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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刺客:囚徒之舞 第5节

作者:深海先生 字数:25616 更新:2021-12-29 05:43:39

    我默默的攥紧了衣摆,握成拳头,低头将自己的锋芒敛藏在掩住面孔的面巾之下。

    城道两侧旌旗麾仗整齐的排列着拿着白象牙号角的号手与未执兵器的红袍卫士。持着孔雀旄节的使者结驷列骑的站在城门前迎接我,他们的背后是一只白象所托的金轿,两侧垂下的红黄蓝三色帘帐摇曳飞舞,镶满宝石的锥形顶盖在朝阳中熠熠生辉,耀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侍女与扈从的迎接中,我沿着船放下的搭桥,走向了那堵金碧辉煌的罗马城门。

    、第28章 xxvi诅咒之颜

    等候在那的伊什卡德扮演着一位称职的宦官,搀着我走上象轿。我抬手挡住过分刺眼的光线,一猫腰钻了进去。

    也许是我的姿势不那么优雅,一低头,我就瞥见了伊什卡德责备的眼神。我不得立即正襟危坐,整了整衣摆和头上的帽冠,又摸了摸遮脸的面罩。确信自己的仪表没有什么问题后,我才挥手示意起轿。

    该庆幸作为“王子”,我不需要亲自开口,大多数情况下由宦官代语即可。我只因为一次任务在亚美尼亚短暂的待过一阵,亚美尼亚语并不好,只能应付一些比较简单的问话,希望别在罗马皇帝面前露馅。

    象身摇摇晃晃的缓缓站起,我在上方,感觉好像乘着在海浪中浮沉的大船沉沉浮浮,沿着城道向罗马城内驶去。两列长长的仪仗队仿佛长蛇般蠕蠕蜿蜒,他们高举着的随风飘逸的旗帜又似海面结群翱翔的鸬鹚。

    远处的朝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日轮越过高大海墙与白色云翳的遮挡,光辉犹如天降的金色浪潮,自坐在最高处的我开始,一寸一寸的扑盖而下,没过阴影中行走的人们,宛如普世的光明之神向世人展开他恩泽的怀抱。

    我情不自禁的转头望向那被照耀得犹如故乡的金色沙漠般的大海,风扬起我的头巾与衣摆,迎风飘来的红色花瓣拂过我的脸颊,好似精灵的亲吻。

    这让我错觉此行仿佛是去朝圣,而非一场阴谋之旅。

    然而当我的目光扫过那并不遥远的罗马神圣宫殿的蓝色穹顶时,我的心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线抵达了阿文提诺山1的山脚之下,骑马的信使刚刚穿过晨雾弥漫的密林,来到了那座已与废墟无异的朱庇特神庙前。

    尽管正值清晨,这里仍然显得幽暗昏惑。荆棘摇飏,灌木葳蕤,仿佛四处鬼影幢幢,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阴森的气味死人的气味。

    想起脚下埋葬着数不尽的正腐烂着的尸体,信使打了个寒颤,捂住鼻子,抓紧缰绳勒跳下马,踟蹰地往神庙内部走去。在沼泽般的落叶里挪动着脚步,他紧张地张望着这个神秘的幽僻之地,心里对那个比这禁地更要神秘的罗马副帝的惶惧更浓重了几分。

    在宫廷里他听说过那些关于尤里扬斯的流言贵族们说他像天使一样绝美,却如嗜血的妖魔般阴毒残忍。不详者的恶名从他出生起形影相随,连宫廷里德高望重的先知欧比乌斯也说他也许是该隐的化身,为免他的兄弟如亚伯一般死去,而将他远远驱逐到雅典去净化。

    如果可以,他几乎想即刻转身逃走,放弃这份可怕的苦差,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手里握着当今的至尊皇帝君士坦提乌斯要传递给尤里扬斯的诏令,必须亲手交到。

    神殿的一层并没有人,空旷而静谧,阴沉的殿内,仅有一缕光线投射在正中一座早已干涸了的小喷泉上。可泉眼上却奇迹般的生着一朵血红的罂粟,它在那堆白色的废墟之上兀自盛放,艳丽如尸骸上残留的血肉。

    一种迫近的恐惧扼住了信使的咽喉。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颤抖地将它拔下来扔在一边,盯着通往神庙二层的阶梯,步履僵硬地爬上去。白色的石梯残破不堪,依附着扭曲蜿蜒的蔓藤,当被他的身体擦过时,发出悉悉簌簌的细碎声响。

    空气中散逸着一股奇特刺鼻的甜腥味,令他闻来感到浑身发软。在楼上的景像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惊厥过去。

    方形的祭坛里,盛着一池浓稠的鲜血般的红色液体。一具苍白的尸体正倚靠在坛边,他染血的长发散逸在淡淡的晨光之中,修长优美的身体在血色水面中浮浮沉沉,若隐若现。一张金属面具使他看上去如同躺在棺椁里的埃及法老王般沉静古典,似乎已经死去了千年。

    尤里扬斯死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弗拉维兹皇室的末代子嗣

    好像着魔似的,送信的来使鬼使神差的一步一步朝池边走去,只为多看一眼这具尸体,片刻前溢满心胸的恐惧已被他远远抛在了脑后。

    他胆战心惊地在尤里扬斯身旁半跪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去触碰那张雕刻着奇诡的蛇形图腾的面具。他甚至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的时候,那面具底下的一张脸孔已经显露在了他的眼前。

    前一刻他还曾想要逃走,可此刻却连灵魂都凝结在了自己的双眼里,连呼吸也难以维续。

    如同传说中的那样,这是一张倾倒众生的面孔。然而并不像贵族们形容的“天使的面容”,他惊异的发现恰恰相反。一道堪称狰狞的蛇形烙印横亘在尤里扬斯的眉心,犹如撒旦那形同诅咒的吻,令这张仿佛被神诋的雕刀亲手刻成的面容充满了妖邪诡谲的极致之美。

    太美了,美得带着摄人心魄的毁灭力。

    忘却了这是一具尸体,忘却了这是一个男人,甚至忘却了他的身份,信使贪婪而虔诚低下头去,亲吻这尸体的眉心,仿佛吻的是一尊天神的雕像。他浑身颤栗,不可自抑,就像人类天生无法拒绝死亡的诱惑,无法抵御罂粟的奇效。

    然而还没来得及弯腰,噬咬的刺痛感闪电似的从他的后颈传来,一种血液凝固的感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袭遍了他的全身。

