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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刺客:囚徒之舞 第10节

作者:深海先生 字数:20809 更新:2021-12-29 05:43:43

    “你这怪物”我深吸了一口气,紧贴墙壁。

    “怪物是的,我是个怪物”他的唇角无声的咧开,“美杜莎赐给我强健的体魄,也赐给我这诅咒,让我在求而不得的爱欲里苦苦挣扎。而你,就是我唯一的救赎阿硫因。你是我命定的爱人,逃不掉的。”

    像中了诅咒一般,我冷不丁打了个抖,神经如同凝滞,无法运转,看着他的身影逼近而不能动弹。

    突然之间,一声玻璃爆裂声从身后响了起来。我一偏头就看见伊什卡德从窗外翻了进来。他的脸上溅了些血迹,眼神肃杀,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斗。

    、第50章 无价之宝

    假使我不对这邪徒心存戒备,也许会情不自禁的跪下朝他顶礼朝拜,又或者被他蛊惑,主动投怀送抱,如同人们灵魂深处天生怀有对死亡的向往。

    这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快离开这儿,阿硫因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警告。

    可我只是呆站在原地,看着尤里扬斯缓缓走到我近前。

    他伸手拥住我,将我按在背后的墙上。他苍白的身体散发着甜腥的血腥味,闻上去却如美酒一样诱惑,让我无法推拒他低头覆上来的唇。

    浅尝辄止,犹如飞蝶翩然落下,而后缠绵深入,采取花蜜般吮舔我的舌尖。我被他吻得通体发麻,目光游离,忽而一眼瞥到对面那堵墙,便再挪不开眼。

    墙上挂着弗拉维兹的画像。

    那双碧海般的眸子由贝壳镶嵌,散发出鲜活的光彩。好像真的与活着的他对视,一种负罪感猝不及防的涌上心头他看着我与他的变态弟弟接吻。这几乎让我觉得背叛了他,尽管我从不属于他。

    唇上力度却在此时加深,腰间的手也不安分的朝臀下滑去。我猛地挣开了尤里扬斯的怀抱,他似是因虚弱而站不稳,身体晃了晃,向后倾倒。“喂”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将他扶住,被他的重量带着趔趄几步,扑回床上。

    手指被散发的发丝缠绕,身体紧贴着一句高热的身躯,耳边呼吸紊乱。霎时间我又错觉身下的人是弗拉维兹,惶惶的去拍他的脸颊,仿佛下一刻我便要再一次失去他。

    然而被一把攥紧的手腕令我立刻醒悟过来。

    “你关心我”面具孔洞的眼睛半翕着,睫毛微微扇抖,明明像是要晕厥了,语气却很玩味。

    “你胡说什么”我反唇相讥,撒手起身,又被他的手大力按在怀里。

    “你关心我是因为我像我的长兄,还是因为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耳朵声音暗哑,呼吸烫得一点即燃。

    我打了个激灵,挣脱开来,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到窗边,冷冷道“我不会喜欢你这种家伙。而且你跟你的哥哥一点也不像,他胜出你十倍百倍。”

    “真的”他失笑,“可我怜悯他。他身患顽疾,形同废人,是罗马皇室的耻辱和笑柄。”

    “不”额角突地一跳,我的目光透过窗子反光落在背后的画像上,攥紧拳头。强忍着回头把这家伙割喉的冲动,我用力推开半掩的窗户,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喉头止不住的发颤“他是从天穹坠落的神子是埋在尘埃里的星辰。疾病没有夺走他的光,就像荆棘困不住蔷薇,你不知他怀揣理想而无力实现,满腹才学而无处施展,光看见他苦苦挣扎的姿态,又有什么理由蔑视他”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

    淡薄的晨曦倾泄一地,远处,一轮金色朝日在未褪去的夜幕下冉冉升起,犹如沉沉雾霭里的荒原被一缕火苗点着,腾起勃勃生机。

    死灰复燃。不知为何,一个词忽然跃入我的脑中。

    我的眼前浮现出弗拉维兹站在神殿的高台上,远眺日出的背影。

    要倚拄着一根手杖,他单薄的病体才能在烈风中站稳,飘飞的白袍仿佛飞鸟的翼。它不能展开助他翱翔,却成了我的翳蔽假使仅仅是翳蔽,而未变异成束缚,我大抵永远不会蜕变成现在的我,但弗拉维兹也许亦不会死。

    命运弄人,大概就是如此。

    “你好像很了解他”不知何时尤里扬斯已来到我身后,声音很轻,似笑着,又似叹息。

    我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好摇摇头。

    即使我们曾朝夕相处,弗拉维兹也不曾向我透露他的来处或身世,那时我懵懂的猜到那关乎他根深蒂固的痛苦,正如我对艳窟的经历闭口不谈。

    我们是两头在被命运之网困在一起的两只兽,汲取彼此的血肉取暖,亲密的相依相偎,却从未卸下盔壳、收敛爪牙,真正靠近。

    一股哀恸随清晨的凉风拂过,侵入心肺。

    我爬到窗台上打算离开,腰间却一紧,被一双手猛地拢入烫热坚韧的怀抱。肩膀上微微一沉,脸颊染上潮湿的呼吸,他的唇抵着我的耳垂,低吟浅唱般的喃喃“别愧疚,在我看来他配不上你,否则你又怎会离他而去啊我猜猜,他一定非常非常奢求你的爱,却求而不得”

