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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宠你一世 第1节

作者:叶默凉 字数:27707 更新:2021-12-29 06:18:27

    重生之宠你一世

    作者叶默凉

    文案

    萧君默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就是在敌军的威胁面前,选择了放弃苏澜清。

    当一切回到原点,心念的那人再度归来,萧君默在心底发誓,这一次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内容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君默,苏澜清 ┃ 配角各种杂七杂八人等 ┃ 其它叶默凉,重生之宠你一世

    第一章 转世重生

    第一章 转世重生

    北狄国嘉敬元年,新皇萧君默登基初始,两朝重臣、前兵部尚书赵如海勾结外族,于宁邑起兵造反。为抗外族侵略,平复民心,树立威信,新皇萧君默决定御驾亲征,不日率二十万大军前往宁邑抗敌。

    不料赵如海心机深沉,暗中兵分两路,竟是妄图从陆路与水路同时进攻,截断萧君默后路,萧君默虽反应及时,立刻派兵增援水路,但仍损失了不少将士。

    阳春三月,本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萧君默却是愁云满面,如今大军与赵如海的叛军在濮阳郊外的平原上展开拉锯之势,本是他们占了胜面,但几日前他麾下的常胜将军苏澜清不慎着了赵如海的道,被俘虏了去,赵如海阴狠恶毒,苏澜清在他手上定是不好过,想到这,萧君默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更甚的是,听闻赵如海有意以苏澜清威胁他退兵投降,萧君默沉吟不语,他不愿就此认输,但也不想苏澜清有事。他与苏澜清乃是青梅竹马,小时候苏澜清甚至做过他一段时间的太子伴读,直至后来他随父亲去了边关,两人才分别了好些年。

    数年以后,苏澜清携赫赫战功再度归来,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儿时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常年的沙场历练令他看起来更是气度非凡,虽整日与三军将士混迹一块,却丝毫不染粗糙,愈长大愈发是温润如玉,真真应了他名字的那话内含玉润,外表澜清。

    若非几日前的意外,他们现下或许已将叛军击退数余里了罢,萧君默心想。

    与此同时,叛军地牢中,内外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只因里面关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俘虏苏澜清。

    幽深阴晦的走廊,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跳动着,不时有惨叫声从远处传来,血腥漫鼻,气氛压抑。

    走廊深处的最里间,腐朽的牢门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发黑的草垛上有老鼠吱吱跑过,墙角处,一个人蜷缩在那,背靠墙壁,长睫虚掩。

    此人正是被俘虏至此的苏澜清。

    大刑刚过一个时辰,冷汗再度湿了衣襟,原本整洁的白衣已是血迹斑斑,竟成了血衣,不难想象方才发生了何事。苏澜清蜷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意识混沌。

    咔哒一声,朦胧中他听到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人上前来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拽,将他绑在木架上,绳索缚紧他的手腕,几乎嵌进肉里去。

    哗啦,凉水从天而降,泼了满身,略显浑浊的水珠从乌黑的发丝上滴落,滑过苍白如纸的脸颊,木架上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如今还是三月天,在这昏暗的牢中呆久了,森冷寒气早已深入骨中,只是一盆凉水,都令苏澜清微微发抖起来。

    “苏将军看来是醒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苏澜清缓缓睁眼,直视赵如海冷笑的脸庞,他神色淡淡,垂眸,不愿理会。

    不就是想让他投降,或是说出军事机密么,不论哪一样,都是痴心妄想,苏澜清轻笑,抬起头眼神蔑视,“别白费力气了。”

    “我知道,苏将军生性高洁,自然不愿与我们这些人同流合污。”没想到,赵如海并没有露出前几日的气急败坏,而是波澜不惊,然他手中匕首却是一转,挑开苏澜清衣襟,尖锐的匕首从右肩缓缓刺入,往下拉开一道口子,鲜血迸溅而出,赵如海见此冷笑起来,“听闻萧君默忧心如焚,苏将军猜,他愿不愿舍弃二十万将士,舍弃他的皇位,只为换你一人性命”

    刹那间,苏澜清明白了赵如海话里隐含的意思,他这是要拿他威胁萧君默退兵只惊讶了一会儿,苏澜清不在意地回答“皇上深明大义,自有他的抉择。”

    此话激怒了故作平静的赵如海,他大笑三声,面目狰狞地抽出尚插在苏澜清右肩的匕首,任那鲜血滴落在早已辨不清颜色的地上,道“好那便让我们拭目以待,萧君默是会选择救你,还是不救”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澜清背靠木架,支撑住无力的身体,手腕早已被绳索磨得鲜血淋漓,腕骨高高肿起,遍体鳞伤,他失神地虚掩双眸,脑中浮现出萧君默的模样。

    他与萧君默从小一起长大,是君臣亦是知己,儿时作为他的伴读,两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萧君默就连沐浴就寝都要他陪着,后来他去了边关,也时常思念着萧君默,记挂他是否安好。

    苏澜清知道,他对萧君默早已不是普通的挚友之情,而是爱,北狄民风开放,对男风之事并不忌讳,但皇室中鲜少有人传出偏爱男风之事,这也是他不敢告诉萧君默的缘故。

    他不清楚萧君默对他是何感情,故就让他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这样默默地陪着他一辈子,仰头就能看见他便好。苏澜清深吸一口气,眸中散发出坚毅的光芒。

    他必须要撑住

    他坚信,萧君默不会舍弃他,他定会救他

    次日临战,苏澜清模糊间感到有人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绳索,拖着他出去,久违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苏澜清眯起眼睛,被刺得睁不开,载着他的囚车缓缓前行,朝战场驶去。

    耳旁传来簌簌的风声,隐约能听到将士们呼喝的声音,再次睁开眼,苏澜清被绑在木架上,远远的,他似乎看到了萧君默高大挺拔的身影。

    “皇上,那好像是苏将军罢。”左护军傅淳眼尖地看到远处木架上的人影。

    萧君默未答,他紧盯着远处,那日被抓去时,苏澜清分明着的是白衣,如今却血迹斑驳,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萧君默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内心却如惊涛拍岸一般,无法平静,半晌才云淡风轻地问“不知赵大人这是何意”

    木架旁,赵如海从袖中掉落一把匕首,反手抵在苏澜清的脖颈上,细小的眸中迸发出尖锐的光芒,“萧君默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何人老夫也不多言,若你缴械投降,归顺于我,老夫便放了他,若你执迷不悟,呵。”说着,手下的匕首又抵近了些,隐约有血丝顺着刀锋流下。

    果然来了

    萧君默眼神微变,要他投降那是万万不能的,但让他眼睁睁瞧着苏澜清赴死,他似乎也做不到。

    许久没有回应,赵如海心中有些慌,以为自己手上的筹码还不够重,于是他贴近苏澜清耳边,轻声说“来,就让我们看看,你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

