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向“衣衣”看去,它吃饱了,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扑着炉子里偶尔窜出的火星,身上几处被白寒衣打伤的地方昨天还脱毛,现在却已完好无损。我同情地抚了抚“衣衣”毛茸茸的脑袋。被白寒衣看上,是件极为不幸的事吧。
“苏姑娘”
声音不紧不慢,却存在感十足,我忙把视线从衣衣身上收回。宿芩已经起身,淡淡看了我一眼。
“请跟我来,宿芩有话问你。”
脚步悠闲,说话间紫衣却已翩然转进内室,只剩一丝裙摆如烟尘拂过门栏。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忙不迭跟上去。
内室布置简单,清一色竹具上,摆放着大小形状各异的瓶罐,药香扑面。七拐八弯,尽头处居然赫然一扇月洞小门,宿芩掀开软帘,我不由倒吸一口气。
月洞门背后,竟然是一派茏葱,各色花草,绚烂盛开着。
屋外冰天雪地,一墙之隔,却是春意盎然,这怎么可能。触碰那些花草,却都是真的回头看宿芩,她已经站到我身后。
“很奇怪是不是”她轻轻抬手,一只蝴蝶落在指尖。
“区区一抔土,便能让雪山花草盛放,离忧胜地,该说它是神奇还是可怕呢”
“你是说”
她微笑。
“离忧胜地这抔土,是我师父受人所赠,撒在雪地里一年,便有了整院的芬芳。一抔土便有如此神力,何况其它,又怎能不叫世间俗人癫狂虽然于我看来,逆悖自然,其实甚没意思。”
哦呀,好一个脱俗离世的女子,我拍拍手站起来,对她笑。
“白寒衣不也是俗人中的一个”
她微楞,笑而不答,撒手指尖蝴蝶惊飞。
“见到此番异景,苏姑娘却很平静”
我搔头笑笑,不知道如何回答。乍一看是有点吓人,但其实只要有温室也没什么不可能,要知道现代人已经能在南极种瓜种菜了
宿芩点头。
“如此,更加肯定了。”书 包 网小说上传分享
离忧胜地的猜想
“啊”
宿芩收起笑,郑重审视我。
“姑娘与离忧胜地,究竟有何牵连”
这,感情怀疑我来历了,疑心病也忒重了,我哭笑不得。
“不会吧姐姐,什么逻辑总不能因为我比较冷静,你就断定我和那鬼地方有关吧,那你怎么不怀疑白寒衣”相信站在这的如果是白寒衣,绝对更加波澜不惊。
宿芩摇头,目光如水。
“世上没有使人死而复生的医术,就算师父也做不到,你却在下葬一个月后,不仅身体不腐,居然还活了过来。”
老天,那是因为老娘穿越了问题我这么说你会信吗只能再次无语,而宿芩像也不期待我的回答。
“yiyi调皮,昨日舔了你胸前的伤口”
我脚下一个趔趄,怪不得白寒衣说它图谋不轨这个色熊明明都已经有白寒衣了,还对老娘下手
“不可思议的是,它身上的伤随后便开始自动愈合”
“你不会认为是因为舔了我的血吧”我对她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宿芩却没有笑,反而认真点头。
“正是如此,动物有自己找药草治病的本能,你的血,就是能起死回生的药”
苍天不会吧老娘又不是人参娃这也太玄幻了,我当即表示不信,宿芩却没有理会我,俯下身,用手指摩挲土地,那所谓离忧胜地的土,显然已经茁壮成长,盖满院子,哪里还能见到半分雪地的影子,她喃喃。
“这抔土的主人,也和你一样,一年前,师父被暝水宫追杀受了重伤,就是承蒙他用血所救”她收回思绪,抬起头对我一笑。
“天下除了你们,宿芩还从未听说过这样天赋异禀之人,苏姑娘,你莫非是来自离忧胜地或者说,你究竟是不是苏飘飘”
我愣了,是真的有些震惊。来到古代还没有受过伤,从来不知道我的血竟然这么神奇,而那个有着与我同样血液的神秘人,却带着离忧胜地的土出现了,宿芩的怀疑,不无道理。可是对于苏飘飘的过去,我真的一无所知,苏飘飘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穿越到一具死亡一个月的尸体身上,是苏飘飘命不该绝还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个普通人
白衣衣之谜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往后退了退,这个宿芩,我只听白寒衣说她与她师父吕钓云,原本来自暝水宫,由于师徒两人生性淡泊,不愿过问天下,才脱离组织,于此避世。
然而,她毕竟曾是暝水宫的人而且和白寒衣关系不浅。既然怀疑我的来历,为什么不当着白寒衣的面明说,却要单独告诉我这些。
“你在撒谎”
宿芩起身朝我走来,双目微寒。我气血上涌,心跳如擂,不自觉后退。到我跟前,她却转然一笑,往我怀中递了把带露的鲜花。
“其实你是谁不重要,只要他喜欢,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那你”
“我只是好奇”眉眼弯弯,清淡的笑霎时湛然,映着满院子的绿意春风盈盈。
好奇只是好奇
我犹自怔愣,她已经掀帘出去,我松了口气,忙追过去。万一苏飘飘真是什么离忧胜地来的重要人物,我却把她给取代了不行不行,老娘可不想挨刀挨枪。这个人捏着我的把柄,做贼心虚,还是打好阶级友谊保险。
我屁颠屁颠追在宿芩身后,谄媚。
“呵呵,宿芩姐姐,你和白寒衣关系很好呐”没有什么话题,只能把我们共同认识的人作为谈资。
“我与衣衣不过是一起长大”
呃,青梅竹马呀,啧,这个白寒衣,真没看出来,红颜知己不少啊,死了一个葛云,现在还有个宿芩。叫人家叫得那么亲密,还不过一个男人,你叫他衣衣,真够肉麻的你们。呃衣衣说话回来,白衣衣,真的只是熊一直以来的疑惑又涌上心头。
“白寒衣没有姐妹”
她停下脚步,看着我似有不解。
“老宫主总共衣衣一个孩子”
“可你叫他衣衣”
宿芩不答反问。
“有何不妥”
