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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石不转 第8节

作者:迎风布阵 字数:24709 更新:2021-12-29 05:42:44

    陈福闻讯已经赶到,他一面命人去请全城最好的医官来,一面去知会殷秋离。正混乱间,见林默扶着手臂一脸担忧而来,忙问“林公子的手臂怎么了”

    林默未谈及自己的伤势,开口便问林楚的情况。

    陈福知道流云山庄势大,即便出此大事,都不可轻言决裂,便道“林公子放心,未伤及要害。”

    林默松了口气,王府的态度还算可以,他心中大石稍落了些,陈福继续道“这里人杂,林公子还是多注意林小姐为好。”

    陈福这话说得缓和,确实林默在此无多少用处,反而殷秋离前来院落时的反应会被对方第一时间知道,陈福依稀有些预感,殷秋离会为此事大发雷霆。若让林默瞧见了,恐怕对未来不利,便找了合理的借口劝说林默离去。

    林默知道陈福的目的,但并不清楚陈福心中对殷秋离态度的预感,想着绝不会出十分严重的事态,便依了陈福。毕竟林婉儿深受惊吓,没他陪在一旁,恐怕会出事,便道“此事,我等深表歉意,若任何需要帮助的,定全力而为”

    陈福忙道“老奴替王爷谢过林公子。”

    殷秋离焦急的往王府赶,才一个早朝功夫,林楚被林婉儿刺伤,沈潋滟被他人暗杀。原本就已经暗潮涌动的局势,一下子在明面上都翻腾起来了。这是有人故意要挑拨他与流云山庄之间的关系,且挑拨之人绝不是圣上,广文帝甚至流云山庄乃一块烂皮膏,粘谁谁倒霉,他断不会主动出手挑拨两者关系,进而促使他们决裂。定是其他几位皇位继承人所为,如此一来,可判断王府内暗藏的势力较之前所判更为复杂,需立刻进行大清洗。

    这些是据实做出的判断决断,是理性的反应。而感性上,殷秋离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乱,是林楚被刺,那是个多么不爱理事惹人的人,竟被人算计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恶,若是被他抓到真凶,定不饶恕

    方踏入林楚院里,陈福便已迎上。

    “怎么样”殷秋离立刻问。

    陈福忙回“尚未拔剑,在等王爷定夺”

    殷秋离皱眉“不是说没有刺中要害吗”

    “医官的意思是公子身体底子不好,不能贸然拔剑”陈福道。

    殷秋离的脸色更沉了,一进殿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医官们相互讨论着以期拿出最稳妥的方案,见宸王沉着脸进来,他们皆静了声。

    殷秋离不是那种会随意拿医官出气的人,立刻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务必拿出最稳妥的方案来。”

    医官们忙继续讨论,殷秋离先去看林楚,林楚垫着被子侧躺着,林婉儿的剑从他的腹部穿过,因已无内力支撑,软剑已经恢复原型,软软的耷拉在身体两侧。正因为此,拔剑才相当困难,软剑必须注入内力恢复成直剑,然后拔出。医官们的医术虽高深,但无内力大成者,若换做其他大成者拔,则因不通医术,恐怕出事,这便是医官们反复讨论尚无结果的关键原因。

    殷秋离了解完医官之难处后,沉思一会,道“本王来拔,可否”

    医官们面面相窥,宸王亲自上场自然是好,至少万一出事,他们的责任也会小点。但医官毕竟怀有父母心,宸王不通医术,怕会害了王妃,为首的医官缓缓说出了顾虑。

    殷秋离清楚医官的考量,便道“剑必须拔,拖下去不是问题,情况紧急,立刻找个即内力深厚又深谙医术的人太难本王确实不精通医术,但也略涉及一些,你们再商议下,看看由本王拔剑,你们在旁指导是否可行若是可行,立刻拟定方案,大小事务本王皆听你们指挥。”

    医官见殷秋离如此决定,便也不再否决这个方案,按着方才的话重新制定,另有两位在一旁先行与殷秋离讲述相关原理和注意事项,殷秋离听得十分认真,还时不时提问,医官一面认真解释,一面在心底感其对王妃之深情。

    一切准备就绪后,殷秋离动手了。

    林楚虽说昏迷着,但对痛还是有反射的,软剑方注入些内力,林楚就发出了无力的呻、吟,殷秋离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不怕,有本王在”

    也不知林楚是听到,还是确实痛极,随后的林楚出奇的安静。医官们纷纷松了口气,病人这样配合,创口会比预估要小。但既便如此,之后几天也是十分要紧的,伤口会产生一系列的病变,稍有不慎便会恶化,最终取其性命。

    殷秋离沉着脸听完了医官的回复,一面责成医官必须全力医治,需要任何药材直说,一面传唤陈福,以眼下的局势判断,之前一直准备但未执行的与流云山庄结束关系之事,需要提前了。

    、第035章

    “王爷三思”陈福立于殷秋离身侧行礼劝说,在他看来此时不是结束与流云山庄合作关系的好时机,且更有些偏于主观的认为,殷秋离此举是关心过度所致。

    殷秋离则清楚知道,沈潋滟之事是有人从中作梗,不仅要借此破坏他与流云山庄之关系,也期一箭双雕破坏假王妃这个局,逼迫他丧尽所有筹码。这是一招十分狠毒之计,一经发动,其他观望势力便会跟着发作,比如广文帝,他是不愿看到殷秋离和流云山庄这块烂膏药决裂的,但若见到决裂所带来的好处大于不决裂,他立刻会成为推手。

    反观流云山庄,出了这样的事,除却林默能端正态度理性面对,林慕云根本不会。他是清楚王妃实情的,在他看来,王妃不过假的,伤了便伤了,有什么关系就算死了,再找一个就是。加之林婉儿因此事深受惊吓,向来护女的他,定然会丧失仅有的理智,向宸王府发难。

    对手步步紧逼,自己人却要胡乱内斗这样的情形之下,不决裂便是找死。

    殷秋离将心中所思与陈福一一道明,陈福也是宫闱老人,深谙此道,听殷秋离这么一分析,也只得叹息,这一步是不得不走了。

    然则他还是有一事不放心,犹豫许久,最终下决心试探“王爷,其实还有一计也是可行,为何不选”

