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们去哪里”马车旁,桂宝红着眼隔着帘子问,一旁的蕖桃死死捂着嘴泣不成声。
良久,里面还传出回应“去临州。”
马车外正直深秋却还算不上太冷。然而马车内却天寒地冻,车厢内的四周放了一圈高半米口径一尺左右的木桶,里面盛满了冰块,散发着丝丝寒气。叶南卿抱着云辛坐在中间的软榻上,他从胸前的衣襟中掏出两张泛黄的纸打开,那是两张地契,一张是陵城千羽楼的,另一张是临州姚府老宅的。数天前,明蕊将这两张地契送到他手中,说这是云辛吩咐的,他烧了他一次货品,劫了他一次粮草,所以还他两张地契。叶南卿当下就明白了,这哪里是还,明明是临终的托付。
其实早从那日醒来发现云辛离去,叶南卿便知道他们二人此生缘分已尽。
虽已是深夜,东照宫里里外外却还是灯火通明。已经身为太医令的沈晋带着两个太医丞躬身跪地。
“陛下,季公子暂无性命之忧了。”沈晋说。
“暂无”宇呈冽坐在一旁,他眼中床上人的脸色仍旧苍白的吓人。
“是,臣已经尽力保住了季公子的命,但季公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怒极攻心又悲痛过度,身体损伤已是十分严重。这些损伤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调理好的,时间久了必然累及性命。若是他再强用内力臣真的不敢担保能再救他一次。”
宇呈冽的脸色一僵,他看着床上人昏睡中仍旧不肯放松的眉头,沉默了良久。
一个月以后,入冬的天气已有几分冷冽的味道。宇呈冽进门时季影寒仍旧躺在床上。这一个月以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季影寒都没有在他在的时候睁开过眼睛。
宇呈冽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自顾自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壶将两只杯子斟满。随着酒水“叮叮咚咚”的落入酒杯,清冽的酒香开始在屋子里飘散。
“这梨花酿是我让人去古水镇买来的,是那家客栈今年新酿的,虽然已经过了饮用的最佳时节,但主人家保存的得当,味道倒也没失一分。”宇呈冽放下酒壶,季影寒仍旧没动也没有回应。
宇呈冽独自饮尽一杯,又斟满一杯。三杯下肚,口齿留香,但胃里却凉凉的,这个时节,果然应该喝温酒了。宇呈冽于是停下杯子,只背对着季影寒看着桌上的两杯酒不再言语。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落月升。宇呈冽起身,摸黑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然后将灯罩盖上去,暖黄的光笼罩着整个屋子,光晕在季影寒紧闭的双眼上投下浅淡的影子,衬得一张苍白的脸有了几丝暖意。
“我让沈晋寻了一种药,他说应该不会太过痛苦。”烛火将宇呈冽独坐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他幽幽的说,“或许这对你我而言都是解脱。”
宇呈冽说完这句话季影寒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宇呈冽身前桌子上白瓷的小药瓶。片刻后,他从床上起身,他在床沿稍稍坐了一会儿,等因为突然起身而产生的眩晕消散去。然后他走到桌边,将那小瓷瓶握在了手里。
“最后一杯,敬你我的此生。”宇呈冽举起酒杯。
季影寒打开那小瓷瓶,将里面清澈的液体悉数倒入桌上那杯清甜的梨花酿,他朝着宇呈冽举过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宇呈冽的手随着他毫无犹豫的动作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半杯酒洒出杯外。
“你就没有一句想对我说的话吗”宇呈冽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季影寒的胳膊,已是如今身为帝王的他鲜少的失态。
季影寒被宇呈冽一拽,手一松,那晶莹剔透的上好青花瓷杯子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季影寒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可惜,又觉得似乎正该如此。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带了久违的笑容。
“此生无悔,来生不见。”
这便是他要对宇呈冽说的最后一句话。
宇呈冽心中一片寒凉。来生,他竟恨他到这种地步,来生都不愿再见他。
宇呈冽突然抬起头,有些疯魔的笑了“来生不见,好一个来生不见。不过还好我不会放你去来生。”
季影寒一愣,尚未明白过来宇呈冽话里的意思,一丝奇异的痛突然从丹田涌向周身的所有经脉。季影寒赶忙运气,却全身无力,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源源不断的涌出体外,涌向一个他完全感受不到的地方。
