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面干了就叫蕖桃送到书房去,等明个傍晚再贴到灯笼上。”
“好。”云辛忍不住催促“赶紧走吧,晚了就失礼了。”
叶南卿故作正经的朝云辛作揖“遵命。”
中午云辛用过膳稍稍休息了一会儿,醒过来后瞧着外面的阳光不错便动了想要出门走走的心思。他将桌子上早已晾干的谜面收了起来,拿过大氅将自己包严实了,捧着个手炉朝叶家书房走去。
叶南卿回来时已经是半下午,倒腾了大半辈子文房四宝的何老板送了他两块上好的墨锭,他想着先放回书房再去找云辛。
叶南卿进了书房便看到了桌案上一沓大红色的谜面,原本凌乱的桌面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少爷回来了。”蕖桃端着水盆和抹布走了进来。
“可有数过谜面一共多少张”叶南卿突然想起上午只顾着和云辛玩闹,写了多少张谜面自个却没数。
“谜面少爷出完了”蕖桃探头看了看桌案上厚厚的一沓。
“不是你拿过来的”叶南卿问。
“不是啊,今天厨房的赵大娘病了,我从早上就在厨房帮忙,现在才得空过来给您整理书房。”蕖桃将抹布从水中捞出来拧干了水,“是云辛公子送过来的吧。”
“那这桌案也是云辛整理的吗”叶南卿指着桌子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书册账本和信件。
“应该是。”蕖桃点头,说话间已经手脚麻利的将桌椅书架擦的干净明亮。
“这样啊。”叶南卿点了点头,他在桌案前坐下来。
蕖桃端着水走了出去,末了又回头问了一句“少爷可要用茶”
叶南卿想了想说“泡一壶大红袍送到云辛房里,再将我刚刚让桂宝送到厨房的点心拿两盘送过去,我一会儿去那边喝茶。”
“是。”蕖桃退下。
蕖桃走后,叶南卿开始翻找桌面上那摞账本,他抽出记录叶家总账的那一本翻了翻,里面正夹着宇呈冽派人送来的那封密信。他打量着整洁的桌面不禁松了一口气。
叶家的书房平时没有他的允许除了每日来打扫的蕖桃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只是云辛住进来后时常会在他看账本的时候在一旁看看书喝喝茶,他也乐得每每从账本中抬起头时看见他在眼前,时间久了他竟也就大意了,若是这封信被云辛看到了
想到这里叶南卿不禁后怕,他赶忙找了个火盆将那信笺连同信封一起烧掉。
做完这一切叶南卿起身去找云辛,他推开房门时云辛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掰了一小块点心逗弄汤圆,寒冬天气里别的蛇虫鼠蚁早就冬眠了,但汤圆却因为云辛屋子里温暖如春所以一直很活跃。
叶南卿走过去在云辛对面坐下,悉心问道“午饭用得可好”
云辛听了没好气的撇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连顿饭都不会吃”
叶南卿好笑的伸过手去揉了揉云辛的脑袋“天一冷你胃口就不好,我怎能不挂心。”
“我哪有那么弱。”云辛不满的嘟囔。
“好好好,你没有。”叶南卿好脾气的受了云辛的白眼。
“今个天气好,我出去走了走,顺便将谜面送到你书房了,一共三十六张。”
“倒是个吉利的数字。”叶南卿点头。
“我见你桌案有些乱就顺手收拾了收拾。”云辛又说。
“那可有劳云辛公子了。”叶南卿夸张的作了一揖。
云辛笑道“最最有劳的该是蕖桃才对,我只不过才收拾了这一次。”
“以后这些事情还是让蕖桃做吧,你这样做了她心下会不安。”叶南卿找了个妥当的借口。
“知道了。”云辛笑笑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就着茶慢慢吃着。
叶南卿从进门就在观察云辛,此刻见他语气神态都一如往常也就彻底的放下心来。
“你今日见何老板的孙子了吗,可长什么样子”云辛又抬起头来好奇的问。
“小孩子不过刚满月,皱皱巴巴的还没张开,实在是没法细看,不过眉眼间颇有他父亲几分模样”叶南卿见云辛很有兴致于是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找工作各种焦头烂额啊,耽搁了更新还请大家谅解,但我保证,这文一定会完结的。
谢谢小金一直在
、第七十章 诊脉
朝华宫的寝殿内,蟠龙纹的青铜炭炉里燃着上好的银炭,偌大的室内暖意融融。最得崇德帝信任的宋御医刚刚为他诊完脉。
“陛下的龙体这几日已有些起色,再将养上一段时日应当就无大碍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
宇呈冽见宋御医退了出去便上前道“父皇,儿臣还有不少奏折没有批阅,还请父皇允许儿臣告退。”
“勤勉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身体。”崇德帝摆了摆手,“你去吧。”
“是,儿臣告退。”
宇呈冽出了朝华宫的门,快步赶上了刚刚离开不久的宋御医“宋御医请留步。”
宋御医回过身来赶忙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宋御医免礼。”
“不知太子殿下找臣有何事”
“我想让宋御医跟我走一趟紫薇宫。”宇呈冽说。
“柳妃娘娘”宋御医捋了捋自己的花白的胡子有些犹豫,“这”
“虽说柳妃现在是戴罪之身但毕竟还是父皇的妃子,父皇只说禁足,可没说过不准人探视,更没说过柳妃生了病就可以不给医治。”宇呈冽有些不悦道,“宋御医大可放心,就算父皇真的怪罪下来还有我呢。何况昔日柳妃待人一向很好,如今她落魄生病,宋御医念及昔日旧恩前去医治照料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
