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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 第11节

作者:荒烟蔓草 字数:24622 更新:2021-12-29 06:56:00

    大臣们要争的无非就是那点人事,以及拨付的赈灾银的数目。

    水灾这种事情太大,左相根本无法一手遮天,京中众多世家,哪个世家不想再这上面咬下一块肉来,小朝会上也是吵得不可开交。

    赈灾银要拨多少多少合适二十万两三十万两还是五十万两八十万两

    这赈灾银要派谁去督用皖南布政使要让谁去接任钦差大臣要派谁

    这些一个个,都是可以大捞油水的位置。

    底下几个世家争的面红耳赤,你举荐一个人,我便弹劾他一下,我举荐一个人,你也给我指摘些错处出来。

    玄澜稳坐高位看着底下这些大臣几乎要撕破脸皮的样子冷笑。

    左相面色铁青,他如果要往这里头安自己的人,那就必须要做一件事,于是出列上奏。

    “左相有何话要说”小皇帝的声音听着很冷硬。

    “皖南暴民目无法纪以下犯上,谋杀朝廷命官,请圣上下令将其法办”

    整个朝堂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皇帝死死的盯着左相,左相古井无波俯身看着地面,所有人好像都可以看见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流,以至于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玄澜的确在听见那句话的一瞬间心里冒出暴戾的杀意,但是片刻就被他按捺下去,他盯着王嵘,心内心其实是平静的,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人,迟早会死在他手上。

    眼神梭巡全场,缓慢又深刻你的从每一个大臣身上滑过去,心中不断冷笑吃了朕的迟早叫你们吐出来。

    殿内的寂静终于被一个人打破,祈舜出列,对上左相“可不是皖南民众谋杀朝廷命官,据本王所知,是那布政使在水灾来使第一时间就逃之夭夭,结果在逃亡的路上马车翻到,滚出一车金银财物,百姓一拥而上哄抢,在混乱中那布政使被踩踏致死。”

    “王爷倒是知道的清楚”王嵘被拂了面子,不高兴的冷哼一声。

    “本王知道的还不止这些。”祈舜对着王嵘微笑,说出自己手下那些人上朝前才送来他手里的消息“本王还知道,那皖南布政使的一车财物中,不仅有一尺多高的红珊瑚、一盒鸽蛋大小的南海夜明珠、安南出产的极品翡翠还有多达十万两的银票。”

    祈舜咄咄逼人,左相府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要整倒的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既然玄澜不准备再忍受这个老匹夫了,那他便也先替他出一口气,况且这次淮水决堤说不得便是一个契机。

    “本王很想问问相爷皖南布政使作为您的得意门生,私底下孝敬了您多少呢”祈舜一躬身,风度翩翩。

    “王爷切莫血口喷人,老夫廉洁奉公天下皆知,从不私受贿赂”左相王嵘义正言辞。

    “嗤。”底下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暗道王嵘这老匹夫脸皮还真厚。

    的确,他从来不自己亲手收受贿赂,说的好像他儿子不是替他收的一样。

    “左相自然是为官清廉的,本王信啊,本王当然信。”祈舜突然话头一转,叹息道“只是可惜啊您的那些学生们,可没有学来您这样极好的品德。”

    所谓厚黑厚黑,面厚心黑,王嵘浸淫官场几十年,自然不会被祈舜这样嘲讽几句就变了脸色,厚着脸皮顺杆爬“老夫多些王爷操心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最后能得什么样得命数还是得看他们个人的造化。”

    朝中终于有其他人看不下去了,某个实权的侯爷也插嘴进来“那么想来之前相爷所荐刘大人的造化也是极好的,怕是不输上任的皖南布政使吧”

    朝堂上众人一下子哄笑起来。

    有了一个人带头,于是大家一个个人插进来,又演变成了之前众人激烈争辩的局面。

    “够了都给朕住嘴”坐在高座上的小皇帝突然发了火。

    “户部拨款三十万两白银,由羽阳候压往皖南,后续拨款由羽阳候调查后上奏决定,京兆府尹梁舒调任皖南布政使,工部着人重筑淮水堤坝,工部左侍郎为督造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羽阳候自不必说,那是妥妥的帝党,昭明太子的时候就效忠于东宫;京兆府尹梁舒倒是没有明显的党派,只是先帝为了给张永泰腾位置,把他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撸下来,他和后党很不对盘就是了;工部左侍郎,准确的说是工部左侍郎张和通,从他的姓氏就能看出来,那是张家的人,当然,张家表面上还是支持小皇帝的,暗地里的心思那就不可说了。

    左相一脉的人在这一回只咬到了边缘的几块小肉,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一开始就是你左相的儿子把用来伺候皇帝的女人给睡了呢,小皇帝这个年纪最敏感啦,你这个老子在朝堂上态度还那么强硬,偏偏那皖南的布政使的确死有余辜,小皇帝当然怒火中烧,要自己做决定,不给你肉吃,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有那等心思灵敏的,甚至在转念之间都思索过了,羽阳候押送赈灾银,他作为皇帝心腹,必然不会自己贪墨,这赈灾银能够最大程度的送到皖南灾民的手中;而督造张和通,皖南布政使梁舒,两个人不对盘正好又可以互相牵制小皇帝的政治智慧已经可见一斑。

    有些人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的警醒了起来了,这个小皇帝可不是前朝养在深宫可以由权臣任意操控的傀儡,这个最后又隆平帝立为太孙的继承人,身上流着的是段家蠢蠢欲动的血液,天生聪慧并且野心勃勃。

    朝摄政王那边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又思及三年前那三位出乎众人意料的帝师,以张永泰羽阳候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全都出列,“臣等皆无异议。”

    于是在这种状况下,玄澜做了他明面上的第一个大决策,为日后亲政踏出了第一步。

    太后说有八大美人果真没有食言,在他们准备返回皇宫的前十日,小长乐宫前长长的宫道上,八名美人穿着迷蒙的纱衣,伴随着乐曲袅袅娜娜走来,留下身后一阵香风。祈舜正从长乐宫里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种涩涩的感觉,他不愿意多想,离开时却一直皱着眉。