“那药”季影寒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斜斜的倒在床上,他突然觉得很冷,冷的牙齿都打颤。
宇呈冽几步上前,将痛苦的不停颤抖的季影寒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季影寒想要挣扎但却浑身无力,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明白了那药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季影寒颤抖着,掐在宇呈冽手臂上的双手青筋暴起,他费力的仰着头大睁着双眼面色狰狞的质问宇呈冽。为什么要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为什么要将他最后的一点点尊严都夺去。
“去找”
一个月前的那夜,就在沈晋跪在地上的双腿都已经麻木的时候,宇呈冽才再次开口。
“去找任何方法,废掉他的武功。”
宇呈冽说这话时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沈晋一眼,却让沈晋觉得这深秋的凌晨已然冷的如同寒冬。
“朕知道你办得到。”宇呈冽的声音并无起伏,却自有一番压人的气势,“废掉他的武功,保住他的命,太医院的主位就归你。”
“臣遵旨。”沈晋深深的拜下去。
“下去吧。”宇呈冽冷淡的说。
“臣告退。”沈晋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之前他匆匆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季影寒,他不知该怎么告诉面前这个九五至尊,床上这人真正的性命之忧并不在身,而在心。
、番外青山独归远楚未青
楚未青入宫伴太子读书时不过十三岁,太子季云翊比他大两岁,时年十五。
太傅与楚尚书是十几年的好友,于是当怀安帝说要给太子挑一个伴读时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楚未青。一方面楚尚书这一双儿女长得十分俊秀可爱,见面就让人心生好感,另一方面太傅常来往于楚府也十分知道楚尚书这一双儿女十分伶俐聪颖,是可造之才,再一方面自然是想要为日后将要成为帝王的太子挑一个稳妥的重臣,而楚尚书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正和了太傅和怀安帝的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楚尚书家是一双女儿,若是一双儿子,那可就更前途无量。
“哪有那样十全十美的,我倒觉得一双儿女更好些,青儿入宫做太子伴读,裳儿留在家中我和夫人也不至于太多寂寥。”楚尚书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若真是一双儿子,这样光明的仕途难免让人眼红。”太傅捋了捋垂到胸口花白胡子,“何况凭裳儿的才貌以及你和青儿将来的仕途,你楚家将要会出位皇后也未可知。”
“可不敢太早断言,何况那深宫是什么地方,我可不舍得让裳儿受那份苦。”楚尚书闻言直摇头。
“罢了,往后的事谁又能现在说的准呢”
皇家的孩子都成熟的早些,太子季云翊虽然才十五岁,但也已经过了好亲近的年纪。楚未青初入宫,陌生的环境加之楚尚书楚夫人之前的叮嘱教导一时之间自然不敢造次。于是刚入宫的时候,他一直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太子的身后,老老实实的听从他和太傅的吩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直到十二月初十,太子的生辰。
因为日子特殊,所以太傅只上了半日的课,下午就留给太子自行休息准备出席晚上的生辰晚宴。
“放你半天假,回去看看楚尚书和楚夫人,晚宴之前回宫就行。”太子不大一人,说话却已经带着一板一眼的威严样子。
“谢殿下。”楚未青谢过恩,跟着太子吩咐接送他来回的小太监出了宫。
楚夫人多日不见爱子自然想念,搂在怀里不舍得撒手。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楚尚书才将楚未青从楚夫人的怀里拖出来询问功课与伴读的事情,听完后又叮嘱宫中不比家中,说话办事都要小心谨慎,楚家荣辱寄于楚未青一身等等的话。
楚未青听着无聊却也不的不硬着头皮点头。
这半天的假过得飞快,楚尚书更是早早的就催楚未青回宫。楚未青回到宫中时离着开宴还有近一个时辰,于是便打算着先去东照宫候着,等太子一同前去重阙殿。
那时正是东照宫院中的白梅刚刚开始绽放的时候,树梢枝头大片大片雪白的花苞,将开未开的半合着花瓣,楚未青就是在这样一副景象下看到了在树下赏花的季云翊。
寒冬的傍晚来得早,虽然不过是平常人家刚刚吃晚饭的时间,天已经大黑了。彼时季云翊正站在树下微微仰头望着树梢的花苞,宽大繁复的黑底银纹礼服罩在他身上,长长的宽袖一直遮到手指的第二节关节,若不是一张脸白皙干净,他整个人都要融入梅树下无边的黑色中。
“沙”季云翊闻声转头。
“楚未青叩见殿下。”楚未青连忙要行礼。
“免了吧。”季云翊淡淡的说,“没有旁人就不要拘礼了。”