    全身的血液都似凝结,我僵立着任他搂紧。

    一阵大风吹来,黎明前夕的寒冷随漫上窗檐的光明迅速笼罩了周遭的空气,脚踝像陷在冰窖里,背脊与他相贴处却似有一团烈焰灼烧。日轮升向高高的穹庐,如燎原之火焚烧天幕与大海,美得似乎万物都瞬息凝止。

    我依稀忆起与弗拉维兹共度的时光,也曾相拥共看天明落日。美好转瞬易逝,一如日出之景般是刹那一现。

    “若你后悔没与他相爱,那么让我来替他怎样阿硫因”

    这话比炭火还要烫人,我挣开他退到窗台上。身体已做好逃离的准备,思绪却被狂烈的风势吹得乱七八糟。远处的光落在尤里扬斯的双眸里,他的眼底藏着至深的渴求,仿佛一个连光也能吞噬掉的深涡。

    我胆颤心惊的站直身体“我不会爱上谁”

    “为什么”

    他盯着我,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难道你爱我的长兄,至今仍深爱他”

    我抓紧窗檐,闪电似的窜上了殿顶,落荒而逃般的离开了尤里扬斯的寝宫。

    远远望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尤里扬斯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握住臂间缠绕的蛇。指间施加的力度过大,令他的宠物吃痛的扭动起来,挣扎的游窜开去。一缕冷风掠过空空如也的掌心,残留的湿热之意迅速挥散,又剩下彻骨的孤寂。

    将掌心凑到鼻底,他阖上眼皮,深深嗅了一口,如品尝世间至臻的美酒般沉溺其中,眼角眉梢皆渗出情动的醉意。

    昨夜来了一场天降的甘霖,在他荒瘠干涸的心底汇成一条细小的溪涧。虽远不足以填满那些龟裂的深壑,却能够他回味无穷。

    指尖细细抚过嘴唇,将唇畔留有的味道也一丝不留的咽进去。那个始终未解的疑问也随舌尖甘美徘徊在喉头,久而不散。

    他的目光追逐着少年愈来愈远的背影,无声喃喃的发问。

    这是世间最简单的谜题,又仿佛比他所能掌握的最超前的天文学还要复杂。经年来他曾一遍一遍的这样问着,但回忆给不了他任何回答。

    而当那人终于与他相距咫尺,他却不敢问了。宁可藏在他人的假面下,只为问他那不过几个字眼的句子,像演一场荒谬滑稽的笑剧,吐着诳语似的台词。

    怕是连他最愚钝的哥哥加卢斯地下有知,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可笑至极。机关算尽的与深爱之人玩这样的游戏,也不过就为求那一个确切的答案,求他留在自己身边。

    但假使那答案是否定的

    他眯起眼,目光的落在床头的几块白色石头上,深深叹了口气。

    它们在月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充满死气的光。那些是骸骨,属于几个曾口口声声向他表露爱意、发誓忠诚的信徒的尸体。

    他们虔诚的亲吻他的足尖,前仆后继的献出肉体,期盼能成为他的情人乃至爱人,一窥他的面具下的真容,得到他的一抹笑抑或一个吻,哪怕仅仅只是一瞬光阴。

    但美杜莎听不得任何欺骗,她能以他之眼窥见,于是他们死了。

    她悲怨的诅咒寄生在他的体内,一如他的母亲在圣女塔上用鲜血书写的遗言。她用生命宣告世上唯有信仰至真,情爱不过是承载本能之欲的舟。他想证明那是假的他从恨与恶里诞生成长,却如此极致的爱着一个人,胜于信仰。

    那样贪婪的渴望将那人占有,以至于使他害怕、逃避。

    他不敢取下面具,表露心迹,只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让深爱之人也成为累累尸骨中的一员。宁可,以他人面目,诱他投入怀抱,步步深陷

    “扑簌簌”

    一阵轻微的振翅声将尤里扬斯从遐思中惊醒。

    不远处传来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的声响。黑暗中浮现出一张狰狞的鬼面,一只乌鸦停于他的肩上,仿佛冥河里的摆渡者。

    “我亲爱的使者,让我瞧瞧你带来了什么噩运”

    “我想这是个好消息。我们的哥特军队已按照您的计划成功绕开了提利昂的阻拦,一支已抵挡亚美尼亚,另外一只正朝罗马赶来。至于这只乌鸦带来的是什么,得由您亲自察看。”

    马克西姆看见他的主人侧过脸来,面上瞬时换了副神色。光影交替间,似有若无的一抹温情消失的无影无踪,逆光的黑暗里只能看见面具森冷的反光。

    “它是从海峡对岸飞来的,翅膀上有不少盐粒。”

    “海峡对岸真是令人意外啊。”

    尤里扬斯笑了一下,抬手接住降落的乌鸦。发现它的爪子上空空如也,他意识到这是一封绝密的来信。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勾了勾嘴角,掐断了它的脖子,一指剖开腹部,探进鲜血淋漓的脏器间,果然寻到了一个小小的纸筒。