    天上不合时宜的下起了雨,几乎眨眼间暴雨就如霹雳般砸下来,将他淋来了个湿透。夏日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屋檐下躲了一会儿天就放晴了,他现在一身狼狈,便想着赶紧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前路被王焕拦住了,那个纨绔子弟盯着他两眼放光,嘴角是淫亵的笑意。祈舜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用他两辈子看男人的眼光可能,确实、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性`感。

    王焕这人就皮相来说还是不错的,笑起来也算是风流倜傥”王爷之前打杀了本公子的妾侍,本公子深夜寂寞难耐,如今瞧着,王爷的皮相还是不错的,若是王爷不原屈居人下本公子委屈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祈舜点点头,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问“想和本王睡”

    祈舜和颜悦色,变挑为掐,王焕脸色通红,渐渐喘不过气来,嘴唇开始发青。

    祈舜冷笑一声,甩手把人踢开,王焕蹲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祈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吐出来四个字“本、王、嫌、脏。”

    而转角处的高桥上,小伍子替玄澜撑着伞,手里还拿着另一把尚未拿用的六十四纸骨伞看样子,竟是玄澜亲自跑出来给祈舜送伞来了。

    只不过现在

    “走吧。”

    “陛下,那这伞”小伍子看看不远处的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试探问道。

    “雨已经停了,回宫吧。”玄澜收敛好自己眼中的所有波动,淡淡道。

    那天一场雨过后,天气也渐渐转凉,立秋之后,皇帝便打道回府,回转皇宫了,行宫里便又剩下了独自一人在此疗养的祖贵妃。那一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秋风和煦,绵延一里的仪仗队和车架在华京城外的官道上缓缓前行,帝王车帽明黄色的流苏在风里微微摇摆,祈舜并未坐马车,而是骑在骏马上跟在帝王车架旁。

    前方雄伟的城墙已经历历在目,后面的队伍却不知为何骚动起来,骚动很快就传到前方,一旁的侍卫叫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恐“王、王爷”

    “嗯”他转过头想问,眼角却瞟到后方山林里一股冲上了天际的浓烟。

    他迅速扭过头,只见后方的山林里,他们离开的地方,那座掩映在深山中的行宫正滚滚向上冒着浓烟。

    电光火石间祈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母妃母妃还在行宫里

    第45章 纵火

    那一场深山行宫里的大火震惊了整个京城,滚滚的浓烟狰狞这冒向天际,好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好了,好了母妃没事。”安瑾瑜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祈舜趴在她的大腿上难掩心中的惊悸。

    “只是看着烟大而已实际上没烧掉两座宫殿。”见儿子仍然埋怨的看着自己,安瑾瑜也不得不保证“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母妃一定提前通知你只是这回实在是来不及。”

    是的,行宫的那一场大火是她自己放的。准确的说,确实是有人想要放火,只不过她提前知道了,添了一把柴而已。

    祈舜简直是被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母妃吓的手脚都冰凉了,这么大的一把火,说放就放,眉头也不眨一下,也不说事先和他们说一声。天知道他站在宫殿外等着火灭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无能为力,看到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被焚烧城废墟的宫殿又是怎样一种无望的心情。

    结果最后这把火竟然是他老娘自己放的

    行宫走水了,祖贵妃自然无法继续在行宫疗养,于是跟着皇帝回京了,仍然居住在她以前的沉香殿里。

    沉香殿内,祖贵妃也在为之前行宫走水的事让儿子歉疚,于是拍拍手,四个人被带了上来。

    “就是这些宫人妄图谋害母妃”祈舜冷然。

    侍立在一旁安瑾瑜的贴身大宫女倒“他们应当没想闹这么大,只是想小小放个火而已。”

    “当然他们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和玄澜想让他们是谁的人”安瑾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三年来你和玄澜做的很好母妃很满意。”

    当然更多的话无法言说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回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从一个芝兰玉树顽劣稚嫩的少年,长成了如今英俊潇洒从容不迫的的青年,这位全大夏最尊贵的女人微微笑起来,抚平万千沧桑几十载岁月或许只是看不得自己儿子被别人欺负吧。

    自从祖贵妃住回了皇宫,太后张氏的生活顿时就不那么得劲起来。以往她一个人住在西宁宫,皇帝也还小后宫也没什么女人,宫女太监那些琐碎的事情也自有那些管事的嬷嬷公公去管,一年下来需要她这个太后操心的事业无非就那几次宫宴。她每日就种种花养养草,去御花园里走一走,召几个诰命夫人进宫陪她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日子当真是清闲。

    命好啊,真是命好。每一回那些个诰命夫人从宫里出去,京里的贵妇圈就回又掀起一股感叹太后命好的风潮。生而为世家嫡女,及笄嫁入皇室为太子正妃,又一举生下皇室嫡长孙,本以为太子死后未来难测,谁料唯一的儿子被立为皇太孙,先帝驾崩儿子一登基她就直接越过皇后这道坎儿,直接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成了皇太后,皇帝还小后宫也没什么人,整日里那叫一个悠闲,真真是享福。

    上没有需要孝敬的公婆,中没有整天折腾的妾侍,下还没有不成器的子女需要操心陛下当然不需要她操心,陛下那绝对是成器了的子女,要操心文化殿三位帝师在替她操心呢。

    但是最近诰命夫人们进宫发现太后娘娘不再整天挂着那副“闲的厌烦”了的脸,而是略微有点苦大仇深。心思一转,夫人们明了了,嗨,多大点的事儿啊,不就是祖贵妃回宫住了吗,要天天去请安吗大家做媳妇的谁不是天天要去婆婆那儿请安啊,碰上严苛的婆婆还要站个半天立规矩呢。她是皇上生母,祖贵妃又不会怎么为难她果然是以前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啊。

    于是回去继续感叹太后娘娘命好,这日子过得,连去长辈那儿请安都觉的是个事儿了,她们谁不是一天两遍晨昏定省啊从来都不敢觉得有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然后太后娘娘继续她略微苦大仇深的生活,每日早晨,西宁宫里都会定时定点走出一队侍女陪着太后,赶着点儿去沉香殿向祖贵妃请安。