“谢殿下。”楚未青直起身子,在季云翊身后站好。不知为何,刚才那个情景下,楚未青竟会觉得季云翊身上流动着某种该被称之为寂寥的情绪。他想他一定是看错了。
“我听太傅说你今年十三岁”季云翊抬步朝里走去,楚未青紧跟其后。
“是。”楚未青说完又赶忙改口,“回殿下,小的今年十三岁。”
季云翊并么有怪罪楚未青刚才的无礼,又问道“几月生辰”
“回殿下,小的五月生辰。”
“嗯。”季云翊点点头,“入宫以来可还习惯”
“习惯。”大概是从未和季云翊说过这样多的话,楚未青再次脱口而出,而后又立刻懊恼改道,“回殿下,小的还算习惯。”
“嗤”大概是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连着失礼过两次,亦或者是楚未青一张小脸苦皱眉头的样子着实可爱,季云翊竟笑了出来。
楚未青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也不敢抬头平视季云翊,于是便越发苦闷起来,心中还不停的埋怨着太傅,怎么把他送到了一个这样折腾人的地方,连话都不敢随意说。
“说话随意就好,我没那么多规矩。不必一口一个殿下,也不必一口一个小的。你说着难受,我听着也别扭。”笑过之后季云翊倒是和善了许多。
“是。”楚未青笑着应了。
那日的生辰宴进行到很晚,怀安帝早早就退了场,但作为主角的太子却不得不在位置上坐到最后。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没有人过多的劝酒,只是这酒虽不劝话却没少说,十句话里面更是有九句是恭维的马屁,楚未青在一旁听着都十分厌烦,偏生季云翊面上淡淡的全数受了,于是楚未青也不得不陪着他一直听到了最后。
晚宴后回东照宫的路上,季云翊吩咐跟随的太监宫女远远的跟着,近身只带了楚未青一个人。
“是不是觉得很无趣”季云翊问他。
“确实无趣。”楚未青童言天真,早已将楚尚书“谨言慎行”四字金言抛到了脑后。
“总算是有一人能对我说实话了。”季云翊笑了笑。
楚未青后知后觉偷着吐了吐舌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似太逾越了,所幸太子未怪罪,他也就乐得装傻。
“不知你们宫外的生辰是怎样过是不是和宫里的很不一样”季云翊提起了兴趣,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少年单纯的期盼。
“其实也没什么。”楚未青想了想说,“早上娘亲会亲自去厨房给我擀长寿面,父亲会允许我那天不用读书练字,中午厨房会准备许多我喜欢吃的菜,姐姐也会一整天陪着我玩,到了晚上父亲还会特许管家带着我外出游夜市,回去晚了也不会挨训”虽然似乎都是很平淡的事情,但这些已经是他平时得不到的特许,于是楚未青不禁兴奋的眉飞色舞。
“夜市”季云翊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娃娃,好似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那是什么样子”
“额”一时之间楚未青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给季云翊形容那几乎人人都知道人人都逛过的夜市。
“殿下没有去过”楚未青小声的问。
“嗯。”季云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不能出宫吗”楚未青歪着头问。
季云翊摇了摇头。
楚未青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身后的宫女太监,确定他们一定听不到自己和季云翊之间的谈话才转过头来,他上前两步与季云翊并行,然后说“那殿下明年的生日,我带殿下去游夜市好不好”
季云翊一时之间惊讶于楚未青的大胆提议,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诱惑,重重的点了点头。
和太子去游夜市,楚未青想想便十分兴奋。
明年生日啊还有好长的时间。
有了这个秘密的约定,季云翊自然而然的将楚未青看作了十分亲近的人,而这份亲近,随着楚未青与他的朝夕相伴,愈发的浓厚起来。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之还是到了。
又是一年太子生辰。晚上宫宴散了后,季云翊换上了一身太监服,佯装成送楚未青出宫的小太监蒙混出了宫。而他贴身的小太监则被他威逼利诱着躺在他的床上盖着杯子假装他已就寝。
偏偏这夜十分不巧,皇后娘娘做了羹汤端给批奏折到深夜的怀安帝,怀安帝喝过几口觉得不错,又想到今日是太子的生辰便让送过来,正巧皇后那日晚宴多吃了几口积了食想要溜达溜达,便亲自送到了东照宫。
于是一切不可避免的穿了帮。
怀安帝连夜摆驾东照宫,得知太子偷溜出宫大怒,立刻派了禁卫军统领带人出宫秘密找人。正玩得兴高采烈的二人被禁卫军当面装了个正着,平日里威严尊贵的太子殿下此时正穿着楚未青一早就准备好的楚府小厮的旧衣服,右手还擎了支咬了半颗的糖葫芦。
