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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入农门 第17节

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字数:25543 更新:2021-12-29 06:41:56

    之前抱来的小狗因为平日里吃的好,长得也很快,只等明年开春就差不多成年,护院是没问题。乔墨将它的窝放置在西院儿墙边,主要是那边有马有鸡,又有竹编仓房,白天有李雪他们倒罢了,晚上总得防着点儿。至于刘家人和何云何宇,自从齐韫走后,至何云何宇两个人同乔墨单住在四合院,总是不大妥当。倒不是乔墨的问题,而是为防村子里流言四起闹的烦人,便将刘石张夏挪到西厢住一间,何云何宇住相邻的另一间。

    不用去铺子,地里也没了活儿,乔墨除了下午做铺子里的货,其他时间便闲了下来。

    先前在铺子里看过九月份的帐,生意虽说没有日日红火,可很稳定,一月下来竟也挣了近二百两银子。当然,这只是毛利,但抛去成本净利也不少了。乔墨特意看过,大头仍在糖果上,糕点那边虽占了小头,但销售量很大。另外,他每月还有茶楼的订单,蘸糖花生糖每月便有二十两银子,九月份又加了糖果和小蛋糕的单子,又是三十两,合起来就有五十两。

    这么一看,倒是不如专心做生意,田地么

    思忖后,乔墨决定再买一些地,除了那几亩沙地,其他的都租出去给别人种,自己只收收租子,省心省事。这次买的地多,就不找里正了,直接去找茶楼的肖掌柜。上回买铺子对方介绍的人就不错,这回买田地,应该也有专门从事这一行的。自己手头还算宽裕,除了生意,也没大的开销,若是有上等好田就多买些。

    跑腿传话的事儿都是刘石去做的,忙完这件事,乔墨又闲了。

    花了两天时间把太妃糖捣鼓了出来,才开始总是没掌握好味道,总有点怪,熬了好几锅才终于成功。反正也是闲,干脆闷头做了三天,屯了上百斤太妃糖,现在改名儿叫柔糖。

    初十这天,家中来了客,还是一位有心避之的贵客。

    “郡王怎么来了”乔墨看着大门外站着的人,着实惊讶。

    原本今天暖阳高照,心情亦不错,他正打算去一趟城里,顺带将写好的信发往京城。哪知这还没等出门呢,却有人登门了。

    在乔墨发愣时,张夏等人却已向门外之人行礼,乔墨见了不由得考虑是否依葫芦画瓢。所以说他就不愿见这人,身份高贵,总要见礼,不行礼又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对方会突然怪罪。

    “免了,出门在外没这些讲究。”司徒煊连忙摆手,又特意说道“我来这边没声张,别嚷嚷的县令都知道了,没个清闲。”

    张夏等人连连称是,乔墨只能将人迎进来。

    刚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后面跟进来的随从都捧着东西,那些精美的绫罗绸缎各色礼盒倒罢了,关键是还有人往院中搬花草。乔墨随意一扫,有菊花、梅花、水仙、兰草,还有好几盆不认识,这些盆栽有十分讲究,显然是摆在室内的,后面搬进来一些大盆栽,则直接摆在院子里。这么一妆点,院中立时便不同了。

    乔墨看向司徒煊的目光越发猜疑,对他打听的如此细致,真是世叔待世家小辈的态度

    “知道你家宅子是新建的,想必还没栽花种树,就随便弄了这些给你这宅子做做妆点。”司徒煊说话时,手下人早已将礼品全都放到上房正堂中去了。

    事已至此,乔墨只有道谢,请对方入内喝茶。

    司徒煊茶没两口,又提出想看看书房,反正没什么私密,就让人看了。司徒煊这人文采不错,进了书房又谈及诗词书画,甚至从带来的礼盒里取出一副山水邀他共赏。乔墨没从想到这么一个郡王性情如此的

    哪怕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再好,身为一个郡王真的看不出么

    中午席面十分丰盛,刘老嬷和张夏齐上阵,穷尽手段,尽力让康郡王满意。坐在席上,乔墨看到张夏怪异的眼色,突然一惊。

    他如今的身份是小哥儿,可他并非时刻有这种觉悟。哪怕错着辈数,他与这司徒煊终究不是一家人,司徒煊不是齐韫,怎么能如此理所当然的和他单独共席上回在铺子可以说是初次见面,环境所限,可这回对方是径直奔到家中,又送花草,不可能对他家的情况不知,那么

    司徒煊对他如此殷勤,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总不能看上自己了吧

    乔墨随之将其推翻。

    他这长相虽在上林村拔尖儿,可到了城里就不显了,更何况京城贵地,司徒煊贵为郡王,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哪能一眼看中了他何况他已嫁人,还怀身孕呢。可若说他乡遇世交后辈,这也太过了。

    “郡王说我和阿么相像,那您见过我阿么能和我讲讲他吗舅舅待的时间短,加之提到往事未免伤感,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在一阵胡思乱想后,乔墨提起了话头,既是打破席间沉寂尴尬的气氛,也是想侧面探探这司徒煊。

    司徒煊却是一笑,抬眼定定看着他,仿佛将他所有心思都看穿了。

    乔墨被看的不自在,垂下眼,只觉那目光灼灼太过烫人。

    只听得司徒煊叹了口气,又笑“你是觉得我待你太过亲近,心里疑我了吧”