    “何计”殷秋离看了眼陈福。

    陈福缓缓道“流云山庄目前与王府并无实质性的利益冲突,会出现小嫌隙不外乎就是林小姐不满王爷娶了王妃,林小姐年幼又不知实情,姑娘心性上来了才会做出这些事,而林庄主也只是因为林小姐受了委屈有些不高兴。王爷只消顺了他们的意,便可避免立刻决裂之局面。至于如何顺意很简单”

    陈福并未说下去,殷秋离已经听明白了,陈福的意思是让林楚死了便是,假王妃之计本已成功,即便王妃中途意外身亡,殷秋离也可以悲哀过度拒绝再娶为由,继续享受此计带来的好处,而流云山庄那边因林楚已死,殷秋离未多加追求,必然感激不会动怒。

    客观来说,陈福此计稳妥,甚好但殷秋离自商议之初便未曾将这条纳入思考范围,甚至可以说想都未想,在保流云山庄还是保林楚这个选择上,他毫不犹豫的选了林楚。理性上的解释是,林慕云虽势大,却不是一个可谋事的人,林楚虽弱小,却是可助他成事的人。感性上来说,他不想林楚死,看到林楚气息奄奄躺在床上,他十分难受。拔剑的时候,他看起来很镇定,实则手心都冒着冷汗。

    殷秋离的这番心思未曾与他人说过,但陈福与他相伴多年,必然已经从旁枝末节中寻到一二,因而他此时并非是献计,而是试探,试探他对林楚的心意。

    心意

    殷秋离将视线移向窗外,银月城的夏季短暂又美丽,微风拂面,清新自然不易察觉,但令人心旷神怡,林楚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

    殷秋离无法完全清楚自己对林楚的心思,急转直下的局势也让他无暇去细想,他只能凭着直觉来处理这件事,他的直觉是至少现在不希望林楚死。至于未来如何,他暂时未去想。

    殷秋离回头,不加掩饰的直接回答陈福的试探“你的意思本王清楚,但本王不会选择这条路。无需多言,也勿多思,本王自有分寸。”

    陈福闻言微叹,殷秋离的意思有两层,一是不收回之前决定,表明确实有在意林楚,二是以分寸两字明言个中关系他心中有数。既已至此,陈福不再多言,只问“以何种方式与流云山庄断绝”

    殷秋离道“静等林慕云上门便是。”

    挑拨流云山庄之事是有人刻意为之,即便林默有心压一压事态,别人也不依。况且林默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此事压不住,事态可能恶化,这种时候决不能帮宸王府压消息,须得抢在所有人之前将此事告知林慕云。

    林慕云听闻自然是盛怒,尤其是知道林婉儿至今还未恢复,当即策马疾驰两天一夜赶来宸王府。宸王府在陈福的示意下礼数周到的迎接了林慕云,然则林慕云盛怒下已无太多理智,未下马就对王府下人施以马鞭,以泄心头之怒。

    陈福所派下人皆是些识大体懂事理之人,面对林慕云的马鞭处事依旧稳妥。跟随在流云山庄众人身后,一道进了王府。

    林默已在府前迎接,殷秋离并未出现,派陈福出面迎接,自己在厅堂恭候。殷秋离的意思很体贴,他知道林慕云盛怒,他若在门前迎候,林慕云做出些不合礼数的事来,对他也好,对流云山庄也好,十分不利。

    林默清楚殷秋离之用心,可惜林慕云不清楚,认为殷秋离不迎接很不应该,是不给他面子,心中更怒,甩袖冷哼进了府,没按着王府下人的指引去厅堂,而是直接去见了林婉儿。

    林婉儿经过林默的心细照顾和宽解,较第一天的情况好多了,加之听闻林楚未死,伤势有所好转,负罪感少了很多。如她这般娇宠的大小姐,一旦负罪感少下去了,委屈就涌上来了,尤其是见到了亲爹,委屈就更多了,往林慕云怀里一扑,就嘟起嘴,梨花带雨起来。

    林慕云丧偶多年,最放在心尖的就是这个女儿,一见女儿哭,哪还顾得着了什么,一面好生的哄,一面不住的骂宸王府忘恩负义,把他的宝贝女儿害成这样。骂着骂着,兼带着骂了跟着林婉儿来王府的人,当然也包括林默。

    林婉儿一听当即反驳“爹可不要骂师兄,这些日子要没有师兄,婉儿还要更难受呢”

    林慕云见状故意没依,故意板起脸继续骂“怎么可以不骂他负责带你出来,让你受气了,就是他的不对”

    “爹”林婉儿立刻不依,开始撒娇。

    林慕云赶紧赔笑“行行行乖女儿,爹不说了,依你啊”

    林婉儿闻言立刻破涕而笑,林慕云也跟着笑了,心道女儿就是像他,知道护自家山庄的人。

    林默一直恭敬的在外候着,并未主动进去。不多时,殷秋离过来,林默忙示好“王爷,庄主在里头和小姐说话,心情好了些。”

    殷秋离点头“劳烦你进去为本王通报声。”

    林默忙恭敬道“王爷过谦,分内之事,何言劳烦”说完掀帘进去了。

    林慕云正是高兴,听林默回禀,也就没再刻意落对方面子,说了句“传”这可是在王府,非流云山庄主家,这声“传”十分嚣张。林默低着头,暗叹了声。

    谁知这出还不够,林婉儿来劲了,有了亲爹撑腰,她的大小姐脾气彻底上来了,拉着林慕云的手就撒娇“爹,女儿不想见他你让他走嘛”

    “好好好”林慕云一面安慰林婉儿,一面给林默使眼色,让他出去打发殷秋离。

    林默向林慕云稍摇了摇头,示意不妥。林慕云这个人很矛盾,一方面刚愎自负,一方面喜欢在人前显摆自己善于纳谏,林默吃准了对方的心态,恰当的时候会略微表达些小建议,像此刻这种情形,殷秋离必须得见,林慕云碍于女儿的面子下不了台,林默适时反对,林婉儿不会坚持,林慕云立刻既得了好名声,又成了事。

    果然林婉儿见林默摇头,便道“爹出去见他吧,女儿这里不想让他进来”林慕云遂听女儿的意思出去。

    一见到殷秋离,林慕云的气就一股脑儿的发作起来,开口就质问“王爷此事做得着实过分,婉儿是老夫的女儿,含在嘴里捧在心上的宝贝,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殷秋离涵养极佳,对着林慕云和善道“庄主随我去书房坐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哼”林慕云冷哼,背起双手沉下脸率先抬步走了。