禁卫军不敢耽搁,立刻连人带糖葫芦一起护送回了宫。盛怒下的怀安帝看到自己那个一向少些人情味的太子这样一副打扮又这样一副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怒气也就消了一大半。对太子的怒气是消了,但对教唆太子出宫的楚未青怀安帝却不能不管不问,于是和皇后一商议,决定要给太子换个伴读。然而这个决定一出立刻就遭到了太子的强烈反对,怀安帝没想到在他面前一向恭顺的太子竟也有如此固执的时候,无论皇后在一旁如何规劝,都是一副一定要护楚未青到底的坚决模样。
怀安帝思前想后觉得太子作为储君确实应该更多的了解些民间疾苦,于是便打消了换掉楚未青的想法,也允诺太子每月可出宫一回,需微服,需有禁卫军便衣保护。此事便告一段落。
而反观太子这边,虽然获得了一月一出宫的特许,但少年心性见过了宫外的世界好奇心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何况谁又喜欢每次出宫身后都跟群甩不掉的跟屁虫呢。为此,一时之间太子很是苦恼。
楚未青深知太子的烦心事,不由得上了心。
数月后,月华宫。
楚未青神神秘秘的将太子拉近了自己的屋子,关好门窗掀开床铺,再推开木板,一条简陋的暗道呈现在太子的眼前。太子又惊又喜,看了看扔在床底下露出一点手柄的小铲子,突然想起数月前楚未青要来说是要在院子里栽花的,原来是做如此用处。太子兴奋至极,一把拉起楚未青的手,这才发现楚未青一双小手的手心和指肚上好几处的水泡。毕竟也是官宦家出身的少爷,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做过这些。太子不禁既心疼又感动,就连金疮药都亲自帮楚未青涂上。
有了这样的秘密,太子和楚未青之间自然更加亲密,同进同出宛如亲兄弟。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美好,直到楚未青十七岁那一年。
那一年是怀安帝二十六年,也是怀安帝在位的最后一年。
怀安帝驾崩,十九岁的太子季云翊继位,改年号华宣。
淮周通史记载,华宣帝登基半月,封原刑部尚书姚誉之为丞相。然而很少有人知晓,其实在华宣帝登基的最初,他心中丞相的最佳人选并不是后来留名青史的一代名相姚誉之,而是史书中只有寥寥几笔的楚未青。
没人知晓楚未青是用了怎样的措辞拒绝了华宣帝想要拜他为相的美意,人们知道的只是楚未青在华宣帝登基后做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小近卫,而宫里的人都知晓,楚未青在宫中当值的时候并不住在班房,而是仍旧住在他曾经做伴读时住的月华宫。即使是不当值的时候,他也与其余的近卫不同,来去自由,无拘无束。华宣帝对这一切一向是纵容的很。所以那个时候,不少的王侯大臣眼巴巴的等着楚未青轮休回家,踏碎了楚府门槛的人从为楚末裳提亲的变成了来拜见楚未青的。楚尚书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又岂能容忍别人踏上门来送礼,于是一律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楚未青乐得清闲。
华宣帝刚刚登基的那三年,着实算不上顺利。外族进犯,北旱南涝,一件一件的大灾大难接踵而至,一时之间内忧外患。年轻的华宣帝苦苦支撑着这个庞大的国家,陪着他苦苦支撑的自然还有前朝的大臣,边关的将士,以及楚未青。那些整夜挑灯批阅的奏折,那些边关快马加鞭的急报,那些户部呈上来的国库赤字,那些华宣帝不能置于人前的疲惫与无措,只有楚未青一个人知道。
那时的楚未青过得自然不算轻松,但他却有一股子莫名的豪情,他默默的想,哪怕外族真的攻到离安来,哪怕这一桩桩一件件真的过不去,那他也必定会成为华宣帝身边最后的一个臣子。
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命运有些时候,未必会按照人所想象的进行。
华宣帝四年的秋天,华宣帝微服南巡。原本一路都顺顺当当,却不料眼看着就要到离安城了,竟然迎面遇上了一伙匪贼。因为是微服出巡华宣帝身边所带的人自然不多,虽然各个都是高手,但匪贼人数众多,且都武艺高强,一时之间竟不是对手。最后楚未青独自一人拼了命的护着受了伤的华宣帝逃脱。
其实那个时候华宣帝伤的并不重,只是肩膀中了一刀,然而楚未青关心则乱,直接先将华宣帝带回了离着离安城门更近一些的楚府。楚府上下为这突然而来的贵人着实慌乱了一阵。楚未青在华宣帝床前长跪不起,华宣帝劝了几次,最后不得不忍着肩膀上的伤痛下床亲自将楚未青扶了起来。
之后是我整整一天一夜华宣帝和楚府上下都没有见到楚未青。
第二天楚未青归来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先一步传遍了离安城。作恶多端的青云寨四十八个匪徒一夜之间全部丧命,匪首冯青云的首级更是被挂在了城墙之上,杀人者除了一张画着一片叶子写着“未”字的纸条什么都没留下。一时之间,各种猜测传遍了街头巷尾。
那张传说中捏在冯青云无头尸身手中的字条内容华宣帝无比熟悉。
那是楚未青落款的习惯。
然而当楚未青兴冲冲的回到楚府,兴冲冲的闯进华宣帝所住的房间时,满脸笑容的华宣帝迎面而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未青,我要娶你姐姐为妻。”
楚未青愣了一下,而后他笑着点头“好,陛下一定要好好待她。”