    乔墨一惊,刚想否认对方又再度说话。

    “你见过齐韫,自然发现你和他长得相似,所谓外甥像舅,也是常情。然而你却不知,你阿么和他是嫡亲的兄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你阿么五官更为柔和明丽,又是饱读诗书文采惊艳,哪怕当年那状元公莫文轩与他相比也是不分上下。你和阿么的面部轮廓及眉眼最为相似,包括额间那枚福印,初见时恍惚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齐楠”

    似陷入回忆一般,隔了好一会儿司徒煊才再度出声“当年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家世相当,我还想着娶他做正君,哪知齐老太爷却将他许配给自己的学生。那莫文轩除了个状元名头又有什么更是带着他去了那苦寒之地,三载不到竟丧了命。”

    乔墨听了这席话总算释然,原来如此,那对方的态度也算说的通了。

    司徒煊又说“当初年轻气盛,齐家拒了我而择莫文轩,恼怒失落之下便不再与齐家来往。后来气虽过了,但彼此的交情总是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特别是你阿么死后,我对齐家总是有份怨,总想着当初若不是他们非要莫文轩做儿婿,你阿么也不会”

    上一代的纠葛,乔墨只能沉默的听。

    大约是说了这些话,司徒煊席间便喝醉了,乔墨只得将其安顿在齐韫之前住过的东厢。回想席间那些话,不由得叹气。先前问何云的时候,何云并未提及康郡王曾向齐家提亲的事儿,想必两家是私下里说的,最后没成,外界也不得而知。

    乔墨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司徒煊仍未起,他便往西院去看李雪几个做竹编。

    店中限量售卖的精致工艺品很受欢迎,总是不到月中便把一月的量卖光了,利润十分可观。乔墨想让李雪几个多些时间做价高难度大的工艺品摆设,便想出了个办法,若客人买糖果糕点不要本店的包装,可以酌情减少几枚铜钱。一般买糖果的人不缺那几个钱,但只要方便,就会让店里多给颗糖而不要那几个钱。买糕点的则大多数都不要包装,自己带了东西装着走,省下几文钱个个都高兴。

    如此一来铺子里的包装需求量骤降,库存的量就能用很久,李雪几个便有了更多的时间研究编织工艺品。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掌握了基础,又打开了思路,其他的都只能自己摸索。所幸乔墨挑的人不错,个个手巧,李雪和白哥儿脑子也算灵活,也想出了一二种新的造型。为表示奖赏和鼓励,乔墨一人给封了个大红包。

    “乔哥儿来了”白哥儿最先看见他,一面让他慢点儿走当心绊倒,一面拿起手里做的竹编请他看。

    别看做竹编累人,但自从学了两个月后报酬就开始丰厚起来,如今挣的多了,家里都高兴了,只差将他们当做菩萨供着了。见了这种变化,几个人更是干劲儿十足,如今提起来,谁不羡慕他们。

    这不,李雪见了他就笑“乔哥儿,又有人让我问你呢,问你这儿还收不收人。”

    一旁的秋哥儿道“这都第几个了你可别随便应承,要不要人都得问过乔哥儿才行。”

    “我知道的。”李雪如今也多了点儿心眼,凡事也会多想想了。

    “暂时不需要,等来年再看吧。”

    目前有李雪几个就足够了,再招人却不划算。再说看司徒煊那意思,估计还会再提合作的事儿,他仍是不愿与其合作,倒是能与之做个生意,真成了,对上林村也大有好处。

    乔墨对几个人的状况还算满意,捡个地方坐下来,取了竹篾也动手编起来。

    自从林正走后,劈竹篾这活儿就由刘伯接手了,浸染则是刘老嬷搭着手做。

    乔墨随手编了垃圾桶,等会儿拿回去放在卧房用,忽然想起现代时竹编的圆沙发,兴趣来了。重新取了竹篾,开始试探着编织,若是编成了,不仅家里能用,想必还能有不错的市场。

    李雪见他弄了大框架便好奇的询问,得知是新物件更感兴趣,干脆守在一边边看边问。思及李雪几人比他动手做的多,乔墨便也没藏着掖着,把圆沙发是个什么样子仔仔细细的讲了,让他们有兴趣的话也试试,谁先做出来就给大红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话音一落,几个人全都跃跃欲试。

    不知做了多久,忽听司徒煊的声音响起“阿墨这做的是什么倒是瞧不出来。”

    乍闻其声,乔墨倒罢了,李雪几个吓了一跳,又见是满身贵气的陌生男人,个个惊慌的起身躲了进来。乔墨见状便将手里的伙计放下,与他们交代两声,领着司徒煊回了四合院。

    司徒煊又问起先前的话,乔墨便说是在研制一种新的椅子。

    “倒是新奇,真做成了可要送我一把,我也试试坐上去是什么感觉。”司徒煊言笑两句,果然提到合作竹编的事儿。

    乔墨心中早有打算,便说“我如今有家小铺子,实在没精力再弄别的,若是郡王有心做这生意,倒不如我将编织方法和图样卖给你,你可以在外招人建厂,做独一份儿的生意。你也不用愁找不到人,若是在这儿做,上林村的人大多都有编织基础,练练就能上手。”

    “还叫郡王,称呼我一声世叔也不为过。你可是齐楠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了。”司徒煊叹息的说着,对于生意的事儿倒是没言语,也不知赞同还是不赞同。

    对于称呼早不是第一回提及,到了这会儿,乔墨倒不好再推,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世叔”。

    司徒煊听的高兴了,这才说“既然你不愿与我合作做竹编,那就谈谈别的。我那酒楼虽不大,但生意还行,你家铺子里的糕点我尝了,味道不错,往后给酒楼供货如何”