    沉香殿是嫔妃的宫殿,但如今玄澜的后宫并没有什么人,祖贵妃住在那儿倒是没什么,西宁宫这是太后的宫殿,历朝历代从来都是嫔妃们从后宫出来去西宁宫请安,这回倒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西宁宫的人往嫔妃们的宫殿去请安了。

    虽然尚未大选秀女,但新帝沉寂了三年的后宫倒也热闹了起来。

    后庭不甘寂寞,前朝也相当热闹,究其原因莫概于小皇帝开始逐步逐步的插手朝政了或者说,表现除了亲政的欲望。帝党看到了小皇帝的动作,在朝中很是活跃啊那些人都是忠于皇室忠于先帝忠于原东宫的人,之前因为小皇帝年纪太小的缘故在朝堂上一直很安静,但不得不说,这一股力量一直死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若是没有他们的存在,在以往的三年,祈舜是无法同左相一脉相抗衡的。

    帝党很活跃,王党在祈舜带领下自然与玄澜站在同一战线自不必说,后党不知道为什么也保持着缄默甚至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于是整个朝堂竟然诡异的形成了帝党、王党、后党三派合力打压相党的形势。

    这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因为行宫失火、祖贵妃险些丧命的事情啊。

    如此之重大安全事故,怎么可能糊弄着揭过去了。

    摄政王的生母,险些被火给烧死了这能轻易揭过去吗你说这火是天然失火不是有人蓄意放火,你信啊反正人王爷不信。

    所以查啊,必须得查,往死里查。

    这一查,就查出事儿来了。

    某一天摄政王拎着四个人就去了刑部的大牢,刑部尚书迎出来,王爷冷笑,说给本王找用酷刑用的最溜的人来,然后一把椅子一搬,地牢里一坐,看着牢头给那四个人用刑,十大酷刑全都用了一遍之后,四个人统一口供,谁指使他们干的王公子哇

    说是王公子不满自家的美妾被祖贵妃给一句话打死了,气不过啊就指使了人去,不不不不,当然不是去烧了祖贵妃的宫殿,人本意只是想烧个厨房出出气。厨房烟火气重,也好操作不是,但是执行烧厨房四人组业务不熟练,碰上那天风还挺大,于是一不小心就烧厨房就变成了烧宫殿。

    这扯的,你说你不信,老王那么精明,他儿子能有那么蠢有啥好不信的边上人对你嗤之以鼻,他王焕连准备给皇帝的女人都敢睡,放火烧个厨房,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出了啥事儿有他丞相老爹给他兜着,以前烧杀抢掠、欺男霸女的事他又不是没少干。

    好像,说的还是有几分在理的。

    摄政王怒了。

    朝堂之上王爷当庭甩出一张供状纸,“左相有何话说”

    左相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深知儿子本性的他,也拿不准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儿子做的。心里这样打鼓,但是面上必须得不承认左相官场历练二十年的厚黑功底发挥了作用,首先反应过来就说这事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了吗原京兆府尹现刑部尚书卓运同出列,高声应道“对四位不轨之徒的审讯皆按刑部的程序来办,一应审讯过程皆有案宗记录在卷。”

    人证物证俱全,只等下朝之后大理寺去丞相府拿人,开堂判案了。

    这节朝会上,王党理直气壮火力全开,小皇帝挑挑眉,帝党接收到继续弄死左相的讯号,和王党那些人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后党也诡异的开腔帮衬着。

    小皇帝对左相不爽,明面上的原因谁都知道,左相以及左相他儿子实在是太没有把他的面子放在眼里了。虽说小皇帝现在年纪小还不能亲政,但也得把他当皇帝供着,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人也是会生气的。

    经历过之前在行宫,由于淮水决堤对人事任命的那一次决策,整个帝党都像活过来了一样,就像是之前三年昏昏欲睡,现在睡饱了一下子就精神抖擞起来。那天朝会之后,吏部尚书留下来求见了小皇帝,一个时辰后才出来,精神抖擞春风满面的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碰见辞官后新帝登基又被请来做帝师的刘培江,两个老家伙打了个招呼,会心一笑。

    下朝之后大理寺拿着圣旨去丞相府提人,不出意料,纵然有左相护着,幕后指使纵火犯王小公子,还是被打了五十板子,行刑的人在左相威胁的眼神下下手轻了些,但估计王小公子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此后绵延半旬几派相互撕扯,左相府被咬下来好几块肉,一些重要位置上的人都被撸了下去,左相再怎么不甘,在另外三派联手打压的情况下,也只有咬牙咽下这口苦果。

    第46章 捧杀

    行宫走水案子审完了,纵火犯王公子也被庭审结束后摄政王亲自盯着打了五十大板。

    案卷归宗,王公子开始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京郊行宫的重建工作也必须要开始提上日程了。重建行宫虽然不像休整堤坝一样是个大工程,但凡是个皇室搭上边儿的事那就是大事儿,想来危险与机遇并存,干得好大大的露脸,油水大大的有,干得不好轻则仕途无望,重则罢官掉脑袋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工部一个尚书两个侍郎,左侍郎张和通是张家的人,右侍郎王子文则是王家的一个旁支子弟,中间顶着一个工部尚书是个整天笑呵呵的墙头草,不是今天对着左侍郎说恩恩这个好,就是明天拍着右侍郎的肩膀说小文啊最近干的不错哦

    所以左侍郎督造堤坝去了,当上头重建行宫的旨意下来之后,尚书大人觉得左膀被器重了,自己怎么也不能冷落了右臂。于是就让右侍郎去主持行宫的重建工作了。

    折子上上去,没能盖上玉玺,也没有小皇帝象征性的那一个红勾勾,摄政王的蓝批在上面写着另择督造。

    另择尚书大人懵了,本着两派都不得罪的原则,工部尚书又选了一个和王家关系不错的郎中上去当侍郎不能做的时候,郎中也能勉强凑活。

    毫无疑问又被退了回来。

    如此试过几回之后,当折子上的人名终于不是相党这一脉的人,摄政王终于点头了,奏折上也终于有了小皇帝的朱笔红勾和四方玉玺印。

    本以为此事终于可以定下来了,但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流言,传进了左相的耳朵里,说是王小公子真是冤吶,那火根本就不是他放的,就这么一纨绔子弟最多贪财好色了点,哪有那个胆子杀人放火哦这火啊、其实是张家人放的。张家出了一个太后这原本可以干成多少的事偏生头上还有个祖贵妃压着,生生给压的低了一级,处处都要受到限制你说这多出来的人碍不碍眼。