    在这瞬间,尸体睁开了双眼。在与那双深不见底的妖瞳交错的那一刻,他听见骨头发出了石头龟裂的声响。

    抬眼望着一瞬之间僵硬的愚者,男人无声地勾起唇角,从血水里探出手去,从对方的衣兜里取出一个封着红色火漆的信筒。

    未细细将信纸里的内容读完,他就把它在手心揉成了一团

    那里面写着他的堂兄,一国之主,圣奥斯古都君士坦提乌斯的诏令。

    他正从东方战场上归来,要在神圣宫殿里举行一场盛会接见自己与远道而来的亚美尼亚王子。

    尤里扬斯转过头,望向那座巍峨的神圣宫殿宫殿。他似乎能远远眺见,他的皇兄坐在那金光四射的金交椅之上,高高昂着头颅,状如圣灵。他的身躯在沉重的十字王冠与繁复的王袍下不堪重负,就像一截枯木正日渐腐朽,本人却浑然不知,仍以为自己能永远扎根在曾经枝繁叶茂的皇室沃土上,汲取那最后一点多年来从血腥的手足阋墙中擭取的养料,精心维持他金玉其表的僭主统治。

    他的皇兄,怎么会甘心将那形同丧服的凯撒紫袍赐予他以后,与他分而治之呢尤里扬斯眯起了眼,抬起手盯着大拇指上象征权位的戒指,捻了捻,从血池里缓缓起身。

    他的余光瞥见淋漓的鲜血流淌过自己苍白的脚踝,恍然如站在多年前那场屠杀里惨死亲人的血泊中,被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注视着。

    尤里扬斯面无表情的垂眸,将目光投向池面上自己的倒影他知道看见的,不再是那个双脚锁着镣铐、跪在血泊里崩溃哭泣的病童,而是一位命定的帝王。

    去吧,年轻的圣徒,你会比你的父亲走得更远。

    穿上御者的紫袍,是诸神的旨意。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如是说。

    轻轻拭去一丝淌去沿着下颌流淌的鲜血,尤里扬斯慢条斯理地赤着身子走到神殿的窗边,等候在走廊上的马克西穆毕恭毕敬的将衣物呈给他。伴随着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响,一条漆黑的毒蛇冷不丁地从锁子甲下钻出,游到他的手腕上。它的头呈现出新生的肉色,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豁口,却卖力冲他摇头摆尾,好似在炫耀邀功。

    顺着蛇头摆动的方向,他抬起眼,便望见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正从遥远的城道蠕蠕而来。

    嘶嘶的吐信声如同在耳边旖旎的浪笑,尤里扬斯抬起一只手,抚摸了一下缠绕上自己脖子上的宠物,仿佛触碰到了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残余的体温。

    他仰起下颌,任蛇身蠕擦过自己因饥渴之意而滚动的喉结,如品味醇酒一般,舔了舔嘴唇。猩红湿润的舌尖在白牙间一掠而过,又被掩藏在了覆盖上来的面具的阴影下。

    tbc

    、第29章 xxvii狭路重逢

    在城关大道行进了一段路程后,我们抵达了一个四面环绕着柱廊的长方形开放式广场的前方。

    这里大概就是图纸上描画的君士坦丁煲的行政宗教与礼仪中心奥斯古塔广场。

    在皇帝没有到来前,我们必须在广场外等候。

    我观望着广场的构造,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图纸的标注,并与眼前所见一一对应起来。

    我们正位于西侧的梅塞大道的门前,正对面那座门前建立着六根巨柱的巨柱是元老院,布米耶将潜往那儿冒充一位元老身边的侍女;北面的一座基督教式样的建筑是圣索菲亚大教堂,塔图带领其他人潜藏在这个通常除了皇族极少人进入的宫廷圣地;西南面是巨大的宫廷浴场,广场的东南角处不容忽视的一座宏伟拱门,就是君士坦丁神圣宫殿的入口,那儿就是皇帝的居所、宴会的舞台。

    随着队伍行进,神圣宫殿在我的眼前终于呈现出它的全貌。它就像一只通体生辉的巨兽卧于云翳之中,堪比泰西封的波斯王殿那样美轮美奂,巍峨壮观。

    望着那发光的蓝色穹顶,萦绕在我心中的不详预感随之愈发浓烈,隐隐感到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

    军人的本能使我变得无比警觉,绷直了脊背向四周张望。

    而立刻,我就注意到,在南侧的一扇拱门下的阴影里,一列马队正徐徐而出,朝我的方向行进过来。我一眼就认出为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的来人。

    他褪去了那身厚重的黑斗篷与锁子甲,一袭华美的紫襟白衬的托加袍垂过脚鞍,领子敞得很低,露出一大片苍白的胸膛,在脑后束成的一股赤色长发被衬得愈发妖艳,在日光之下流光溢彩。

    他抬着头,似乎正望着我,嘴唇勾起一抹弧度,面具上反射着如炬的光。

    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的面巾乃至皮肉都被那光穿透了,开膛剖腹得剐了开来。想起昨夜不堪诡异的状况,我的冷汗一下子沁了满背。

    他认出了我。

    这个念头从我的脑海窜起,如同一只毒蛇般牢牢咬住了我的神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笃定,这感觉强烈得让我心悸。

    我不自在的摸了摸脸上的面罩,金属珠链在我的手指间发出令人不安的细碎摩擦声,我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呼吸不稳。

    不行,别在一开始就自乱阵脚阿硫因冷静,冷静。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却似乎又听见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我该庆幸我的自控力相当不错,在其他人看来我也许只是小小的动弹了一下。但实际上我已经剑拔弩张,处在攻击状态的临界点上,袖口里的匕首都甩出了鞘。

    但我立刻发觉,我的身边并没有什么蛇,刚才似乎只是我紧张过度而产生的幻觉又或者,尤里扬斯又在对我使用邪术。

    我戒备地攥紧了匕首的刀柄,一眼瞥见尤里扬斯已经走到了使者的面前,与他微笑着交谈什么,那面具的孔洞里的一双妖瞳直勾勾的盯着我,令我如坐针毡,心脏忐忑地狂跳,扶着刀柄的手心不觉之间积满了汗液。

    “王子殿下,是不是阳光太烈,让你感到不适需要喝水吗”伊什卡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仰头盯着我,眉头紧蹙,用眼神警告我。

    我知道自己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非常需要伊什卡德给我吃一颗定心丸,他总是拥有这样的特殊能力。即使是在发生昨晚的事情之后,我承认我仍然非常信赖他。朝牵绳的侍官挥了挥手,象身半跪下去,让我得以接近伊什卡德。

    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银水壶,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抓过水壶刚要喝,却被伊什卡德压下了手腕。

    “注意别在这儿露出你的脸。你是献给皇帝的贡品,只有他可以看你的样子。”伊什卡德将声音压得极低,扫了一眼尤里扬斯的方向,换了我们只在教中诵经用的古语道,“你不必太紧张,尤里扬斯目前算我们的盟友,你要设法与他交涉,把月曜之芒交给他,说明我们的目的,以此证明,我们是他的协助者。”

    “交出月曜之芒这可是我们波斯的国宝”我呼吸一紧。

    “我让你偷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伊什卡德瞳色深沉,“月曜之芒是他与国王陛下交易的重要信物,我们先拿到手,又交出来,才显得有足够的诚意。”