    马克西姆立刻注意到他的主人加深了笑意,将死去的乌鸦轻轻拎起,扔给他早已饥不可耐的毒宠。他非常非常愉悦。

    赤足走进温泉浴室里,踏入早已为他备好的一池热水里,尤里扬斯仰起头,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猜猜这封密信上写了什么,马克西姆”弥漫开的雾气里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面具下勾起的嘴唇也愈发艳丽,犹如一朵绽放的红罂粟。

    “我想一定是个非比寻常的惊喜。”

    马克西姆接过纸卷,里面字迹正在水汽里迅速褪去,只余下一行

    亚美尼亚宝藏所在之地,愿以吾国王子阿硫因为质。

    他微微一愕。

    即使看不全密信内容,也知它来自什么人,又传达了什么目的。只是,以一个人来交换亚美尼亚的稀世珍宝,未免,这代价也太过昂贵了点。

    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看见浴池里的人举起食指,比在唇上极轻的“嘘”了一声,盯着雾气,眼底透着暗沉沉的情绪,仿佛是在朝虚空发着一个无言的毒誓,复闭上了眼,又向是在对谁情意脉脉的许诺。

    “你知道的马克西姆,他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

    tbc

    初夜近在咫尺,正在向你们招手

    、第51章

    趁着天未全亮,我潜回了来时花园的密林里,路过那片人工湖时,我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水面波光粼粼,不时有风吹起涟漪,看上去十分平静,根本不像会有什么大型蟒蛇栖息的巢穴。

    那玩意真的存在吗,日曜之芒又真的落在里面了吗

    我盯着水面下那幽邃的水道入口,不禁怀疑起我是否真的是从那出来过,昨夜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包括我在尤里扬斯那度过了一夜,得知了弗拉维兹的事。

    头沉重得如同铅球,颅骨都在发热。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感到自己在发烧,有点晕眩,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魇。我探腿试了试湖水的温度,冰凉的水一没过膝盖,被蟒蛇缠绕的颤栗感顿时爬满身体,我急忙收回了脚。

    是真的。

    我退了一步,站起身来,目光不自觉的飘到不远处破裂的竖琴,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拾了一块碎片揣入怀里。

    终于

    我终于寻到了一点关于弗拉维兹的痕迹,找到了一丝和他有关的联系。

    紧紧将碎块捂在怀里,象牙质的琴声铬得胸口生痛。

    “什么人”

    一个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了起来。

    我一惊,已本能地作出了防御的半蹲姿势,匕首在掌心出鞘。身后的树影里藏着一个人影,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

    该不会是尤里扬斯吧听声音又不像

    在我揣测之际,那身影已拨开树枝,靠近过来。斑驳的阴影从他身上剥落,淡薄的晨雾里逐渐透出这人的模样来。

    是那个叫欧比乌斯的宦官,我注意到他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是捣烂了的红色花瓣,大概是用来做什么胭脂与染料。

    “大清早的,阿尔沙克王子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呢难道是思乡情切,在这儿独自感伤吗”欧比乌斯彬彬有礼地朝我行了个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那是您的竖琴吗,怎么摔成这个样子”

    “哦不,不是我的,我不知它属于什么人,只是在这儿散步,碰巧看见了。”我有些局促地理了理衣袍,浑身一僵。

    我还穿着湿透了的夜行服,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出来“散步”的。好在欧比乌斯是尤里扬斯的亲信,否则我就不得不杀人灭口了。

    欧比乌斯却似浑不在意,他打量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真奇怪,这不是加卢斯陛下赠给尤里扬斯陛下的那把琴吗,他一向爱惜,怎么会容它落在这儿”

    我一愕,忽然想起那晚弹竖琴的身影,口里泛起一股涩意。

    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尤里扬斯。也是,他们兄弟身形相似,所以我才会认错死者已矣,我怎该奢望弗拉维兹会有可能死而复生呢

    “怎么了您在想什么呢好像在为尤里扬斯陛下痛心似的。难道您被他迷住了吗”他调侃的扬起声调,凑近了些,“您也想成为这鲜花下的尸体中的一员吗他们就在您的足下哀怨的啜泣呢。”

    “你说什么”我蹙了蹙眉,脚踝一抽,下意识的低头扫了一眼。

    “我只是好意告诉您。”欧比乌斯神秘兮兮的一晒,“尤里扬斯陛下自小就有许多倾慕者,但凡是与他亲近的,都一个个失踪了。有传闻他们的尸体就埋葬在这儿,所以这儿才会开出这样艳的花。”

    欧比乌斯的话使我足尖发麻。我下意识的碾了一脚草地上摇曳生姿的红色,冷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不是他的倾慕者。”

    那些家伙多半都被这邪恶之徒献了祭

    当然我不会说出这后半句。

    欧比乌斯不怀好意的笑了“难道昨夜您不是在和他偷情吗那您的身上是怎么回事”他点了点我的锁骨附近,我这的余光才瞥见那儿有几块暧昧的红斑。

    被尤里扬斯弄出来的。

    回想起昨夜的事,一种难忍的羞耻使我的耳根唰地一热,立即捂住脖子。

    “恕我冒犯,若您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但他不爱您您便离死期不远了。”欧比乌斯话锋一转,声音忽然压得很低,低若咒语。