    话音刚落,他将匕首狠狠地捅入苏澜清的肩头,之前被划开的伤口再次受创,鲜血迸溅,苏澜清猛然咬牙,硬生生将痛吟吞入腹中,额上顿时冷汗涔涔。

    “苏将军”傅淳等人自是看到了这一幕,他们都是苏澜清带出来的,感情非同一般,看他被俘,如同自己受伤一般难过,故他当即转向身旁一直不发一言的萧君默,眼神急切“请皇上救苏将军性命”

    萧君默沉吟不语,他又何尝不想救苏澜清,但是事到如今,若他不受威胁,一鼓作气定能取得胜利,待赵如海被俘,再救苏澜清也未尝不可,赵如海不就仗着这个筹码,妄图威胁他退兵,若他偏不,定会令他乱了脚步,届时趁机发起猛攻,定能大获全胜。

    但若是受制于人,必然要耗费更多精力才能让赵如海落网,不是万全之策。

    澜清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的,萧君默心想,待大军胜利,他定会第一个去救他

    两厢权衡之下,萧君默吐出一口浊气,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是做了甚么重大的决定般,朗声笑道“赵大人只怕是活糊涂了罢如今你身处下风,便想妄图以此威胁朕”

    赵如海一震,眼神怀疑,“莫非你不管他的性命了”

    萧君默笑得更是开怀,满不在乎地瞥了眼苏澜清,眼神冷漠,“赵大人可真是好笑的紧,你以为苏将军在你手上,便能以此威胁朕投降了么痴心妄想区区一名将军罢了,死了也不足惜,我北狄良将多得是,死一个朕也无所谓,况且被俘虏本就是他的无能,他该死若是赵大人乐意,你随意处置。”

    话音刚落,木架上的苏澜清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远处萧君默邪肆的笑容,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的话,但萧君默冷漠的表情与尖刻的言语,又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他被放弃了萧君默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他,他说他该死

    这一刻苏澜清忽然觉得这个相处了近二十年的人很陌生,多日来支撑自己一定要撑住的希冀在刹那间破灭,他只觉得很可笑,像是做了一场白日梦般,面上的表情似笑又似哭,干裂的双唇细微地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一瞬,苏澜清再度低下头去,眸中的光芒缓缓熄灭,如同死灰一般,浑身的伤口也不觉疼痛,连呼吸都低不可闻。

    他以为萧君默会救他,他可以等,等他打赢了再救自己,牢中生活万分折磨,他却不愿放弃希望,就是为了活着回去见他,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萧君默根本不在意他的性命,他死不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身为一名将军,苏澜清每上一次战场,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他明白,为国捐躯是应该的,但是得知自己被萧君默毫不犹豫地抛弃,心爱之人完全不在乎他的生死,强撑着到战场,只换来一句你该死,心中的痛还是如活剐般蔓延开来。

    苏澜清垂着头,腹部受了重重一击,他咬牙忍住疼痛,眼看着赵如海泄愤一般,刀起刀落,霎时便是数个血口在身上,红色的血溅到脸上,还是温热的,但他却觉得身体很冷,体温一点点在流失。

    耳边嗡嗡作响,两方似乎打起来了,苏澜清垂着头,眼前一片白茫,只觉胸口如同被人探进了一只手,揪住心脏狠狠撕开,又用千万根针在上面猛戳,疼得几乎要窒息,眼角也微微濡湿,迷了眼眶。

    大抵是他太无知了罢,萧君默心里根本没有自己,所以他没错,错的是他,他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会有一点点的分量,但是并没有,满怀希望却换来这样的结局,换来一句你该死

    呵,何其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绳索被胡乱地解开,苏澜清顿时脱力地倒向前方,没有摔在坚硬的地上,却是倒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澜清,澜清。”萧君默接住苏澜清的身体,感觉到他的身子瘦的可怕,触及都是铬手的骨头。他手下全然不敢用力,生怕碰疼了他身上的伤,萧君默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急声唤他。

    幻听了么

    苏澜清缓了一阵,慢慢睁开双眼,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东西,他对上萧君默焦急的眼神,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不是觉得他该死么,如今这又是何意

    胸口渐渐泛起难忍的疼痛,苏澜清重重咳嗽起来,浑身的伤口在这一刻很不客气地造起反来,鲜血夹杂着血沫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出,五脏六腑如同有烈火在烧一般,恨不得当即死过去一了百了。

    “澜清撑着,朕立刻带你寻军医。”萧君默大惊,连忙抱着苏澜清站起身。

    苏澜清闭了闭眼,忽的余光瞥见离他们不远的一名叛军,装死躺在地上,见萧君默起身时不注意,骤然跳起,手中匕首重重掷出。

    “唔嗯”苏澜清后心剧痛,匕首没入身体,口中喷出鲜血。

    “澜清”萧君默接住他的身子,满手的红色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目眦尽裂,心中如同有刀在剐一般,嚯的起身冲到那名偷袭的叛军跟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直直将这名叛军踩得口吐鲜血,萧君默又拔出随身佩剑,歇斯底里地朝叛军的身上刺,扎出无数个血洞,染红他的裤脚。

    丢下剑,萧君默扑到苏澜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揽入怀中,“澜清朕这就带你寻军医去,撑住你会没事的”匕首刺入苏澜清后心的那一刻,萧君默慌了,他紧抓住怀中人的手,抱他起来,脚步凌乱,如今是三月天,苏澜清的手却冰凉刺骨,他颤抖着手握住他的掌心,想以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苏澜清轻咳,看到匕首掷出之时,他下意识的用自己身体替他挡住危险,他勉力抬手,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却越抹越多,鲜血顺着下颌如小溪般不停地流下,染红了萧君默胸前的甲胄。

    “哈哈哈,萧君默,你也有今天苏澜清必死无疑是你亲手送他上了死路,你活该”赵如海被抓住,双手反剪在身后,却仰天狂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脸色涨得通红。

    “你住嘴”萧君默大怒,抽过一旁傅淳身上的佩剑,只听唰唰几声,赵如海尸首分离,惨不忍睹,到死还瞪着眼睛,他扔掉手中的剑,抱着怀中人想要上马回军营。

    “唔”被颠得伤口剧痛,苏澜清眼前昏花,漫无边际的黑暗朝他袭来,他自知是撑不到军营了,便勉力推了推萧君默的胸膛,想让他停下来。

    “澜清,你别说话,撑住”萧君默脚步不停,看到苏澜清浑身是伤,他心痛如刀绞,不停加快速度,心中充斥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慌乱。

    “皇上”苏澜清竭力让他停下来,体力流失的越来越快,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咬咬牙,苏澜清忽视身上的疼痛,哑声问“胜了么”

    萧君默用力点头,明明他们已经擒住叛臣赵如海,剿灭了叛军,但他的心头莫名盘旋着一股悲哀,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一般,他紧紧抱着怀中人,不肯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萧君默抱紧苏澜清冰凉而消瘦的身体,将人搂在自己的胸前,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澜清你撑住,千万别睡着,知道吗”

    “胜了便好。”既然胜了,那他的死便不是没有价值的,为国捐躯也没甚么不好,只是这心被伤了,大抵再也无法复原了罢。苏澜清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深深凝视着萧君默的脸,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想要握住又立刻瑟缩回来。

