓣,数百盏烛火沿路摆放,如天幕中闪烁的星河,将四周耀得亮如白昼。

    路过中庭时,我看见一巨大的铜镜被摆放于殿门前的喷泉之后,不知是什么用途。我好奇的驻足观察,只见几只鸽子从门前飞过,影子竟被投射至半空中,不知是什么魔法。

    “请快些跟上陛下吧,王子,他还要在众人前为你正式加冕。”霍兹米尔在后方小声催促。我忙收起好奇心,加快脚步。

    走出达芙妮宫金碧辉煌的拱门,穿过那座埋葬了君士坦提乌斯的教堂,阶梯之下,奥古斯都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此起彼伏,挤满了前来瞻仰新王荣光的罗马民众,竟比当初迎接君士坦提乌斯归来的境况还要热烈。

    尤里扬斯从容的从阶梯行下,擒举权杖朝他的臣民们致意,霎时便掀起一阵声浪,我不知道那之中是否有反对的声音,但已被欢呼所淹没。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到宦官之后。在世人眼中,我是易主的男宠,还是不要抛头露面得好。不知,伊什卡德他们会不会到来还有弗拉维兹

    仔细在人群中搜寻,忽然有人惊呼“看哪诸神现世是神迹神迹”

    “看哪是朱庇特、玛尔斯、奎里纳斯1”

    众人纷纷抬头仰望,指向我们身后。我回头张望,也不由为半空之中那神奇的景象惊叹。半透明的人影浮于半空中的云翳之间,周身散发着朦胧的金光,他们有男有女,古老的希腊式袍衫衣袂飘飞,头上佩戴着金色的月桂叶,手里或持武器,或持乐器,洁白的鸽群围绕着他们翩翩起舞,真如上古诸神降世。

    其中一位端庄的女性怀抱一个婴儿,高高举起,似是在向众人示意什么。

    而我即刻意识到,这并非神迹,而是人造的幻像,为了让这即将继位的新皇成为世人眼中的救世主,是尤里扬斯为了给他自己镀上天赋神权的光辉。

    人们看不见那面镜子,他们与帝王之间隔着永不能跨越的距离。

    我隐约感到,他想做一番变革,至于是什么,我却猜不到。

    人们朝幻像纷纷跪拜下来,不知是谁起头吟唱起古老的歌谣,让这盛大的登基典礼仿佛变成了一场祭祀神明的祭典。天际逐渐绽出一缕曙光,却也同时雷鸣滚滚,好似上古诸神听见了人们的祈祷而给予的回应。

    “救世主被加利利人2背弃的诸神选中的救世主朱庇特之子”

    一个宏亮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随之,拥挤的人群被一只队伍从中分开,他们身着白色的斗篷,都戴着铜质面具,装扮像一群神职者,一行有十一人,缓缓朝阶梯之上走来。除了末尾的那人身形佝偻,像是一位耄耋老者,其余的都似乎是妙龄女性,她们赤着足,脚踝绘有特殊的纹饰,走路姿态庄严而轻盈。

    “看哪,守护圣火的多神教圣女们可真难得一见”

    “他们愿为尤里扬斯陛下前来,定是为了当年枉死的厄妮斯圣女”

    有一两个宦官细声细气的议论起来。

    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呢我的目光聚向那末尾的老者,只见他双手高持着一个缀有太阳图腾吊坠的金色项链,在尤里扬斯俯身,毕恭毕敬的将项链呈给了他。

    “怎么了,尊敬的坎特拉长老”

    尤里扬斯并未立刻去接那串项链,而是彬彬有礼的将白衣老人从地上扶起。周遭的喧哗渐渐消失了,鸦雀无声。

    “您是诸神的希望,我将这亚历山大大帝遗留下来的太阳圣器交给您,愿您成为古老伟大的罗马神教的大祭司长,摆脱加利利人的神的禁锢”

    “判教者反基督者弑君者”

    寂静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朝阶梯上匆匆走来的是一个穿着教士黑袍的光头男人,他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是君士坦提乌斯身边的一位主教。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教徒和白袍红授的大臣,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我冷眼旁观着,不知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好戏。一种直觉告诉我,他们跟那个被我杀死在树林里的家伙是一帮的,手上掌握着不利尤里扬斯登位的证据。

    尤里扬斯停下了脚步,一语不发,仿佛在静待着他们发作。

    “圣父在上,你怎敢用罪恶的头颅戴着皇帝的王冠,怎敢用沾满自己手足鲜血的手拿着王者的权杖,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神圣的金交椅”

    那主教大声嚷嚷道,唯恐有人听不见似的,扬起了手上的十字架权杖。

    一位人随即附和“请诸位听清楚,是尤里扬斯,谋害了君士坦提乌斯皇帝陛下我们中有一位忠臣,受人爱戴财政大臣度伦萨,在前日的议会上决意站出来,揭穿尤里扬斯的恶行,昨天,他的尸体就被发现在这座圣宫之中”