    殷秋离略垂眼,神色倒还是如常,林默赶紧小声告歉,态度十分友好,林慕云这么无所顾忌,产生的不良后果只能由他稍许化解一些,殷秋离遂抬步跟上。

    三人一进得书房,林慕云就发作了“宸王,老夫是器重你,才肯让爱女来府上小住,现在倒好没住几天就弄成了这样了不就是一个假王妃,能跟我家婉儿比”

    “庄主息怒,实情断不是如此”殷秋离和声回答。

    实情确实不是如此,林默一早就将经过写于纸上传于了林慕云,然林慕云一听林婉儿出事,压根就没看林默写的经过,这会一听殷秋离的回答,更怒了拍了桌子冷下脸“那是怎么回事”

    殷秋离转看了林默一眼,以问可否告知了经过

    林默一见就知道林慕云没看,事态本就已经不好,再来个乌龙就更不利了,忙在林慕云耳边提醒“庄主,此事并不全因王妃而起”

    “那是因为谁”林慕云长眉一提,双眼圆睁。

    “王爷的妾室沈氏,大小姐与她一向交好,被”她利用。

    林默的话未说完,林慕云已经喝断了他“妾室”他怒对殷秋离,“王爷就为了一个妾室为难婉儿妾室算什么东西想要一个就能有一个的东西,王爷竟为了这种东西与婉儿过不去”

    林默一听心底忍不住就骂,林慕云,你倒是好端端把话听完,哪是殷秋离将一个妾室当回事,明明是林婉儿骂归骂,事情还是得解决,林默知道自己已经被林慕云打断一次了,再说就是火上浇油,赶紧向殷秋离,让他服个软说个好话。

    然而殷秋离的态度却让林默疑惑,殷秋离平静沉默的端坐一边,随林慕云连珠炮似的怒骂发作。这绝不是此刻最正确的处事方式,若想妥善解决此事,必得将一切说明,将祸水推向府外那些故意挑拨之人。若什么都不做,只会让林慕云的怒气更盛。盛怒的结果会十分糟糕,林慕云会完全丧失理智,会做出十分极端的事情,比如和宸王府断绝来往

    如此一来,外界之挑拨便成功两方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殷秋离将失去一大助力

    这样的局面本该是殷秋离极力避免的,然而他却不做丝毫挽救他这是要干什么林默心底大惊,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殷秋离这是要借此与流云山庄断绝关系

    会吗除却流云山庄,殷秋离身后无其他任何势力,贸然断绝岂不是自寻死路即便天水苏家有可能会插一手,但苏家向来谨慎,从未全身心支持过某一位皇位继承人。

    不会吗这也不能完全否决可能性,殷秋离都敢娶个男王妃自毁自己的风光,难道做不出割除一个毒瘤般流云山庄

    这情形太不利了林默越想越心惊他自然清楚流云山庄外强中干,与殷秋离合作并无绝对的助力,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拖其后腿殷秋离若得他人相助,必然会不再重视流云山庄。对此他一早就有谋算,他是有心谋得流云山庄掌控权的,也自信可使山庄在他之管理下焕然一新,因此长久以来,他所采取的都是一面任山庄腐烂,一面与殷秋离交好,以保证夺权后博得一个宽敞明亮的前程。

    现在殷秋离可能做出的决定会彻底坏了他的谋算,决不能让此事发生但他之势力并未成熟,林慕云依旧执掌大权,完全不会听信于他,更别提他掌控林慕云扭转此局了。

    想到此,林默不由自主晃了晃身体,虽然他及时稳住,但脸色依旧出卖了他的心情,苍白无力

    偏偏这一刻他还听到了林慕云掷地有声的话语“老夫不屑与你相谋”

    林默顿觉虚无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第036章

    “庄主息怒”林默跟着林慕云刚回到下榻之处,便立刻出言相劝。他毕竟处事多年,一时的挫折打不倒他,一路的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双方的关系能挽救尽量要挽救。

    殷秋离的做法显然是让林慕云自己主动接触合作关系,若是林慕云不愿,那殷秋离在一定时间内也不会一味的强求,这就可以给他留下部署的时间。因此只要把林慕云哄得不愿解除关系就行。

    林慕云闻言哪肯听,当即道“就他刚才的那种态度,老夫何必要委曲求全”

    林默忙为殷秋离解释“庄主,王爷刚才的态度不外乎就是沉默不语,又没表示别的。您仔细想想,王爷这么个天之骄子,地位尊贵之人,任您讲了这么久的话,脸色也不变,态度也和善,换做其他几位皇位继承人,哪位会像他那样脾气又好,有顾全面子”

    林默这话是一本正经的胡说,但既然是哄林慕云,那自然是要把话说到最好听。林慕云一听一愕,先问了句“照你这么说,他这是在向老夫示弱让步”

    “可不是”林默赶紧说,“您是流云山庄的庄主,这件事虽说复杂,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他的妾室而起,他这是摆明了态度任您责罚呢”

    “既然是任老夫责罚,那他怎么不表示”林慕云迟疑问。

    林默心下一叹,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堂堂王爷岂会任你责罚心里想归想,嘴上确实道“庄主,他毕竟是王爷,身份摆在那。”

    “嗯”林慕云摇头晃脑点起头来,听林默这么一说像这么回事。

    林默趁机道“此事尚有他人在刻意挑拨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妾室沈氏死之前,胸口插了把匕首,上面刻了个林字,这是明显嫁祸。且当时现场一直有几个下人刻意引导大小姐将矛头指向王妃林氏,事后追查的时候已服毒自尽。”

    “真有这种事殷秋离怎么不说”林慕云疑问。

    林默忙赔笑“这不庄主说了这么久,王爷都没法开口”

    “待我去问殷秋离,若果真如此,老夫就暂且饶了他”林慕云当即离开,林默忙跟上去,不想林婉儿的侍女忽然出现,追着林慕云便道,“庄主,小姐在找公子。”

    林默是流云山庄的弟子,弟子间按入门先后称呼师兄弟,下人则统一称呼他们为公子,林慕云一听女儿找林默,当即便道“你先去婉儿那”

    林默想推辞,无奈林慕云最是在意女儿,女儿所想,他哪里会不依,当即不容林默推辞。林默只好先往林婉儿那去,待迅速哄高兴了林婉儿再娶找林慕云。

    林慕云大摇大摆进了殷秋离的院落,陈福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林慕云扫了他一眼“你们家王爷呢老夫要见他”