    手指被抓住,苏澜清抬眸,视线撞入萧君默深如潭水的眸中,那眼里清澈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一定很难看罢,苏澜清闭了闭眼,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轻轻地靠在萧君默的肩头,任由疼痛剥蚀他的神智,下一刻眼泪奔涌而出,声音低不可闻“萧君默,我恨你”

    他好恨恨萧君默太过迟钝,不懂他的感情,但更恨自己太过懦弱,没有勇气告诉他,他心悦他。曾经有多爱,如今便有多难过,苏澜清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若有来世,他不要再爱上他,不要再默默地注视他的背影,不要再把所有的爱恋与痛苦藏在心底,就让他们做个普通的君臣,不再相知,不再相见,也不再单恋。

    “澜清”萧君默看着怀中的苏澜清泪如雨下,心中仓皇失措,方寸大乱,方才那种即将失去甚么的感觉再度归来,他的内心恐惧万分,连说话声都带上了颤音,“澜清,你睁开眼看着朕,再陪朕说说话你别睡”萧君默惶惶不安,抱着苏澜清的双臂紧了紧。

    苏澜清没有回答,他轻笑一声,挣扎了二十年的独角戏终于要结束,不知为何竟有种解脱之感,没有了他,萧君默也能过得很好,做北狄的圣明君主。苏澜清苦笑,眼前越来越模糊,黑暗渐渐淹没他的视野,吞噬他最后的清醒,浑身的力气在那一刻被尽数抽空,手滑落的瞬间,他听到自己说“愿来世再不相见”

    再也不,喜欢你。

    萧君默眼看着怀中人的头垂了下去,呼吸戛然而止,巨大的恐惧感将他淹没,他瞪大眼睛,颤抖着探了探苏澜清的鼻息,又摇了摇他的身体,轻唤他的名字,以为他还会像方才那样,醒过来瞧着他,虽然虚弱,却还是活生生的。

    “皇上请节哀顺变,苏将军他去了。”左护军傅淳哽咽道,曾经追随过苏澜清的将士们都低下头抽泣,掩住眸中的哀伤。

    “不”萧君默猛地摇头,他不信他与澜清从小便认识,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君臣,他怎么会不顾诺言,突然离开自己,不会的,“你们别挡着朕,朕要带他去看军医,他会没事的。”萧君默抱着苏澜清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一路喃喃自语,在旁人看来更像是自我麻痹,不愿接受事实。

    左护军傅淳见状,哀痛之余,只好跟上前去,趁其不注意一记手刀劈落,萧君默倒地,晕过去。

    再度醒来,萧君默一言未发地呆坐着整整一日,才吩咐左护军等人准备回程,大军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皇宫,萧君默亲自将苏澜清厚葬,还给他安排了一位守陵人,怕他独自一人寂寞。

    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了许多日,萧君默实在抵不住思念,散朝后来到苏澜清的将军府,空无一人的府中,无处不透露着主人生前的好习性,他推门走入苏澜清的房间,虽蒙了层灰,倒也十分整洁。

    萧君默在床上坐下,被褥上仿佛还带着苏澜清的味道,他揪着被褥凑到鼻间,深吸一口气,眸子酸涩起来。起身逃也似的来到书房,满屋子的书和字画,苏澜清作为将军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文武双全,文韬武略样样拿得出手,实乃才子也。

    随手翻开书架上的一本书,里面掉落一张纸,缓缓飘落在地上,萧君默弯下丨身去捡起,展开,愣住。

    上面赫然是他的画像,右下角还以隽秀小楷写了两行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感觉有甚么震荡在他的胸膛,疼痛之余,还令他耳边嗡嗡作响,萧君默神使鬼差地抽出另一本书,里面也夹着他的画像,再抽一本,还是有,每一本里面,都夹着他的一张画像,右下角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他坐着的、骑马的、小憩的、花园散步的,每一幅画都不尽相同,但都是他,可见画画之人的用心,默默地看着他,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心意画在纸上,却止于口中。

    萧君默骤然明白了苏澜清对自己的感情,也明白了他临死前最后那话是何意,他这分明是在怨他不明白他的感情啊。而他自负地忽略澜清的感情,以为他会明白,为了更快的胜利,便用那般尖锐的言语中伤他,摆出满不在乎的姿态,任由赵如海对他连连重创,直接造成了两人的误会。

    “澜清”萧君默骤然哽咽,这一刻他不仅明白了苏澜清对自己的爱意,也明白了他自己对苏澜清的感情,原来他一直在乎着他,却不自知,反而亲手将他送上了绝路

    莫大的后悔席卷了萧君默的心,他颓然倒在书架前,怀抱着那些画,眼泪夺眶而出,湿了画卷,也湿了那上头画者的名字。

    “澜清澜清”萧君默泣不成声,揪紧胸前的衣襟,褶皱得不成样子也全然不顾,他死死地盯着怀中的那些画,眼前仿佛出现了苏澜清画这些画时的场景,专注而认真,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仔细回想起来,澜清似乎总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只要他回头便能看见他,若他需要他,他也会即刻入宫,纵使刮风下雨,也从不推延,看着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温柔而噙着笑意。澜清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而他,萧君默,这个最大的傻子,丝毫不知苏澜清的爱意,还用那般刺耳的言语讽刺他,令他难过而死。

    他怎会如此糊涂感受不到澜清对自己的爱意,也迟于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亲手酿造了这一场悲剧萧君默大悲,以头撞在坚硬的书架上,额上磕出血也置之不理,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苏澜清站在他面前,含笑看着他,唤他皇上,萧君默颤抖着伸出手去,触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眼前只是苏澜清留下的画,其他甚么也没有,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苏澜清的确死了,被他亲手送上万劫不复的死路,再也不会回来。

    若有来生萧君默以头撞地,悲怆不已,若有来生,他定不负他心意,将他视若珍宝,再不放手

    萧君默向后靠在书架上,骤然脑中袭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顷刻间便不省人事。

    第二章 今生再遇

    第二章 今生再遇

    再度醒来,头痛欲裂,定了定神,萧君默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回到了宫中,他掀开被褥,起身扶着脑袋,愣住。

    为何这是他还未登基,尚是太子时期住的乾清宫走错了

    “殿下,您醒了啊。”他的贴身随侍福禄从暗处走出来,一边让宫女去置备洗漱的用具,一边走到床边道“殿下昨日喝醉了,皇上特意吩咐让您今日不必上朝。”

    “放肆朕是皇帝”萧君默听言大怒,瞪着床边的福禄。

    哪知福禄闻言惊恐地睁大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殿下慎言呐来人,快呈醒酒汤上来。”

    “大胆奴才,你称朕为殿下,那如今的皇帝又是何人”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妄为之人,胆敢冒充他,让他知道,定要灭他九族

    福禄愣了愣,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当今圣上乃是殿下的至亲,泰和帝呐。”

    泰和帝萧君默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目,泰和是他父皇在位时期的年号,当他登基后,他便把年号改为了嘉敬,按理说,今年应是嘉敬元年才是,萧君默咋舌,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福禄,许久他咽了口唾沫,听到自己问“如今是何年”