当然没有不妥,你们关系好么,心头抽搐了一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宿芩还在等我回答,双手不知道往哪搁,我咳了一声,勉强解释道。
“我是说呃,你知道,白寒衣还有一个身份叫白衣衣。他有时候会在梦中叫她的名字,所以我以为”
以为衣衣真有其人。
宿芩眼波微动,轻描淡写的神情突然一紧,须臾又平静下来,望着不知哪一处恍惚沉思,自言自语。
“既然还眷念着那些日子又为何那时,不跟我走”
“你说什么”想看书来
他们之间的秘密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将目光转向别处。
“没什么”眨眼轻笑。
“这花你拿去插瓶吧,他那个人,女孩子一样挑剔,必定嫌弃雪地里梅花的香气浓了,这虽比不得瞑水宫的芙蓉,到底香味淡些”说完,径自收了桌上的碗筷,叫了声“yiyi”,打盹的狗熊便忙从地上翻爬起来,乖乖跟了出去。
我依言把花插在屋里那只白玉胆瓶中,披了大毛毡,没精打采地往雪地里散步。
宿芩,她和白寒衣一起长大,他们有过一段最快乐的时光。她离了瞑水宫,怨他没有跟她走,可是他仍然在她心上,她连他对香味的喜好都记得那么清楚,甚至,甚至还给宠物起他的名字。
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
衣衣,衣衣,真正的衣衣,究竟是它,还是她
我自嘲地笑笑,叶璃啊叶璃,你果然上辈子言情小说看多了,联想都这么八卦,可是那终究是白寒衣的八卦,我并不是苏飘飘,白寒衣的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来了”
我抬头,雪光耀眼,梅岭之上,白寒衣负手而立,一身白裘映着身后红梅更加妖艳,他全身被辉光包围,如隔在尘世之外的天人一般,恍惚不真实
我犹自愣着,他已经朝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
我们并肩站在梅岭上眺望天空,许久没有说话,这个场景,似乎很久以前也曾有过对了,那是在苏家的花园,那时我对他说,世上有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
“白寒衣”他低头看我,此人沉静的时候,面上天然流露出温柔似水,若不是见过他阴险狡诈的一面,很容易被迷了心智。
风刀子一样刮着,冻得我脸部僵硬,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就是一句。
“你很眷恋从前那些日子”
他眉宇带笑,似有不解。
“你和宿芩,一起长大的日子”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又将目光转向天空。
我听见自己干笑几声。
“那个什么,童年嘛,人人都会怀念的,就算是你这样居心叵测的人也没有理由被剥夺童趣,歌里怎么唱来着嘴里的历史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哈哈,我小时候就是上房揭瓦,天天挨打,当然,白少主您肯定跟我不一样,您一看就是高雅人”我语无伦次地说完这堆话,抑制住心跳预备听白寒衣开口,等了许久,梅花落了一地,他还在那里冷静地眺望着
两生花
“这里太冷,我先回去了”我慌忙转身。
果然他不愿意告诉我,因为那是属于他,属于宿芩,属于衣衣的神圣时光。
拉着裙子准备逃离这里,白寒衣静如止水的声音却轻轻响起。
“你可见过两生花”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此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两生花花开两季,一朵于深秋,一朵于初夏。明明是同一株植物,却又截然相反”
问你童年你和我研究花草,这小子该不会在晃点吧
“白寒衣你”
“十二年前,世上并没有白寒衣这个人,有的,只是白衣衣”
我惊愕地张大嘴,那你口中叫着衣衣
“什么意思”
白寒衣莞尔一笑。
“和你看到的一样,白衣衣即是白寒衣,白寒衣即是白衣衣”
“你你,那你梦中叫自己的名字干什么自恋狂么”我无比纠结。
白寒衣眼中有一闪即逝的落寞,他沉默半晌,握住我的手,那手很冷,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这雪山温度太低
“我出生时,瞑水宫动荡最甚,连父亲的位置也岌岌可危。没有人希望此时诞生瞑水宫未来的继承人,一个婴孩,如果躲不过在明在暗的攻击,就无法活下去但如果是个女孩便不存在威胁,因为女子不得继承瞑水宫。”
“所以”
“所以,父亲杀了所有知情者,对外声称诞下的是龙凤胎,儿子白寒衣,送到一处秘密之地抚养,而我,从此以白衣衣的身份生活了十二年”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装女人那叫一个权威,原来是训练有素,扮了十二年的女孩,心理没有变态吧不对,现在已经很变态了。
“飘飘那十二年,其实很是惬意”他嘴角噙笑,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抬手替我拿下发丝上的一瓣梅花,笑得更深。
“就和你一样没心没肺。”
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兄弟你和我根本不是一种基因
“那你十二岁之后呢怎么恢复男装了”
他神色黯了黯,却没有太多起伏,静静望着一树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