    我顿时有点恼恨,“就因为要换取他的信任我差点”

    伊什卡德的脸色变了变。我的喉头梗住了失身吗不,我可说不出口。没有完成任务,害得伊什卡德渎职来救我,就已经够丢脸的了。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怏怏的低头缩回轿内,活像一只乌龟。

    伊什卡德接过水壶,手在袖口里滑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阿硫因,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没人能动你一根指头,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到波斯和我身边。”

    我胳膊一僵,假意听不出他话里暗含的暧昧情意,将手抽回来,点了点头“谢谢团长,我会谨遵命令行动。”

    “啊那想必就是尊贵的阿尔沙克王子殿下吧。”

    我还没坐稳,便听见一个幽冷慵懒的声音冷不丁的飘然而至,心头猛地一跳。象身晃晃悠悠的站起,我紧紧扶住椅手,一阵难以言喻的紧张淹没胸口。

    tbc

    、第30章 xxviii如入虎口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尤里扬斯,可与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对上时,我便感到自己伪装尽失,好像赤身裸体的坐在这象轿上,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滑稽戏演员。我一时犹如一个失语者,冷冷的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似觉得我的窘态十分有趣,那张面具下的红唇若有似无地勾起一边,一截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着您十分面熟呢”说着他的嘴唇夸张地咧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无声地做了一个“喵”的口型。

    我感到额头上的青筋刹那间要爆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伊什卡德的脸色也变了。

    尤里扬斯盯着我,狭长的眼睛在孔洞里妖光闪烁,好似在细细品味我的惊慌与怒意,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原谅我的冒犯。即使看不见您的真容,我仍然为您绝世的风姿而倾倒。您这样的美人来到这里,将为罗马的历史又添上一个万世流芳的传说。我想,感到眼熟,也许是因为我们在阿弗洛狄德1所造的梦中见过吧”

    尤里扬斯流利清晰用标准的亚美尼亚语一气呵成。他在我的注视下稍稍倾身,十足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东家在优雅地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好似刚才那个失礼的举动只是我的幻觉,可他充满了情色意味的话令我尴尬到了极点。

    阿弗洛狄德是维纳斯的希腊别称,任谁都知道维纳斯与丘比特可不一样,她是掌管性爱的女神。我承认我是个非常不善言辞的武者,尤里扬斯这个变态足以让我窘迫到哑口无言。尤其是他故意使用了亚美尼亚语,在不知道我们是盟友的状况下,假如我开口与他交流,指不定他会当场戳穿我的伪装。

    我求助地望向伊什卡德,他这才开口救场“尊贵的尤里扬斯陛下,您的热情让我们感到万分荣幸,为友谊的桂枝将我们连结,我们不虚此行。”

    尤里扬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笑了“愿亚美尼亚与罗马永世交好。”

    我蓦地一阵背脊发凉。就在这时,一阵宏亮的号角声从东南面遥遥飘至。我循声望向那巨大有着三条走道的巴西利卡2,三列犹如浩瀚星河般的仪仗队鱼贯而入我挺直背脊,知道那意味着罗马皇帝终于驾临了。

    伴随着长长的鸣笛声响彻整片广场的上空,举着号角的仪仗队整齐的呈方阵形排列在巴西利卡的前方,红袍金甲的御林军队接踵而至,分成三列纵队簇拥着当中八匹高大的白马屈驾的金色御辇。

    那上面站着罗马帝国如今的统治者,波斯最大的夙敌,君士坦提乌斯二世。

    我看不清罗马皇帝的脸,只能看见他那颇为滑稽的姿态。

    他高仰着那颗戴着沉重王冠的头颅,披着那缀满宝石的华美御袍,以一个巨人的姿态站在车辇之上,左手拿着象征王权的十字架金球,右手持着帝王权杖,浑身闪闪发光。任凭车驾如何颠簸,他的身体也巍然不动,好似一尊僵硬的金属雕像,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表现出罗马皇帝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紫色的拉伯龙1神幡在他背后猎猎飞舞,旗身上“耶稣基督”的几个金红色的花体拉丁字在日光下灼灼发光,犹如一只腾空飞起的魔龙喷射出火焰,妄图借他们所谓上帝的名义焚烧、吞噬这个世界。

    平民们成群结队的拥堵在御林军的保护圈外,人山人海。他们翘首眺望,摩肩接踵,只为一睹至高无上的帝王的荣辉,场面热闹异常,在我眼中却仿佛是在围观一场有趣的猴戏。而我们,则是将与这只猴子周旋的耍猴之人。我冷笑了一下,却注意到伊什卡德朝我招了招手。

    我敛了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朝牵象的侍官比了个手势。

    尽管对罗马皇帝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情,我却清楚,我是必须以亚美尼亚王子的身份与态度觐见这儿的主人的。我从象轿上走下来,徐步行到队首的使者前面方,以一种毕恭毕敬的姿态恭候着那乘着车辇而来的御者。

    然而,我的目光却止不住地往身旁飘尤里扬斯就在我几步开外,我的余光能瞥见他飘动的白色衣摆的投影,心如那影摇曳不宁。

    尤里扬斯驱马踱近了几分,衣摆下露出一截腿脚。

    他没有再穿胫甲,而是着一双绑带的希腊式厚底履,紫宝石点缀着鞋面,将他脚踝的皮肤衬得犹如雪色,一圈深色的疤痕清晰可见。我不自禁的联想到弗拉维兹被枷锁拷着的双足,盯着那疤痕呆呆的发怔。

    “嘶”

    我条件反射的脚跟一抖,唰地抬起头来。尤里扬斯垂眸盯着我,薄唇微咧,露出一线白牙。那声音是他用嘴发出来的。

    他一定认为我的反应有趣极了。我怒不可遏地甩了这个变态一记锋利的眼刀。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用我袖中的匕首狠狠地在他心窝上扎个血骷髅,或者剐了他那张可恶的嘴脸,可我不得不避免在大庭广众下与他发生任何冲突。

    然而我的漠视无济于事尤里扬斯跳下了马,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来。他及地的长袍拖曳到地上,步履优雅缓慢,却让我错觉是一只危险凶猛的蟒蛇蜿蜒逼近。在众人面前,我无法不抬头看他,因为那是失礼的。

    近距离直视他的一瞬间,我立刻感到强烈的目眩。也许是没了黑斗篷的阻隔,他妖冶的气质得以在烈日之下肆无忌惮的喷薄而出。

    他的领口开得实在太低了,露出漂亮的锁骨与优美的胸腹肌肉,斜搭的紫色绶带上别着一朵宛如血肉的红色花蕾,被苍白的肤底衬得艳丽惊心,好似散发着剧毒。拂面的风卷来他身上馥郁的异香,令我几欲窒息。