    他走到我身边拾起竖琴的残躯,将它们拼凑起来,动作小心细致,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手被牵动我才发觉,自己还一直握着琴身的一截。

    不适感腾地从我心里升起,驱使我一把将它抓紧了。那感觉强烈地充斥这我的内心,好似一个一无所有的孩童对待失而复得的珍物,连我自己也为之惊讶,被欧比乌斯疑惑地一瞥,才惶惶松开了手。

    这是尤里扬斯的东西,不属于弗拉维兹。我提醒着自己,正打算捏个借口离开,欧比乌斯随手拨过七根断裂不齐的琴弦,指尖立刻蹦出几丝不成调的断音。

    这似曾相识的调子好比能惑人心智的魔音,我浑身一震,脚步凝滞“这曲子是”

    “王子殿下您也听过这首曲么”欧比乌斯狐疑的停了手。

    这是弗拉维兹教我弹过的曲子。

    我练了很久才学会,每一串调子都烂熟于耳。我还记得他常在我弹错时惩罚我,逼我背诵那些晦涩的拉丁文古诗,否则就陪他玩些有趣的“游戏”,我选择了前者,这大概是我的拉丁文能如此流利的原因。

    “这首曲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不是加卢斯”我抚了抚光滑的琴身,心如丝弦般轻颤。

    “加卢斯陛下”欧比乌斯似乎愣了愣,有点儿不可置信,“王子殿下怎么会突然问起他他已经过逝许多年了,您怎么会好奇他的事”

    “是你先提到的。”我鼻子一酸,加重了语气,盯着他,“是吗”

    欧比乌斯脸上露出一种复杂莫辨的异色。

    他的目光闪烁,沉默了半晌,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曲子是厄妮丝圣女常弹,传说是阿波罗神为追求达芙妮所谱呢。在他们两兄弟年幼时,她常在这儿教他们弹奏。可惜她被处死后,这曲子也就无人再敢弹。我只是曾偶然偷听到,觉得实在动人心弦,所以私下琢磨出了点指法。”

    “处死为什么”

    知悉弗拉维兹的身世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既心如刀绞,又甘之若饴。

    欧比乌斯犹豫了一下才启口“在罗马,一旦被选为至高的圣女,就得终身保有处子之身,不可婚嫁,即使是王权也不能破坏这种神圣的戒律,否则便是莫大的罪咎。但是她却与一位已有妻室的皇子有了私情,后来对方为了自保,背叛了她”

    他抿了抿嘴唇,瞥了一眼那雕像“她死后,因为愧疚,那位皇子便将她的尸体埋葬在这,又为了她铸了像,这园子也就成了一处禁忌之地。”

    我说不出话来。

    幼时丧母,后惨遭屠族,余下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贵为皇族子嗣,在这水深火热的深宫之中也堪比丧家之犬。弗拉维兹高傲如斯,却偏偏被病体所累,人世残酷,莫过于此。

    我闭上眼,只觉得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凝成了冰锥,刺得胸口阵阵疼痛。高烧的热意却在体表升温,让我感到一丝丝晕眩袭来。

    “怎么了,您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我摆了摆手,趔趄了几步,转身朝花园门口走去,却听林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响,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你昨晚去哪了”

    伊什卡德的斥问如雷贯耳,使我顿时清醒不少。

    “啊,费赛尔大人,早上好。我先告退了。今晚参加建城节典礼的衣物我已命人备好,王子殿下,请您尽快准备。”

    欧比乌斯离开后,伊什卡德将我立刻拖到隐蔽的密林深处,我一眼便发现几步开外躺着一个侍从装扮的家伙,显然是被他弄昏了。

    我心里一紧,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擦了擦汗“这是要做什么”

    “你的头怎么这么烫,身上还是湿的我找了你半个皇宫。昨晚传出有刺客入宫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伊什卡德厉色低喝,掐得我的肩膀生疼。他的目光落在我颈项上,脸色瞬时多云转阴,不作声了。

    暴风雨般扑面而来的怒意逼得我退了一步,我预感到伊什卡德可能会揍我一顿,果不其然,下一刻我就被一把拎紧了领口。

    背脊重重的抡到树上,疼得我弯下腰,我条件反射的护住头,给了他腹部一拳。伊什卡德用胳膊锁住我的颈部,我被摔倒在地上,失去了反击的余地。

    论格斗,我从来打不过伊什卡德,这个结果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你去找那个家伙了我真没想到,你会违抗我的命令”

    “你别误会”

    脑子晕得厉害,我晃了晃头,又被他从地上拖拽起来,脸贴着脸,鼻尖顶着鼻尖。他像训练场上的那只獒犬,张嘴就能把我撕成碎片,喉头滚动着嘶鸣“这件事暂且不跟你计较。换上那侍从的衣服,我们尽快出宫,在天黑前回来。”

    “去哪儿”