    乔墨听了便知先前其提合作多半是为提携帮衬,自己已拒了一回,总不好次次都拂其好意。何况供货与先前的合作不同,便答应了,至于具体的供货多少价钱几何,则是要与酒楼的打理者吕掌柜商议。

    在四合院里晒晒太阳,用了点儿点心,饮了一壶茶,司徒煊便走了。

    乔墨送走了马车,想了想,回书房将尚未发出的信拆开,又加上几句话,这才重新封好,让何云送到驿站去。

    第82章 如意食铺换掌柜

    当天晚上,乔墨正交代张夏等人明天要装车的东西,就见李阿嬷和李良一块儿过来了。乔墨想着李阿嬷若是有事一般都在白天过来,这会儿来还带着李良,八成是李良有事,但不好单独过来,才将李阿嬷一起块儿。

    果然,李良一来也没废话,直接就说“今天在铺子里时发现了一件怪事,对面的如意食铺好像换了掌柜,是个三十来岁姓陈的人。起先也没在意,只是与李喜谈起,才发现李水莲好些天没出现了。”

    “李水莲不见了”乔墨立刻就想到李水莲怕是出事了,只因李水莲这个人像其阿么,极爱财富爱炫耀,自从有了如意食铺,几乎每天都要去晃一圈儿,以此彰显自己的所有权。突然几天不出现,还换了个掌柜,这内中详情就颇耐人寻味了。

    李良又说“我和李喜也觉得有些奇怪,从周围打听了一下,也没人知道内情。也有人问那姓陈的掌柜,那人却说不认识什么李水莲,又说那铺子从头到尾都是马家少爷马贺的,如今马贺要成亲了,便将这铺子送给了即将入门的新夫郎。陈掌柜便是新夫郎陪嫁的一个管事,如今就管这间铺子。”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一旁的李阿嬷马上就听出了意思,想到李水莲可能的遭遇,也只是叹了口气。

    “这事儿会不会对咱们铺子有影响”李良倒是不在乎李水莲怎样。

    乔墨虽不知李水莲如今处境,但对马贺的新夫郎陈明皓可是有所耳闻,城里出了名儿的狠辣子。

    “当然会有影响,陈明皓可不是好脾气的,李水莲管的铺子,他哪怕为争口气也会用尽手段做的比李水莲好,所以,接下来咱们得小心了,陈明皓和马家一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乔墨在打听了陈明皓这个人以后,心下就有警觉,所以才煽动李水莲,可不仅仅只是为惹怒他。

    只是眼下看来,陈明皓比预想中更为狠辣,李水莲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先别急,明天去铺子里看看,哪怕他打算做什么,也得等他正式成为马家夫郎。”乔墨想到陈明皓曾做过的一些事,头就有点儿疼,不顾律法罔顾人命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底线

    一时间心里危机四起,他觉得若是放任对方动作,自己的小铺子哪怕不倒生意也得一落千丈。

    送走李阿嬷李良,乔墨叫来何宇,让他以后专门盯着陈明皓,他不想大意失荆州。

    因着已入冬,未免早起寒气侵人,乔墨等着辰时后才坐车去城里。乔墨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打算在铺子里住两天,顺便要办些事,这没等出门呢,林老嬷却来了。

    好一阵子没见林老嬷,猛地一见着实惊讶,这才多久,竟是老了好几岁。倒也好理解,从前林老嬷多享福,凡事有英子做,他天天清闲的只管生事,现在没了苦力凡事要亲自动手不说,又受了李水莲之事的打击,平日里又要伺候两个儿子,哪得半点清闲

    这也是活该

    “继阿么有事儿”乔墨也不和他客套。

    林老嬷进了门就东看看西瞅瞅,却见院中多了好几个人。且不说何云何宇这样的练家子,就连刘老嬷张夏都是高门里出来的仆从,言行举止都与乡下人不同,使得这原本不算特别的四合院也生出了异样的气场,镇的林老嬷不知不觉行为收敛。

    “是有事儿,再多些天就是你阿爹的寿日,特地来告诉你一声,林正不在家,我也是怕你不知道。”

    “多谢继阿么提醒,到了那天我肯定去拜寿。”乔墨不知去年怎么办的,但今年林老嬷给林阿爹过寿,八成是缺钱,想借此敛点儿财罢了。

    打发走林老嬷,乔墨便坐车出了门。

    到了铺子里,乔墨先让刘石去请沈风过来一躺,得将请对方做掌柜的事儿先谈妥了,免得不定哪天下雪阻了路途进了不城,耽搁生意。另外又让何云找找这城里消息灵通的人,许些钱,查一查李水莲的踪迹。

    刚吩咐完,隔壁聚仙楼的掌柜就来了,显然是得了司徒煊的话,特来与他谈生意的。都找上门了,乔墨也不把生意往外推,当下就商量起来。

    吕掌柜虽是初次登门,但准备的充分,早将铺子里的情况打听的仔细,对各样糕点口味也心中有数。原本他想要蘸糖,可当初说好,蘸糖只给茶楼,自己铺子里卖就算了,再供给别家就不好了。于是吕掌柜便说要小蛋糕、红糖松糕、蜂蜜牛奶小麻花、玉米小甜饼以及花生酥。

    吕掌柜笑道“咱们两家离的这样近,为保新鲜,倒不如每天早起提一次货,若是当天不够再过来补货,全都记在账上,咱们月底结账,如何至于价钱,冲着乔掌柜和东家的关系,咱们就按你们铺子里的卖价算。”