    王嵘听到这消息就心里一跳,这么一不做二不休的事儿张永泰那老匹夫还真干的出来,怪不得自己私底下问了儿子好几回,儿子总说他啥也没干,只是一想到这儿子平时的作风、那惹祸的本事,他不信罢了。

    火急火燎的直接跑去儿子的房间,平时不可一世的人耷拉着脑袋穿着中衣趴在床上,无聊的直打哈欠。

    “儿子,你老实和爹说,行宫的火是不是你指使人放的”

    一提这事王焕心里就上火,无缘无故被人提走打了五十大板,偏偏他还无力辩驳,本以为丞相老爹能把他护下来,没想到的是摄政王亲自站在一边盯着人行的刑。这怨念就想当日大火那滚滚冒上天际的浓烟劳资至多不过是调戏了你一下,说好的私下解决呢公报私仇算什么

    他眉毛顿时就拧起来了,感觉自己盖在柔软丝绸被下的屁股开始隐隐作痛,语气冲的很“爹我都说过多少回了我什么都没干压根就没指使人放什么火”

    “真不是你干的”王丞相沉声问道、

    “真不是”王大公子烦了,四个手指一举,对天发誓“真要是我让人放的火,就让我、就让我”王大公子一咬牙,来了个狠的,“就让我以后不举”

    对于一个纨绔好色的浪荡子弟而言,没有什么毒誓比不举更毒的了,王焕深谙自己儿子本性,见他连这种毒誓都发出来了,这心底下已经信了他八分。

    剩下两分在手底下去查的人回来禀报之后也信了。那四个据说是直接执行纵火命令的宫女太监,他们的亲人在宫外的生活如今都过得挺富足,就算曾经不富足的,在最近一个月都奇迹般的遇到了贵人,手上有了点银子,生活变得宽裕了很多。

    而某一个贵人,据说就是张府的某个管事。

    王嵘气的咬牙切齿真是好一个张永泰

    于是继月前的帝党狂撕相党之后,相党又开始狂撕后党了。王党表示喜闻乐见,帝党们笑而不语。

    那个、督造重建行宫的人是谁来着哪位郎中陆福噢那不是张侍郎的同窗吗相党们呵呵两声,抖抖衣服,扯必须得把这人给扯下来

    得到了左相示意之下的相党诸位官员火力全开,以都察院副都御使为首,从生活作风、为人品德、工作态度、工作效率、家中子弟以及清廉程度等等多个方面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方方面面劈头盖脸把陆郎中给批了一顿,务必以最无法企及之速度,最不可饶恕之罪行,把陆郎中从郎中的位置上撸下来。

    在铁一般的事实下,在相党一脉的逼迫下,陆郎中只能收拾收拾卷铺盖从工部滚蛋,含泪挥手去一个偏僻的州做个知州了。

    最后工部尚书看看已经被点了一圈名的郎中们,再看看滚去督造堤坝而空了的左膀,又看了看被相党撸下来滚去做知州的右臂,认命的撸撸袖子,亲自上阵督造行宫重建。

    接过这事儿,尚书大人发现猫腻了这户部拨过来的款项,似乎略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多啊

    户部尚书是张永泰,原来报上去督造行宫重建的也是老张手底下的人,这款项当然拨的“痛快”了。

    老尚书抖抖袖子,暗自笑纳了。上书户部真是好兄弟啊,知道工部咱干啥都费钱,这钱一点没克扣啊,对皇室那叫一个拳拳之心呐,对臣那叫一个体贴谅解啊,臣一定以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建造行宫的热情中去,一定不辜负皇室的厚望和兄弟部门的信任,务必打造出不说绝后也要空前的能够青史留名供后辈赞赏感叹体现咱大夏朝泱泱大国文化源远流长的宫殿。

    整一个重建行宫的过程当中,在尚书大人的亲自指挥与坐镇之下,整个宫殿建造的那叫一个美轮美奂,银子花的那叫一个如流水。暗搓搓的有人问当初户部拨下来的银子那么多,有剩了吧尚书大人义正言辞的呵斥,胡说八道没见本尚书啥都紧着最好的来么建宫殿你当是建你家的园子啊那啥、那啥、还有那啥,那可都是珍品,就户部拨来那点银子,买都买不全,剩下的还是本尚书去求了圣旨从国库里搬来的

    至于最后锁在工部始终未曾动过的那一小箱子白银,早已被尚书大人一天两锭一天两锭的运回家去了。

    京郊的行宫还在热火朝天的建造当中,一车一车珍贵的材料从华京城拉去京郊,而此时,整个华京城,或者说北直隶府也因为另一件事火热了起来。

    今年过去后距离上一次的春闱科考便又过去了三年,明年又可以进行科举考试了,小皇帝登基后首次科举,意义可谓重大,若是有心想在仕途上冒个头的,明年的春闱便是一个机会。但在此之前,首先还是要过了乡试,中了举人才行。否则可就赶不上明年承庆帝亲政后首次科考了。

    相府的二公子修养了一个月后,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烟花巷流莺坊的街头巷尾。众人都暗道这五十板子打得也太轻了些,怎么现在就可以下床来祸害人了。这一次被揪着打了之后,虽然是摄政王打的,但相府公子不容侵犯大悟的形象已经在众人心里打了个折扣,王公子重出江湖后小弟还在,但他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委屈怨念深重啊啧啧看来是在他不在的这几天里被其他人欺负的惨了。

    随即怒不可遏特么的竟然敢欺负劳资的人有种就站出来

    对方站了出来,确实不输于容国公府的兴国公府的嫡孙,一身白衣丰姿胜雪,搂着他看中的一个红牌姑娘就进了雅间,进去前指挥小弟们堵在雅间门口,不屑道“本公子可是不久后要中举的人怎么能痛别人打架闹事呢”