    “去真正的阿尔沙克那儿,否则你的假身份就要暴露了。”

    tbc

    、第52章 vii旖旎烙印

    乔装打扮从皇宫离开还算有惊无险,一路马不停蹄,我们抵达港口时已近午时。上了船,伊什卡德才告诉我,原来他们昨夜得到纳尔米德的消息,君士坦提乌斯有点怀疑到了我们头上,有意召我侍寝,为了查验我的身份真伪。

    这查验的凭据,就是亚美尼亚皇族身上特有的纹身。

    这种纹身不图案特殊,且用的是极珍稀的染料,由亚美尼亚高山上的一种矿石研磨而成,夜里会发光,所以不可伪造。当时由于时间紧急,伊什卡德没有仔细检查阿尔沙克的身体便让我顶替他进宫,实在是极大的疏漏。

    好在,君士坦提乌斯忙于安排今夜的罗马建城节而无暇抽身,让我们有机会来抹掉这个致命的证据,而眼下只有阿尔沙克一人能帮上这忙。

    亚美尼亚皇族纹身都是由自己亲手绘上的。

    “谁在外面快放我出去透透气”

    走近紧闭的木头舱门前时,一个满怀愤怒的声音从里面溢了出来。伊什卡德朝我使了个眼色,将门推了开来。舱房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你是伊什卡德”

    一个身影像放飞的鸟雀一般扑到了伊什卡德的身前,将他紧紧搂住,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他高大的肩膀后徐徐露出半张面孔,好比皎月初生,先是一双浅碧色的眼眸,翘挺如山峦的鼻梁,最后是绛红的一点朱唇。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瑰丽的面孔。他上着妖娆的浓妆,使原本的面貌都有些难以分辨,但我仍能一眼肯定,阿尔沙克和我并不相像。除了,他的眼睛。

    对视之际,我们的目光胶着,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你就是那个假货”

    这是阿尔沙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这使我对他毫无好感,虽然无论好恶,他都与我无关。

    但我隐约感知到阿尔沙克对伊什卡德的态度有些异样,毫不夸张的说,他对待他的方式简直像久别重逢的恋人。我猜测,也许是在伊什卡德劫持他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使阿尔沙克对他竟暗生情愫了。

    老实说,我对此有些忍俊不禁,尤其是此刻阿尔沙克为伊什卡德递上水烟筒,又盘腿坐下为他塞上烟草的情形。

    尽管他的举止带着宫廷式的优雅,仍然显得十分殷勤。假若这是在亚美尼亚,被王子这样礼遇一定是种无上的荣耀。滑稽的是,阿尔沙克似乎没有作为人质的自觉,伊什卡德倒看上去有点尴尬。室内的气氛诡异极了。

    “说说吧你们来找我是为什么,亚美尼亚派人来赎我了”他斜靠在舱板上,仿佛那是天鹅绒的软榻,袅袅烟雾里媚眼如丝,“可惜,我还舍不得离开伊什卡德呢,除非他跟我一块回亚美尼亚。”

    “天真的家伙。”我嗤了一声,啼笑皆非。

    他横眉怒目,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们改变主意让我去上那个罗马老皇帝的床了我可不乐意我现在是伊什卡德的”

    “阿尔沙克陛下,请您自重。”伊什卡德冷不丁的泼了一盆冷水,好像一下子将对方的嗔怨冻成了冰。

    “可那天晚上”

    话音未落,伊什卡德掐住了阿尔沙克细白的手腕,令他顿时吃痛得噤了声,脸上却还笑盈盈的,只有嘴角在微微抽搐。我的心里咯噔一动,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未露声色,但伊什卡德心虚似的瞥了我一眼,黑了脸色。

    阿尔沙克冲我眨了眨眼,咯咯地笑出了声。他对疼痛的耐受力让人吃惊,手腕被伊什卡德都掐得发青了,却似毫无感知,想来是受过特殊的训练。

    曾身陷艳窟的可怕经历一瞬间闪回脑海,我忆起那里的奴隶主逼我们在承受虐待时强颜欢笑,谁若哭了便要受双倍的刑罚,想把我们的灵魂与尊严生生屈折在一个媚奴的皮囊里。有一个曾待我好的同伴始终笑不出来,他便死了,死在关着关押着终年不见天日的角斗士的监狱里,被他们强暴得肠穿肚烂。

    阿尔沙克与他们无异,他只是一个被包裹的王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的媚奴,脸上笑得愈欢,骨子里愈悲哀。我抓住伊什卡德的手腕,迫使他将阿尔沙克放了开来“够了。”我冷冷道,“他不是武者,伊什卡德,你会把他的手捏断的。”

    伊什卡德的表情顿时更难看了,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阿尔沙克,眼神透出一种震慑的杀意。对方低下头,眼中似有泪光一闪,笑意不减,却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阿尔沙克像是真的喜欢伊什卡德,这令我大感意外。

    “我劝你乖乖配合我们,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伊什卡德的语气很可怕,阿尔沙克却似满不在乎。

    他懒懒的靠在桌上,又抬起头来,细长的眉毛一挑,撒娇似的媚笑“你已经对我不客气过了”