    “殿下,今年是泰和二十八年。”福禄答。

    泰和二十八年,呵,离他正式登基尚有三年距离,萧君默心底涌起莫名的狂喜,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发抖起来,半晌,他又问“那苏澜清苏将军呢,他人在何处”

    “苏将军近日成功剿灭流寇归来,现下正在正德殿见皇上呢。”福禄越回答越纳闷,殿下这是怎了,为何一副甚么都不记得的模样,难道昨日喝醉,坏了脑子

    “你下去罢,把门带上。”萧君默握紧双拳,拼命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故作镇定地目送他离开,待福禄出去后,他猛地开始抓头发,将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口中溢出欣喜若狂的笑声,恨不得当即出去蹦几圈。

    这么说,他是重生了

    回到了泰和二十八年,他尚是太子的时候,这个时候,他还未登基,叛臣赵如海还未造反,苏澜清也未死,一切都还来得及

    萧君默脑中回想起前世苏澜清死在他怀中的模样,含泪的眼睛不甘地闭上,切断了最后一丝希望。后来他到将军府看到了他留下的画,明白了苏澜清对他的爱意,以及自己对他的感情,萧君默默默握拳,既然重来一世,这生他定要履行诺言,誓不负他

    想着,萧君默起身洗漱,赶往御花园,他记得前世苏澜清见完父皇之后,会在御花园里等他,他此刻赶过去,时候应当正好。而且他记得澜清受了伤,待会儿他得好好看看才是。

    怀着激动的心情,萧君默脚下生风,几乎是跑着过去,到了御花园,他四处张望,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苏澜清的身影。

    莫非还未从正德殿出来

    怀着疑惑,萧君默赶到正德殿,却得知苏澜清早已离开的消息,他失望地低下头,心底不知缘何滋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被勘破了甚么一样,萧君默只好转头对福禄道“去取几根上好的人参过来,备马车,去将军府。”

    福禄连忙去准备,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将军府门外,萧君默下车,仰头望着熟悉的地方,上一世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也是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再度醒来,却是重生之后,道是老天待他不薄,给了他重头再来的机会。

    步入将军府内,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正如那人的性情,萧君默心知澜清素来不喜热闹,故府中连侍奉的小厮都少之又少,经常得见的便是侍女如月,萧君默走到院子里头,正巧遇上从里头出来的柳御医,“柳御医,澜苏将军伤势如何”

    “不碍事,多养着些,过段日子便会痊愈。”柳温恭敬地回答,末了又补一句“将军喝了药,已经歇下了,若是殿下要去探望,切记轻声一些。”

    “本宫知晓的。”萧君默别了柳御医,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绕过几扇屏风,苏澜清的床映入他的眼帘。

    萧君默突然止了脚步,不知该如何往前,脚下似有千斤重,令他几乎抬不动步子。苏澜清躺在床上,身着白色亵衣睡得安稳,清浅的呼吸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的确是重生了,他的澜清也再度归来

    迈动沉重的步子,萧君默缓步前行,如同走了一辈子那么久,才走到床边,他低头凝视着床上苏澜清安静的睡颜,眸中酸涩起来,仰起头动了动喉结,强忍着才没失态。

    越是重逢之时,萧君默的心情越是无法平静,他在床边坐下,动了动手却又不知该做些甚么才好,他这才发现自己跟个傻子一样,想要真心对一个人好,却丝毫不知该怎么做。

    萧君默小心翼翼地往床里靠了靠,手指碰到苏澜清露在外头微凉的掌心,他犹豫良久,

    才缓缓握住他的手掌,将他小心翼翼地裹在自己的掌中。

    上一世临死之际,他的手也是这般,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萧君默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除却这个,他竟不知自己能为他做点甚么。

    抚上床上人的脸颊,萧君默细细地抚过熟悉的每一处,从紧闭的眼睛,到挺秀的鼻梁,再到苍白柔软的双唇,萧君默记得上一世苏澜清死前,嘴唇干裂,面色惨白,上已经受到了重创,末了心上还被他狠狠地插了一刀,流不出血,却痛不欲生。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萧君默的心,然眼睛却是酸涩的,萧君默哽咽,伸出的手随之颤抖着,隔了好久才,跃跃欲试地俯下丨身去轻轻抱住床上人微凉而瘦削的身子。

    他的澜清,活生生的、会笑会哭的澜清,回来了

    “嗯”苏澜清梦中感到有甚么人压在他的身上,惊醒过来,睁开眼便看到萧君默的脸,他霎时没了睡意,“你”他怎么来了

    “澜清,你醒了”萧君默从苏澜清身上起来,凝视他澄澈的眸子,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一时之间竟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定了定神,萧君默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取来放置在手旁的几根人参,道“这是我从宫里给你带来的,对身体有极大好处,你这人太不会照顾自己,我这便让如月去给你炖了,流了那么些血,必须好好补补身子。”说着,萧君默起身要唤府中侍女如月进来。

    “等等。”苏澜清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又似触及了甚么不该碰的东西,猛地瑟缩回来,他忍着身上疼痛,撑着坐起来靠在床沿,看了萧君默许久,才哑声说“人参何其珍贵,殿下还是自个儿留着罢,不必浪费在臣身上,臣过阵子便没事了。”语毕又撇过头去,神态疲惫,不愿见他一般。

    萧君默奇怪,前世的苏澜清不是这般对他说话的,他给的人参也默默地收下了,分明是很熟悉的人,此刻却像隔了一道幽深的沟壑,怎么也跨不过去。

    萧君默愣了会儿,尴尬地放下手中的人参,是他魔障了,即使重来一世,发生的事情也不会与前世尽数相同,他抬头,眼神透露着关心,“澜清,那让我瞧瞧你的伤罢,疼么”他知道澜清最怕苦,病了伤了也不愿喝药,令人心疼。

    说着他便要伸手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苏澜清的亵衣,谁知床上人猛地往里躲,背撞在坚硬的床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萧君默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急声问“撞到哪儿了疼不疼快给我看看”

    苏澜清紧闭着眼,死命咬着牙齿,眼前一片昏花,好半天才缓过来,伤口处沁出丝丝温热,竟是撕裂了,他也没在意,顺势靠在最里头的床架上,推开萧君默想要伸过来的手,“不劳殿下费心,臣无事。”

    “你当我眼瞎了吗这怎能叫无事。”萧君默没有注意到苏澜清奇怪的语气,伸手要去揭他衣服,被用力推开,身子僵在原地。

    萧君默看着苏澜清的眼神,不是他熟悉的温和,总含着笑意,而是陌生与冰冷,他冷冷地瞧着自己,眼神中的拒绝再明显不过。

    “澜清,你”萧君默心中再度生出来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手心冒出细汗,紧张得仿佛两人初次相见,半晌,他笑着起身,“对了,你不是怕苦么,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蜜枣,快含一颗去去苦味。”一盘晶莹的枣子呈上来,萧君默献宝一般,笨拙地捻起一颗送到苏澜清的唇边,忽然,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床上人手抬起,整盘蜜枣直直打翻在地上,四处滚开。