宇呈冽一番话说得宋御医老脸一红,再想起曾经受过柳妃的恩惠心中更是惭愧“太子殿下不必说了,老臣走这一趟便是。”
“那就有劳宋御医了。”
紫薇宫仍旧是宫门紧闭,宇呈冽扣了两下门就等在一旁,不一会儿就有个小太监拉开了门。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快起吧。”
“谢殿下。”小太监起身跟在宇呈冽与宋御医身后关了门进来。
这时已有一个小宫女打起了厚厚的毡帘,朝屋里喊道“娘娘,三殿下来了。”
宋御医一愣,但见宇呈冽面上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下便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自那日见过柳妃,宇呈冽就从自己宫里挑了两个手脚麻利聪敏机灵的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过来照顾柳妃,并叮嘱他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着他的旗号尽管去要,如今的紫薇宫虽然仍旧冷清但比起他当初看到的荒废样子不知好了多少,起码各处已经收拾打理的井井有条。
宇呈冽带着宋御医走进屋子,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决儿。”柳妃正倚坐在床上做一只墨蓝底银水纹锦缎的靴面,见宇呈冽进来便放在针线篓子里让一旁的小宫女端下去。
“母妃身体不适怎么还做这么废精神的针线活”宇呈冽赶忙上前。
“不碍事,总是躺着也烦得慌。”柳妃温和的笑道。
那小宫女将针线篓子收好了放进柜子里,转身道“娘娘想给殿下做双冬靴,怕我和锦雁的手艺不够好一定要亲自动手才行。”
“冬靴让锦莺锦雁她们做就好了,母妃快些将身子养好才是。”
“我知道我知道,冬天还早呢,我慢慢做就是,也不觉得辛苦。”柳妃拉着宇呈冽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满脸的慈爱。
屋子里安静了一阵子,所有人都知道外面正厅中央的炭炉已经烧了整整一个冬天,眼看着正月过去就该开春了,而柳妃仍旧浑浑噩噩的活在她的四季里。
“也是,冬天还早,母妃慢些做就好。”宇呈冽点过头,然后又说,“儿臣见母妃最近身体不适,今日禀告了父皇,父皇谴了宋御医过来替母妃诊脉。”
宋御医会意立刻上前“臣参见柳妃娘娘。”
“宋御医快请起。”柳妃面露喜色,“辛苦宋御医跑一趟。”
宋御医赶忙道“替娘娘看诊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辛苦。陛下牵挂娘娘,娘娘还请允许臣替您看诊,臣也可早些去给陛下复命。”
“那就有劳了。”柳妃点头,“赐座。”
“谢娘娘。”宋御医道过谢转身将随身的药匣子放在桌子上。
这厢小宫女已经服侍柳妃躺好,将一方白色的丝帕搭在了柳妃的腕上,小太监搬了一个圆凳放在了床边。
“不知娘娘近日身体不适是有哪些症状”宋御医在圆凳上坐了,开始替柳妃切脉。
“其实也无大碍,只是夜里总也睡不好,常常被噩梦惊醒,白日里人也疲乏的很。”柳妃说。
宋御医点了点头而后又说“娘娘可否让我诊另一只手。”
宋御医分别诊过柳妃两只手的脉相,然后抬头望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宇呈冽,宇呈冽见状皱了下眉头,然后朝宋御医微微点了点头。
宋御医起身道“娘娘不必担忧,娘娘之所以夜晚多梦白日疲乏是气血不足的原因,臣为娘娘开个药方慢慢调理便好。”
“如此我就放心了,还请宋御医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臣告退。”
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赶忙替宋御医拿过桌上的药匣子送他出门。
“母妃,我与宋御医一道去给父皇复命。”宇呈冽说。
“好,你去吧。”柳妃点头叮嘱,“如今入秋天凉了,要多多提醒你父皇穿衣,劝告你父皇不要太过操劳。”
“儿臣记下了。”
宇呈冽出了紫薇宫果然见宋御医在不远处等着他。
“太子殿下。”宋御医赶忙上前行礼。
“宋御医还请随我来一趟越熙宫,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宇呈冽上前说。
“是。”宋御医立刻领会过来。
二人进了越熙宫,宇呈冽才将自己心中已猜测了八九不离十的疑问道出来。
“宋御医可是发现柳妃娘娘的病情有何蹊跷”
“殿下说的不错。”宋御医点头。
“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的症状确实像是气血不足,但是臣诊过脉却发现娘娘脉相虚浮气息紊乱,五脏各处器官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加之如今看娘娘精神上似乎有些不对劲,臣觉得”宋御医沉吟了一下,“臣觉得恐怕是药物导致的。”
“药物”宇呈冽大惊。
“是。”宋御医接着说,“而且看娘娘肝脏受损的程度,恐怕时日已久了。”
“你可知是什么药物”宇呈冽知道后宫之中从不缺少明争暗斗,但柳妃已经失宠禁足多年,又会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这臣就不得而知了。”