    “主教大人。”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我惊诧的发现,那上方被镜子投射出的幻影中,竟出现了前几日被我亲手杀死的那个家伙。他的面貌十分鲜活,眼睛也炯炯有神,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确死了,但不是如你所说的死去。我死于贪污的恶念,罪有应得。就在不久前,我答应了您的请求,减少货币的含金银量,将金银用于铺设教堂的地基,所以受到古老诸神的惩罚而死。”

    说罢,他的喉头鼓起,嘴突然大大咧开了。无数的小蛇一股脑从口中争先恐后的涌出,仿佛涌出地缝的水藻,引得四周尖叫连连。我也不禁一阵反胃,捂住了肚子。更多的人发出了愤怒的斥责,但不是对尤里扬斯,而是对那主教。

    假使违背尤里扬斯的意愿,有一天我也会是这个下场吗

    、第80章 xxx罗马之主

    再看那主教已面色惨白,语无伦次“上帝啊这是谎言莫大的污蔑这这不是我的意思”

    他嘴唇颤抖,欲言又止,我不由顺竿而下的猜想,兴许这是君士坦提乌斯的意思,一个神职人员哪敢背着皇帝去干涉货币的事呢

    但他绝不能说出这个秘密,否则便是玷污了已经逝去的皇帝的名声;而他不说,便要默认了这个罪名不得不说,尤里扬斯的招数真的很高明。

    他身后的几人似被这景象震住,竟一时没有帮腔。

    “死者是不会说谎的。来人,去那座新教堂查验一下。”尤里扬斯冷静的下令。他笃定的语气与那群人心虚的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使我意识到,他并不单纯是在铲除异己,而是在借此清理掉朝野中那些真正的蛀虫。

    虽然我不是政客,但也了解将货币人为贬值是一件多么严重的罪过。

    “还有,据我所知,我的堂兄在死前的前一晚,与你在关于阿里乌派的教义上存在分歧,曾经勃然大怒要驱逐你出宫,他对你的怨言,都写在你赠予他的那本圣经里,有他的亲笔字迹为证。而宫廷纠察官查出,那本圣经里,沾满了某种神秘的易燃物质。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后一天的宴会上,我的皇兄会突然自燃而死呢主教大人还有,你们也是欧比乌斯与提利昂的合谋者吗”

    他慢悠悠的说道,显然对这一切早有绸缪,所有指控在眨眼之间不攻自破。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是主教大人唆使我们的请您宽恕奥古斯都”

    见势不对,几位元老哆哆嗦嗦的扑上前来,跪倒在尤里扬斯的足下,生怕被一并冠上弑君者与贪污者的罪名。再看那主教已经抖如筛糠,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的朝阶梯下退去,却被几个御前侍卫架住了身体,拖了下去。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判决。

    尤里扬斯居高临下,权杖挨个点过几位元老的头颅。他们因恐惧而浑身僵硬,却听见对方一字一句轻声道“我赦免你们。”

    被赦免者连头也不敢抬,争先恐后的吻过他的戒指,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尤里扬斯径直走到那白衣长老的面前,堂而皇之的接过那个太阳项坠,将它挂在了手中的权杖上。十二名祭司向他跪拜叩首,人群却仍一时间寂寂无声。

    也许,是因为这一幕史无前例。那主教称他为判教者,也许他的确是我想起他在宴会上诵念启示录的那一幕,那时他全然像个虔诚的基督徒。

    “我,弗拉维兹克劳狄乌斯尤里扬斯奥古斯都,于今日继承罗马至尊皇帝、大祭司长、终身执政官、统帅之位。”

    天际雷鸣滚滚,竟无法掩盖他摄人心魄的宣告之声。他朝阶梯下缓慢的走去,拖曳着绣着羽翼的袍摆在足后展开,宛如天神降世。

    人群沉默了片刻,才掀起呐喊欢呼的浪潮。

    国王陛下似乎失策了,而且错得离谱。

    望着那手执权杖的挺拔背影,我的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会选择辅助尤里扬斯登上帝位呢难道他代替君士坦提乌斯掌控罗马,会对波斯更有利吗

    他那样的运筹帷幄,野心勃勃,擅惑人心,敏锐而又心狠手辣。

    我该怎样做到,在这样一个帝王的棋盘上,游刃有余

    这样想着,我已随送行的队伍走下台阶,一辆高轩驷马的马车从侧面迎上前来。尤里扬斯走上去,却没有立即坐进车厢,而是站在车前望向了我。

    脊背被霍兹米尔拍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连忙整了整衣衫,迎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我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嘴里一字一句吐出那冠冕堂皇的敬称,也许是浸淫在宫廷中多日,竟是意想不到的流利。