    苏澜清闭了闭眼,神色冷淡,他早该想到,怎会只有他一人重生,没想到萧君默也带着前世记忆活了过来,他现在对他的态度,不正是他前世梦寐以求,却至死未得的么

    他忽然很想笑,老天爷真是和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让他满怀恨意的死去,又给了他再世的机会,却没告诉他,萧君默也会再度回来,他的温柔以待迟来了整整一世,可惜这一世他已心如死灰,不会再让自己陷进去。

    既然如此,索性把话说明白罢,苏澜清想着,侧头看满脸讶异的萧君默,冷声道“殿下不必如此,苏某消受不起,上一世是我太过天真,到死方知悔恨,因此这一世烦请殿下当做甚么也不知道罢,免得伤人伤己。”

    萧君默听言浑身重震,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骤然想到御花园中的等待,本应在那里等他的人自始自终没有出现,悄无声息的便离了宫,又想到他拒绝接受自己的人参,语气冷淡形同陌路,他还推开自己,拒绝他的关心,以那般冷漠的眼神瞧着他,就连最爱的蜜枣,也毫不犹豫地推翻在地,如同他们的关系,四处滚落散开,即使再次捡起,也是蒙了层灰的,不复当初。

    所有的所有,结合成一个念头,盘旋着攀入萧君默的脑中,令他惊恐万分,他颓然坐倒在床沿,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极久极久,他才浑浑噩噩地听到自己问“澜清,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萧君默甚么都明白了。

    苏澜清,也重生了。

    他记得萧君默如何无视他的真心与付出,记得他一句你该死,记得他是怎么难过而亡,所以这一世,他不愿再和他有瓜葛,是含怨归来,报复他来了

    苏澜清冷笑,萧君默和他一样,都被老天赋予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然这何其可笑本想再不相知,再不相见,两人却都带着前世痛苦的记忆重生,互相折磨,这算是老天给予他的玩笑么

    “澜清”萧君默的声音响起,苏澜清抿唇,若无其事地撇过头,装作没看见萧君默黯淡的神色,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前世的事情,往事已经过去,这一世,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屋中安静得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苏澜清藏在被褥底下的手渐渐握紧,心中烦闷非常,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于是他转头看萧君默,一字一句道“殿下既然知道了,那臣便直言不讳,今生臣与殿下只做臣子,不谈别的,故殿下请回罢。”

    甚么叫只做臣子,不谈别的萧君默目瞪口呆,他这是要把他们的关系全都撇清么前世那般喜欢,今生却想要全部放下,谈何容易

    “澜清,你别这样。”萧君默身子往前探了些许,果不其然看到苏澜清下意识地后退,他低头掩住眸中的失望与悔恨,心时时刻刻在抽痛,最爱的人就在眼前,好不容易重来一世,以为自己能够竭尽全力补偿他,却得来这样的结果,多么讽刺他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怨我,这是我自找的,但别再躲我好么”

    “不,我不怨你。”出乎意料的是,苏澜清这般回答,他转头看萧君默,眼神清明,没有任何波澜,如同死水一般模样,“没有爱,何谈怨”

    萧君默呼吸骤停,他闭上沉重的眼皮,又缓缓睁开,胸口如有尖刀插入,狠狠地剖开他的胸膛,将五脏六腑划得粉碎,眼睁睁看着自己支离破碎却无计可施。良久,他动了动喉结,问“澜清何其绝情,所有的一切,你都要忘光是么”怀揣着最后的期待,他希望看到他摇头或者说不,然而

    苏澜清闭眼,重重点头,“是”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萧君默哆嗦着双唇,眼前甚么都看不清楚,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故作平静道“你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我先走一步。”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果然古语说的不假,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报应,果然来了

    第三章 心灰意冷

    第三章 心灰意冷

    萧君默脚步踉跄地离开将军府,到了马车上,他颓然靠在一边,疲惫地闭上眼。苏澜清冰冷决绝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萧君默从未想过,一直温柔含笑的眸中,也会有如此冷漠的眼神,如同在他头上泼了寒冬三月的冰水,冰凉刺骨。

    马车缓缓前行,透过车窗,萧君默看到将军府离他愈来愈远,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他失神地坐着,连马车到了皇宫,侍卫在外头唤他都没听见。

    走在回乾清宫的路上,萧君默面无表情,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神十分黯淡无光,忽的一个明黄色的人影从拐角处出来,两人视线撞上,萧君默猛地回过神来,恭敬道“儿臣见过父皇。”

    来人正是泰和帝,他看了眼萧君默,大步走到他面前道“朕听闻你去将军府探望苏将军了,不知将军伤势如何”

    “柳御医说不碍事。”萧君默回答,见泰和帝抬步前行,忙收拾好情绪跟上。

    “无事便好。”泰和帝往前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感慨“苏将军实乃我北狄不可多得的将才也,看到他受伤,朕也是十分担忧啊。”说着他顿了顿,“对了,再过不久便要举办皇家狩猎,朕听闻苏将军武艺极好,对狩猎之事也有所研究,君默可以和他多切磋交流,有利进步。”作为皇帝,自然是希望最看重的太子能够一举夺冠的,这也是他说这番话的缘由。

    萧君默闻言一愣,忽如醍醐灌顶一般,猛然抬起头来。是了,他不是发誓若有来世,定会将澜清视若珍宝的么若因他几句狠心的话便轻言放弃,那还是他么正巧狩猎将近,他可以借此机会与澜清多多相处,拿出诚意来感动他。

    不管苏澜清说得如何绝情,想要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就凭他前世对自己默默无闻的付出,战场上奋不顾身救他性命,萧君默便敢断言,他对自己还是心存感情的,只是被他辜负了,所以冰封自己,把自己伪装起来罢了。

    澜清是被他伤的太深了,萧君默想到便心痛,这一世他要做的便是竭尽所能挽回他的心,再不让他对自己失望,而不是郁郁寡欢,一蹶不振。

    想到这萧君默忽的有些激动,连眼神也亮了起来,心脏急促跳动,袖下双拳紧握,他当即朗声回答“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下了。”

    别了泰和帝,萧君默脚步轻快地步向乾清宫,方才郁结于胸的心情全都烟消云散,双拳依旧紧紧握着,他回头看了眼将军府的方向,唇角勾起坚定的笑容。

    这一世他誓要追回澜清,一辈子对他不离不弃

    翌日,泰和帝散朝回到御书房,听闻明月公主入宫探望,便来到文华殿的偏殿,皇后与明月公主已经等在那儿,他抬步进去,细细地打量了明月一番,与上次入宫一模一样,甚至气色更好了些,由此他笑道“明月长大了,真是越来越标致了啊,好,真好”

    “可不是么。”皇后徐氏笑得开心,握着明月的手细细揉捏,半晌又似想起了甚么,对泰和帝道“皇上,明月今年也有十六了罢是时候婚配了,明月可有中意的人选”

    明月公主羞涩低头,红晕攀上白皙脸颊“回皇后娘娘,并无。”