“宋御医的意思是,柳妃娘娘的失心疯也是受药物的影响”
“臣不敢妄下定论,但臣觉得十之八九是这样。”
越熙宫的正殿里一时间悄无声息,宇呈冽端坐在椅子中,眉头慢慢锁了起来。
过了良久宇呈冽才说“宋御医先回去吧,今日的事宋御医知道该怎样做。”
“是,臣明白,臣告退。”宋御医退了出去,他心中暗自感叹今日算是搅进了一桩麻烦事。
宇呈冽在宋御医走后立刻唤来了一个小太监“去紫薇宫找锦莺或者锦雁过来。”
不多时,锦莺到了越熙宫。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是。”锦莺见宇呈冽面色不是太好,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柳妃娘娘身体不适可还有别的症状”
锦莺回道“除了娘娘自己说的症状还时常冒冷汗,而且用膳也很少。”
“还有别的吗”
锦莺想了想又道“没别的了,倒是觉得最近娘娘似乎是好多了。”
“哦,此话怎讲”
“奴婢倒也不懂得医术,只是见娘娘最近几日似乎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有些糊涂,但是比奴婢们刚进紫薇宫时要好得多了。”
锦莺的话让宇呈冽想起了自己回宫后第一次见到柳妃的情形,对比之下发现,近日果然是好多了。
“自你们三个到紫薇宫侍奉,可有谁时常会去”
“没有几个人,除了太子殿下您,也就四殿下和皇后娘娘身边的紫曦姑姑来过一两次。”
“可有带什么东西”
“四殿下两次都是空着手来的,来坐一会儿陪娘娘说一会儿话就走,不过紫曦姑姑来时会带些衣服和点心,说是皇后娘娘让送过来的。”
“送过几次”
“一个月三四次,有时是衣服有时是点心。”锦莺又说,“听说从前太子殿下没回宫的时候,也是皇后娘娘时常让紫曦姑姑送衣服点心之类的过来。”
听完锦莺的话宇呈冽衣袖下搭在扶手上的手不禁渐渐握紧,但他面上却沉静了几分“从今天开始,无论是谁往紫薇宫送东西都要私下过来告诉我一声。”
锦莺为人很机灵,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但她更懂得不好奇不多问是在宫里当差的本分,立刻应了下来“奴婢知道了。”
“一会儿你去宋御医那边拿他开的药,回去按时给娘娘煎服,就说我找你是叮嘱照顾娘娘的事情。”
“奴婢明白。”
锦莺走后宇呈冽的脸色沉了下来,锦莺的话让他不得不朝着一个他难以接受的方向去思考。他知道历朝历代的后宫都隐藏了无数的阴谋算计,手段之毒辣用心之险恶常常让人毛骨悚然,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至亲至近的人也会卷入这样的阴谋。他想不通如今的柳妃还有何好算计的,他更不相信自己贤淑端庄的母后会做这种事,所以他想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他很清楚,今日是他无意中发现了此事,若有朝一日柳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只要稍稍一查矛头就会立刻指向周皇后。
宇呈冽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查清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无奈他不在宫里这些年对很多事都所知甚少,如今他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帮他一起梳理一下这件事。
“咚咚”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什么事。”宇呈冽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恢复常态。
“殿下,四殿下来了。”进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报了进来。
“快让他进来。”宇呈冽赶忙起身迎了出去,不错,他现下唯一可以相信也唯一可以依仗的正是宇呈凛,这个从小就与他一起长大他最疼爱的四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气炎热,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暑啊。
最近忙着找工作,更文的时间不定,还请大家海涵。
、第七十一章 把酒夜谈
季影寒再次从梦中惊醒时被胸口锐利的疼痛压得无法喘息,他披了衣服坐起身,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雪影峰的地势颇高,如今正是每年中最冷的时候,没有炭炉的屋子里冻得人骨头都发疼。
他下了床来到桌前,从茶壶中倒了杯早就冷掉的茶水一口灌下去,透心的冰凉让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梦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当年东照宫的那场大火,他梦见自己站在宫门口看着那火焰在他面前熊熊燃烧,他听得到母后呼喊他的名字但却一动都无法动。他梦见余元殿外满地的尸体,他踏着被血水染红的台阶走进去,他看到父皇倒在正中央的明黄色龙纹椅塌上,一把剑笔直的插在他的胸膛上。他梦到身边不断的有宫女太监慌乱的跑过去,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死去。他看到很多人的脸,茗衣,箫副统领,姚丞相,还有云且,以及父皇身边那本该在上元节那一晚来接自己去余元殿看烟花的柳总管。