    “王爷正有客人来访,请庄主稍作等候”陈福恭敬道。

    照以往无论是怎么的贵客,只要林慕云来了,殷秋离必然先见他,从未有过让他等候之事,林慕云刚缓和的怒气又上来,冷哼“什么人比老夫还要重要”说着他不顾陈福的劝说,径直就往殷秋离书房走出。

    殷秋离正在书房接见东越商人萨迪,萨迪听闻王妃伤势严重,特意送来一味奇药以助恢复。

    若换作旁人送药,殷秋离断不会接见,但萨迪不同,他有一爱侣身患奇症,多年来为能救治,他几乎搜罗了夝大陆上所有的奇药。他特意送来的药,必然是能对症的奇药。

    “王爷,这药一共30包,一个月的计量,每包里分别装有三小包与三大包,大包外敷,小包兑水口服,药有些苦,要委屈王妃了。”萨迪简洁明了的说着。

    殷秋离忙道“劳烦你了”

    萨迪恭敬道“小的得以在西洛立足全靠王爷襄助,这点药怎担得起王爷道一声劳烦。”

    殷秋离知道这绝不是一点药这么简单的事,萨迪的药求来都不容易,但既然对方不愿居功,他也不再道谢。

    萨迪知道殷秋离事务繁忙,既然药已经送到,他便不再耽误对方的时间,方要出声告别,便见一中年男子怒不可遏地从往进来。

    “无礼竖子,就为见一商人,便将老夫凉在外头”来人正是林慕云,说话间他已一掌拍向萨迪。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慕云和林婉儿不愧为父女,思路都是一样的,气不过就动手,这也是西洛这个以武立国的国度惯有的思路。

    殷秋离见状即刻将萨迪拉于身后,一掌对上林慕云,沉下脸问“林庄主此意何为”

    林慕云见殷秋离竟还敢帮他人,更为愤怒“老夫本还念在事出蹊跷,外人捣乱的份上想于你一次机会,现在看来不用了老夫这就带婉儿走,流云山庄就此和宸王府无半点瓜葛”

    林慕云激起内里一掌挥出,震破了殷秋离书房的大门,踩碎离去。林默急冲冲赶来,一见到这情形就知道刚愎自负的林慕云绝不会回头了,两家之关系彻底是坏了。

    墨奴自月牙节之后一直住在林楚院中,林楚中剑之事他也是知道的,但当时一片混乱,殷秋离和苏静尘都不在,他不便露面。

    这一日见流云山庄的人离去,府上清净了不少,才去探望了林楚。他和林楚虽无太多交际,更谈不上交情,但一次生病,一次性命危急,都是林楚相助,现在对方重伤,他理应去。

    碧痕自月牙节后一直贴身照顾墨奴,听闻对方有意探望王妃,便立刻知会小玉,还贴心的为墨奴准备探望之礼。

    林楚的房里十分安静,自顺利拔出剑之后,医官大部分都离去,只留下了个两个,两人一个年长经不起劳累,去了客房午歇,另一个开完方子,亲自去抓药煎制了。因需要静养,房里的侍女也大部分都遣到外头候着去了,里面只留下小玉,见墨奴带着碧痕过来,立刻迎了上去接过碧痕手里的礼。

    “昨天新换了药,情况稍许有些好转,就是人还没醒,可把王爷急死了”小玉撩起床帐一角,供墨奴探望。

    林楚的脸色苍白,双唇干涩,双目紧闭,双眉微皱,呼吸孱弱。虽昏迷着,但极不安稳。这哪算得上有所好转墨奴心想。

    正想着,外头进来一人,是芷衡,她是来找小玉的,见墨奴也在,便行了礼“公子”

    墨奴稍点头回意,苏静尘告诉过他,王府内务将有王妃掌管,王妃不喜俗事,王爷就派了个得力的侍女过来帮他,那侍女就是芷衡。

    “芷衡姐姐,你找我什么事”小玉见礼毕,忙问。

    芷衡忙道“医官正在配药,说是想取一包昨天新送来的药作参考,那药重要不可随意经他人手,我便亲自过来取了。”

    小玉闻言立刻去将药取了交给芷衡,不想刚送到手上,外头就有侍女进来传话,陈福让立刻芷衡过去一趟。

    芷衡犯难,碧痕见状便道“要不我去送药就是要劳烦公子在这里多待一会了。”

    碧痕也是可信之人,她去送到也可以,但她是墨奴的侍女。三人遂询问墨奴,墨奴即刻点头,他无什么要紧的事,在这里多坐会就坐会。

    碧痕遂接了药和芷衡一道离去,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公子坐到外头去吧,这里药气重”小玉说道,墨奴考虑了下跟随小玉去了外头,小玉奉上了茶,墨奴随手拿了本林楚平时看的书,说道“你忙你的去吧”

    小玉刚答应完,外头又有人来传话了“小玉姐姐,王爷说王妃库里有些上好的人参,让你找出来送到医官那去。”

    小玉一听忙答应,对墨奴笑说“公子稍坐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墨奴点头,小玉离去,屋子里更安静了,就在这时,墨奴身上玉片忽然有了反应,上面浮现了清晰的红色线条,线条逐渐延伸,开始相互连接起来。上回只出现了几条游走的红色线条,这次这么清晰,说明日月当空修炼者就在附近

    这屋子里只有两人,除了他,还有难道是王妃

    墨奴立刻走到床前,掀开床帐,只见方才还安静的林楚,此时脸冒冷汗,呼吸急促,头企图摆动,但因实在无力,只出现了轻微挪移。

    而墨奴手中的玉片一靠近床帐,所有红线就完全连接在了一起。顾轻舟手札中清楚描述过,玉片显红线,红线完全相连,便是修炼者

    竟然真的是的王妃

    墨奴忧喜交加,喜的是苦苦寻觅的人竟然就在身边,忧得是林楚此刻的情形十分糟糕,若是日月当空趁机发难让他选择,几乎丧失意志力的林楚就会任它摆布。

    怎么办墨奴有些慌乱,就在这时,林楚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绝、不、会选、任何人”