    “王子殿下,这样盯着我瞧,未免太不礼貌了”他慵懒的低声沉吟,而后抬起手来。我避之不及地被他冰冷的手指触到了脸,顿时感到一阵心慌,忙退后一步,却见他手里拾着一片花瓣,与它一般红的嘴唇微微勾着。

    “您的脸上沾着精灵的亲吻,啊,也许是因为您的容颜太过迷人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过分急促的呼吸,向他深鞠一躬“请原谅我的失礼,尤里扬斯陛下。”我顿了顿,强迫自己吐出一句虚假的场面话来,“是您的风度与气魄令我失神。”

    我发誓我要吐了。而尤里扬斯挑起眉梢,仰起下颌,似乎觉得十分愉悦。他伸手摘下衣襟上的那朵花,别到我的领口,仿佛彬彬有礼的主人在向宾客示好。

    他的脸却借此凑近了几分,耳边低不可闻的一声轻笑“领子扣得越严实,越让人想要犯罪王子殿下,您腿上的伤,还好吗”

    我顿时感到腿上袭来一阵又麻又痒的刺意,浑身一震。羞耻与怒意同时涌上脑门,驱使我抬起腿来,想重重的碾他一脚。我穿着硬底的牛皮靴,而他穿着凉鞋,还镶有宝石,我猜那一定很疼。然而我的脚悬空半寸便被理智悬崖勒马,又放了回去。假如尤里扬斯一怒之下在皇帝面前拆穿我怎么办

    他现在可不知道我是有命在身的盟友。

    “您的友善之意,让我们不胜惊喜。”我面无表情地在齿缝里雕出几个字,努力将语气修饰得平静温和,并取下脖子上的一串玛瑙珠帘,作为回礼套上了他的颈子。我的手触碰到他凉润的脖颈,不由自主的手指僵硬,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在想象中勒死了他一万遍。

    而尤里扬斯浑然不觉的捻了捻那串珠子,这才退开一段容我喘气的距离,饶有兴味的目光却仍然徘徊在我的身上。

    我心乱如麻的避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身旁的伊什卡德,他朝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多少让我感到一些安慰。我并不是独自作战。

    号角声愈来愈近,罗马皇家仪仗队已经行进到队伍前方,御林军排成里外五层,皇帝的御辇被众星捧月般地托出。

    僵硬华丽得如同雕像一般的人形缓缓动弹起来,以一种倨傲做作的步伐,踏在那些纷纷在地上趴下的侍从们的脊背所搭的人梯,朝我的方向走来。

    tbc

    、第31章 入v三章 合并

    ixxx饕餮盛宴

    阳光直射在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高高的冠帽上,与他金光闪闪的御袍交相辉映。我原本以为我会看见一个与我们的国王陛下一般气魄非凡的王者,然而我幸灾乐祸的发现,眼前的罗马皇帝虽然看上去时值壮年,但面露衰色,身材还算健壮,但称不上高大,比他的堂弟尤里扬斯矮上一截,在那袭累赘繁复的袍子的包裹中,就好似一尊即将入土的埃及木乃伊。

    他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却掩盖不住他那由于征战而晒成古铜色的肤色,脸颊上甚至点了两团可笑的坨红胭脂。

    我简直要大笑起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哪像个国王,分明像是个宦官,连给我们气度非凡的国王陛下提鞋都不配

    我这样想着,可当看见尤里扬斯侧过了身,俯身半跪下去之时,我才反应过来,正犹豫着是否该与众人一起跪下,伊什卡德出声及时制止了我。

    “王子殿下,你不必行下跪礼,低头鞠躬即可。”

    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作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假姿态恭迎圣驾。

    君士坦提乌斯在侍从们的簇拥之下向我们款步走近。随着他的步伐,那遍布衣袍的宝石发出哗啦啦的细碎声响,在日光下闪烁得让人眼花缭乱,我很不容易才在宝石的光芒中与他的目光交汇。当看清他的双眸时,我心中的轻蔑立刻有了些许的动摇。这的确是一双帝王的眼睛。

    他的眼睛细长,与尤里扬斯有一丝相似,但眼珠是更浅的蓝灰色。尽管因上了年纪而显得有些许浑浊,但眼底仍可窥见一种震慑人心的魄力、一种剑戟森森的狡狯和精明。

    这是个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角色。

    我这样想着,心脏悬吊起来,暗暗酝酿着谨见罗马皇帝该用的合适的腔调与话语。

    伊什卡德递给我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花环,但这是在皇帝为我戴上桂枝冠后,我的回礼,在那之前有什么举动都是不妥当的。于是我站在那静静的等待着。

    君士坦提乌斯一边走近,一边微笑的打量着我,他的神情透着一种长者的沉稳与冠冕堂皇的虚伪,让我无法判断我是不是真如伊什卡德所断定的那样吸引了他的“注意”。我从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看来到底是何模样,只心觉算不上多好看,大抵不足以第一眼就吸引一个阅人无数的同性。

    起码我自己认为自己的气质与眼神是十分不讨喜的。

    顾虑锋芒过于外露,我有意稍稍垂下眼睑,以使自己的神态显得温顺些。正欲开口说些礼节性的客套话,我却看见君士坦提乌斯首先走到了尤里扬斯的面前。我好奇的望着这对传说中貌合神离的堂兄弟,尤里扬斯朝他恭敬的頜首。

    “尤里扬斯向皇帝陛下,神圣的君士坦提乌斯,至高无上的奥斯古都致敬。”

    君士坦提乌斯看着他的堂弟、帝国如今的凯撒抬起头来。

    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当年跪在他面前那个孱弱少年,那张惊世骇俗的绝美面孔此刻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狰狞骇人的面具。那深深的孔洞之内,一双眼睛也以不再像年少时有如星辰那般剔透璀璨,而好似茫茫黑夜里幽邃晦暗的海面,又如那曼荼罗上醉心的露水,淬染着具有妖惑威力的致命毒液。

    而他那头仿佛丝绸的浅金色长发也变成了铜丝似的暗赤色,假如不是他亲眼见过尤里扬斯离开罗马前那颗包裹着绷带的头颅上的确生出了红色发茬的话,他会以为眼前的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堂弟。得到你在高卢的捷讯,我甚感欣慰。”君士坦提乌斯扬高了声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扶他起身。他的喉咙干哑,戴着巨大金戒指的手拂过对方脸上的铁面具,目光似乎穿透它,看见了堂弟被烧毁的丑陋面容,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惋惜。

    如果他还留有那张脸,兴许他这次会像过去一样对他的堂弟手下留情,将他派往东方战场上去,而不像对待加卢斯那样给他安个罪名将他寻机处死。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可是他的家族里最后的旁系兄弟了呢。

    噢,上帝多么年轻有为啊,拖着一副病躯,为他收复了长期遭受日耳曼部落骚扰的殖民地,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尤里扬斯的功勋,可远远胜过了那个一头栽进他挖好的华美棺椁的蠢货,上一任的凯撒,他的那个亲哥哥加卢斯了。