    王公子怒了,不就是中个举吗,有什么了不起本公子也能中举好吧,可能有点悬。装的什么清高学子有本事不和我打架你有本事你不去逛窑子啊

    王公子难得收了收了两天,老老实实窝在府里看了几天的书,王丞相又是欣慰又是遗憾的,大概他也了解自己儿子,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的事儿,这次居然坚持到了三天。这三天里丞相府里的西席先生全都被拉进了府,小公子有什么问题负责随时解答。但三天后小儿子就坚持不下去了,西席先生们集体松了口气,露出被吓到的表情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只不过王家幼子竟然能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三天的书,这壳子里装的还是不是原来那一号搁以往别说三天了,叫他坐三个时辰他都坐不住。

    王公子扭扭捏捏的跑去他老爹那里,扭扭捏捏的说出来意话都放出去了他要中举中举这要是不中举,甚至连乡试都没去参加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王丞相对儿子这两天的表现很是老怀欣慰,考虑到不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况且他也该给儿子些补偿,既然儿子这回这么想中举,那便送他个举人的头衔玩玩玩,当即点头应诺了,说这事他会去办的。意思传下去,北直隶府乡试卷子出卷的人和他也挺熟,在付出足够的而利益之后,第二日一张乡试的卷子就摆在了他的桌案上吧。举人的乡试而已,又非会试与殿试,在他们这些真正权势的掌控者看来,一个举人,压根就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儿子开心就随他开心吧。

    于是这一年秋天的乡试考场,迎来了一位非同一般的考生,王公子带着”满腹诗书”,自认为“气自华”潇洒自如的走到了自己的考桌上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他表示那句古诗怎么说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放榜的时候,呈写举人的红纸上,王焕的名字赫赫在目。

    一众书香世家出生满身书卷气的少爷们与一众寒门出生十载苦读的学子们,目光全部不约而同的盯在了一个地方。

    王焕

    这个众所周知的大纨绔是怎么考上举人的绝对有猫腻

    你说他是大器晚成明珠蒙尘之前的纨绔表象都是伪装而已呵呵,你以为他是摄政王啊翊亲王只有一个好伐

    学子们开始闹,开始上报,然而左相势力实在太强,一切局限于地方上的闹腾全部被左相的人一手镇压,以致于事情一直未能上达天听。

    世家贵族的公子们也回家和自家老爹祖父兄长把事情一说,大人们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这些家长手里大多掌控着真正的全是,在他们看来,不过一个还在乡试中的举人头衔而已,没什么大用场,为这点事得罪左相太不值得。

    于是诡异的,整个京都底层如热水般沸腾开来,而真正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上层,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不仅相党没声音,后党没声音,连帝党和王党也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捅出来。

    张永泰军伍出身,想法透着一股行伍众人的简单粗暴,王嵘护儿子护的紧,之前他们已经陷害过他儿子一回了,这回要是再站出来,估计王嵘真得和他们撕破脸,一个举人的头衔而已,己方获得的利益不够,没必要。

    而帝党和王党之所以装做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

    拙政殿里,三位帝师、一位王爷、一位帝王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日程。

    先由摄政王批阅折子,选出几份具有重大代表性意义的折子交给玄澜,由玄澜口述决策,三位帝师对其进行评论阐述,玄澜总结出最佳决策,祈舜蓝笔誊写与于奏折之上,最后由玄澜朱笔批勾,小伍子盖上玉玺。

    解决完事之后,再来讨论人这京中诸家与诸家的关系,哪派与哪派有哪些恩怨,上回的事件中哪些人发了力表了态,哪些人还在观望,又是因为什么而妥协等等关于人心关于人性的种种全都掰开了捋顺了让玄澜细细嚼下去。

    玄澜很认真的听着,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三位帝师的第一课,就是叫他学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要披上重重迷障,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底下的人永远也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几位帝师终于谈到近几日蜚声帝都的王家二少。三位帝师当代鸿儒章鸿元表情略有不快外,丰宁侯崔厚成与曾经的右相刘培江都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左相府已经越来越嚣张了”刘培江眯着眼睛说。

    “不错,从行宫到京都,从水灾到乡试王嵘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这位先帝曾经的第一谋士,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皇上,这法子倒是如今整治王嵘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了用不了多久左相府怕是就要倒了。”崔厚成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瞥一眼不远处摄政王的方向“陛下您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还当早作打算。”

    玄澜只是模棱两口的回答;“朕这两日在朝中,会加大决策的力度。”旋即他回头对着教他所有学识的老师章鸿元笑道“老师放心,王焕只是一个个例,朕答应老师,日后亲政,必大力启用寒门学子。”

    章鸿元满意的点头,表示赞赏。

    祈舜整理好折子,对这边的话心照不宣左相府最近闹出来的这些事儿,内里未尝没有他们的纵容,若是从一开始,王焕在行宫犯错的时候、甚至更早的更早,他们就能给予严惩而不是一直示弱,左相府也不会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权力是最容易让人腐化堕落的武器,王嵘身处这般高位,早已不复初入官场时的谨慎,权欲和奉承麻痹了他,让他看不到自己面临的危机。

    历来帝王心术中最不动声色的一项是为捧杀。

    第47章 挑拨

    左相最近吃了好几个大亏,手底下的人折损进去了好几个,虽然说不能全怪自己的儿子,但看着这不成器的儿子天天带着一身脂米分气回来,王嵘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他给惯的“这几日给我好好待在家里看书哪儿都不许去”

    一个晴天霹雳,王大公子懵了,他这还没出去放个几天风呢,怎么就又被关家里了

    把儿子关家里关了几天,朝堂上果然风平浪静了许多,左相不禁深深松了一口气这儿子果然是个天生的惹祸精。

    其实左相也挺苦逼的,朝堂四个党派,后党、王党和帝党都和小皇帝有着或多或少的利益牵连,偏偏他相党一脉,那是怎么都和小皇帝看不对眼,利益完全相悖。有些权力他想要,那必然就不能被小皇帝抓到手里,这一点和后党王党倒是相差不多。所以尽管有些时候相党要以一敌三,同时面对其他三派的针对;但更多的时候是帝党苦苦相守,而后、王、相三派巧取豪夺。