    林楚无声的说着,墨奴却是大惊,不选任何人这种情形下林楚竟还有如此坚强意志力更让他惊奇的是,紧接着林楚心口处忽然显现奇异五色光芒,光芒越来越盛,竟让人影清晰浮现在床帐上。随着光芒大作,墨奴手中玉片上的红线竟逐渐淡去,待到完全消失的瞬间,光芒也骤然消失。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是眼睛经历强光后的后遗症。待能看清床帐内情形时,墨奴惊奇的发现,林楚原本苍白的脸色竟已有些好转,呼吸都平稳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手札里从未提起过这种情况墨奴正想着,小玉回了屋,一见墨奴坐在床头,以为林楚出事赶紧过来

    “公子,可是王妃出了什么事”

    墨奴瞬间掩去手中玉片,事出突然很多疑点他尚未弄清,在是否要将实情告知殷秋离这点上,他有了迟疑。王爷明显不知道王妃便是日月当空修炼者,可见王妃并不想他人知道,而王爷毕竟是皇位继承人,未找到时或许能维持初衷,一旦找到就不一定了。因此此事还是先不明说的好,想到此,墨奴便道“方才听到个动静,以为有事,结果并无事。”说着他让出位置让小玉自己查看,小玉见林楚确实无事,脸色还比方才好了点,便放下了心。

    、第037章

    林楚的意识在倒地瞬间就陷入了两种声音极端交替之中。

    公子

    小子

    前者痛楚缠身,极力压制却不见多少效果;后者嚣张狂妄,被压制多年,一朝有望翻身,恶气尽出

    林楚的身体受创,意识受到波及,比之前淡薄很多。日月当空中的上古神祇生存依托于林楚的意识,意识越强,越能压制住恶意;反之则压制不住。恶意熟知七情,早已断定此番必有一场大闹,能使林楚的意识情绪受损。因而准备已久,中剑瞬间便发难,一时气势汹盛,上古神祗被逼节节败退。

    林楚的意识在两股力量交汇形成的漩涡中不断下沉,无丝毫抵抗之礼。

    上古神祇只得一面对抗极力对抗恶意,一面试图唤醒林楚公子吾知汝此番受创甚重,恐已无多少求生之心。然汝毕竟已是吾之宿主,吾之命运,西洛之命运,夝大陆之命运皆有汝掌握,望汝能以怜悯苍生之心,及时清醒,挽救天下于危难之间

    恶意却是一面攻城略地,一面极尽嘲讽少搬你那套大道理人之一生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任何外界事物而活的。天下何其大,苍生何其多,一个人管得过来吗管不过来更何况,天下事杂,人心叵测,宛如巨树之根盘根错节,一人之力只如蝼蚁,何以撼动

    恶意这番话显然是显然是顺着林楚的个性精心思考过的,上古神祇之意是希望林楚以一己之力抗拒选择,为西洛谋得一个正常的夺嫡环境,让真正有能力有才华之人成为帝王,进而促进整个大陆的稳定。这是一人的小小选择,产生一系列效应。

    而恶意的切入点很巧妙,他以天下之大,一人之小为由。贬低了一人之力的功效,否定了产生的一系列效应。

    这个切入点和林楚一贯的想法一致,林楚一贯认为自己弱如蝼蚁,不足以成就什么大事,更觉天下之事绝非一人能抗。放作平时,这想法十分可贵,是认清自身做出的正确判断,但放在此时,这想法却是要命。一旦林楚认同此想法,就等于放弃挣扎,听从恶意。

    事实上,林楚在意识不断被冲刷的同时,仅存的本能也确实倾向于了恶意的这番说辞。

    然而就在这时,林楚体内忽然有内力注入,正是殷秋离着手拔剑时注入软剑的内力。突如其来的内力于上古神祇而言是助力,于恶意而言是妨碍着。双方瞬间就此做出反应,两种极端的力量立刻激烈碰撞。

    碰撞产生的巨大痛楚让林楚原本混沌的意识受到刺激,朦胧中听到了殷秋离安慰“不怕,有本王在”

    殷秋离的声音低沉,似是沉静的安慰,却隐含担忧,害怕,关心,心痛。向来敏感的林楚瞬间捕捉到了这些情绪,心下疑惑,这还是他所熟知的殷秋离

    虽说那个本该高高在上的王爷,平日里也是一副和善的面孔,但那份和善是对所有人的。殷秋离处事认理,只要合情合理,他自当如善对之;若是无礼,他断不会容忍。他与殷秋离之间确实偶尔会比他人更为亲密,那也只是因他做事更为在理,再无其他缘由。

    因而此时所感知到的情绪才会让林楚倍感疑惑,这种疑惑甚至一度让他忘记了痛楚和两种声音交汇的烦杂,竟然还在这种忘我的境界中逐渐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殷秋离在外再次开始注入内力拔剑,上古神祇因林楚的逐渐平静以获得喘息机会,又借助拔剑时传入体内的内力开始反击恶意。恶意未曾料到这情形,一时被打得戳手不及。

    然而拔剑毕竟只能持续一段时间,随着剑的拔出,林楚身体将受创更加严重,意识将更加虚弱,更容易被恶意摆布。恶意看清这点,即便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也没有太多慌乱,只一面招架一面等待拔剑结束。

    上古神祇自然清楚这点,他早有谋划。他的识海中有一处防守坚固十分安全的区域,那里储存了这个大陆最初的故事,也储存了日月当空相关的所有秘密。守护这块区域需要花去他三分之二的精力,直接导致了恶意日益猖獗之后,身为神祇的他压制不住。

    他要将林楚的意识送入那块区域,自己则专心和恶意抗衡,恶意绝对进入不了那里,不用担心林楚的安全。而林楚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陆子民,即便区域内的所有秘密都向他敞开,他也未必能看得明白,况且林楚也不是个喜欢多管多看的人。

    因此当恶意满心欢喜等来拔剑结束的那一刻时,他已经找不到林楚意识的踪迹,恼怒之下的他对神祇发出了更为猛烈的攻击,没了后顾之忧的神祇虽然招架吃力,但也不是溃败之势。

    林楚一进入那块区域便看到了惊人景象,巨大的光柱拔地而起,天之尽头雷云翻滚,地之尽头山崩地裂。更有十三颗红球诡异得悬浮于陆地之上,球壁略透明,球内似乎有人。

    这些人大都立于球体中心,球中央有四个闪烁着点点光芒的台子,相互拼成口字型。大部分台边都有七到八人,有三个特别奇怪,口字型中央站有一人,台边却只有两三人。

    忽然离林楚最近的那个红球为了躲避天火,稍作了漂移,那个红球正好是口字型中央站一人的那种,林楚不由注目了下。

    一看之下大惊,站在中央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忽然天之尽头传出巨大的轰鸣声,一个庞然大物穿透雷云,沿着天柱急速坠向大陆,坠地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天地为之动摇,风暴狂起,海水翻滚,饶是虚空之态的林楚也受到波及,被产生的能量卷入了漩涡中,漩涡内光暗交替迅速,狂风杂物乱坠,林楚通身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明亮,狂风骤停,撕裂般痛楚消失。林楚悬浮于空中,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沙漠,远处烈日如火挂在天际,近处庞然大物剧烈燃烧,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浓烟中跑出很多奇装异服的人,每人手中都抱着奇怪的物件,不少人边跑还边相互攻击,攻击用的兵器十分奇怪,小巧,握于手中,会发出光线,被光线击中者即刻受伤。