    乔墨倒是没有异议,虽说如此一来他们酒楼比茶楼的进价略高,但客人照单子点的时候可不是这个价位了,酒楼仍是有得赚。每天提货虽麻烦些,但也相应减少压力,月底结账也行,酒楼就是司徒煊开着玩儿的,能赖这点钱

    “那吕掌柜要多少”

    “红糖松糕、蜂蜜牛奶小麻花、小蛋糕这三样各要五斤,玉米小甜饼与花生酥各三斤。”

    酒楼里的点心毕竟是点缀,销量有限,何况还有酒楼本身拿手的几样点心售卖呢。这订量看似很少,但只是每天的量,一月算下来也很可观。

    商谈妥当,签下供货合同,这事儿就完了。

    随着供货单越来越多,自己身体越来越不方便,乔墨已打算将制作手艺教给张夏。一来张夏本就有手艺在身,容易融会贯通,学的快。二来刘家人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捏着,最为安全。张夏自来之后,一直在旁观,只差个亲自动手练习的机会。

    吕掌柜走后,恰好刘石回来,带来了沈风。

    “乔掌柜找我有事吩咐”沈风视乔墨为恩人,言语举止便带着几分尊敬。

    “是有事,也不知你是否有意。”乔墨也不兜圈子,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又道“我虽觉得你很合适,但若是你家中忙碌抽不出身就算了。”

    毕竟具体沈风家里什么情形不得而知。

    沈风眼下手头并没有紧张,但多份工钱毕竟能让家里宽裕些,再者乔墨对他有恩,好容易有个能援手的地方,也不愿推辞。因此乔墨一说,他便点头应了,听到乔墨顾虑,淡淡苦笑。

    “乔掌柜大约对我的来历好奇,却秉承君子之道未曾多加追问,沈某心下实为感激。”沈风觉得若是做了人家掌柜,总得让人对其了解多些才放心,更何况乔墨与旁人不同,于是就将家中遭遇说了“我们沈家虽不是什么大户,可也是殷实之家,自祖父起就是读书人,也开了家私塾给附近孩童启蒙。沈某读书还算用功,家里寄予厚望,却不曾想祸从天降。上届考试,一路顺利的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我自持哪怕没有十分把握,七八分总有,然而却榜上无名。本以为是自己自视太高,打算来年再试,哪知无意间见了张贴出来前十文章,那案首的文章分明与我当初的答卷一模一样”

    底下的不用多说,乔墨也猜到了。

    像沈风这样没有背景根基的书生,哪怕考了第一名也能轻易的被人花钱给顶了。沈风能甘心换谁都不肯咽下这口气,这可事关一辈子的前程。沈风定是去告状了,可没关系没银子,自然无人做主,反而又遭了算计,使得一家子穷困窘迫,最后沈风大约是看透了,才出来谋生路。

    “院试是谁主持的”乔墨突然问。

    “院试由朝廷派来的学政主持。”沈风当年看到榜上文章,当然试图去找那主考的学政大人,然而那等人物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再者说,后来他也明白过来,若无学政相助,案首岂能轻易被人替了。

    他在县里告过状,县令却劝他忘了此事,下年再考。

    他不甘心,却最终连累了家里,私塾关了,祖父病逝,阿么病倒,阿爹小叔与弟弟也险些关入牢里。如今这一大家子人,光靠着阿爹小叔辛苦做工哪里用够,他们家都是读书人,本就没什么力气,因此他才出来找事做,让弟弟好生读书。

    乔墨觉得沈风也是倒霉,打算将此事写在信里告知齐韫,但也不知能否帮到沈风,所以暂且没露口风。

    中午,司徒煊派人来请他去酒楼吃饭,乔墨寻了个借口推辞了。

    晚间时,何云打探到了李水莲的消息。

    原来陈明皓先前并不知道马贺金屋藏娇,直到亲事临近,有别家小哥儿为了看他笑话,这才在一次宴席上当着众多宾客讲了出来,使其颜面大失。陈明皓本就不是个好性子,更何况这样情况下得知了真相,心里一肚子火全都发泄在李水莲身上。

    陈明皓是个狠的,他直接找到马贺安置李水莲的宅子,让人将其压在地上,亲自拿刀子刮花了李水莲的脸,然后把一家三口都赶了出去,别说银钱,连件儿衣裳都没给。

    李家三口被赶出来之后本想去找马贺,起码得先弄点银子给李水莲致伤啊,可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李水莲不是全然的笨蛋,知道这是马贺在躲他,明摆着不要他了。

    李水莲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脸,陈明皓毁了他的脸,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捂着伤口的帕子已被鲜血浸透,衬着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睛,分外吓人。

    第83章 雪中赴宴出状况

    乔墨在铺子里住了几天,见对门的如意食铺一直没有异动,想到几天后便是马贺与陈明皓的婚事,料想他们都没工夫理会铺子里的小事儿。于是嘱咐李良等人多加注意,又把沈风要做掌柜的事儿说了,便打算返回上林村。

    前两天下了头一场雪,幸而不大,但眼看着天又阴沉下来,往后再到城里来就不方便了。

    马车照例是停在后门,张夏将随身东西都收拾了,扶着乔墨上车。恰这时有马车驶来,正好将巷子口堵住,张夏一看,认出是宋家的车。

    车帘子一掀,宋菡没踩脚踏直接跳了下来“乔墨,你这是要出城了”