    小皇帝这几日在朝堂之上做了几个决策,兴奋的很,已经露出了想要亲政的苗头了。王丞相不屑嗤笑一声,真是个孩子,不过自己做了几个决策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别人想要哄着你,让你做几个决策玩玩开心罢了,真正的权利还是握在站在皇座身后的摄政王手里。

    不过有想要亲政的苗头就好啊,不怕你有想法,就怕你没想法。

    哼,轻轻哼一声,王嵘这个在官场里混了二十多年的老狐狸,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王嵘只干了一件事。

    大朝会,王丞相抖抖袖子,拍拍袍角,执象牙玉笏出列,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言帝为先帝嫡孙,少年才俊,天资聪颖,仁善爱民,德行修身吧啦吧啦充分发挥了他当年的探花之才,口若悬河洋洋洒洒把玄澜好好夸奖了一通,最后总结“请陛下亲政”

    整个朝堂寂静了一瞬,然后便像平静的水面砸入了一块巨石一样,陡然沸腾起来。

    玄澜脸色一变,当即意识到不妙,和祈舜隔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王嵘果然是个老狐狸,竟然砸出了这一招

    果不其然,玄澜压根来不及阻止,帝党之中隐为领头人的吏部尚书卢闵正当即出列,声音洪亮“请陛下亲政”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仍旧未曾归列的两位大佬,纷纷出列“请陛下亲政”

    祈舜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如果眼神能杀人,王嵘怕是早已被他分尸了数百遍了。

    整个王党一脉僵硬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种情况下似乎说什么都是错。

    那边帝党之中已经有人站出来引经据典通古博今映射历朝历代摄政的王爷或者权臣都没什么好下场,话里话外都是陛下少年至尊英明神武,摄政王你识相一点自己把权力交出来,陛下尊重长辈孝心可嘉,可留你一条命保你富贵无忧

    这位臣子并没有注意到,皇位之上的人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有点阴恻恻,感觉到皇上在“鼓励”的看自己,他精神一振,讲的更起劲了。

    意料不到的是,最后竟然是张永泰帮祈舜解的围,这位身为小皇帝的长辈,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陛下尚且年幼,历练不足,况先帝遗旨新帝当十六大婚过后方可亲政,万不可操之过急。”

    终于有人给递了梯子,玄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面色不虞的道“此时容后再议。”

    当然在底下的帝党官员看来,小皇帝面色很难看,临走前还看了摄政王和张尚书一眼,分明是不满他们阻挠自己亲政。

    吏部尚书很满意啊,万万没想到今日上朝,本以为是同前几日一般几派之间相互扯皮,却收到了这么大的一份惊喜虽然对某位王爷来说可能是惊吓。

    他知道王嵘那老匹夫提出这件事儿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张永泰那老鬼肯定也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但是那又怎样,天大地大比不上陛下亲政事儿大。

    只要陛下能够亲政,在某些事情上退让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陛下能够亲政,王嵘和张永泰也逃不掉同翊亲王一样的宿命

    往前例数几朝,凡是有幼帝登基的,若要亲政哪个不费个十番八番的波折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就让陛下亲政,那可真是,先帝保佑了。

    王嵘笑眯眯的从他面前走过去,打招呼笑道“尚书大人最近脸色不错啊若是得闲,不若到我府上喝一杯”

    “王大人才是真健朗,老夫已经老咯,比不得大人。”

    “听闻卢大人爱喝大红袍我那儿倒是有底下人孝敬上来的几两顶级大红袍不知大人肯不肯赏脸”

    “丞相大人相邀,老夫哪有不去的好说、好说嘛。”卢闵正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张老脸上笑的满是皱纹。

    王嵘也笑了,他前段日子吃了那么大的几个亏,哪有不讨回来的道理。他在官场浸淫二十几年,从一介寒门庶子,坐到权倾朝野的宰相,那些小打小闹算什么,他要出手就是一击必杀。

    你摄政王和小皇帝不是想联起手来对付老夫吗,你们不是感情亲厚吗,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亲厚。

    说白了,皇家的亲情值几个钱呐

    就不说前朝了,夏朝开国六七十载,只有四个皇帝,开元帝自是不必说,那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开元帝逝世,戾太子后来追封登基,削藩要削诸王的脑袋,诸王叛乱,才被先帝从血雨里抢到这一个皇位,那四年混战死了多少人暂不必说,只看看皇室差不多就剩下先帝这一支独苗苗了。先帝这一脉,昭明太子不明不白的死在边关,小皇帝才被立为皇太孙,回宫后康王立即逼宫谋反,不还是死在了自己兄弟现在的摄政王手里。

    他就不信,对着这万里河山,对着那至尊宝座,你翊亲王就真能无动于衷,你小皇帝就真能熟视无睹你们就真能亲厚一如往常,两人之间毫无芥蒂

    或者你们叔侄当真感情深厚心无芥蒂,但你们手底下的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丞相大人有说有笑的和吏部尚书走出了宫门,上了各自回府的马车,期间两人谈好一同品鉴一会网丞相家的大红袍和卢尚书家的桂花陈酿。

    奉天殿的大臣一个个都怀揣心思的离开了,散了一个干净,祈舜却抬步就往后面的宫殿走去。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应当是步履悠闲的往拙政殿走去,在奉天殿偏殿的门口,玄澜会站在那里等着他,然后他会落后玄澜半步,两个人一同走去拙政殿,在这一段路上,他会给玄澜讲他在宫外的见闻,玄澜有些时候会追问两句,但一般不做太多的情绪外露他从三年前,就已经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了。

    他自问问心无愧,不曾觊觎玄澜的皇位,也不曾恋慕摄政王一言九鼎的权势。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两世皆为天之骄子,这些东西他早就看淡了。

    可是不是他说不觊觎不恋慕别人就信的人,卢闵正那些坚定的帝党不会信,他自己手底下追随他的那些人也不会信,甚至于玄澜,也不信。

    他早有所料,从三年前接过先帝的遗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只是没想到,提前了两年。

    毕竟他说自己并不贪恋摄政王的权势,对陛下并无二心,别人只消问一句“既如此王爷为何不愿让陛下亲政”