    渐渐地这些人分成了三派,每一派都将之前抱在怀里的奇怪物件聚拢于一处,一部分人严加守护,一部分人防备外人。

    这样情形只持续了一会,三派的首领忽然进行了一段对话,之后每派分别派出几人返回冒着浓烟的庞然大物。就在几人进入的瞬间,庞然大物产生剧烈爆炸,威力之大连悬浮于空中的林楚都受到了波及,瞬间失去意识。

    待重新清醒之后,林楚发觉自己侧躺在黄沙上,撑起身抬头发觉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庞然大物已成碎片,散落一地,部分依旧在燃烧。

    “你醒了”一个微带笑意的声音在林楚身后响起。

    林楚循声望去,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黑发黑瞳,容貌清秀的男子,身穿白色衣衫,样式奇怪。他单手插着衣袋迎风而立,另一手平托着一物,那物是块白色晶片,悬浮在他手上,周身冒出柔和光芒。

    那人笑看了林楚一眼后便将目光投向远处,略带调侃的开口

    “嗯你说这块未知大陆的传说要不要这么编相传混沌初开,天地初成之时,有上古神祇于夕阳西下之时降临于这块大陆西边的沙漠之地。沙漠之苍茫,落日之壮观,让神祗深为感叹,因此为大陆取名“夝”,夕生之意。”

    这是每一个夝大陆的居民口口相传的大陆传说,他尚在孩提之时便听人讲起过林楚一愣。

    那人看到林楚表情,疑惑“你听说过这个传说”

    林楚点头。

    那人皱眉“你从何处来”

    林楚摇头“我不知如何形容。”

    那人低头沉思,继而道“用时间形容,你来自过去,还是正在此时,还是未来”

    林楚也沉思许久,回想一路所见,尤其是红球中出现的自己,便再次摇头“照理我应该来自未来,但方才天地巨变之时,我看到了另一个我。我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人闻言急速走到林楚跟前,将手中晶片递上“你伸手触摸这个。”

    林楚有些迟疑,但见对方急切的同时并无恶意,便伸手。

    触及的瞬间,原本柔和的光芒瞬间闪耀,晶片也是在光芒中逐渐消失,待完全消失后,光芒自林楚指尖没入林楚体内。林楚大惊

    那人却喜道“千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话音落,荒漠残阳烟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美妙的星空。

    两人悬浮在星空之中,林楚惊讶。

    那人开口“你方才所处之所是我的记忆,关于这块大陆传说的最初记忆。这些记忆中含有太多生僻的知识点,我即便与你详说,你也不可能懂,毕竟那是人类至少万年的发展史。你只需记得上古神祇是因意外降临于大陆,这个意外只会持续千年,你便是这千年时光的牵引人,你之出现意味着这个无奈的意外即将结束。

    日月当空是我所作,会出现恶意是我的失误,我太低估了人类的欲望,也酿成了太多的悲剧。而今遇到你,这个悲剧终于有希望可以阻止。历代日月当空修炼者因为体质的问题,不能完全掌控日月当空,故而会被恶意钻空子,被迫选择。你不同,你的体质可以完全掌控日月当空,在你身上可以不谈选择二字,你带着它可以逍遥己身,恶意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果真如此”林楚不是很信,“若真存在这样的情况,放任我这么一个可扶植帝王,可为祸世间的存在岂不是很不正常”

    那人有些意外林楚的想法“想不到你一土生土长的古人竟也有权责平衡之类的思想”

    林楚不懂对方所言,他只听出对方话里已经承认不是放任他存在这么简单,便道“有何实情”

    那人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清楚具体经过,我只知在不久将来将有一场天地浩劫,浩劫之后整块夝大陆将沉没于海底,而你是其中一位拯救幸存苍生的人。你不受日月当空本身束缚,可以完全使用它,你拥有无上的能力,因而需要你去拯救。”

    林楚闻言心道这比之前的话更难以让他相信,但对方毕竟自与他相遇起,态度都非常不错,他不便于直白的反驳,便旁及侧击的问“你和那位一直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上古神祇认识吗”

    那人点头“当然认识,他是我意识的一部分。”

    “那你应该清楚我的个性吧”林楚委婉的说道,言下之意,以他的个性是不会相信这些事的。

    那人恍然大悟,忙笑说“我一激动,忽略了这事。诚如我方才所言,我所说的很多事都很玄乎,其间关系到现在我都未曾弄清楚,你不相信我如此苍白无力的说辞是完全正确的。我也不会在此时就强求你相信、答应之类,等将来事实呈现,你我再慢慢协调沟通。现在你只需明白一件事,日月当空控制不了你,恶意奈何不了你,你之前对此做出的任何选择决定都可以大胆维持。”

    林楚闻言面有喜色,他与此人并无恩怨,一味认为对方在欺骗他是不可取的,对方话语中释放了绝对善意的话还是可信的。不会再被日月当空控制,这是件好事不仅可以让他掌握生存下去的筹码,更可以让他不再受权势束缚。

    正想着,虚拟星空内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吾已处理完毕公子可出来了

    那人一听忙说“你的意识停留在这里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恶意现已被压制,你速速回去”

    说完那人一挥手,林楚便往上飘去,星辰不断离他远去,形成了一道别样的美景。美景消失之处,又有一道温柔的助力将他带离,完全脱出的瞬间,巨大的痛楚萦绕过来,其中腹部的痛楚最为集中,林楚知道他的意识已经回到身上,便努力睁开眼。

    眼皮方一动,就听到殷秋离沙哑但激动的声音“你醒了”