    “是啊,天越来越冷了,我得回去窝冬了。”来往多了,与宋菡也熟悉了,倒是时常玩笑几句。

    “你这情况的确不宜来回奔波。”宋菡扫了眼他隆起的小腹,眼神满是揶揄,随后便与他分享最新消息“有件事我得亲自告诉你,你肯定为我高兴。昨天家里又提及我的亲事,想与京城那边定下来,我壮着胆子反对。家里就问我为什么不同意我就说京城离的太远,舍不得离家,怕以后被欺负。又说如今还小,想再等两年,没想到家里竟然同意了。”

    宋菡天真的以为是最近做事成功使得家里重视他的话语权的缘故,乔墨却觉得是宋家本就不舍他远嫁,见他确实不愿意,顺势就作罢。至于什么等两年再提亲事的话,倒是未必,宋家肯定一直在寻摸,只要有合适的,肯定会再提。

    这一点暂且就不和他说了,也让他高兴轻松一些时日。

    “想必你最近也忙的很,我也要出城了,就此别过,你回去吧。”反正很熟悉了,乔墨也不与他多客气。

    宋菡叹口气“确实很忙。真被你说中了,如今城里好几家跟风办报出书的,哪怕我觉得没自家的好,到底受了些影响。之前想着把生意做的别的地方,大哥也说我异想天开,还说要做也行,可不能只一家吃肉,得找人搭伙儿。现在这事儿由大哥去忙了,我不方便出面,也做不来。”

    “那你这生意归家里了”乔墨犹豫的问了。

    宋菡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哪怕我觉得家里帮衬极多,归了家里也有我一份,我也不亏,但是并没有。父亲大哥都说了,既是我做的,那就归我,大哥投钱占一份。其实我知道,家里这么说是为了更名正言顺的帮我,又不至于将来闹什么纠纷。”

    “那是他们疼你,这可是你将来的嫁妆。”乔墨打趣了两句便不再多聊,怕一会儿变天,与他道别后就出城了。

    行至半途,起了风,又飘起了零星雪花,落地即化。

    张夏掀了点车帘朝外看了看,说道“不妨事,在我们到家前不会下大。”一面说一面对外头赶车的刘石嘱咐“别赶快了,当心路滑。”

    刘石在外应了一声,车依旧走的稳稳当当。

    四野寂静,只有车轱辘辗压露面的声响。

    乔墨捧着手炉,紧紧裹着青石大氅,有些熏熏欲睡。

    “公子,后面跟了辆马车,好像是康郡王。”何云的话音猛地惊醒了乔墨。

    乔墨听到“康郡王”三字就皱眉“离的有多远什么时候跟上的”

    “不算远。出城时并未看见,应该是后来赶上的,他们的车走的很快。”

    何云的话音还未落,乔墨就已经听到后面传来的马蹄与车马声响,到底是出门在外,司徒煊带了好几个护卫。

    眼看着就靠近了,乔墨也不能当做不知道,只得让马车靠边停下。

    不多时便有马蹄声过来,有人隔车说道“乔公子不必下来。郡王去上林村办事,还得劳烦乔公子备饭,心里过意不去,请公子先行回家便是,以免过了风寒。”

    “多谢郡王体谅,那乔某便先行一步。”乔墨领了对方好意,命刘石赶车,同时对于司徒煊去上林村所谓的“办事”猜测了一番,似乎只有那么一件吧。

    他并不关心司徒煊做什么事,只是对于马上又要招待这么个贵客而头疼,偏又不能拒之门外。在城里时司徒煊就几次相邀,五次里他只去一次,可对方竟不生气。是对方涵养脾气太好当然不,何云讲过这位郡王,任性霸道在京城乃是第一。独独待他特别,他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要。

    眼下他还等着齐韫的信,到底与这康郡王亲不亲近,近到哪一步,他觉得问问舅舅的意见比较好。

    到家后,雪下的绵密起来。

    乔墨在大门口下车,马车则绕到西院进门。进入上房时,房中已笼了炭火,取下大氅,张夏送来滚热的牛奶。乔墨不爱喝这个,这种生牛奶煮熟后加点糖,味道并不算好,总有股子腥气,但为了多为身体补充营养,他仍是每天喝上一碗。

    “准备午饭吧。”乔墨一口气将热牛奶喝了,又漱过口,说“先简单用两样给我送来,等康郡王来你们好生招待。就说我坐车累了,不能奉陪,请他见谅。”

    乔墨觉得还是与这位热情的康郡王保持必要的距离比较好。

    张夏明白他的顾虑,领命下去布置。

    厨下做的很快,一荤一素两样菜,加一盅鸽子汤。乔墨也是饿了,吃了两碗米饭,半碗菜,一盅鸽子汤喝了大半,吃饱了就觉得犯困,交代张夏几句便去睡了。司徒煊来的时候他早已是睡熟,毫不知情,对方也没叫醒他。

    司徒煊似乎并不介意乔墨的“无礼”,用过精心准备的饭菜,便在东厢歇息。

    乔墨一觉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对此已是习以为常,眼下他是又能吃又能睡,脸上都长肉了。刚开始他还控制着饮食,生怕吃成个团子,可不吃就饿的发慌,况且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他试了两天就不敢再试了。

    张夏进来服侍梳洗,低声说道“公子,康郡王尚未离开。”

    “没走”乔墨朝窗外看了一眼,因窗子关着,也看不见外面天色。

    张夏见状说“雪已下的大了,地上已铺了一层,康郡王说雪大不好赶路,暂且借住一晚。”

    乔墨将窗子稍稍打开一些,果然见院子里、房顶上都落的一片雪白,雪还在下,绵绵密密,遮人视线。这样的天气若是要走车还是能走,就是不好走,即便如此,乔墨还是断定司徒煊是故意留下。