    “既然如此,那朕便和皇后商量商量,给明月择一名好夫家,如何”

    明月轻轻点头,三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泰和帝在椅子上落座,一个人选在他脑中浮现,他转头看皇后,询问“听闻苏澜清苏将军尚未婚配,若择他为驸马,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徐氏听言细细斟酌,苏澜清十五上战场,双十年华封将,如今已二十有三,且人也稳重,做明月的驸马再合适不过,如此,她点点头,说“不如传召苏将军入宫罢。”

    泰和帝应声,让人前去传召。

    此时的将军府,苏澜清正靠在床上看书,听闻皇帝召他入宫,便下床整了整衣襟,让人备马车,一盏茶后马车往皇宫而去。

    “苏爱卿来了,来人,赐座。”泰和帝和皇后徐氏坐在几步之外,瞧着苏澜清谦逊有礼、不卑不亢的态度,愈看愈觉得十分满意,苏澜清俊秀,明月也标致,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也。

    清了清嗓,皇后徐氏委婉地表明了要苏澜清入宫的原因,若是这两人能成为夫妻,实乃一件好事。

    苏澜清听完并没有心生波澜,上一世也是如此,皇上想要赐婚他与明月公主,然他寻了个理由拒了,那是因为他的心已经给了萧君默,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但是这一世全然不同,他还是会拒绝,却不是因为萧君默,而是不想再爱了。

    前世付出真心,却得到那样的结局,故这一世他是断然不敢再那般了,况且若不是萧君默,他也想不出他能对谁再付出深爱,今生就让他独自度过便好,别耽误了公主。

    这般想着,苏澜清意图开口拒绝,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萧君默闯了进来,苏澜清大吃一惊,想说的话噎在喉中。

    他怎么来了

    萧君默见泰和帝与皇后都盯着他看,连忙解释“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本想去寻苏将军切磋武艺,听闻将军入了宫,便赶过来见他,一时忘了礼数,请父皇母后见谅。”

    事实并非如此,萧君默在花园赏花,听闻宫人说起明月公主入宫,突然想起上一世有这么一回事,故匆匆赶了过来,正巧听见父皇说的那席话,生怕澜清和他赌气,答应下来,便不顾一切闯了进来。

    “起来罢。”泰和帝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又将目光看向苏澜清,问“苏将军想好了么明月是我北狄名正言顺的公主,做她的驸马,乃是祖辈的荣誉。”

    萧君默呼吸停了一拍,不等苏澜清回答,便急忙说道“父皇这是在给明月选驸马么儿臣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罢。”

    “儿臣以为,苏将军虽品行高洁,为人正直,但毕竟经常出门在外,若是公主嫁了过去,一直在府中孤独等待,岂不是寂寞非常”

    萧君默说完,苏澜清猛地抬头看他,他想说的就是这些,没想到这一世萧君默替他说了出口,虽是了却一桩难事,但也徒增他的烦恼,平白欠了他一个人情。

    泰和帝沉默,与皇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萧君默说的句句在理,苏澜清虽然很好,但毕竟是个将军,常年出门在外,往坏的一面想,万一将军以身殉国,公主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不,这绝对不行。泰和帝皱眉,顿时放弃了要给两人赐婚,和皇后寻了个理由,便让他们离开了。

    萧君默和苏澜清一前一后,走到无人的暗处时,他忽的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苏澜清的去路,凭借身高优势,萧君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忽的松了一口气,道“澜清,你本来也是要拒绝的罢”

    苏澜清没有回答,他绕过萧君默想要离开,突然手腕被抓住,整个人被他抵在墙上,萧君默的双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他惊愕仰头,撞入身前人深邃的眸中,两人呼吸交织在一处,半晌,苏澜清回过神来,撇过头不看他,“请殿下让一让,臣还有事。”

    “澜清,我们好好谈谈行么”萧君默软了口气,眼神恳求。他知道自己前世错的离谱,活的很糊涂,所以今生会尽他所能对澜清好,补偿他,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配拥有了么

    “臣和殿下没甚么好谈的,还请殿下让让。”依旧和方才一样冷淡的态度,苏澜清长睫低垂,眼神微暗,他和萧君默已经没甚么好说的了,如他所言,今生只做臣子,不谈别的。

    “澜清,你在撒谎。”萧君默没有让开,反而更贴近了一步,凝视着苏澜清的脸,“你心里分明对我还有感情,你”

    “殿下想必是糊涂了。”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苏澜清抬头盯着萧君默,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说出的话也冷冰冰的,“臣对殿下早已没有任何感情,也不希望再有甚么瓜葛,还请殿下大人大量,放过我罢。”

    他竟然这么说萧君默倒抽一口冷气,怔愣之际苏澜清已挣脱他的桎梏,大步离开,他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痛如绞。

    萧君默闭上双眼靠在墙壁上,脑中浮现前世苏澜清的笑容,无论做甚么事,他的目光都追随着自己,永远笑脸相迎,温柔以对。场景一转,回到苏澜清方才冰冷的模样,仿若两人已是陌路人,萧君默不禁苦笑连连。可是这能怪何人呢,只能怪他自己前世不懂珍惜,今生徒悔恨呐。

    消沉了一阵,萧君默挺直身体,深吸一口气令自己静下心来,赶走多余的思绪。他知道澜清是一时气话,所以不能往心里去,更不能就此放弃。

    这般想着,萧君默重新振作起来,抬步往外走去,让福禄备车去将军府,大好的机会在眼前,他怎能不好好利用,无论如何,他都誓要挽回澜清的心,一定

    第四章 前世情深

    第四章 前世情深

    苏澜清匆匆离开,回到将军府才停歇,发觉自己已是汗流浃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出一口炙热的浊气,苏澜清闭了闭眼,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屋里走去。

    咸涩的汗水流过尚未痊愈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这疼痛将苏澜清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他打开药箱脱下自己的衣服,仔细地给自己换药。

    放下药瓶,苏澜清披好衣服,让如月去煎药,自己则靠在床上,长睫虚掩。想到萧君默悔恨的模样,他叹息一声,不知该哭还是笑,上一世他翘首以盼的温柔,到了这一世,却是不敢再要了。

    萧君默战场上的冷言冷语,如同三尺寒冬里的一盆冰水,从他炽热的心上浇下去,只是一瞬,便彻骨寒凉,想要回暖,谈何容易

    既然只是他一厢情愿,为何还要让他们重来一世,双双背负着痛苦的包袱再度相见

    正想着,如月送上药来,苏澜清低头瞧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却再也不会有人给他送来一包蜜枣,他苦笑,仰头将药汁咽下,虽然苦不堪言,倒也符合他现下的心境。

    疲惫涌上心头,苏澜清和衣而卧,闭上眼不多时便坠入沉沉梦乡。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美好,却又极其残酷的梦。

    梦中,他回到前世和萧君默独处的时候,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他在府中休息,萧君默忽然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快步走到他面前,献宝般将盒子递给他,笑道“澜清,打开看看。”