    、第038章

    林慕云决裂后当晚就离开了宸王府,府外的势力当即闻风而动,一起发难。宸王府对此虽早已有所准备,但压力依旧很大。一天到晚的连轴转,饶是一向精力充沛的殷秋离也显出疲态。

    疲惫归疲惫,精神却好得不行,这是高强度作战的后遗症,殷秋离清楚知道这状态不行,长久下去会拖垮身体。必须想办法,找地方纾解这种状态。他尝试了不少方式都无果,最终却意外的发现,只要去了林楚那,他就能安然入睡。即便林楚依旧昏迷着,但只要和他同处一室,殷秋离就会莫名的心安。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殷秋离隐约有些知道,但事情实在太多,他暂时无暇深究。

    踏入寝殿的时候已经三更,小玉和芷衡正在交班,两人白天各司其职,晚上交替守夜。见殷秋离来了,忙迎了上去“王爷”

    “今天如何”殷秋离边问边走向林楚。

    小玉拿出颗夜明珠,掀起床帐让殷秋离探望,芷衡则道“医官说新药的效果十分不错,王妃的烧退了很多,是好兆头。白日里他有要去过新药,本想和现有的药搭配着一起熬制,后发现此药只适合单独服用,就又送了回来。”

    殷秋离点头,坐到床沿,俯身用手背拭了下林楚的体温,果然退了不少。

    芷衡又道“今日墨公子来看过王妃。”

    殷秋离略意外,墨奴冷傲,极少将人放在眼里,竟会来看林楚不过转念一想,墨奴的冷傲实为假象,其实极重情谊,林楚帮了他两次,他自然记在心上。

    这是件好事,一能看出墨奴的品行,二呢,眼下局势不稳,王府内部的肃清尚未结束,还不能把墨奴移出林楚的院子,甚至不能让他多外出。一直闷在屋里会闷外的,有个人有件事能让肯出来走走,对身心有利。

    便道“往后墨奴要是想来就让他来,他们两个人看似性格不同,却是能聊得来的。”

    “是”芷衡和小玉答应。

    芷衡又道,“王爷,夜深了,早些歇息。”

    殷秋离点头,回看了林楚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他看出一丝怪异,林楚的睫毛在抖动,他立刻俯身细看,不仅是睫毛,眉间也略有皱起,额头也逐渐冒出细汗。

    殷秋离心下一动,林楚这是要醒他忙呼“林楚”林楚的反应愈加明显,殷秋离知道这是真的醒了,激动道“你醒了”

    听到殷秋离的声音,林楚努力睁眼,眼睛多日未睁开,酸涩不已,经过几次轻微闭合后,方才略睁开一条缝。

    林楚的细微动作藉由他的睫毛显现了出来,一直紧盯林楚的殷秋离大喜,忙唤“林楚”

    林楚想回答殷秋离,但因喉咙撕痛,嘴唇干涩,根本未发出声响,就连嘴唇也只是微微张开。

    殷秋离忙道“先别说话,你烧了多日,喉咙干涩,润了喉再说。”说着立刻吩咐,“弄些水来给王妃润润喉。”

    小玉方才一听殷秋离的话,就已经乐傻了,听到殷秋离的吩咐才回了神,泪水刷得下就下来了,也顾不得擦,忙不迭去拿水。

    芷衡的眼里也闪着泪光,这几天因王妃病重,阖府上下的心都是牵着的,尤其是殷秋离,再晚都要过来看一看,还委屈自己歇息在软榻上。眼下王妃终于苏醒,一向持重的她感动之余,擦了把眼泪往外间走去。

    寝殿外间住着轮值医官,因林楚多日未醒,虽有所好转,医官不敢掉以轻心,晚上都宿在外间以防万一。听闻芷衡的话,本就合衣睡着的他,翻下床,拎起床头的药箱就跑了进来。

    殷秋离正拿着棉球蘸着水为林楚擦拭干涩的嘴唇,这种事本该是侍女做的,可小玉一端水过来,他就自然而然接了,并未假以他人。

    医官见状待殷秋离擦拭完一轮后才道“王爷,容下官为王妃请脉。”殷秋离遂让了位。

    萨迪之前送来药已让林楚的体热有所消退,伤口所有愈合,现一苏醒,情况就更好了。医官一面把脉,一面撸着胡子点着头,脸色是越来越好。

    “禀王爷,王妃的脉象较之前平和很多,加之人已苏醒,这鬼门关算是过去了。不过尚有一不利之处,之前王妃昏迷,对口伤的疼痛感知不多,现已苏醒便会疼痛难忍,影响情绪、食欲等。下官虽有几种药可以让王妃暂时感觉不到痛,但那些药用多了不好,最好还是靠王妃自己忍。”

    殷秋离明白医官的意思,他从小习武之时也受过伤,知道伤痛的影响力。他有心让林楚少受些痛,但诚如医官所言,那些药用多了不好,他考虑了下道“药先送过来,真忍不住了本王才会让他服下一些。”

    医官立刻告退去准备,不仅是止痛的,还需要准备一系列恢复、调养的药物,跟膳食。

    小玉正在为林楚擦拭眼睛,减轻眼睛的酸涩感。

    林楚在清凉布巾下努力睁着眼,几回下来终于睁开了眼。入目的是昏暗的床帐,几颗夜明珠正垂在帐边。

    殷秋离探头过来,伸出一根手指笑问“看得见吗这是几”

    林楚自然看得见,但觉得殷秋离这举动十分幼稚,便皱了眉不予理睬。

    殷秋离心下大悦,他知道不但人清醒了,脑子也没坏,思考能力一如往常。他高兴的接过医官命人先送上来的参汤,笑说“来本王喂你”说着勺子勺起满满一勺,递到林楚嘴边。

    林楚是平躺着的,一勺汤到了嘴边已流失了一半。

    “”林楚做了一个很没力气的白眼,心道王爷您就不要抢别人的活干了。

    芷衡的和小玉见状,一个忙接过参汤,一个搬来个软枕要为林楚垫下。殷秋离只好让贤,又见小玉一人独自垫软枕有些困难,便俯身为她略抱起些林楚。

    方才是平躺的,伤口一直保持同一角度,疼痛虽存在,但痛的程度是持续相同的,一向善于忍痛的林楚自然忍受得了。现在一经略微抱起,伤口角度产生变化,撕裂般的痛就立刻袭来,林楚忍不住呻、吟了声。不同于之前的无声,这次已经湿润了的嗓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殷秋离听得心中一痛,忙说“可是本王弄疼你了”