最后,他梦见了玄冽。
他梦见玄冽掉下悬崖,他拼了命的扑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
他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玄冽消失在他面前,紧接着胸口就一阵尖锐的疼痛,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他便醒了。
满身的疲惫却无法让他入眠,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但是在有关玄冽的事情上他却脆弱的如同寒冬屋檐下的冰凌,看起来冰冷锐利其实是一碰即碎。
季影寒不由自主的推开门走出去,入眼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无声落下,他记起与玄冽相遇的那个上元夜,也是这样的大雪。那时玄冽站在假山旁一身玄色衣袍,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间,他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他手指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在玄冽眼中看到的情绪,那样温柔的心疼。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玄冽的面前无所遁形,所以他很恼怒。
季影寒伸出手去接住几片雪花,它们在他的手心融化成水珠,手腕上的月老红线在这一片白茫中如血般刺目。
他曾经有多少次看着这根红线微笑,如今就有多少次看着这根红线痛苦。
只是哪怕再痛,他都没有想过将它取下来。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季大哥”被安排在那屋的秦寻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阿寻,怎么不睡”季影寒收回手转身问。
“我隐约听到你开门却一直没听到关门所以出来看看。”秦寻上前几步,“季大哥可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却没成想竟然下雪了。”季影寒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微笑,笑容里却满是萧瑟的味道。
“外面太冷,季大哥还是早些回屋吧,深更半夜的冻坏了身体可了不得,季大哥现在可不能病倒。”秦寻劝道,季影寒脸上的笑容看得他有些心酸。
“好。”季影寒点头,他问秦寻,“可要一同进屋坐坐”
“也好,反正我也睡不太着。”秦寻笑着答应。
“季大哥,你这屋子里怎么连个炭炉也没有,这么冷的天可怎么受得了。”一进屋秦寻就觉出来屋子里的温度和外面没有太大不同,唯独好一些的就是没有风。他自然不相信堂堂未门竟然会亏待自家的少主,就连他这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也放了炭炉和上好的银炭。
“我不喜欢炭炉,所以就没让放。”季影寒这样解释。
秦寻再没有多问。
季影寒想起他曾和玄冽在陵城度过了一整个冬天,彼时天寒地冻,每夜每夜玄冽都会将他圈在怀中用他的体温帮自己取暖,但却从未问过他一句为什么不在东寒楼添一个炭炉。
现在想来,其实玄冽是知晓的。正因为知晓,所以才不愿问起。其实事情早就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些回忆如同钝掉的刀子,早已不会让他有多少疼痛了,有的只是一份沉重的抵触。玄冽待他从来都是这般的细致入微,以至于如今想来疼痛伴随着思念无孔不入。
但凡曾得到,但凡曾拥有,总是最痛人。
“只可惜了现在没有酒,若是有酒我们就可以再次把酒夜谈,当初在临州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秦寻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仿佛被猫叼了舌头。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季影寒突然起身“你等我一下。”
秦寻看着季影寒推门出去,不多时怀里抱着两个坛子回来了。
季影寒刚刚将坛子放在桌上,秦寻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惊喜道“季大哥大晚上哪里寻来这样好的酒”
“以前程老爷子好喝酒也好酿酒,云辛时不时趁他喝多睡着了就偷两坛,时间久了竟摆满了整张床的床底下。”
“难道就一直没被发现”秦寻听的饶有兴趣。
“怎么可能。”季影寒微笑着拍开泥封递与秦寻一坛,“程老爷子可不糊涂,只是由着云辛胡闹罢了。”
季影寒陷入回忆“前几年程老爷子去世了,云辛床底下的酒却还剩一大半,从那以后,也就只有程老爷子的忌日,云辛会取一坛子坐在老爷子坟前喝一半浇一半。”说道这里季影寒忍不住笑了,“云辛的酒量并不好,程老爷子的酒又烈,他常常没喝几口就醉倒了,总是我将他背回来。”