    伊什卡德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背青筋暴露,我毫不怀疑他会把阿尔沙克掐死。我想阻止他,但理智立刻抑制了我的这种冲动,我没有理由帮助一个不听话的俘虏。似是感到伊什卡德真的动了杀心,阿尔沙克才终于敛去了笑意,仰着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密长的睫毛如濒死之蛾般轻颤。

    他紧抓着伊什卡德的手腕,就像溺水之人抓着一根大海里的浮木,半晌,喉头里才挤出几个微弱的音节“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伊什卡德松了手,阿尔沙克趴倒在桌上一阵猛咳,眼角通红,削瘦柔美的脖子垂着,让我想起底格里斯河畔的红头鹭。那时我与几个武士兄弟一同去打猎,竟发现这种美丽的大鸟不会飞,它们与生俱来的艳丽羽毛是沉重的华服、是天赐的苦难,大多逃不了一生被困在小湖里以鱼为食,被人围猎的命运。

    有少数的忍痛啄拔了一身艳羽,飞起来时带着一身淋漓鲜血,痛如裂骨剥皮,却终得以如苍鹰般翱翔天际。

    万幸的是,我是这后者。也断然不会再让自己沦为前者。

    我可怜阿尔沙克,但同情心这样的东西,在我以武士身份受训的第一天,就已被拒之门外。

    阿尔沙克替我纹身的时候,伊什卡德起身去了甲板上,大约是觉尴尬这纹身要刺在大腿上,我不得不把裤子脱掉。

    图案是一株暗红色的不知名异花,被细而卷曲的蔓藤绞缠,从膝盖一直延至大腿内侧。在阿尔沙克身上一眼看见它时,我便觉得这纹身旖旎得过分,显得人十分娘娘腔,况且还是纹在那样的部位。假使不是迫不得已,我宁可受烙刑也绝不容这种玩意出现在我的身上。

    “怎么,你很怕疼吗”

    也许是见我面色难看,阿尔沙克拿蘸了染料的刺针点了点我的皮肤,幸灾乐祸的笑了。

    “怎么会,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屑的摇摇头,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后脑勺。那儿便刺着一只鹰,以往我喜欢剔光头,好把这充满威慑力的装饰露出来。

    他挑了挑眉,下手下得很重,似是有意折磨我。幸而我耐痛得很,这点疼痛对于我几乎与挠痒痒没什么差别。比起刺入皮肤的不适,看着这种媚奴的象征被刺上身躯,才是一种难捱的煎熬。我暗暗发誓,等任务结束后,我一定会想法子弄掉它,哪怕刀刺火燎、剥了这块皮也在所不惜。

    我这样想着,忽被一声细小鸣叫吸引了注意力。

    窗边悬挂着一个金丝制的鸟笼,里面关着一只羽毛丰美的鸟儿。笼门未锁,它的足上也无系锁链,但它却半点出来的意思也没,只慵懒的垂着头,细细梳理自己绚丽的尾翎。它与它的主人实在像极了。

    笼子背后的窗并未关着,不时有一群海鸥的影子掠过,宛如一大片一大片变幻的云翳,天色便在它们来去之间渐渐暗下。

    注视这景象使我心情平静,能暂时忘却身处何地。恍惚之间,我仿佛站在另一处地方,也这样望着天空中海鸟的往返。

    “阿硫因我的小宝贝,你看,那些海鸟都朝南飞了。再往南就是雅典,那里美得像天堂一样是不是很快,我们就能找到你的父亲了。”

    柔和的笑声夹杂着飘渺的鸟鸣,温暖的海浪拍打在脚上。母亲的笑靥已模糊不清,夕阳的光辉却很清晰。金色的,像轻綃一样裹在她的周身,随着她洁白的头纱飞扬。那景象美好的令人心醉。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刺挑到我的大腿内侧的筋,我膝盖不由一抖,忙捏住他的手腕。

    “不是故意的,这块是人的敏感区。”阿尔沙克撇了撇嘴,低眉顺眼,一副专注的姿态,“尤其是处子。”

    “胡说什么,你快点。”我松了手,目光扫到腿间隐私部位的一缕弯曲的花茎,难堪的催促。

    、第53章 viii命运之轮

    “胡说什么,你快点。”我松了手,目光扫到腿间隐私部位的一缕弯曲的花茎,难堪的催促。

    他手灵巧一旋,在我皮上针针生花“你的皮肤可真光滑,像丝缎一样尤其是这儿。若是你不说,真看不出来你这样一个冰山美人是个武者。”

    眼见那花案愈发妖媚,耳听此言,我心生燥意,沉了脸警告他“少啰嗦,再多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就最后一句。”阿尔沙克抬起眼皮,眼波流转间,一抹哀怨漾起。他忽然凑得很近,“你就是阿硫因,对吗他跟我上床的时候喊着你的名字。”

    “谁”

    还能是谁尴尬与错愕同时袭来,我望了一眼门口,好在门紧闭着。做出这种越矩之事,根本不像伊什卡德平常谨言慎行的做派。我冷着脸站起身,阿尔沙克精疲力尽的倚靠到床榻上,像犯了烟瘾似的吸了一大口烟筒,斜睨着我。烟雾朦胧,他的神情似笑又似泣“其实我一点也不怨你们劫持了我”