    见司徒煊没出东厢,乔墨也没打搅,让张夏去西院取来竹篾,继续琢磨竹编的圆沙发。他已尝试过好几次,摸到了点儿窍门儿,只是这圆沙发比以往做的东西体积大,又需要弯折定型,比较费事。张夏在旁边搭手,就着上房暖融融的炭火,花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弄出了一个成品。

    原本这样的沙发是采用竹藤编织,乔墨因为没做过,为了省点力气,只用竹藤做了骨架,其他部分全部用竹篾细细编织,完成后也算不错。

    乔墨伸手按了按,觉得承重可以,便试探着坐上去。

    “公子小心些。”张夏在旁半扶着。

    竹子具有韧性,乍一坐上去微微朝下凹陷,双手往左右圆扶手上一搭,倒是挺舒服,还能闻到竹子的清香。乔墨试过之后就站了起来,眼下正值雪天,坐竹沙发太凉了,或者可以铺上绵软的坐垫。

    “这个夏天用倒是凉爽。”张夏也看出竹沙发的好处,当然,竹椅也有凉爽的功用,只是比不得这种圆沙发造型讨巧。

    “若是全部用竹藤,承受里会更大,这样的圆沙发可大可小,可一人用也可两人三人那么宽敞。”

    “谁会要那么大往哪儿摆呀。”张夏笑道。

    乔墨笑笑,让张夏把东西收起来,现在也不急着做,等明年春上做,正好夏天销售。估摸着时候不早了,却似乎不见东厢有动静,正考虑要不要过去看看时,东厢房的门开了。先出来的是司徒煊身边的护卫,双手捧着个带锁的长匣子,出来后便往西院去了,听着动静是去牵马了,看来是要进城。随后才见司徒煊出来,径直来了上房。

    “世叔忙什么呢”乔墨躲了大多天,略有点儿心虚,便先张口招呼,请人落座喝茶。

    “京里有点事务。”司徒煊简单的说了一句,端起热茶啜了两口,道“这茶倒是好,今年宫里的新茶,齐韫给的”

    “嗯,舅舅送了好些东西,里头有两罐儿茶叶,还是前两天收拾柜子看见的。上回世叔来招待不周,连个好茶叶也没有。”

    “都是我叨扰了,这回我可是自备了茶叶。”司徒煊接着就主动说起这回来上林村的事。“我见了你们村的里正,谈买地的事儿。我打算把你们村子东边那片空地买下来,建个小庄子,做编织作坊,就招你们村的人做工。先前你与我说的生意也可以谈了。”

    乔墨对此并不意外,但还是说“虽然你在这边买地做生意对村子有好处,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把作坊建在这里并不划算。我们这边虽有竹林,可不如蜀地繁茂便宜,且离的最近的一座竹山已经被我买了,你若要用竹子,从哪儿运”

    “我找当地人问过,再往远处去还有竹林,不过是路途稍远些,也没什么大碍。到时候找人修条路,专门在山里搭建屋子使人砍竹子运送,也就多费两个钱的事儿。”这完全是就是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

    这哪里是认真做生意,不过是因着自己在上林村的缘故罢了。

    乔墨很快便领悟到这一点,未免尴尬,佯作不知。

    孰料司徒煊又说了一句“这上林村倒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有心在这边建处宅院,闲暇时来住住,又有阿墨说说话,岂不是很好”

    乔墨一点不觉得好,随之交往增多,对于司徒煊的防备不知不觉也在增加。

    雪下了一夜,早起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何云何宇加上刘石都在清扫院子。这么大的雪,司徒煊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公子,今天是林家阿爹的寿辰,寿礼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夏在早饭后提醒。

    “嗯,不用去的太早。”乔墨并没有提前去帮忙的想法,他就等着快开席时过去,送上寿礼,坐了席就回来。

    司徒煊得知他要出门坐席,提出备份礼送去,乔墨忙推辞了。估计司徒煊也知道他与那边关系不好,方才只是客气,见他推辞也就作罢。在他尚未出门前,司徒煊就带着两个护卫再次去了里正家,今天里正还要领他去看地,确定了细节,敲定契约。

    时候差不多了,乔墨便裹紧了斗篷出门。这件枫红缎面的斗篷还是张夏做主置办的,他不喜欢这么艳丽的颜色,但都做好了拿回来了,看在那么暖和的份儿上,今天还是第一回上身。

    套上兜帽,蹬着皮靴,缓缓踩在积雪上进了李阿嬷家的院子。

    李家和那边关系不好,主要是针对林老嬷,在林正亲阿么还在世时,两家走动还是挺亲近的。如今林阿爹要做寿,李阿嬷虽不喜欢林老嬷,但也要去随份礼,却不打算吃席。

    乔墨与李阿嬷到的时候,林家已来了不少人,大多数随礼后便走了,留下吃席的都是关系近的同族。若非看在林阿爹面上,只怕连这些同族人也不肯留下呢。乔墨将寿礼送到林老嬷手中,寿礼准备的各色齐全较为丰厚,林老嬷很满意,所以脸上笑容很盛。只是