“我虽不认识这位云辛,但是听季大哥讲来,到是个真性情的人。”
“是啊,他那个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不顾一切。”季影寒眯着眼睛感叹,“我总觉得他活得比我明白,也希望他能比我走运些。”
季影寒喝得很快,说话间手中那坛子酒已经没了一大半,而秦寻这边才不过浅尝了几口。
酒力渐渐上头,季影寒醉了。他仰起头猛的灌了几口酒,酒水顺着下巴流淌下来湿了衣衫,秦寻没有阻止。他觉得也许喝醉对于季影寒来说也可以算作片刻的休息,他清醒了太久,也清醒的太过痛苦。
季影寒醉倒在桌上,他眯瞪着双眼看向自己腕间红线,眼泪突然像是找到了出口,滚落下来。
秦寻将手中的大半坛子酒轻轻放在桌上,微弱的烛光下,他看着季影寒的眼泪一滴一滴悄无声息的划过脸颊,他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晕湿,半瞌的眼睛隐在阴影里,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蜡烛终于燃尽了自己最后一滴泪,逐渐微弱的烛火挣扎着摇曳了两下最终熄灭。没了这丝暖光,这屋子里冷清的让人不适。
秦寻站起身,将已经沉沉入睡的季影寒扶到床榻上,睡梦中他的眉头仍旧轻拧着,再烈的酒也解不了他的愁绪。雪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子,季影寒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秦寻拿过一旁的脸帕在水盆中沾湿了轻轻替他擦拭。
季影寒突然抬手抓住了秦寻的手,他微微睁开眼睛茫然的望着秦寻,喃喃叫道“玄冽”
秦寻拉过季影寒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轻声说“我在,睡吧。”
季影寒微微颔了颔首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秦寻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所谓用情至深大抵就是如此,但偏偏他们二人从出生就注定了这样敌对的命运,所谓造化弄人大抵也是如此。
秦寻走出屋子替季影寒轻轻掩上了门,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季影寒的这场好梦也不过如此短暂。
短短半月,朝廷无故劫持白家堡大小姐的消息就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季影寒舍身犯险救出白初灵的做法更是让江湖中不少英雄豪杰叫好。不少的门派认为这件事是朝廷对武林中人的威胁和挑衅纷纷声讨,更是有几个一向说话有分量的门派要求季影寒以武林盟主的身份集结武林人士向朝廷要个说法。
对此季影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一切正是他和楚未青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对付朝廷总是要师出有名,季影寒和楚未青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终于等来这样一个时机和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多叮嘱大家一句
天气炎热,但一定不能贪凉冲凉水澡,真的会感冒的
、第七十二章 借刀杀人
锦央宫的正厅里一个身穿石榴红色华服的女子跪在地上,一张看起来原本明艳万分的容颜此时青白的惊人,她伏在地上,漆黑乌亮的发间那支镶着玛瑙的蝶恋花金步摇微微颤动着。
室内一片寂静,周皇后坐在主位上,宇呈冽宇呈凛分别站在两侧,堂下面还站着紫薇宫的小太监杜平。
不多时,周皇后身边的紫曦姑姑掀帘进来,颔首道“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周皇后点头“带进来。”
进来的是个小宫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她“噗通”一下跪在了周皇后面前,边磕头边哆嗦“奴婢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叩见太子殿下,叩见四殿下。”
旁边的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她诧异的看着旁边跪着的小宫女,满脸的不相信。
“娘娘娘”那小宫女好似很怕她,一张脸比刚才白的更甚,整个人更是哆嗦成了一团。
“你竟然是你。”那女子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小宫女,长长的红色指甲如同一把把小刀,简直要戳进那小宫女的眼中。
“娘娘娘娘”那小宫女惊叫的躲开,那女子却突然作势要扑过来。
“拉住她”周皇后厉喝一声,立刻有两名宫女上前将那女子压制住。
“你不要怕。”周皇后看向那小宫女,“将颜妃让你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宫,倘若说假了一句话,你知道欺上的后果。”