    为何为何,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他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不消让外人知晓。

    以玄澜的资质,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那些弑兄弑叔的骂名,怎么能顶在他头上,那些阴暗龌龊不择手段的手段,也不该由他来施展,玄澜就该像他父亲他祖父一样,堂堂皇皇,帝恩浩荡。

    权佞的骂名,他来背就好。

    两年后玄澜大婚亲政,他必把一个清平的朝堂交到他手上,而后远离庙堂隐于江湖。

    此后他做他的千古一帝盛世帝王,娇妻美妾弱水三千;而自己这一缕异世孤魂也当自有归处,山山水水谁说风景不如庙堂。

    玄澜仍旧在偏殿处等他,他快步迎上去,落后半步于帝王,玄澜对他说“走吧。”声音平淡平稳,就好像今天的大朝会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大朝会,并没有什么让王党帝党针锋相对的事情发生。

    到了拙政殿,两人依旧一如既往的看折子批折子,绝口不提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玄澜拉住他的袖子,说“皇叔,朕信你。”

    那双眸子漆黑如永夜,祈舜微笑“皇叔也信你。”

    第48章 山河

    回到自己的王府,祈舜还没坐下歇两口气,就接到了数封底下人的拜帖。

    “把诸位大人请去偏厅。”祈舜皱了皱眉道,把朝服换下就赶去了偏厅。

    他一进去,庭内交头接耳的七八号人全部跪下朝他行礼。

    天气寒凉,步入中秋,祈舜换了一身银灰色厚锻直裾,同色的腰带上镶嵌着温润透亮的玉石,高冠博带,更加显得他贵气逼人。

    他到上位坐下,未曾叫这些大人起来,下人给他送上了一被热茶,他慢悠悠的把茶喝了,才道“诸位大人有什么话可想好了再说。”

    “下官们来求王爷给一个准话儿”跪在前面的一个人咬了咬牙道。

    祈舜眉毛一挑,“本王的准话早就给你们了只此一生,为臣为王,绝不逾越。”

    “你们还想有什么心思嗯”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重如千钧悬在他们的头顶。

    众人讷讷不敢言,唯有一人问“左相与帝党之诘问,王爷该当如何”

    “这一点本王自有应对,诸位大人不必操心。”

    吩咐他们无事便退下,七个人全都躬身退出去,唯有一人落在最后,他一咬牙,又快步走回来,径直跪下问道“王爷为何不”

    为何不自己登位

    话未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眼神惊恐。

    一瞬间锋芒毕露,祈舜在他尚未说完之前掐住他的脖子,眼神淬炼如刀“大人说话可考虑好后果”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他自认一心无二,但那些投到他手下的官员可不这么认为,这些人多是少壮派,有多少人靠过来是想博那一份从龙之功。摄政王年轻力壮权柄在握,又深受先帝宠爱那个位置怎么就坐不得了。

    这个可能一旦被摆到明面上来,有多少人的贪欲会不加掩饰,又有多少人会打着这个旗号干一些阳奉阴违的事,陈桥兵变皇袍加身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屋外秋风冷冽,清爽寒凉的空气里有弥漫着丝丝桂花的香甜,庭院里的桂花树开的正浓,金黄金黄的一片。

    临了入夜,桂花树的阴影下,是破碎了一地的斑驳月光,抬起头,圆月当空,星辰相映。

    中秋了。

    四年前的八月十五,所有人都在,父皇在,大哥在,所有兄弟都在,大家会一早就赶到宫里,等着晚上的家宴,他和玄澜那会儿怕是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折腾。

    三年前的八月十五,便只剩下了他,老七,玄澜和父皇。三年前的这个早上,他一人一骑奔行在开元大道上,身后马蹄猎猎,一地残尸。皇宫之内更是血流成河。

    祈舜对着一壶桂花酒,在庭院中静坐了一夜。

    天明,祈舜让下人收拾了东西,王府马车驶向了皇陵。

    康王当初是以王爷的规格下葬于妃园寝的,祈舜带着东西过来,竟然出乎意料的在这里看到了老七。

    段祈年也有点惊诧,随即释然一笑,说“我过来看看二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二哥生前最好酒,他忌日了也没人给他送壶酒,怪可怜的。”语气里略微有点不安,毕竟康王是谋反而死,而眼前这个弟弟,又是最终那场谋反的定鼎者。

    祈舜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七哥不必怕我”

    他摇了摇手上的酒壶“我也是给二哥送酒来的。”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是沉默的给墓碑下的人倒酒。

    终于,一壶酒告罄,段祈年看了看自己曾经的九弟,还是忍不住告诫道“你自己要当心,最近的流言对你很不利。”

    祈舜有点错愕也有点惊喜,回道“嗯,谢七哥关心七哥从三清山回来,不知接着打算去哪里”

    段祈年一谈到这个就兴奋起来“我打算去九黎山看一看听闻九黎山是道教圣地”

    “还请七哥先探好路,两年后指不定九弟要跟着你混呢。”祈舜也真心的笑起来。

    段祈年愣了一下,笑容里又恢复往昔的温暖与对弟弟的关爱“七哥随时恭候。”

    同一片天空下的而另一个地方,龙兴之处,宗庙所在之地。

    有一个青年站在一块牌位前,眉目寒如冷霜,艳如红梅,他洒下一杯又一杯的美酒佳酿,嘴里低喃“二哥,三年了”

    那块被供奉的牌位上赫然刻着“三代二子段氏祈辉之灵位。”

    那个青年,则是被遗忘在了家庙的五皇子段祈嘉。

    中秋之夜,皇室照例有家宴,太后觉得皇室嫡系的子弟太少过于冷清了,便把宗室的一些王爷也都请进了宫来,如此才凑了一次热热闹闹的家宴。

    祈舜摇头轻笑,张氏全程都在探问那些宗室的王爷皇上亲政的事儿,但这些从隆平帝手里活下来的王爷哪里会如此轻易的表态,一个个滑溜的很,打着太极就是不明确的回答。

    帝王坐在最上首,左侧是太后,右侧是祖贵妃,祈舜坐在你自己母妃下首,张氏明里暗里的盘问敲打,他全都不予理会。偶尔抬头看一眼玄澜侬艳道凌厉的眉目,在那双漆黑眸子的映衬下像是开在暗夜中的曼荼罗花,却又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