    他吐出一口烟,烟筒指着那鸟儿,笑得放浪癫狂“让我不至于跟它一样被困在那金鸟笼里,都忘了怎么飞让我不至于成天啼歌舞蹈,哗众取宠,连对着谁笑都不由自主让我不至于宽衣解带,躺在一个年纪堪比我父亲的人身下承欢”

    往昔的阴影一刹那心底复活,我转过身,拔腿就走。

    “我曾日日占卜有个人能救我出这牢笼,为我解开链铐,放我飞走”

    我的脚黏在地上,心底发颤。

    “好笑的是这个人来了,我却舍不得飞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跳“你会占卜”

    “怎么,你想要我为你卜什么吗”阿尔沙克敛了笑,浓黑的眼睫微微扇动。

    “我想占卜一位故人,我想知道他的一切。”

    “你想知道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或者他的过往未来”

    “我想占卜我与他存在的联系。”我自言自语的喃喃。

    这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弗拉维兹与我的联系,早在七年前就断了。占卜自己与一个亡者的联系,这不是通灵的祭司才能办到的事吗

    阿尔沙克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的眼睛,不知为何笑逐颜开。

    “你能通灵吗”

    “可以试试。”阿尔沙克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拈起一缕头发,歪着头瞥向窗外,“不过我有个条件。等会你得帮我伊什卡德叫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我下意识的否认“那人不是”

    “不,你爱他。”

    他盯着我,斩钉截铁般的打断了我的话。一摞东西被重重拍在桌上,依次展开成扇形。这是一副纸牌,牌面上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图案,有人形也有物件,形态各异,不尽相同,足有二十来张。我定睛细看,这些图案具有典型的埃及风格,牌面上的标注也是象形文字书写。

    “而且爱得刻骨铭心。不信的话,这些有灵性的牌会告诉你答案。”

    “这是什么牌”我疑惑的端详这些令人眼花撩乱的图案。

    “由埃及的叨刃之书的书页裁剪成的占卜牌,”阿尔沙克食指夹起一张,抿唇轻笑,“这可是亚美尼亚的宝藏。就这样一张,便价值整整一马车的金币。”

    我吃了一惊,才想起曾听过关于这副牌的传说。

    “叨忒”是埃及月神,叨忒之书是专门用来传达天神旨意的神秘之书,法老们根据它进行各种决断。埃及王朝惨遭消灭之时,为了不让异族得到此书,于是将其绘成卡片,交于神官手中。后来经由亚历山大大帝之手被传入了欧洲,传闻与马其顿军从东方掠夺来的宝藏埋在一块。

    没想到,这宝藏竟然位处亚美尼亚,我略感意外“这样的宝物,亚美尼亚竟然舍得作为与罗马和平建交的嫁妆”

    “当然不是。这是从王宫我偷的,做为打发无聊时光的消遣。”阿尔沙克得意洋洋的一笑,不容我为他这个回答而愕然,便熟练的将牌一一翻到背面,在桌上铺开,开始发号施令“好了,闭上眼,把你的手放在牌上,别压着,要悬在空中,牌里先知的灵魂会自动感应到你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他拉上窗帘,舱内幽惑一片,唯有桌上一盏油灯散发微光。阿尔沙克的神态愈发显得阴森,让我想起我曾在泰西封贫民窟里遇到的那个犹太神棍。他那时装模作样,拿着一个水晶球神神叨叨,说弗拉维兹没死,而且正在找我,我理所当然的痛打了他一顿。

    明明觉得荒谬至极,我仍乖乖的闭上了眼,将手悬在了桌子上方。心莫名的跳得很快,我有种预感,这一次,我得到的会是一个与以往不同的结果。

    “现在,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的嘴唇有点干涩,用舌头润了润,吞吞吐吐“弗拉弗拉维兹。不这也许只是他的姓”

    “想他的模样如果你有印象。”

    脑海里描摹着弗拉维兹的面庞,可一刹那浮现出来的,却是那副诡异妖魅的面具,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我。

    我吓得睁开了眼,恰时桌面上的两张牌竟无风自动,啪地贴在了我的掌心。阿尔沙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双手翻了过来。

    左边牌面上是一对相拥的人,右边牌面上则是一个像是织机似的轮子。

    “命运之轮和恋人。”

    阿尔沙克轻吟出声,意味深长的抬起眼审视着我,他的眼珠里映出我怔忡失神的表情。

    “命运之轮和恋人这暗示着什么”我喃喃的重复着,与弗拉维兹相遇分离的一幕幕自记忆奔流过境,将我的情绪思维通通冲乱。

    “恋人,自然意味着他与你是彼此毕生的挚爱,你将与他灵肉交融,死生相依。至于命运之轮嘛”阿尔沙克压低了嗓音,语调婉转犹如诵咒,“则代表,生死轮转,死者复生。”

    “你胡说天下哪有死者复生这种事”

    我猛地站起来,腿不稳,声音也发颤。

    “那么耶稣基督呢”阿尔沙克盯着我,仰起脖子,露出蜜色的锁骨。那悬挂着一个十字架的吊坠,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本能的想要反驳,他却抬起一只手搭住我的肩膀,细若无骨的手指攀上我的额头,面对面的朝我呼了一大口烟。