“奴婢说奴婢都说。”那小宫女经过刚才的惊吓已是泪流满面,“颜妃娘娘让奴婢买通了御厨房负责给紫薇宫送饭的宫女羡儿,让她在柳妃娘娘的饭菜里下药。”
“你胡说”被压制在一旁的颜妃声嘶力竭反驳。
“奴婢不敢胡说皇后娘娘可以叫羡儿来对持。”那小宫女一边磕头一边流泪。
“不用对峙了,羡儿昨个已经招了。”周皇后说罢看向颜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颜妃跪在那里拼命的摇头“皇后娘娘,臣妾冤枉。”
周皇后怒极“你堂堂一介嫔妃,却用这种阴险的手段谋害柳妃,你的冤屈从何而来”
颜妃被周皇后的怒斥震得一愣,而后立刻回过神来,颤抖着伸手去指那小宫女“皇后娘娘,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做的,是她害的柳妃,现在反过来陷害我,一定是她”
颜妃在两个宫女手下声嘶力竭的挣扎着“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谁让你来陷害我”
那小宫女惊恐的看着柳妃,突然俯身深深一拜,话音里满是绝望“娘娘,您待奴婢好,所以奴婢什么都替娘娘做了。但是娘娘,自三殿下出事这两年来,奴婢夜夜都无法安睡,奴婢良心不安呐奴婢劝过您收手的,三殿下都已经不在了,柳妃娘娘已经不能对您造成威胁了,您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呈冽突然上前了一步。
“你是说三哥三哥他”宇呈凛满脸的震惊,满脸的不信。
“紫曦立刻去禀告陛下”一向端庄持重的周皇后也变了脸色。任谁也没有想到,柳妃被下毒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惊天的隐情。
周皇后的命令似是将颜妃从梦里惊醒了一般,她呆呆的看着众人惊愕的脸,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因为刚刚挣扎而有些松散的头发再承受不住那支蝶恋花步摇的重量垮了下来,步摇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史料记载,北宁崇德十八年春,崇德帝命太子宇呈冽重查三皇子宇呈决及镇安候柳旗谋反一案。经查明,三皇子宇呈决及镇安候柳旗谋反一案系妃嫔颜氏为争宠栽赃陷害,颜氏之父刑部尚书颜庆申亦参与谋划施行,且在最后关头将镇安候柳旗以酷刑屈打成招。
此真相一出,天下哗然。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一不说颜氏父女这一招借刀杀人着实阴狠毒辣。
最终,颜妃被赐死,参与此事的所有宫人皆被杖毙,颜庆申于刑部大狱自尽,其他涉及党羽皆被问斩。颜氏一族剩下的族人被发配极北偏远荒芜之地,永世不得入离安半步,世代不许入朝为官。
柳氏一族沉冤得雪,被召回离安。镇安候柳旗追谥恭武侯,其唯一的女儿柳潋君被封为清宜郡主指婚周皇后的娘家侄儿禁卫军统领周省深,守孝三年,孝期满后便可成婚。三皇子生母柳氏被封为贵妃,三皇子宇呈决自皇陵离崇德帝预备陵寝最远的西侧移葬在紧靠崇德帝预备陵寝的大皇子宇呈凌的左侧。
至此,北宁历史上最大的冤案终算是落下帷幕,崇德帝在史官呈上来的尚在编写的北宁通鉴上这一页旁御笔朱批“以此为戒”四字警醒后世。
宇呈冽与宇呈凛二人并肩走出朝华宫,夜色已有些浓了。
“柳母妃的禁足令是不是也该撤了,父皇没提二哥可要怎么办”宇呈凛边走边问。
“父皇让我监国,这后宫的事还是问过母后吧。”宇呈冽说,“不过父皇既然没提,大概是不能撤的意思吧。”
“这是为何三哥明明没有罪,柳氏一族也都平反了,为何柳母妃还要被禁足虽说是晋了封,可若是不撤销禁足又有什么用”宇呈凛愤愤不平,“这一切归根究底还不是父皇当时听信了颜庆申的一面之词草草定了罪,害得三哥白白蒙受这样的冤屈,抱恨九泉”
“放肆”宇呈冽怒喝一声,眉头敛起,他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你如今都老大不小了,说话怎么不经经脑子,父皇岂是你能抱怨的”
宇呈凛被宇呈冽难得的严肃唬的一愣,然后委屈的小声说“我也并没说错啊。”
宇呈冽暗叹了一口气,宇呈凛自这明争暗斗的后宫中长大却仍然能有这份坦率,虽然欣慰但却也让人担心,不知于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父皇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宇呈冽耐心的解释道,“以柳母妃现今的样子,那禁足令或许于她而言并不是坏事。”
“这是为何”
“冤屈已经洗清了,前朝后宫谁人不知,这条禁足令在众人眼里已经没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了。但一旦取消,若柳母妃离开紫薇宫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或者只言片语传进柳母妃的耳朵里,那恐怕才是烦。”宇呈冽又补充道,“但若是柳母妃不出紫薇宫,很多事情就好控制的多。”
宇呈凛听过,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此看来确实不能大意,柳母妃如今只靠个虚幻的念想活着了。”