    但脸上未戴面罩,我不禁担心周围有人认出我的模样。由于那天在奴隶贩卖场上的“壮举”,相信不少人对我留有深刻的印象。

    “诸神作证,我宣布阿尔沙克王子,正式成为亚美尼亚的侯任者,终身保民官,罗马的合法公民,愿罗马与亚美尼亚永保和平,百年交好。”

    权杖轻轻落到肩膀之上,一只手以极其优雅的姿态伸到眼皮之下。苍白如雪的指头上,一枚紫曜石的戒指妖光流转,恰如它的主人注视我的眼神。

    我攥住他的手腕,艰难的低下头,用嘴唇触碰了戒指上的宝石,脑海里却浮现当初登上圣火祭坛觐见国王陛下的情景。亲吻王者的戒指,意味着宣誓终身效忠,假若不是顶着一个虚假的身份,这已经够上叛国之举了。

    象征和平的月桂叶冠被戴在头上,我僵硬着脖子,抬起了头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人群,为一张特殊的面孔而凝滞了呼吸。

    他身披白色斗篷,静静的伫立在涌动的人潮之中,仿佛已凝望了我许久。心如被一张网猝然捕获,勒到喉口。顾忌被尤里扬斯发觉,我不敢多看,慌忙站起了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淹没在挥舞的手臂与攒动的人头里。

    “为表友好之情,我诚挚的邀请王子与我共乘御辇。”

    手腕被忽然握紧,我微微一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尤里扬斯牵上马车,引来一片惊讶的嘘声。他却似毫无所谓,一手掀开车帘,竟将我搂进车内。

    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拽得转过去,抱到他的腿上,还没来得及坐稳,车身便一个颠簸,疾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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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xxxi烟火易逝

    我愣了片刻,直到叠在他膝上的臀部被震得阵阵抖动,才醒悟他的企图,本能的窜起来,却被牢牢环住了腰部。冰冷的权杖抵在我的脊背上,似一道挣脱不得的枷锁,又似一根死囚的刑柱,让人浑身发冷。

    “别乱动,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你就地正法。”他的脸贴近我的脸,近在咫尺的双眸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低声威胁。

    不忍我有抗拒的余地,头就被摁在他的胸膛上,很温柔的力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紧执权杖的手臂似在微微发抖。

    “我终于站到了这位置,但我却只拥有你,阿硫因。”尤里扬斯的手臂勒得很紧,语气透出一丝寂寥,复又强硬起来,“所以你别妄想,从我身边逃走。”

    心弦重新绷紧,我缩回手,暗中痛斥自己竟会因他心软“我们这是去哪”

    “离开君士坦丁堡,去安条克的行宫。”他挑起我的下巴,“留在这太多往事的老皇宫里,只会让我心上生疮。”

    安条克这近乎陌生的地名在脑中一闪,我惊了一惊。安条克是叙利亚行省的首府,罗马东部的大都城,丝绸之路的重要中点通往波斯的关隘。

    不知安条克离这儿有多远,我已一下子紧张起来。尤里扬斯去那做什么无暇考虑这个问题,我已被更迫在眉睫的问题缠住思绪。伊索斯还在等我的信号,而弗拉维兹与我才刚刚相见

    用力推开尤里扬斯,我拉开紧闭的百叶车窗。窗外是飞逝的城区之景,奔跑追随的人群像浪潮一样紧追其后,不远处伫立着一扇高大的城门,外面等待着的是我全然陌生的风景。雨下得很大,水珠扑在我脸上,正如接踵而至的焦虑。

    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我无法让这车停下,只能期冀伊索斯的毒已顺利解除,他们听见外面的动静,会伺机自己逃走。不甘的狠狠捶了一下车门,我便被尤里扬斯重新拖入怀里“怎么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被我关着的同伴”

    我警惕地一下直起腰,他发现了抬眼撞见那试探意味的眼神,我又生出几分侥幸。生怕被他看出破绽,我勾住他的脖子“不,我只舍不得你。”

    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的头皮都发了麻来。

    眼前浓密的睫毛一颤,泄出一星惊艳的亮色,面具下红唇随之牵起一丝弧度,却不像有多欢欣“真动听。再说一遍听听”

    后颈被拢住,收得很紧。我屏住呼吸,打定主意与他曲线周旋,从善如流“我舍不得你。”

    话音未落,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将我吓了一跳。有如雷鸣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变幻的光线溢入昏暗的车厢,我意识到那是欢庆的烟花,继而感到一阵喜悦。这无疑是最好的信号,伊索斯他们必会趁此机会行动的。

    尤里扬斯执起权杖将车帘掀起,将我抱翻过去,凑在我耳畔轻声“喜欢看烟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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