    林楚微摇头,殷秋离的动作极其小心,绝不是他之错,是伤口实在脆弱经不起一丝移动。

    小玉见状,立刻调整了软枕的高度,尽可能减少伤口的撕裂。

    待一切妥善之后,芷衡一面喂林楚喝汤,一面劝说殷秋离“王爷夜已深,王妃已经苏醒,您还是早些去歇息。”

    这几日随着流云山庄的决裂,各方势力齐齐向殷秋离发难,就算之前对此状况所有准备,一时间也是疲于应付。这种紧要关头,若是没有好生歇息,轻则一时糊涂坏些事,重则一个不慎彻底被人打垮。

    殷秋离知芷衡的意思,但林楚刚苏醒,就这么让他去睡,他恐怕也睡不着。

    林楚见殷秋离没有离去的意思,便设想着对方的想法,这几天昏迷,事态的后续发展他并不清楚,但以苏醒之事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流云山庄的人可短,双方的关系至少已有较大裂痕。倘若如此,那此时殷秋离应会受到各方面势力的趁机发难,这是件麻烦事,须得保存好体力与之周旋,好生歇息是十分必要的。

    想至此,林楚便开口劝道“王王爷,你、去歇息吧”

    林楚说话十分吃力,听得殷秋离一阵心疼,为免对方再次费力说话,殷秋离只好道“那本王去歇息,你安心养伤。”

    林楚微点头示意好,殷秋离遂离去。参汤似添有安神成分,林楚喝完也渐渐睡去。

    墨奴自听说林楚苏醒后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立刻就想见到林楚,想询问日月当空之事,想知道林楚是怎么认识他父亲的。但他又不敢立刻去见林楚,他知道太过急切会惹人怀疑,会暴露林楚的身份。在没有搞清楚林楚想法之前,他决不能随意暴露,就算是暴露给殷秋离也不行。

    好不容易捱过了五天,听说林楚能下床走动了,他便让碧痕准备了些礼,上门探望去。

    听闻墨奴前来探望,林楚本有些意外,小玉则道“王妃之前昏迷的时候,墨公子就来探望过,刚苏醒那会,他也送了礼过来。”

    林楚遂不意外,命人去迎,自己则站在原地等候,待墨奴进来后便请他一道去软榻坐了。

    腹部的伤口最痛苦的并不是躺着或直立行走之时,而是坐下之时。坐这个动作是靠腰腹用力,很多人受伤后第一次尝试坐都会有一种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感觉,即便恢复到中途,坐下期间都会感觉腹部伤口的不适。

    然而林楚在短短五日里,不仅能下床走动,还可以坐下,这简直是奇迹,就连从医多年的医官都惊叹不已,苦思了半天缘由,最终只能归结于萨迪送来的奇药。

    墨奴却知道那些药可能确实有效果,但产生如此迅速效果的绝不是因为那些药,而是日月当空。他父亲的手札里说过,修炼日月当空之后,伤口愈合速度会异于往常,且愈合速度可由修炼者自如控制。林楚刚接触日月当空不久,绝对不清楚这点,任由日月当空自行修复,因此出现了这样惊人的效果。

    侍女为墨奴上了茶,林楚礼节性的说道“我身体抱恙,不便饮茶,只得让公子自请了。”

    墨奴端茶品了口,开始就着林楚伤口痊愈的速度聊起了话。日月当空之事他不能直接问,因殿里有殷秋离的心腹,也不能随意旁及侧击,殷秋离何等聪明,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探得玄机,他只能以就事论事作为切入点。

    林楚闻言略感奇怪,以墨奴的孤傲,肯过来看望他已经是意外了,竟还跟他聊了他的伤势,究竟是何变化让墨奴忽然关心起他人来难道是因为之前的变故奇怪归奇怪,林楚绝不是那种会拂了别人好意的人,便道“我也有些奇怪,以往也或多或少受过伤,从未如此迅速愈合过,想来是那奇药的功劳吧”

    “王妃以往是做什么的怎会受过伤”墨奴略好奇问。

    知晓林楚过往的人可以说多,也可以说不多,多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陆剑羽手里捧了这么个奇怪的宝贝,少是因为,农税司里知道他的人都因大案被处决了,其他知道他的人都不清楚他的行踪。所以即便墨奴的人脉不算窄,他也查不到林楚的过往。

    林楚自然清楚这一层,也不愿多谈,便道“我之前不过一介草民,又不会武,平日里没少受欺负,自然会受伤。”

    墨奴听出林楚的意思,也不深究,而是将话题引到了药上“天下的奇药,我见过的,听过的也不少,从不知道还有这等神奇的药物。”

    “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与你一观。”林楚说着便让小玉拿来一包。

    墨奴意不在药上,小玉递上的时候,他只是随意一观。

    林楚觉得有些蹊跷,便看了墨奴,不想墨奴竟暗中递出眼色,示意那些侍女。

    两人的侍女自入殿后并不是站于他们身侧的,而是候于一边,听得见他们说话,但看不到他们之间细微的动作。林楚顿时明白,墨奴应该是有些话想私底下和他讲,可他和墨奴并不熟悉,又有什么话可说

    墨奴看出林楚的想法,笑说“未曾见过的,不熟悉的东西果然要见一见才知道好处,就比如这药。”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不熟悉的两人间确实无话可说,但也要有机会开口说了话才知道到底有没有话可说。林楚不是傻子也听明白了,再回想墨奴之前所言,绕来绕去都在暗指他的伤,伤口愈合速度的诡异本就让林楚奇怪,既然对方隐晦的提起,那就听听对方怎么说。

    想到这,林楚点头“公子此言不差让我茅塞顿开,我有心和公子多聊些,公子可愿”

    墨奴回答得并不迅速,沉思了下才道“也行,左右也无什么事。”

    林楚立刻对小玉道“去吩咐厨房,备些公子喜欢吃的。”小玉高兴的答应了,林楚想了想又对碧痕道,“你家公子的习惯小玉不甚清楚,你与她同去”

    “是”碧痕答应,墨奴挑得很,没有熟悉之人相随确实不行,便同小玉一道去了。

    待两人走远,林楚遂道“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爽快”墨奴敛起神情,正色道,“时间紧迫,我不与你多废话,也不能多说话,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余下的你自己判断。”

    林楚点头“好”

    墨奴遂道“我是顾轻舟的儿子”

    、第0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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