“是啊。”宇呈冽仰头望着天上的繁星,这偌大的皇宫冰冷的慎人,他很多次都想念昔日在宫外的日子,没那么多的阴谋算计也不需那么多的小心提防。粗茶淡饭,喝酒下棋,有一人伴在身边,多么的潇洒快意。可惜,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时,不远处一个侍卫匆匆跑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楚是越熙宫宇呈冽的近卫。
“臣参加太子殿下,四殿下。”
“起来吧,什么事这样着急。”见心腹手下步履匆匆而来,宇呈冽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回太子殿下,冥大人求见。”
果然宇呈冽转头对宇呈凛说“我先回宫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早上向母后问安时再说此事吧。”
“臣弟知道了。”宇呈凛点头,“二哥忙于国事也要照料好身体,臣弟愚钝无法替父皇和二哥分忧,母后和柳母妃那边我自会多照料些,二哥就勿太过挂心了。”
宇呈冽很欣慰,他拍了拍宇呈凛的肩膀“凛儿如今真是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感冒的滋味真得太难受,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力气,但最最难受的,还是随着身体不适而来的孤独感。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在这里说了这样的话大概是,真得被感冒冲昏头了吧。
希望大家都不要生病。
、第七十三章 师出有名
三月的离安繁花似锦,往年的此时正是各地商客往来最为频繁的时候,大街小巷车马络绎不绝,处处人声鼎沸,上至远近闻名的嘉鹤楼下至路边卖豆花的小摊都鲜有空桌,可谓是人满为患。
今年却是个例外。
眼见迎春花娇嫩的黄色花蕊已经开遍了离安城大大小小的篱笆,嘉鹤楼外花坛中各色的月季也纷纷争奇斗艳竞相绽放,但唯独这大街上的人却还不及往年一半的热闹。
这原因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离安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生面孔,与往年的游客商贾不同,这些人几乎都携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些穿着统一的服装,有些则是单枪匹马。起初这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在意,离安虽是国都,但也偶尔有几个江湖人士路过。只是这些来到离安的江湖人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是将各个客栈酒楼都包了下来,看这阵仗绝对会是一场规模不小的聚会。但一直以来,江湖中大大小小的聚会都是在位于东部的临州一带,鲜少出现在西部,更别说是国都离安。
没过几天,这样的现状便引起了离安官府的注意。
众所周知,江湖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虽然暗地里有着或多或少的牵扯,但是表面上一直都是对立的,这种对立自古有之,一直以来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离安的百姓心里已经纷纷有了猜测,但天子脚下却不敢妄言。
离安知州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将这一反常现象上报了朝廷。当日朝廷便颁布了一条宵禁令,一更三点至五更三点之间禁止通行,特殊情形除外。
这些带着武器的武林人士虽然并没有人惹是生非,但是在平和安乐中过惯了日子的离安百姓却还是人心惶惶,出门行走也少了许多,就连路边原本的小摊贩们也大多选择避避风头。无奈各大酒楼客栈却还要做生意,便也就来者不拒了。
嘉鹤楼的天字一号房内,谢轻鸿、刘玉宗、杨拓三人坐在东侧,季影寒、秦寻两人坐在西侧,漠为站在季影寒的身后。
“如今武林各派差不多都到齐了,季盟主也该下命令了。”谢轻鸿言语间有些气愤,“景逸就初灵这一个女儿,从小宝贝的什么似的,如今竟受了这样的屈辱,朝廷这是摆明了没将白家堡和五岳盟放在眼里。”
“岂止是没将白家堡和五岳盟放在眼里,摆明了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我们一直以来都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莫不成他们就认为我们好欺负了”杨拓自接手白水庄以来受了不少白家堡和五岳盟的恩惠,自然处处帮衬着谢轻鸿。
季影寒微皱了眉头,并不言语,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刘玉宗看气氛有些僵硬,便赶忙出言解围“谢盟主和杨少侠莫急,此事我们是一定要为初灵侄女和白家堡讨个说法的,但是依我看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还需要从长计议。”
季影寒感激的看了刘玉宗一眼,接言道“刘真人所言极是,这几日离安城的巡捕也多了不少,城门口也已经设了双倍的守卫,茫然行事对我们有害无利。”
“说到底,初灵是在青衣门被劫走,秦寻实在是愧对白家堡和谢盟主,也辜负了季大哥的嘱托。”秦寻叹了口气,惭愧道。
“并不是你的错,何必自责。”季影寒安慰道。