华宣帝足足在楚府逗留了半个月才起驾回宫,回宫的第二天,一纸册封楚末裳为后的圣旨送进了楚府。正是应了太傅当年的那句话,楚家出了位皇后。
华宣帝不喜奢华,大婚一切从简。华宣帝和楚末裳大婚的那天晚上,晚宴还未散席,楚未青一记单骑出了离安城。
城门前,楚未青回头望了一眼在夜空下张灯结彩的皇城。
他羡慕,但并不嫉妒。
他遗憾,但并不后悔。
他也是直到季云翊对他说要娶楚末裳的时候才明白,在自己心里季云翊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位置。然而,他明白的太晚,况且即使他再早些明白,也未必能改变些什么。
一切的结局早就注定,他陪伴在他身边整整七年的时间,已经是他的幸运。
楚未青转过头,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数月后,江湖诞生了一个神秘的门派未门。
、第九十一章 白雪祭梅
进了腊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季影寒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的更甚。他蜷缩在床头,身上围了两床厚厚的被子怀里抱着暖炉,指尖却还是冰凉冰凉的。
这屋子其实算不得太冷,门窗都关的十分严实,唯一与宫里其余地方不同的就是这屋子里的炭炉没有燃,几天前曾燃过一次,但是当那炭火燃起来的一瞬间,季影寒竟颤抖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宇呈冽赶忙派人灭掉,他这才清晰的意识到,季影寒对炭炉的抵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不生炭炉的屋子对于宇呈冽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武功尽失的季影寒来说就冷得格外厉害。
“影寒”宇呈冽伸出去的右手停在了半空。季影寒在已经没有空间的情况下依旧往后缩了缩身子,满眼防备的看着他,他蜷缩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但眼神中的抗拒却仍旧没有减少一分。
宇呈冽在床沿坐下,将刚刚因为季影寒缩了缩身子滑落下来的外层被子重新替他围好。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惊到了眼前的人。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
“恭喜”季影寒突然说。
“你知道了。”宇呈冽皱了皱眉头,这世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季影寒没有再回答。
此时的锦央宫正里里外外布置一新,等待迎接它的新一任主人,瑞安帝登基的前一天,周皇后就从锦央宫搬到了万寿宫。由于孝期未过,宫里自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宇呈冽立青衣门大小姐秦琼华为后的消息却还是传到了季影寒的耳朵里。
“影寒。”宇呈冽将季影寒揽进怀里,毫不意外的感觉到一下颤抖,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后宫不能无后。”
季影寒仍旧没有回应。
“这也是我当初和秦寻的协议,他得到掌控武林的权势我不能完全放心,毕竟我不想淮周朝的事再一次发生。”表面上秦寻不仅一手掌控武林还添了个尊贵的国舅爷身份,但实际上,却是宇呈冽在通过秦琼华牵制秦寻,通过秦寻进一步牵制武林。
那是第一次秦寻与宇呈冽意见相左,但无奈他不得不低头,从而也让宇呈冽更加明白,这步棋走得着实不错。人和人之间往往都是因为利益牵扯在一起,但利益是脆弱的,真正牢靠坚固的是人心。
宇呈冽解释完回过头才发现季影寒不知何时睡着了,他的脑袋低垂着抵在宇呈冽胸前,终于没有了清醒时的那种无法掩饰的抗拒,宇呈冽轻轻的吻了吻季影寒的发心,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如今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这段日子以来季影寒很难睡个安稳觉,虽然没了武功却依旧警醒的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醒,醒来就再难睡着。宇呈冽曾要求沈晋在季影寒的药中开几味有安神功效的药,但作用都不大。季影寒如今的身体千疮百孔,沈晋也不敢冒然加大药量,宇呈冽只好作罢。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季影寒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了抱着自己的宇呈冽,他下意识一把推开了宇呈冽。
宇呈冽毫无防备的被推了一个趔趄,本就有些愤怒,抬起头的一瞬间又看到了季影寒双眼中惊人的恨意。不同于防备,不同于茫然,不同于脆弱,那是裸的毫不掩饰的恨。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宇呈冽的怒火更上一层,他一把钳住季影寒的下巴,将他重重的抵在了墙上。