    君士坦提乌斯牵扯嘴角,脸上覆满的厚厚白粉裂开一条缝。

    然而当尤里扬斯在他面前站起来时,一种无形的压力却朝他当头降了下来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堂弟在高卢的这两年长高了,足足高过他一头。

    他的身材看上去挺拔修长,露出的下颌线条俊美而不失男子英气,假使不知他被毁了容,任谁看了他的模样,都会像过去那样为他倾倒。

    假如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恶名,连他自己也会忍不住将他的堂弟收做宠臣,要知道这小子当年的姿容可胜过宫廷里任何一个男宠。

    他甚至怀疑,那张面具背后是不是真的是一张魔鬼似的脸孔。

    可此时并不是揣测这个的时候。他将目光挪到远道而来的向他们寻求保护的亚美尼亚国的贵客身上。那位传说中的阿尔沙克王子被一大串珠链结成的面罩遮掩着半面,只露出一双湖碧色的眼睛,眼睫低垂,明明是温驯谦卑的神态,眉宇间却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冷艳与锐色。

    仿佛是结冰的湖水,诱人踏足上去,想要一窥冰下是否会是一泓醉人的碧波。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用来向自己讨宠的玩物而言,这个阿尔沙克王子已让他意外的惊艳了。并不是俗物亚美尼亚的诚意可见一斑。

    对这一点,他感到十分满意。

    接过身旁的典礼官呈上的桂枝冠,他倨傲地昂起头,朝他的贡品走去。

    君士坦提乌斯转过身去朝我走来的那一刻,我分明瞥见尤里扬斯嘴角的笑悄然敛去,眼神阴骘得如同一只毒蝎。

    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两兄弟在虚蛇委以。我冷笑了一下,朝对面的御者迎上去,拘谨的伸出一只手放于肩前,朝他弯腰行礼“伟大神圣的奥斯古都,高贵的一国之君,见到您,让阿尔沙克不胜惶恐。”

    “欢迎您,欢迎你们,我远道而来的亚美尼亚贵客们,愿上帝的恩泽与友谊的光辉为您拂去漫长旅途的疲累。”君士坦提乌斯和颜悦色的笑了起来,他举起桂冠,我配合的低头让他将它戴到了我的头上。一位主教模样的人走上前来,用橄榄枝挑起一个白瓷瓶里的水洒遍我的周身,我知道那象征着福祉。

    在使者引领着礼仪队向君士坦提乌斯呈贡之后,我们终于得以跟随着御卫队穿过奥斯古都广场,进入那座神圣宫殿。

    在重新坐回象轿之前,尤里扬斯骑马经过我的身边。

    他俯下身体,宛如淬毒的红唇凑到我的耳畔,声音暗哑低沉,却好似诅咒的魔音穿透一片喧嚣的声潮,紧紧勾住我的听觉。

    “当您坐上高处,就能看见南面那座面朝大海的宫殿王子殿下,今晚宴会结束后,我将在那儿等您,请您务必赴约呀。”

    我的背脊一凉,头也不回的上了象轿。

    当夜晚提着裙裾姗姗来迟,令我倍感煎熬的迎宾典礼才终于结束,宴会在我们步入罗马宫殿群落中那座最为庞大的达芙妮宫时,才正式拉开帷幕。

    卫队自然是被留在宫殿之外,使者、近身侍女与伊什卡德冒充的宦官陪同我进入王殿大厅。成群的身着各色华服的罗马贵族与官僚,或双双挽臂,或簇拥,与我们一同穿过那冗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长长柱廊,绕过一座又一座成串的犹如迷宫似的楼阁。

    光影交织于精致的雕塑与绘制着天使的彩窗之间,潋滟出一层虚幻不实的光雾,与投映在墙壁上变幻的人影相融,光怪陆离,让我眼花缭乱,恍如步入迷惑之域,连自己的影子也被吞噬其中。

    我感到愈发的不自在,瞥了一眼身旁的伊什卡德,他看上去倒十分冷静,手规规矩矩的置于腹前,姿态拘谨而刻板,一点也不像个武者了。啊,我差点儿忘了,伊什卡德不止是个军人,还是个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世家公子,和我这种野小子有着本质的区别。

    长舒一口气,我摸了摸被高竖的衣领硌得不舒服的脖子,却冷不丁想起尤里扬斯那句下流的戏言,鸡皮疙瘩泛起了一片,不由自主地在簇拥皇帝的队伍中搜寻那家伙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仿佛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我竟然看见尤里扬斯的头动了动,真的有侧过脸来的趋势。我连忙把头撇到一边,却撞上了另一双眼睛。那对褐色的眼睛在辉煌灯火中显得炯炯有神,像一对狮子的厉目,而与它相匹配的,它的主人拥有一头狮鬃一般卷曲耀眼的金发和一张充满兽性的英武脸孔。他正面露疑色的打量着我。

    我马上认出来,对面瞧着我的那人,不就是那个在罗马城道上与尤里扬斯对峙的红袍将领,提利昂吗我心中警铃大作他该不会认出我了吧

    连忙低下头,我忐忑不安的加快了步伐,尽管戴着面罩,我仍然觉得十分心虚。可这时身旁的伊什卡德拽住了我的衣摆“这不合礼节,王子殿下,那位是皇帝的养子,是皇储的候选人之一,你不能这样故意不理睬他。”

    “我该称呼他为什么”我紧张地低声问。

    “您是亚美尼亚的阿尔沙克王子殿下吗”

    在走出长廊的大门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了我。

    我视死如归般僵硬着脖子抬起了头,朝他微微倾身,干巴巴的吐词“啊,想必,这位就是尊贵的提利昂陛下吧,真是失礼了。”

    他故作姿态的扬了扬带着胡茬的下巴,无声地笑了。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明显可辨的不屑,却让我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的假身份,他自然会轻视我没几个有身份的贵族会瞧得起一个用来献媚取宠的玩物,特别他还是个男人。

    虽然此刻以这样一副丑态出现的并非真正的我,我仍然感到一阵不适,因为这眼神让我想起我的幼年。

    “宴席就要开始了,愿您这远道而来的贵客不会对罗马的盛情款待失望。”提利昂一展胳膊,彬彬有礼的让开了道。

    我点了一点头,一迈步跨过了高高的大理石门坎。

    我来到了一个露天的半圆形的高台中。

    露台中心放着一张珍贵的红色大理石制作的桌子,高台上的雅座上是一架把手上雕刻狮爪的金色交椅,毫无疑问那是属于皇帝的御座。

    展目张望,能看见颇为壮观的君士坦丁竞技场卧于宫殿之下,它比那个巨大的位于罗马城中心的圆形竞技场要小个几号,但建造的十分华丽,满壁镶金。由三个高高耸立的蛇头柱支撑的三脚祭坛屹立在其中心,顶端燃着火焰,好似一只随时会醒来的喷火魔蟒。