    整个京都的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传言甚嚣尘上,及至年关,街头巷尾的小酒馆里,不务正业的流浪汉都能不屑的嗤笑一声评点两句“切,真没想到翊亲王是这种白眼狼,当初昭明太子多少宠着这个弟弟,如今竟然摄政王挟持幼帝把持朝政”“是啊是啊真是没良心啊”边上酒馆的老板娘还要抹两把眼泪“圣上真可怜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真是没良心呐枉费当初太子殿下那么疼他”张夫人在和自己的女儿哭诉。

    太后也伸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擦擦眼角“哀家孤儿寡母的也没什么依靠,昭明太子去的早,本还指望他念着点兄嫂对他的疼宠”

    一语未尽低头先泣,欲语还休呐欲语还休。

    宴席上的诰命夫人们略微有点尴尬太后娘娘您这戏是不是演的太过了些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陛下十四生辰,并这年节前宫里的宫宴一起办了,在里坐着的岂止三个女人。不过能和太后靠的近的不是老封君那就是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家里的男人不是公爵侯爷就是正一品正二品的大臣。有些诰命夫人不屑太后这般作风的,也暗地里撇了撇嘴,要不是祖贵妃早早的用完回宫歇息去了,还有的您在这控诉人家儿子。

    翊亲王已经算好了的了,真要碰上那等心狠手辣的,你和你儿子还能有命在

    说来也奇怪,翊亲王这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距离当初那场朝会都过去近四个月了,这京里的局势对他那是越来越不利,他在朝堂上的声音却越来越强硬这是要坐实这把持朝政的名头了啊可小皇帝总有亲政的一天,这摄政王既没有什么动作要篡位,也没有什么准备要放权这难道真等小皇帝亲政了死无葬身之地

    说给自家的老爷听,也没一个能猜出来摄政王的心思。唯有大理寺少卿刘子荣去问自己曾为右相的老父亲,老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翊亲王呐”那一声长叹里的情绪太复杂,他听不太懂,老父亲只敲了敲他的头“做好你的大理寺少卿,记住忠君两字便好其余的都不用你去操心。”

    宫宴快散的时候,祈舜辗转去了拙政殿,却被告知陛下已往寝宫去了。

    祈舜踏进长乐宫麒麟殿,殿内只点了几盏烛火,明明灭灭的,玄澜一个人站在阴影里,通身寂寥。

    “陛下。”

    玄澜并没有转过身,只是低喃“皇叔,今日凌晨你不曾过来”这三年生辰之日你都不曾子时过来向我道贺。

    那声音太过轻微听不真切,祈舜疑惑的又叫了一声“陛下”

    转过身又是那个少年至尊,换声期的少年声音有点沙哑,在这空旷的宫殿里更加显得低沉,他突然说“皇叔,朕何时方能亲政”

    祈舜呼吸一滞,苦笑道“一年,最多还有一年。”

    他最近在做一些危险的事,以致于原本不想让皇帝亲政的后党都开始针对他了,不能让玄澜替他背黑锅。

    玄澜拍了两声,宫人鱼贯而入点亮满室烛火,他问“皇叔所来何事”

    “今年的生辰礼还不曾给你,”祈舜打开手上的锦盒,那是一把山河竹骨扇,雕工精致的雕出了夏朝的百万里河山,祈舜道“陛下为天下之主,什么想要的取不到微臣一点心意罢了。”

    他选这么一个生辰礼,无非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到底还是担心玄澜会对他起了猜忌。

    “皇叔,今日留下来歇息吧,”玄澜顿了顿,补充道“在碧合殿。”

    这个生辰礼看来是选对了,祈舜道“好。”

    第49章 选秀脑洞产物慎买

    年关一过,时间便如滚滚的车轮飞逝起来,转眼便从隆冬进入了初春。

    摄政王依旧权名在外,小皇帝还是没有亲政,朝中沉沉浮浮有人在斗争中远离了京都,也有人一夕之间得到了那几位党首的赏识成为朝中新贵。太后娘娘依旧整天闲着没事干拉着各位诰命夫人唠嗑,祖贵妃还是住在皇宫沉香殿中。在太后娘娘举办的一回又一回的赏花宴观鱼宴品石宴上,满京城的贵女来了一拨又一拨,一回比一回娇羞,一回比一回明艳。各位诰命夫人各怀心思,当今天下最值得嫁的两个男人是谁如今正权柄在握的摄政王,以及不出意外必然亲政的小皇帝。

    是的,他们已经看明白了,这半年以来,这叔侄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小皇帝在逐渐的参与朝政,而翊亲王依然是他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如果不是因为这叔侄两人感情深厚,他们也只能用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利益交换来解释了。

    不管怎样,权势总是让人趋之若鹜,各位诰命夫人每回都带着打扮的比花还要娇艳的女儿进宫,每一回这些待嫁闺中,上门说亲的媒婆都能把家中门槛踏坏的贵女们都在明争暗斗咱是贵女,咱不是泼妇,咱不能不要脸皮的撕逼,咱就算是明争暗斗那也要斗出水平斗出境界斗出新高度,咱要斗就斗琴斗棋斗书斗画,斗品位斗气度斗容貌斗家世斗见识斗谈吐斗涵养,就算被打脸那也要微笑着把这口血给咽下去,回头分分钟阴死你。

    皇后只有一个,王妃也只有一个,技不如人那就认命做侧室吧。

    太后娘娘想着法儿的往小皇帝宫里塞人,安祖贵妃一手把塞到小皇帝宫里的人和拼命往自家儿子王府里的人全都挡回去祖贵妃娘娘说你这个做娘的不为儿子考虑,本宫好歹算玄澜半个主母,就这些魅惑主上的妖精,你给她们放到玄澜宫里头,不用小九出手,澜儿都得自己把这江山给扔了。

    先帝生前让本宫好好管教这两个孩子本宫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把段姓的江山管教成了张姓的江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多的不甘都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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