季影寒没有回答,眼神仍旧锐利如同刀锋。
宇呈冽一把将季影寒按到在床上,手一拽扯开了季影寒的衣襟。季影寒如今瘦的厉害,根根肋骨条条分明,皮肤也苍白的惊人,他闭上了双眼,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声,除了胸膛一点点微弱的起伏,简直不像活人。越是如此宇呈冽越是火大,动作也越发的凶狠。但是从头至尾除了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季影寒没有给宇呈冽一点点回应。
等宇呈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有些慌乱的拉过被子,想要遮盖自己在季影寒身上留下的可怕痕迹。
季影寒季影寒睁开眼睛,眼神涣散而虚弱,他张了张嘴,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渗着血。
“我从前从未恨过你。”
季影寒眼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生无可恋逼得宇呈冽落荒而逃。
第二天下了早朝,宇呈冽老远就看到平时守在东照宫的小太监在朝华宫的门口徘徊着。
“奴才叩见陛下。”小太监看到宇呈冽立刻大老远的上来行礼。
“起来吧,发生什么事了”宇呈冽问。
“公子高烧不退,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来找陛下”小太监赶忙说。
“高烧”宇呈冽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昨个的暴行,“什么时候开始的”
“陛下昨个走后不久公子就起烧了,奴才想来回报陛下的,但是公子不让,说是过一阵就好了。没成想夜里竟然越烧越厉害,如今人已经不清醒了。”小太监说得战战兢兢,说到最后半句嘴唇都哆嗦的厉害。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吗”宇呈冽顾不得生气,一边吩咐人去叫沈晋,一边匆匆赶往东照宫,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宇呈冽一到东照宫,东照宫又是里里外外一片忙乱,一直到快到正午,季影寒的高烧才算是慢慢退了下来。
“陛下”卧房外面,沈晋屈膝而跪。
“你但说无妨。”宇呈冽说。
“季公子如今的身体经不得太剧烈的房事,请陛下暂且隐忍。”沈晋低着头,不敢去看宇呈冽的脸色。
“你下去吧。”宇呈冽说。
沈晋走后,宇呈冽起身走向季影寒的卧房,但只走到门口便停住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东照宫。
季影寒醒来时便看到了桌上的饭菜,他已经多天都全无胃口,却不知为何今天却感觉心口烦乱的厉害,似乎亟待一些食物压一压。他于是挣扎着起身,慢慢的走到桌边坐下。白粥配几道清爽的小菜,还有两个热气腾腾的精致馒头。季影寒喝了几口粥,就着馒头夹了几筷子菜,却不料馒头几口下去竟咬到了异物。
季影寒赶忙将馒头掰开,中间竟有一个小纸团,纸团扒拉开,一颗莹白色的药丸包过在其中。季影寒眼神一亮紧接着暗了下去,他已经武功尽失了,这东西对他而言还有用吗季影寒想了想将药丸收进怀里贴身藏好,他想这送药丸的人和那日给他送信的应该是同一人,既然那人能够将药丸藏到他的饭菜中就说明那人对他的处境十分清楚,既然如此,这药丸自然就有给他的理由,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用它。
瑞安帝元年正月十四,瑞安帝大婚。瑞安帝体恤百姓生活不易,一切从简,并借此机会减免一部分赋税,百官百姓皆赞明君。
自从那日离开东照宫,因为忙着朝政和大婚的事情,宇呈冽已经多日未去看过季影寒。东照宫的小太监每日早晚各来汇报一次,宇呈冽听得也十分专注仔细,但是却不知为何自己竟没有勇气再踏进东照宫。
而且令宇呈冽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去见季影寒,季影寒却先来找他了。
锦央宫的大殿前,季影寒剑指向宇呈冽,连让他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便立刻刺了过来。宇呈冽急急的退了几步躲避开,他的竹箫早就断了,因为穿着喜服也没带任何的兵器,于是一时半会间,宇呈冽被季影寒逼得十分狼狈。
打斗声自然惊动了屋内原本安静坐着的秦琼华,秦琼华毕竟是青衣门的大小姐,胆子也比一般的女子大些,她立刻一把掀掉了自己头顶的大红盖头,推开了门。
宫苑中,一百一红两个身影,一追一躲。
宇呈冽一边躲着一边心惊,看季影寒刺来的招数,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了。他虽然纳闷为何季影寒竟然突然间恢复了武功,但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完全无法理清思路。