    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见围绕着竞技场的墙壁与铁栏门上纵横着一道道喷溅形成的血迹,不难想象曾在这华美的死亡舞台里上演的节目有多么残酷。而我知道,这种血腥暴力的肉刑表演,恰恰就是野蛮的罗马人最狂热的娱乐项目。

    看这情景就能判断,想必这帝国的主人也是对此十分非常热衷的。

    虽然君士坦提乌斯表现的十分和善,但他绝不是什么明君。虽然比不上尼禄2与卡利古拉3的暴行那么骇人听闻,但他早年为了做稳帝位,将自己同父异母的所有旁系宗室子嗣屠杀殆尽,又在帝国之内大肆迫害敢于驳斥他所笃信的阿里乌派教义4的基督教徒与异教徒,企图将自己塑造圣灵转生,这些所作所为,已足见他是个专断残忍的独裁者。

    在脑中回忆着这些在宫廷纪录战况的卷宗里看来的资讯,我便又提高了几分戒备。我得万分谨慎的走每一步棋,在这样危险的敌人地盘上,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侍从的引领下,我在宴桌上正对皇帝的位置坐下。很不幸的是,我的右边是那个皇帝的养子提利昂,而左边则坐着大变态尤里扬斯实在称得上水深火热。但好在这是公众场合,有君士坦提乌斯在,尤里扬斯自顾不暇,暂时威胁不到我。

    可我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逗留在我的脸上,不知在琢磨什么,让我头皮发麻。我努力不去注意他的存在,谨慎的观察这宴席上的来宾。他们都是一些高官显宦,地位不可小觑,其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我们的计划的绊脚石。

    那些脸或明或暗的浮现在光影之中,表情各异,想必各自心怀鬼胎。他们没有戴面具,脸看上去却比戏台上笑剧的演员们还要虚伪做作。可笑的是,我也是其中一员。我知道我得自己融入进去,做到游刃有余,不能总是依靠伊什卡德。

    处理好与这些高官显宦们的关系,也许就多几分胜算,多几条退路。可这谈何容易呢在战场上我如鱼得水,而在人群之中,朝堂之上,我便举步维艰。

    tbc

    xxx桌下亵逗

    纯银的烛台被侍从们摆上大理石制成的长桌,盛着葡萄酒的杯盏被呈递给每个人,奴隶上前来服侍宴桌上的所有人净手这似乎是罗马的传统习俗。

    一位手擒十字架的主教走到君士坦提乌斯的身边,神秘兮兮地朝他耳语什么。

    皇帝双手合十,露出一幅装腔作势的虔诚神态,仿佛那十字架是魔法棒,轻轻一点,他就成了圣灵附体的肉身。

    我不情愿地跟随这群基督徒们进行用餐前的祷告,嘴里自然喃喃的是另一种经文。

    盛满精美的点心与水果的青铜食盘被接连呈上,其中掺着模样古怪的有金色条纹的小鱼。从它艳丽的颜色来看,它一定含有毒素,我本能地警惕起来。当其中一只被夹到我的餐盘里,我盯着它打量了几眼,更肯定了这种判断,下意识地把盘子轻轻扒到了一边。

    “猫怎么会不想吃鱼呢”耳边飘来一丝低不可闻的轻笑,令我呼吸一紧。

    尤里扬斯的喉头里吞咽着一串不怀好意的低笑。

    “叉牙鲷1可是非常稀有的点心,只有地位显赫的贵族才吃的起,有让人飘飘欲仙的神奇效果吃下它,你会感觉分外快活的。”

    我冷着脸没有理会他。

    而就在这时,我感到一只手从腰侧探过来,径直探进我身前的桌布下,竟朝我的大腿根处袭去。像被一道闪电击中,我浑身一震,当场僵住。

    “你你干什么”我咬着牙,压制着声音,恶狠狠地瞪向他。

    尤里扬斯侧着脸,并未看我,兀自拾着叉子插起一块鱼肉入嘴,状无其事。他甚至一只手托着下巴,戒指上的一颗紫宝石与殷红的唇色交相辉映,狭长的眼半翕着,姿态优雅慵然,搁在我腿根处的一只手却得寸进尺地挑开我的衣缝,伸了进来。

    冰冷的手指立刻触到了我大腿内侧的皮肤,仿佛一只滑腻的毒蛇爬过。

    我极力保持着仪态,手伸下去,一把拧住他的手指,狠狠地往外撇。我发誓我用的力气,寻常人的手早就断了而他那看似修长无力的手指就像铁器一样坚硬,竟然安然无恙

    并且,一点也没有从我衣服里拿开的意思,反而愈发肆意的抚向我的胯间,狎昵的撩着我的裆布,挠刮着那些密结的金箔。

    一股难以启齿的快意被他的指尖穿透进来,直逼入我的下腹。

    我打个了抖,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弦差点从座椅上窜起来,一眼看见对面的君士坦提乌斯才勉强刹住。我下意识地摸出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才忽然意识到刚才进入皇宫之前,武器都已经交给查克大门的御前守卫了。

    而即使它在,我也不能当众剁了尤里扬斯的手。

    我与他在桌下僵持着,如同在打一场暗战,而我的腕力明显落了下风。我的脸颊开始轰轰烈烈的泛热,呼吸凌乱不匀,简直连保持安静的坐姿也变得困难。不知道尤里扬斯要摸到什么时候去,我只能任由他这样亵逗我,在场的人没一个可以帮的上我的。连伊什卡德也不行。我也绝不愿意被他发现我身陷这样耻辱的境地里。

    最糟糕不过的事情是,我难堪的感到自己硬了。

    这个事实让我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似是戏弄我的恶意终于得逞,尤里扬斯的手从我衣间退了出去。他的动作如此从容自得,甚至好整以暇地在我的擒制之下,用两根手指为我利索的扣好了绊扣。

    我的汗湿透了衣襟,身下的东西兀自昂立着。我狼狈羞耻地僵坐着,好似一尊被工匠砸坏的雕像,连侧头怒视尤里扬斯也不敢,怕一动弹就龟裂开来,失去极力伪装的外壳。

    “你的脸很红啊小猫,需要去盥洗室解决一下吗还是宴会之后,让你的主人亲自动手”一串沙哑暧昧的低语钻入耳眼。

    衣摆在我的掌心揉作一团。我连一刻也不愿待在这儿,只想即刻寻个理由暂时逃离这儿。而神仿佛有意与我开玩笑似的,这时,我听见君士坦提乌斯突然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有话欲言。

    宴桌上的人们顷刻停止了交头接耳,整个露台鸦雀无声。

    我的心脏一下子悬吊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让我们为这盛宴的主角,我们不远千里而来的贵宾,尊贵的亚美尼亚王子殿下,致以我们最诚挚的热情”