“季盟主说得对,秦门主不必自责,谁能想到朝廷向来自诩公平正义竟也会做此等小人才有的行径。”谢轻鸿站起身,朝着季影寒作了一揖,“此事还请季盟主为白家堡做主。”
季影寒赶忙站起来去扶“谢盟主折煞晚辈了,谢盟主放心,若不能为白家堡讨回公道晚辈决不罢休。”
谢轻鸿满意的点头“如此便谢过季盟主。”
“我觉得三位远道而来不如先稍事休息,待到晚饭后我们再来商议此事,届时也可请其他门派武林豪杰一同出谋划策。”秦寻站起身正色道“秦寻的本事虽比不得各位,但朝廷在青衣门的地盘上劫走青衣门的客人,秦寻也不能这样作罢。”
“阿寻说的是。”季影寒点头,“漠为已经替三位安排好了客房,三位休息过后,我们再就此事细谈。”
“好,如此我们就暂且告辞。”谢轻鸿三人走出了房间,季影寒吩咐漠为前面带路。
送走了谢轻鸿三人,季影寒与秦寻二人回了房间。
“看样子,谢盟主是不会善罢甘休了。”秦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谢盟主一向很疼初灵这个外甥女,白盟主死后更是对初灵视如己出,此番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季影寒在窗前坐下来,外面的街道上来来往外不少的武林人士。
“也不枉我们演这一场戏。”秦寻点头,“这番也就师出有名了。”
季影寒转过身来“这事算是我的私事,阿寻你又何必搅进来。”
“季大哥你已经将整个武林都搅进来了还在乎多一个秦寻吗”秦寻微微一笑,接下来的语气却十分认真,“况且无论如何宇呈冽不该将初灵牵扯进来的。”
“现在我将矛头引向朝廷而非宇呈冽个人,谢盟主以及各武林豪杰必定会和朝廷有一番纠缠,宇呈冽应该会调动皇宫的一部分守卫前来支援,届时我和舅舅会借机潜入皇宫刺杀宇崇修。”季影寒第一次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秦寻却有些犹豫了,“这未免太过冒险了。”
“我知道,但皇宫一直都守卫十分森严,这次机会太过难得。”季影寒转过身来,“因为三皇子宇呈决的冤案朝廷刚刚经历了一场动荡,若是等一切归位,就再难找这样机会了。”
“我们人数众多且大多武艺高强,难不成还没办法杀进皇宫”
“我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却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即使武艺高强但有不少门派之间或有隔阂或者对立,行动起来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但是宇崇修原本就是战功赫赫的悍将,当年他能在一夜之间突然率兵逼宫可见其确实有勇有谋,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季影寒见秦寻若有所思,又接着说,“擒贼先擒王,若先杀了宇崇修,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那宇呈冽呢”秦寻问,这些日子他从未问过季影寒关于宇呈冽的想法,因为每每他想要问出口,脑中总是浮现那一晚季影寒喝醉酒后悄无声息流泪的模样。
季影寒没有回答,他比秦寻更清楚,宇呈冽恐怕不比宇崇修好对付。何况他对他
“季大哥,现如今宇呈冽是太子且已经监国数月之久,即使杀了宇崇修朝廷也未必会乱,那时又该怎么办”秦寻见季影寒不回答,又追问。
“宇呈冽我会处理。”季影寒说,“到时候只要我们混进了皇宫,漠为会带未门的人埋伏在宫外各处接应我们,等到我们逃出皇宫就会发信号给你,你就带大家撤退。”
秦寻愣了一愣“我”
“对,我会将盟主令交给你。”季影寒点头,“到时候你来负责指挥所有人。”
“这”秦寻有些犹豫不决。
“阿寻,漠为要带人接应我,余下的所有人里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季影寒手掌按上秦寻的肩头,他甚少用这样亲昵的动作去对待别人,而一旦这样做便一定是掏心掏肺的信任了。
秦寻因为肩头陌生沉重的触觉有一瞬间的忪怔,然后他看到季影寒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信任,平日里一双冷淡的眼睛竟因为这真诚的信任显得灼热。
秦寻似是被季影寒那灼热的目光燎到一般,忙低下了头“好,我答应。”
季影寒知道谢轻鸿等人并不想事情发展到天下大乱的地步,白初灵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另有隐情,因此只以为是朝廷的一次蓄意挑衅。这一方面让他们面子上很挂不住,另一方面也加重了他们的危机感,所以才会如此急切的想要朝廷给一个交代,用以判断朝廷此举的目的。而这一切正好给了季影寒和楚未青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一晚用过晚饭后,谢轻鸿三人以及其余门派掌门等人聚在了季影寒的房中,季影寒又假意劝了谢轻鸿一两次,便装作思考了一阵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其中隐去了自己要入宫刺杀宇崇修的部分,只说自己坐镇后方把握大局,前方交给秦寻来传达他的意思,未门埋伏在各处以备不时之需。大家都知道秦寻与季影寒关系匪浅也就都并无异议。
、第七十四章 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