    “他跟耶稣基督一样是个殉难的重生者。”

    他的声音似有催眠的效力,让我本就高烧的眩晕感急剧的加重了。缭绕眼前的烟雾犹如蛛网将我笼罩,透出一股经年陈腐的、混合着血腥味的恶臭。

    一丝若有似无的呜咽从雾气深处飘来,似是地狱里的死魂绝望悲泣。

    无暇思考怎会陷入这样的幻境,我循声向前走去。

    才迈出一步,烟雾便四散褪去,余下一片几近空茫的黑暗。

    等到视线适应了这儿的光线,我才看清这是一间囚室。潮湿的墙壁布满了青苔,借着一扇小小的窗里投射的月光,地面上蠕动着一团不辨其形的东西。畸形漆黑的躯干蜷缩在一起,像一只丑陋的、未曾破茧就已死去的蝉蛹。

    那是一个人。

    假如那张凹陷龟裂得堪比天灾之后的庞贝城池的面孔,仍可被称为人脸的话。

    我惊骇地退后了一步,目光弥留在那双眼睛上,犹如被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心脏。我认得那双眼睛。

    弗拉维兹。

    “”

    他的嘴翕动了一下,像木乃伊动弹着被蜡封死的唇。它曾比春日盛放蔷薇更艳丽,娓娓道来世上最动人的诗篇。他的眼瞳比爱琴海更深邃澄美,此刻却如一片积满泥泞死沼,沼中尚有一尾活鱼,苟延残喘的翻起涟漪。

    膝盖如被重锤击碎,我颤抖地跪在地上,伏到他身前。

    这是我至今见过最可怖的幻像,它比剥皮拆骨的刑场之景更震骇,不亚于亡母惨死的情景之残忍。

    “弗拉维兹弗拉维兹”

    我愣愣地,念出这于我如魔咒似的名讳,浑身抖得如筛糠。

    “”

    不辨五官的面上的嘴裂如一个黑洞,发出犹如困兽濒死的呼嚎。

    枯槁的手骤然抓住我的胳膊,凹陷的鬼脸贴至咫尺,他的喉头里一字一音的吞咽着,我屏息凝神的听才勉强分辨得出。

    “我们会重逢,阿硫因,如命运织线,日月星轨”

    呼吸与血液一瞬间凝结。这句话有些耳熟,无暇思考在哪儿听过,我睁大眼睛,伸手一抓,幻象顿时化作一股烟雾,退散开来。我扑上去,却碰到了桌对面的阿尔沙克的身体。

    tbc

    、第54章 xiv惊遭陷害

    “我看见了什么你让我看见的是什么”我一把揪住他的项链,目呲欲裂的喝问,我的力气施得过大,以至于那十字架项链被我拽得断裂了开。

    像顽童失了珍宝,阿尔沙克蓦地变了色,也不知从哪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张牙舞爪的将那十字架劈手夺过,满脸怨怒“你见到了鬼吗,吓成这样我只是想帮你感应到你的恋人,谁知他的残魂形态那么可怕,这可不能怨我”

    “残魂”我急切的追问。

    “就是”阿尔沙克捻起一张牌,思索了一下,“人在最痛苦的时候渴望与执念也会愈强烈,灵魂就会分离出一部分,形成残魂。”

    弗拉维兹弗拉维兹,你真的重生了吗你在哪儿

    “能帮我帮我再感应他一次吗”我放软了语气,近乎哀求。

    阿尔沙克懒洋洋的冲我晃了晃食指“残魂一旦见到他执念之人,就会立刻消失,它只是一股有形态的意念而已。比起寻找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干嘛不去弄清楚它的主人在哪儿呢”

    说着他弹了弹那张命运之轮,指着上面的图案。我惊奇的发现,那纸牌上的轮子竟在缓缓转动,一根金色轮轴如罗盘指针般指着窗户。窗外映出罗马海港上那道金色的城墙。我霎时失去了呼吸。

    “看,他就和你近在咫尺呢。”阿尔沙克嘟起嘴,哼笑,“不过,我肯定他不是伊什卡德啧,他好像就在罗马”

    我一把抓过纸牌,冲到了甲板上,像晕船者般撑着船桅大口喘气,远处海港的金色城墙在夜色里散发着落日似的光芒。它灼烤着我的视线,使我的脑内混乱一片。等到反应过来时,我已纵身跳入了海里,朝港口游去。

    依稀间,背后传来伊什卡德的嘶声呼喊,我不管不顾的一头扎入海水里,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抵达了岸边。港口与船只间川流不息的人群因我的突然出现而驻足。我知道自己的模样大概与一只水鬼无异,但我已无暇顾及这些。

    命运之轮的指针微微偏移,直指那华美的罗马帝宫。他就在那儿,就与我曾近在咫尺,而我浑然不知。我怔忡了片刻,跌跌撞撞的朝那走去。

    即使这只是又一个梦魇,我也情愿飞蛾扑火。

    “你是什么人偷渡的奴隶吗没有罗马的通行证可不能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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