    发言是由御座旁的宦官为皇帝代劳,这点倒是与波斯一模一样。君士坦提乌斯举起了酒杯,众人亦纷纷效仿。我有点儿措手不及,立刻双手端起面前盛满葡萄酒的酒樽,一饮而尽该庆幸面罩上的珠链自鼻底朝两侧悬挂,嘴唇上并未覆物,留有足够容我小口饮食的空隙。

    酒非常醇烈,入口犹如一汩岩浆淌入喉头,让平时谨守酒戒的我一瞬就有些醺醺然,加上内火未消,浑身都发起燥。我知道自己绝不能再多喝一杯,否则恐怕就要醉了。在这儿喝醉,这可是要命的事。

    我谨慎地放下酒樽,而侍者却立即又将它斟满。我只好借机将酒倒了一些进袖口,喝下了小半杯,紧张地将目光投向了斜对面与几位罗马宦臣坐在一起的伊什卡德。他是我的代言者,也是整个计划的幕后指挥,最清楚此时应如何应付。

    也许是一种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与伊什卡德目光交织的同时,他击了一下掌。立于门口的使者双手呈着一根被毯子包裹的长形物体缓步走进来。毯子上用金银线绣着亚美尼亚的图腾,我猜测那应该是象征亚美尼亚王权的物品。

    那些真正在幕后掌权的亚美尼亚贵族们,眼巴巴的希望自己变成“高贵”的罗马公民,仿佛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我盯着那块被揭开的毯子,里面露出的一根镶满宝石的金色狮头权杖证实了我的猜想。

    那玩意如果是假货,真的怕是已经在运往波斯的路上;如果是真货,就必然是计划里需要擭取的重要目标。我眯了眯眼,将目光聚焦到那权杖上,试图分辨出它的真伪,却集中不了注意力。我头晕目眩,下身也胀痛得厉害。

    酒劲正在发作。我揉了揉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心觉不妙。

    tbc

    4叉牙鲷人类吃了它们的肉会出现幻觉,并且非常持久。在古罗马帝国,叉牙鲷被用作娱乐性的致幻剂,常用于精神娱乐及集体宴会,形同现在人们使用的毒品。

    xxxi步步危机

    罗马人惯喝的这酒后劲实在异常的大,大得令我始料未及。我召来宴桌旁的侍从,正欲开口向他要杯水,却见这时君士坦提乌斯将那权杖举起来,目光向我扫来。

    伊什卡德转到御座前去半跪下来,我才立即反应过来我该做什么。作为亚美尼亚皇族的代表,向罗马皇帝表达归顺的诚意,让他为我加冕,让我成为正式的侯任者1,这是惯例,是从尼禄时代开始就被帕提亚人运作的方法。

    我连忙站起身来,突然一阵更强烈的晕眩感猝不及防地袭击了我,令我身子一歪,恰时腿被一只抻来的脚绊住,整个人向后栽去,坐倒在了旁边尤里扬斯怀里。霎时全场哗然,身后的整蛊者更夸张的“喔哦”了一声。

    “王子殿下这样的热情可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一片恶劣的嬉笑声里,尤里扬斯慵懒轻佻的笑声格外清晰。他扶着我的腰似要帮我站起来,嘴唇却若有似无地擦过了我的后颈,留下一道潮湿滚烫的轨迹。

    我窜了起来,脚踩中过长的华服衣摆,朝前跌去。好在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地,将错就错的借着伏倒的趋势半跪下去,没显得太过难看。但我发誓我真想回身一刀捅死那个可恶至极的死变态假如有这个机会的话。

    大脑嗡嗡作响,我面红耳赤,只觉得颜面尽失,腿间的东西却因这刺激愈发兴奋,被金箔摩得生痛。生怕被人看出异状,我一手压住衣摆,这时一个冰冷的物体冷不丁地搁到了我的肩膀上,反射的一道金光直刺入我的眼里。

    我迟疑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什么,忙做出亚美尼亚人行最高礼的仪态,双手交叉地低下头。金色权杖的顶端轻轻点过我的两边肩膀,又落到我的头顶,最后又滑到我的脸颊上。当我预料到某个无可避免的举动的同时,它便发生了。

    珠链结成的面罩被掀挑起来,我感到君士坦提乌斯审视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我呼吸凝滞,忽然之间紧张万分。一种诡异扭曲的矛盾感犹如畸形的双头野兽撕扯我的神经。

    情理上我万分不希望自己的样子讨他欢喜,理智上却又担心假若他不满意我的相貌,会影响到行动计划的顺利执行。我对自己的模样从来没有什么判断力,连镜子也极少看,作为一个男子汉、一个军人,在意自己的长相是毫无意义的。时间仿佛被无限制的拉长,缓慢冗长得使我如濒死之极一般煎熬。在额头上的汗水一直淌到了胸口之下的时候,权杖才从我身上离去,君士坦提乌斯宏亮的笑声响彻在我的头顶。

    听见他念完那冠冕堂皇的加冕词以后,我才敢伸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面罩。酒精似乎正在头颅里肆意发酵,身体都仿佛不由自控了。当一尊桂冠被戴到头上,我才知道一切结束了。我如一个脱线的傀儡般摇晃着站起来,跪久了之后血液上涌直冲大脑,使我险先站不稳,幸而伊什卡德搀住了我。

    临回座位前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皇帝的脸。

    他仍旧保持着一张极具长者风度的微笑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让我不禁怀疑刚才那种被细细品度了一番的感觉仅仅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高悬的心再次放松了几分,还未坐稳,便一下子撞上了尤里扬斯的目光。他半眯着眼,眼瞳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幽芒,唇线紧抿,似乎很是不悦。

    不知是什么惹到了这变态,也许我又要倒大霉。

    我拈了一颗樱桃入口,以缓解自己高度紧张的情绪,却冷不防呛了一下,猛咳起来。这下尤里扬斯可被我逗乐了。一杯酒被他慢悠悠的呈到我嘴边,苍白细长的手指轻扣杯盏,好似随时能开启那装满灾祸的潘多拉的魔盒“王子殿下没吃过樱桃吗,这么急做什么”

    落井下石。

    “谢谢。”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过来,故意失手摔落,把酒液尽数泼溅在他华美的袍摆上。看着那一大片难看的污渍,我的心里顿时一阵爽快。

    他却仍盯着我笑,唇角更弯,将我看得头皮发麻,不得不逃避开他的视线。

    伊什卡德已回到座位上,赞许地朝我点了点头,又拧眉担忧地扫了一眼尤里扬斯他大概窥见了这个变态对我的骚扰之举。

    我心里尴尬,朝他摇了摇头,以示我暂时能够应付。不想让伊什卡德因为我的原因而失责,他的注意力该放在控制大局势之上。

    “噢,我亲爱的堂弟,我差点因为这美丽的贵客而忘了赏赐你。你重大的功勋是多么不容忽视啊来,上前来,年轻的凯撒。”君士坦提乌斯在金交椅上冲尤里扬斯招了招手。

    他一改刚才玩世不恭的派头,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半跪下来,行了一个世俗的折腰礼“神圣伟大的奥斯古都,尤里扬斯不胜惶恐。”