    苏澜清挑眉,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管碧色的玉箫,他愣了愣,在萧君默含笑的眼神中拿出它,握在手中,玉箫温润的触感和极好的音质,无一不表明它是一管上好的萧,怕又是哪寻来的稀奇宝物罢。

    “这是我出门游历之时寻到的,乃先人留下的遗物,听闻是乐器大家连生留下的,天下仅此一件,澜清,喜欢么”萧君默自豪,他心知澜清喜爱乐器,特意为他寻来。

    苏澜清屏息,连生他怎会不知,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他铸造的玉箫,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没想到竟让萧君默寻到,还赠给他。

    “澜清,祝贺你封将,双十生辰快乐。”萧君默笑着拉他到庭院中坐下,非要让他吹一曲才肯罢休,苏澜清无奈只好将玉箫放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忽然画面一转,萧君默长身玉立,而自己则被紧缚在木架之上,明明萧君默就在咫尺可见的地方,苏澜清却觉得隔了千山万水那般远,怎么也触碰不到。

    怀着期待的心情,他满心以为萧君默会救自己,然而他没有,他根本无所谓他的生死,依旧是熟悉的声音与脸庞,却说出这世上最残忍的话语。萧君默并不在乎他的生死,之前他对他的好,全都是假的。

    是他太过天真,以为他对自己,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好感也罢,但事实上萧君默只拿他当兄弟,如今又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番话,深深刺痛他的心。

    苏澜清低着头,一直坚强如山的他,眸中酸涩了,直到他为萧君默挡下匕首,面临死去之际,他才开始悔恨,后悔自己付出真心却爱而不得,后悔他活的糊涂,因此若有来生,他再也不要爱上他

    不知何时,苏澜清从梦中醒来,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顶发呆,眼前有些模糊。他为何又梦到了这些事情,说好不再想的。

    起身到窗边坐着,苏澜清从手边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的正是萧君默送的那管玉箫,放得久了上面蒙了层灰,苏澜清掸了掸,放在眼前细看着。

    透过碧色玉箫,他仿佛又看见了萧君默赠他时的欢喜神情,那模样令苏澜清误以为他也是喜欢他的,哪怕只有零星一点,但是他错了,萧君默根本不在乎他生或死,一切都是假象。

    梦醒了,他也该清醒,不要再沉迷于过去的美好当中,平添烦恼。

    此时此刻,萧君默正来到将军府门外,他下了车仰头望着门上的牌匾,每一次来,心境都是截然不同的,不知何时,他才能欢欢喜喜地出入这里,再度拥那人入怀。

    “将军,太子殿下来了。”如月敲门禀告,苏澜清手一滑,玉箫掉落在地上,他连忙捡起放回盒中,塞回抽屉里。萧君默又来作甚,苏澜清蹙眉,起身出去。

    萧君默走到庭院中,心念之人已经在等他,见他出现跪下便要行礼,他连忙上前一步,虚扶他的手臂,将人托起来,道“澜清不必如此,我来找你,是有话想说。”

    两人站在院里,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知趣地退开,不打扰他们二人说话,然这样的安静反而让苏澜清有些不适应,想要躲开萧君默,他撇过头不看他,“殿下想说甚么”

    “我”酝酿了一肚子话要说,到了人跟前,反而不知从何说起,萧君默思忖,澜清这般冷淡的最主要原因,不过是他前世战场上的冷漠,只要将这事解释清楚,是否他们就可以

    沉默半晌,萧君默低声开口“澜清,我并非是不想救你,那番话只不过是刺激赵如海,惹他方阵大乱的,我承认是我自私,为了战事快些胜利,利用了你,但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我怎会不顾你的生死”

    苏澜清听完眼神微变,内心震了震,但片刻便止于平静,即使这样,他也已是心灰意冷,难以回暖。

    “后来回到将军府,我看到了你画的那些画。”顿了顿,萧君默又说“我才发现自己并非对你无情,只是我活的糊涂,没有察觉出来对你的感情,所以澜清,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这辈子我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应令他很高兴的话语,此刻在苏澜清听来却无比讽刺,他退后一步,拿眼冷冷地瞧着萧君默,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萧君默,这莫不又是你骗我的把戏”前世是他太过天真,今生绝不一错再错

    “澜清”萧君默大惊失色,“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然苏澜清却是摇摇头,道出一个字,无比冷漠,“不。”

    萧君默霎时面如土色,苦笑连连,罢了,他以为说清楚便能换回澜清的心,看来是他想多了。澜清被他伤的何其深,若是几句话便能哄回来,那还是他么

    但他也不会就此放弃,消沉一会儿,萧君默暗自握拳,眼神坚定,既然如此,那他便慢慢用行动来让澜清知道,他这些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般想着,萧君默又多了分信心,忽然似想到甚么,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握在掌中。

    这是他特意寻来的上好的伤药,但是若就这样送给澜清,定会被拒绝,故他想了想,说道“澜清,这个伤药效果十分好,你收着,是父皇让我带给你的,他”

    “别骗人了。”苏澜清打断他,神色淡淡,毫不留情地直接揭穿他的谎言,“皇上政事繁忙,哪会惦记着我一人,殿下不必白费心思,拿回去罢。”

    萧君默一愣,递出瓷瓶的手顿在两人中间。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而微妙,萧君默定定地看了苏澜清很久很久,良久才缓缓收回手,泄气地垂在身侧,却是甚么话都说不出,澜清这是要完全和他断了关系么不想见他,不和他多言,也拒绝接受他的东西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澜清面色微变,疾步往外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名将士,名唤周穆,萧君默记得他,乃是右护军,与苏澜清关系不错,他来干甚么想着,萧君默走到两人看不到的暗处,紧紧盯着。

    只见周穆递给苏澜清几本书,笑容在他看来有讨好的意味,而苏澜清则接过书籍,仰头笑着看了周穆一眼,那笑容萧君默曾经也见过,前世澜清一直这般对自己温柔地笑,在他不知道的暗处默默无闻地付出,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但是他不珍惜,今生也不知能否再见到了。

    萧君默忽觉眼前场景无比刺眼,这笑容本来是属于自己的,无端有了种被人抢走的感觉,但这是他咎由自取,他明白。萧君默重重叹息,不再多看,他背靠着墙壁,低头垂眸,内心郁闷。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澜清对他彻底放下戒心,重新接纳他

    苏澜清走回来,表情轻松而眼含笑意,萧君默动了动嘴角,想要上前去,适逢影卫来报皇后召他有事,他紧了紧手指,抬步走到苏澜清面前,却是一言不发,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把瓷瓶塞入他的手心里,转身匆匆离开。

    苏澜清手握瓷瓶,上面还留着萧君默掌心里的温度,热热的,熨烫着他的手心,回到屋中,他将瓷瓶随手放在桌子上,盯着它看了许久,终是没扔掉,而是放到一个角落里,不再过问。

    经过放置玉箫的抽屉,苏澜清脚步微停,瞥了一眼,随即更快地离开,他觉得很惶恐,看的出来萧君默的确是有悔过之意,但是他如何知道这是否是真心的,若他这世又陷进去一次,还是受到伤害,他该如何是好