    乔墨环视一圈,分明是林阿爹的寿辰,可却不见寿星公身影,包括林贵林福都不见出来,只有林老嬷忙里忙外,又请了两三个老嬷嬷帮厨上菜。

    “林贵林福呢”族里长辈对此很不满,脸色更是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

    “他们不舒服,我就没让他们出来。”林老嬷赶紧陪笑,热情的招呼众人入席,又折身回屋,好一阵子才将林阿爹扶出来,坐了首座。

    族里看到林阿爹出来,到底是将不满都暂且压下了。

    正在这时林福突然打开房门出来了,但见其脚步蹒跚、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扑到林老嬷面前,嘴里一直嚷嚷着要喝酒。林老嬷毫无防备被扑个正着,身子一晃,林福顺势又朝前扑,这次一下子扑在林阿爹身上,将林阿爹整个儿扑翻在地。

    “快、快拉开拉开”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

    等着将醉醺醺意识不清的林福拉开,有人猛地惊呼,众人这才发现倒地的林阿爹竟是双眼紧闭、脸色泛白,晕过去了。

    第84章 心思狠手段尽出

    原本喜气的寿宴变的闹哄哄的。林福还醉着,腿又不灵便,哪怕这会儿了还咧着嘴傻笑,林老嬷则被眼前这一出给吓住了,回过神来只是扑在林阿爹身边哭。有人喊着将林阿爹抬回屋,有人又喊着将林福拉走,又有林福撒酒疯似的往人身上歪挤

    本是站在角落里旁观的乔墨扫视众人,不得不站出来请人去请刘大夫。他这么做不为别的,林正不在家,林阿爹的事儿力所能及总得管。

    族里长辈见了颇为安慰,可乔墨毕竟是个夫郎,这家里得有个主事的汉子才行啊。

    “林贵呢把林贵叫出来太不像话今儿是他爹做寿,他当儿子的竟不露面,这会儿都出事了,他还躲着干啥”随着长辈一声怒斥,所有人跟着讨伐,更有人去拉开林贵屋子的门,将躲在屋内的林贵拽了出来。

    乔墨见林贵好歹是出来了,这儿的事自有林贵他们料理,反正席面是吃不成了,便和同来坐席的白哥儿说了一声,先回去了。

    下午白哥儿来西院,说了林阿爹的情况。

    林阿爹之所以摔的那般严重,并不仅仅是林福撞了一下,而是林阿爹早已得了病,似乎还病的不轻。刘大夫还将林老嬷并林贵训斥了一顿,说林阿爹的身体已经那么差,病了那么久,他们竟没理会,拖下去可会要命的。

    乔墨想起当时林阿爹那脸色,以及上回摔断腿后骤然转变的心境,这次病了,难说不是心病引起的,能不能熬过年去也未知。

    “公子,这会儿雪停了,发货么”张夏问。

    “装车吧。别装的太多,路上走的慢些,一定要注意安全。”

    铺子里货不多了,昨天雪小,本该昨天就送的,只是想着有两样糕点要现做,送一趟又一趟的太麻烦,干脆等着第二天做好了一起送。谁料想早起雪太厚,到这会儿村子里的路已经被扫了出来,而外面的路想必也已有了车辙印,要好走些了。

    东西装车后,便由刘石赶车,刘伯跟随押车。

    乔墨估算着时间,他们未时出发,哪怕路上雪厚路滑走的慢,申末或酉时也该到达城里。如今天黑的早,城门关的也早,若是酉时才进城,怕是赶不及在城门落锁前出来,只能在铺子里将就一晚,顺便次日采买些菜蔬果肉等物回来。

    哪知申时刘石就回来了,还是一身狼狈,胳膊上带伤。

    “你这是怎么回事翻车了”乔墨满眼惊讶的追问,还猜测着他们是不是急着赶路走的太快。

    刘石抹了把脸上脏污的雪水,忍着痛说道“公子,不是翻车,是有人劫车。”

    “劫车”闻言乔墨更是惊讶,他们车上只是一些竹编包装和糕点糖果,哪怕卖出去的话是值个四五十两银子,可、真有人去劫货

    司徒煊正好回来,听到了刘石的话也有些讶异。

    刘石道“是。车走到三岔路口的时候,突然从右面的林子里冲出两个人来,手里拿着刀,二话不说就砍。我和阿爹吓得从车上跳下来,他们并不追,反而驾了车离开,我这才明白他们是劫车来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车夺走就拿着马鞭追了上去,虽说拿不下他们,可对方也走不脱。他们似乎是急了,其中一人竟然摸出火折子点了火,把车给燃了,我和阿爹顾不得追人,赶紧扑火,可惜那些竹编的包装盒和罐儿都烧毁了,糕点糖果也损失了大半。”

    “这是盯上我了。”乔墨没有多费心思就猜出主使者以及对方的目的,得不到就毁掉,想不到陈明皓的动作这么快。

    他早先吩咐何宇盯着陈明皓,何云并未发现异动,估计是早先就安排下的。

    “何云,你骑马去一趟铺子,交代沈风他们留心铺子里的一切动静,把这边遇到的事告诉他们。另外,跟他们说补货明天早上到。”乔墨吩咐完,喊上张夏刘老嬷就钻进厨房。

    眼下没空想别的,得赶紧把货赶出来,特别是茶楼和酒楼的订单。

    司徒煊跟到厨房门口,问道“要不要帮忙我可以和县令打声招呼。”

    乔墨想了想,摇头“暂时先不用。他们树大根深盘踞多年,不可能和县令毫无瓜葛,若是一个不慎打草惊蛇,往后想还击就更难了。”

    乔墨的顾虑是,用司徒煊的关系朝县令施压,县令自然得认真办差,可肯定不会拿马家下狱。司徒煊低调来丰城,也不会为这么件小事自爆身份,那只能利用县令上封或京中某官朝县令施压,县令虽畏惧,但马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县令还要在此地任职多年,因此多半是拿两个替罪羊顶罪了事。