“陛下”秦琼华看到此情此景惊呼一声,她想要呼叫却又立刻收住了,她虽然从未见过季影寒,但是听兄长秦寻也提到过不止一次,而且对宇呈冽与季影寒之间的事也有所耳闻,因此自然立刻就知道了季影寒的身份。她知道,此刻如果引来人,恐怕无论宇呈冽是否下令,季影寒都会没命,因此她没有再出声,而是转身回屋从自己陪嫁的箱子底下翻出了一柄剑,又跑了出去。
“陛下,接着”秦琼华远远的将剑朝宇呈冽扔过去,宇呈冽正好一把握住。他除去剑鞘,开始接季影寒的招式。这柄剑原本是女子用的,因此轻巧了些,但宇呈冽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倒也能驾驭的游刃有余。
但让宇呈冽万万没想到的是,季影寒的武功竟然莫名其妙的遇强更强,他一开始还抵挡得住,但随着季影寒一招更比一招用力,他持剑的右臂和右手也不禁酸麻不已。
“叮”又一下剧烈的交锋,剑刃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宇呈冽手指一麻,剑脱了手。
季影寒瞅准了机会毫不犹豫的一下子刺过来,宇呈冽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住手”秦琼华惊呼着挡在了宇呈冽的身前。
“快闪开”宇呈冽急喝。
季影寒看了看眼前的秦琼华又看了看秦琼华身后的宇呈冽,两人大红色的喜服在夜色的映衬下格外鲜亮,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闪开”季影寒冷冷出言,他的目标是宇呈冽,不是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女子。
“季公子且慢,不知可否听我一介女流说几句”利刃已到眼前,秦琼华却不慌不忙。
季影寒皱了皱眉头“你说。”
“这原本是季公子和陛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按理说琼华不该管。但此时此刻,我与陛下已经成了亲,无论陛下心中是否有我,他已然是琼华一生的夫君,琼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死于公子剑下。”秦琼华仰着头看着季影寒,眉眼间写着坚定。
“这与我何干”季影寒说。
秦琼华并不介意季影寒的冷漠“刚刚说的,是于私。于公来说,陛下是北宁的帝王,如今天下刚刚安定,若公子此时杀了陛下不过是解了一人之恨,但却会再次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季影寒再次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却不料秦琼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若是华宣帝和楚皇后地下有知,他们难道愿意看到公子成为千古罪人吗”
秦琼华这句话让季影寒心中大为震动,他猛然间想起幼年华宣帝教导他时曾说过的话。
“端儿,待父皇百年之后将国家交给你,你一定要守护好我淮周的所有百姓和每一寸疆土。莫要让父皇母后成为千古罪人。”
那时他才五岁,尚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此时此刻这句话却无比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季影寒手中的剑慢慢放了下来,他失魂落魄的看着此时昏暗的天地,
如今北宁的疆土,亦是他淮周的疆土,如今北宁的百姓,亦是他淮周的百姓。
这些年他从未在意过这片疆土,也从未在意过天下百姓。
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日日夜夜活在复仇的执念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影寒”宇呈冽见季影寒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急了,一把拉住了季影寒的右臂,却不想季影寒受力趔趄了一下,而后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人软软的倒了下来,原来他刚才只不过是靠一口气强撑着了。
“影寒影寒”宇呈冽手忙脚乱的接住他,看了一眼季影寒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心不禁凉了一半。
“沈晋快叫沈晋”宇呈冽转过头对身后已经呆住了的秦琼华喊道,“快”
秦琼华反应过来立刻提着喜服的大红裙摆往外跑“来人来人啊”
今日新帝大婚,锦央宫上上下下早就在喜婆的带领下去吃酒了,外面除了按时巡逻的禁卫军也并无其他人,季影寒离开东照宫前打昏了那个照顾他的小太监,至于暗影的其他人,大概此刻也未必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季影寒费力的抬起手抓住宇呈冽的衣角,他的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眼神已经有些散了。
“带我回东照宫”他感觉到自己的唇舌在一点点的失去知觉,只能发出十分微弱的声音。
“好好”宇呈冽不敢再耽搁,立刻抱起季影寒跑出锦央宫。