    尽管假如尤里扬斯被为难,对我们的计划必然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看见此时有一个人能镇压他,我仍然感到有点幸灾乐祸。说实话我无法想象这变态假如真的坐上罗马皇帝的位置,事态会朝什么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他的性情难以捉摸,行为乖张,而且是邪教徒,说不定会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罗马暴君。

    但那对于波斯来说也许是好事。我们的最大夙敌罗马越糟糕,波斯就越能从中得利。这样一想,我不禁有些理解国王陛下的意图了。

    纵观史海,无论是尼禄、卡利古拉,抑或提庇留,他们没有一个使罗马变得更强大,他们就像是巨大的水蛭,汲取着它的血液,反而大大削弱了它。

    我冷笑了一下,又摘了一颗樱桃扔到嘴里。

    御座旁边的宦官拍了拍手,几位侍从露台一侧的暗红帷帘之后徐步走出,呈上来一副盔甲。它的华丽程度让人吃惊,仿佛通体鎏金般金光闪烁,厚实的盔壳显得坚不可摧,是典型的罗马式战服。

    “这是我们的先帝,我们的祖父,伟大的君士坦丁大帝曾穿过的盔甲。将它赏赐给你,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凯撒,再合适不过了。”君士坦提乌斯望着御座下的尤里扬斯,脸上换上了欣慰的虚伪面具,“但愿你穿着它,能比我们的祖父走得更远。”

    他举起御座边的权杖,指向了东方,目光落在云深不知处,微笑起来。

    我拧了拧眉,依稀辨出这话里的某些隐含意味。

    君士坦提乌斯有意将尤里扬斯调到东方战场上。

    1侯任者即执政官。

    “感谢奥斯古都的莫大恩典,尤里扬斯必将不负所望。”

    提利昂望着尤里扬斯深深地朝金交椅上的御者鞠下一躬,阴险地笑了。他知道这所谓象征功勋与荣耀的盔甲,实质上是皇帝为他精心准备的死刑具。它就像是那布满尖刃的铁处女,只要一穿上,就好比跳进了死神的陷阱。

    尤里扬斯的哥特人军队在战事结束后,一大部分还留在莱茵河对岸,跟他回来的仅仅只有三分之一。一旦被调往东方战场,那么他的兵力就等于被抽离了大半,想要暗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那时候不用他的养父下令,他也会亲自带人去动手,以绝后患。

    “向我们说说看吧,年轻有为的凯撒,您是如何收服野蛮的哥特人,让他们为你所遣的有人传言你做了他们的祭司,举行邪恶祭典遣使那些死而复生的哥特亡灵武士,还亲手剥下战俘的皮祭祀它们。”提利昂假作半醉地大笑,“太可笑了,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君士坦提乌斯举起手,示意众人倾听。露台上安静下来,顷刻变得鸦雀无声。我感到室内的空气仿佛结冻似的凝固住了,一股无色无形的硝烟以尤里扬斯为中心弥漫开来。

    因为亲眼目睹过祭坛里的那一幕,我毫不怀疑那骇人听闻的“传言”是真的。不知尤里扬斯会怎么应对呢在基督教大行其道的罗马,被指证为异教徒可是足以致死的。

    我颇有兴趣地观察着尤里扬斯的神态,却见他神态从容的站起来,从侍从的手中拿起一杯酒,缓步踱到御座下站着的一个中年宦官的身边。

    他的面相温和,身上斜挂着一条深蓝色的绶,似乎是身居高位的文臣。尤里扬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向他微微颌首,我立刻注意到那人露出了一种恐惧的神情,朝他恭敬的回礼,再抬起头时,就被一种风度翩翩的笑容所掩盖了。

    “那自然要感谢我曾经的老师欧比乌斯的教导。是他向我传授阿里乌派深奥伟大的教义,让我沐浴了天父的荣光,聆听到天使们的教诲。”

    尤里扬斯缓缓举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完全不似对着我说话的那种语调,而仿佛是在吟唱。火光在他的面具上跳跃,泛起一层虚幻的光晕,使他唇角的笑容神秘莫测,“当站在哥特蛮人的土地上,我曾感到害怕,但我坚信上帝的恩泽能感化一切。”

    他说这话时,白色衣摆被一阵掠过露台的风吹动,紫色绶襟上下飘飞,如淬染着火焰即刻便要燃烧,整个人要在火中翩翩起舞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这一幕使我有些怔忡,正巧这时他的目光梭巡而来,让我一瞬间差点失神,幸而他的视线只停留了极短的刹那,就向宴桌上的其他人投去。

    “人们由于自己的痛苦而诅咒天神,他们没有忏悔自己所犯的罪。于是天使喊道,谁崇拜野兽和他的形象,他必将饮神的愤怒之酒。谁饮用他愤怒之杯酿的酒,将在天使与羔羊面前,在火与硫磺中受煎熬。他们痛苦的烟将永世升起,世世代代不得安宁那一晚我就是向他们宣扬启示录里末日之景,让他们因敬畏伟大的天父而臣服,让他们相信罗马的军是神的圣骑,皈依罗马即是皈依耶稣基督的感召,参与这苦行般的战争洗涤自己的罪。”

    他仿佛唱着一曲咏叹调般低声沉吟着,声音如同艾捷克弓琴的乐音那般空灵悠扬,似乎能一瞬间穿透耳膜,直抵灵魂,充满了摄人心魄的煽惑力。

    四周犹如万籁俱寂的静夜一般沉默,仿佛尤里扬斯正站在他口中描绘的战场上,而众人成了那群哥特蛮人,为他令人折服的演说似的传教所倾倒。

    我似乎一刹那不认识尤里扬斯了,好像他摇身一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假使我是在这儿初次遇见他,我必会被他此时的举手投足的姿态所蒙蔽,误以为他是一位圣徒或者一位主教。我无法否认这变态身上的确有种魔力,诚如伊什卡德所述的那位曾因受到尤里扬斯的蛊惑而自焚的主教说的,这魔力并不来自于他的邪术,而是他本身。

    我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尤里扬斯一定会坐上帝位,而且他是一个命定的、空前绝后的王者。

    “看来我没有看错你。尤里扬斯,你比加卢斯了不起。”

    也比加卢斯难以控制。皇帝自然去略去了后半句,他铅灰色的眼珠缩了一缩,凶光一闪而逝,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微笑道“我相信你能替我将胜利的鹰帜插到东方大地上。你感化的哥特蛮族战士们能征服我们的宿敌萨珊波斯,将铁蹄踏过泰西封,使那不可一世的沙普尓二世摘下王冠,臣服在我们脚下吗我能将加卢斯不能承担的重任交予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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