    既然害怕受伤,不如一早便不要开始,不是吗

    第五章 皇家狩猎

    第五章 皇家狩猎

    萧君默回到皇宫,径直向皇后所在的文华殿走去,紧蹙眉头心事重重,他记得前世澜清的伤过了很久才痊愈,故这一世特意给他寻来了上好的伤药,也不知他是否有用。

    到了文华殿,萧君默抬步进去,皇后徐氏已经在等他,他走到她的面前行礼,接着在桌椅边坐下,“母后着急寻儿臣前来,是否有甚么要紧之事”

    “是有事要同你说。”皇后抬手握住萧君默宽厚的手掌,笑得温柔,半晌才柔声问“君默也不小了,听闻丞相的嫡女前些日子刚刚及笄,生的是如花似玉,学识也是极好的,不如召她入宫来说说话”

    皇后一番话说得含蓄,然萧君默还是听出了话外隐藏的意思,是要给他择太子妃罢,前世也是如此,只不过前世他没有拒绝,同意了见那小姐一面,但那小姐已心有所属,故此事不了了之,但今生不同,他若是见了那小姐,势必让澜清以为他并非真心悔过,不是真的要对他好,因此这是万万不能的。

    思及此,萧君默沉声回答“儿臣心知母后乃是好意,但儿臣已心有所属,实在不愿辜负那人,故此事便不要再提了罢。”

    “是哪家姑娘”皇后闻言睁大凤眸,面露惊讶。

    萧君默摇摇头,低垂着的眸中露出丝丝叹息,“如今不是合适之时,待到时机成熟,儿臣自会禀告母后,请母后宽心。”

    他还没有挽回澜清的心,自然不能将此事提前说出口,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增加与澜清独处的机会,尽他所能对他好,相信终有一日,他会被他的真心打动。

    “既然如此,那母后也不强求。”皇后收回手,眼神温和。她的儿子自小便十分懂事优秀,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好,相信这件事上,也终会给他们满意的答复。

    萧君默走后不久,泰和帝来到殿中,皇后瞧着他,便把事情的经过都尽数告知,随即叹息一声,道“虽不知那人为何人,但妾身相信君默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皇上觉得呢”

    泰和帝将她纳入怀中,温柔地抱住,“既然君默自有分寸,那我们便不要操心了,看看再说罢。”

    “好。”皇后点头应声。

    即使遭到苏澜清冷淡的态度,萧君默还是没有放弃,只要有空便借着切磋的理由来到将军府寻苏澜清,但碍于他身上的伤,萧君默并不会真的与他切磋,只是安静地坐下来,讨论习武的一些心得。

    一开始萧君默不是没有看到苏澜清眼中的不耐,但他逼迫自己装作没有看到,慢慢的,他发觉澜清似乎没有那般厌恶他的到来了,萧君默抬眸看对面的苏澜清,见他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甚么。

    看天色已经差不多,萧君默便告别离开,待他走后,苏澜清起身回到屋里,面上没有甚么表情,只有路过某个角落之时,才微顿脚步。

    角落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瓶,是萧君默上次送来的,他一直扔在那里没去管,苏澜清神使鬼差地走过去将瓶子捡起来,瓷瓶温润的触感如同那人宽厚的手掌,苏澜清怔了怔,将它放回原处。

    翌日皇家狩猎拉开序幕,让苏澜清无奈的是,萧君默竟然让他与他一道,他本就不想与他单独相处,这下更是避免不了了。

    两人带了几名影卫走入密林之中,影卫们都很有眼力见,一入林子便四散离开,不打扰他们二人相处,这样反而让苏澜清更是别扭,撇头看别处,就是不看萧君默。

    密林分为两大区域,一块是常见的小猎物,如獐子兔子一类,另一块则是专门饲养猛兽的,大型猎物多,地形自然便复杂,危险程度也相应上升。

    萧君默悠闲自得地在密林外头转了一圈,时不时看到一只獐子跑过,便抬手射出手中的箭矢,将獐子列入自己的猎物范围内,眼看着其他皇子都去了猛兽区猎大型猎物,而萧君默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看得苏澜清微微皱眉,忍不住问“殿下如此轻松,可是已经有了把握”

    澜清这是在担心他拿不到头筹么萧君默眼神一亮,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那是自然,况且有澜清在,这冠军,非我们莫属。”猛兽何其难猎,故他先让其他人去挫挫它们的锐气,等猛兽疲惫,他便一举将它们拿下。

    苏澜清没有接话,也不知该说些甚么,只是走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射箭猎物,良久忽听萧君默问“澜清,那瓶伤药,你用了么”

    苏澜清抬眸看他一眼,没回答,但那眼神已经替他回答,他不想接受萧君默的好意,他怕一旦陷进去,又是万劫不复。

    忽然一群獐子在两人面前跑过,萧君默与苏澜清对视一眼,连忙拉弓搭箭,箭矢飞速射出,噗嗤一声插入獐子的肉身中,一只獐子趁乱想要逃跑,苏澜清闪身到一处,对准獐子射出一箭,没想被它逃开,正在此时,一支箭射入它的腹中,獐子应声倒地,苏澜清面露喜色,忽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下意识地回头,只见萧君默站在他的身后,缓缓放下手中的弓,唇角挑起得意的笑,苏澜清猛然收起笑意,垂头不语。

    又等了一盏茶左右,两人缓缓靠近猛兽区,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声,萧君默走在苏澜清前头,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萧君默敏感地听到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似是有甚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他缓缓转身,迎上一对泛着绿光的眼睛是一只老虎。

    老虎膘肥体壮,棕色的横纹布满黄色的身体,一双眼睛闪着精光,不紧不慢地接近两人,口中不时溢出低低的吼声,尖牙半露,呈攻击之态。

    “澜清,到我身后来。”萧君默伸手将苏澜清拦在身后,又隔空做了个动作,让散在周围保护他们的影卫不要插手,他眯起眼睛紧盯着老虎,手中弓箭紧握,手心里渗出薄薄的细汗。

    忽然老虎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君默眼神大变,迅速地拉开弓,将手中的箭射出去,然被老虎灵巧地躲开,他连忙补上一剑,耐心的与它周旋着,消耗老虎的体力。

    身后的苏澜清自然没有闲着,他配合着萧君默的动作,从腰间抽出佩剑,趁老虎朝他扑过来,他找准时机,从它身下滑过,连带着剑身划破老虎的肚腹,血溅了他一身,苏澜清撑地而起,剑尖指向老虎。

    老虎萎顿在地上,血流满地,不支地趴在原处一动不动,苏澜清收回剑,转身走向萧君默,准备让影卫来收拾这只老虎,忽见萧君默双目暴瞪,大吼“澜清,小心身后”

    苏澜清回头,只见老虎一跃而起,朝他猛扑过来,距离太近他竟来不及躲开,他睁大眼睛,挥剑欲动,猛地一双健臂过来将他拉开,紧接着箭矢射入老虎的眼睛,霎时老虎从空中掉落地上,怒吼连连,已是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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