东照宫的宫苑内,正是一片白梅开得正好的时候。
“就在这里吧。”宇呈冽抱着季影寒走到梅林正中央的时候,季影寒再度出声。
宇呈冽停了下来,抱着季影寒席地而坐,地上冰凉冰凉,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脱下自己的喜服裹在季影寒身上,大红色的喜服也无法掩盖他青灰的脸色。
“那一年我原本就该在这里”季影寒涣散的眼神望着头顶在黑夜映衬下的朵朵白梅,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如今也没差了”
秦琼华与沈晋赶到东照宫的时候,宇呈冽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似是要将这张面容印刻进脑海中生生世世。而他怀里的季影寒,早已不知何时停止了呼吸,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十分安详,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不是那青灰的脸色,看到的人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秦琼华和沈晋谁也不忍心上前,只好默默的站在一旁。
这时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咣”
“咣”
“咣”
“咣”
随着最后一声锣音落下,北风起,大片的雪花夹着梅花花瓣落下来,一天一地的寂静,耳畔只有簌簌落下的微弱声响。
“影寒,上元节到了”
“又下雪了”
“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上元节”
“也下了雪”
、第九十二章 尾声
瑞安帝二十八年冬。
缠绵于病榻近三月的瑞安帝让李子胥当着所有人的面读完了他传位于太子的圣旨,而后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独留了沈晋一人在屋内。
“朕只问你一事,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朕。”六十多岁的瑞安帝头发花白,眼角堆着蹭蹭细纹,但眉眼间却还能看出昔日年轻时的英俊样子。
“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晋恭敬的跪在床边。
“他可还活着”瑞安帝问。
沈晋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二十八年前上元节的那场凌晨的大雪,宇呈冽任谁劝都不肯从地上站起来,最后是秦琼华手一挥将他打晕,和沈晋等人将已经冻僵了的宇呈冽送进了屋子。等宇呈冽醒过来的时候,季影寒的尸身已经被秦琼华下令火化了。宇呈冽得知后没做任何反应,而是恢复了一个帝王原本该有的样子,仿佛季影寒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仿佛过去的一切也从未发生过,只除了每到冬天就疼得厉害的双腿,再没有人提醒他记起那一切。
“这么多年,朕留你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从你口中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朕早就想到是你帮了他,当年你说瞬逝服用三次便是神仙也难救,朕竟真的信了。”瑞安帝缓缓的说。
“臣没骗陛下,瞬逝确实是三次之后神仙难救。”沈晋说,“但他最后的那一刻并不是瞬逝。”
“总之你还是欺君了。”当时废掉季影寒武功的那丸药恐怕也是假的,瑞安帝心中清楚却没有再问,今时今日还纠结这些个做什么呢
“陛下没想过找他”沈晋问。
瑞安帝动了动嘴角,一个极苦的笑“怎么会没想过,朕想过无数次,但是每一次想到他在朕怀中停止呼吸的样子,朕就害怕。朕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一次,朕宁愿他在朕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只是不知听到朕的死讯他会不会原谅朕”瑞安帝说着,眼神渐渐涣散,渐渐失去了神采。
“影寒”瑞安帝缓缓合上双眼,轻声呢喃的嘴角含着笑意,散掉了最后一口气。
“陛下驾崩”沈晋俯下身子,以头叩地。
北宁瑞安帝纪瑞安二十八年,冬腊月十九子时,帝崩于朝华宫。天下同哀。
瑞安帝下葬后的夜里,陵墓前来了一个人,此人满头银发找不出一根黑丝,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右手提着一把剑,左手拎着一小坛子酒。他倚着瑞安帝的墓碑坐下来,打开酒坛的泥封,一阵清冽的香气飘了出来。他提起坛子灌了几口,而后将剩下的倒在了墓碑前面
北宁瑞安帝纪帝崩后,有仙人白衣白发,守墓数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如今似乎已无话可说。
那么,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