    如此一来,何必呢。

    马家得知消息知他也有靠山,明面儿上收敛了,暗中还指不定想出更加恶毒的主意。当初方锦年和马家争斗的时候就透露过,两家在上面都有靠山,所以马家在不知司徒煊的情况下,肯定不会真的惧怕。

    司徒煊见他拒绝,略一想就明白了,笑着又说“我可以让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见那县令,还没人敢对我阳奉阴违。”

    不知怎么的,分明是句很温和的话,乔墨却听出里头暗藏的狠戾。

    倒也不奇怪,再怎么看着亲和,对方终究是位郡王,哪能真的没手段没脾气。觉察到这一点,乔墨反倒心里踏实些。

    尽管如此,乔墨还是婉拒了“世叔难得清静,何必烦扰你。再说对于马家做的事我早就有所预料,不会没有反手直击,世叔放心。”

    “那就好。”司徒煊见他执意,也不再多言,只是暗自里将“马家”放在了心上。

    乔墨如今不能太过劳累,大多数只是在旁指导,刘老嬷和张夏是主力。经过一个下午加晚上的赶工,赶出来的货量也够铺子里卖上两天,另外还有茶楼和酒楼的订单也准备完了。

    次日送货,为防止途中再出意外,由何云跟着押车。

    司徒煊在上林村又逗留了一天,听村中老人说天要放晴了,这才回城。要知道这么大的积雪,若是天一放晴必定满地泞泥,甚至雪水汇聚成沟,马车根本不能走,因此他们得赶在放晴前离开。

    何云回来时说了马家喜事,陈明皓已经正式进门做了马贺夫郎。

    另外,原本李水莲一家寄居在破庙里,因为没能及时医治,李水莲的一张脸彻底毁了,那些刀痕全都变做一条条狰狞的蜈蚣线,金阿嬷到底心疼儿子,当掉了身上仅有的几件首饰,却有多半都被李大抢去买酒喝了。金阿嬷又去找马贺,有次刚好堵住了人,马贺怕人看笑话,给了些银子,却由此再度惹怒了陈明皓。陈明皓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去破庙,对着李水莲一家好一番欺辱,又将三人赶出城门。眼下这李家三人正在路上,要回村了。

    想想当初李家是怎样离开的,再看眼下,真是世事无常。

    虽说回到村里会过的艰难,但好歹能有口饭吃,有房子住,死不了。

    乔墨可不觉得李水莲能咽下这口气,只要给个机会,李水莲必定要报复回来,所以现在回到村子里也好,一直留在城里碍着陈明皓的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没声息的没了。

    如先前老人所说,天气放晴,暖暖的阳光下积雪融化,到处都是成滩的雪水、泞泥的脏污,十分难走。再加上村子里有各种家禽畜生,粪便随处可见,乔墨嘴难忍受的便是这个。以往一到下大雨他就不爱出门,更别提现在了。

    他不出门,却有人登门。

    来人是里正,还有李家和林家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乔墨心下疑惑,忙请他们进屋。里正也不进上房,直接进了厨房吃饭用的小厅,在这儿屋子里倒觉自在些。

    “乔哥儿啊,今天来是和你说个事儿。”不等乔墨问,里正就说明了来意,原来是司徒煊买地建厂的事儿。

    “咱们村儿历来都是土里刨食,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自你们家做起生意,倒是比往年强些。只是你也知道,你家要的人少,村里其他人心里未尝没有意见,不患寡而患不均啊。那位二爷来咱们村,说要买地建房子,还要招人做竹编,这岂不是大好事也是托你的福,村里人都会编些东西,那位二爷也是看在你的面上才选咱们村,你是咱们上林村的大恩人啊。”里正说这些也是说给其他人听,念着乔哥儿的一份恩情,再想嚼舌就得问问自己的心了。

    “里正言重了,我也是上林村的人,自然想村里越来越好。”

    “那位二爷已经选定了地方,东边靠山那里,那里地贫,圈出了几亩地准备盖房子。又听他说要买山,还不是单买一座,而是要把这附近几个山头都买下,再在山上见个大庄子。那些事儿轮不到我们插手,二爷说了,过些日子自然有人来办,会优先从咱们村选人力。再者就是关于建厂招人的事儿,二爷让我们来找你,说是这事儿由你管。”

    尽管没听司徒煊提过,但乔墨也并不意外,想着反正冬日里头闲着,管就管了,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另外,也算是借此还还司徒煊的人情。

    有李家长辈打探道“乔哥儿,听二爷说你与他家是世交,那二爷家也是做官的”

    因先前齐韫来时说了自己是京城来的,做官,又见司徒煊气势不凡,且也是京城来的,两家世交,怎么着也该是做官的吧。里正虽试探着问过,对方却是一笑避之,里正怕对方有忌讳,便没敢多追问。

    乔墨点了先头“是,他们家很不寻常,但是他不喜欢做官。说起来我与二爷的关系谈不上近,他是与我舅舅家世交,对方看在舅舅的面上对我几番关照,我也唯有感激而已。”

    司徒煊在村民眼中是大老板,他若与之关系太近,难保没人来烦他走关系找事儿做,还是提前说明一番的好,到时候也可以有话推脱。

    里正几个也听明白了,又闲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当然,临走时问明了招工的要求和时间。乔墨根据最近的日程安排,挑了个不忙的时间。

    三四天后,路面被晒的干了些,又往铺子里送了一次货。

    这次他专程让何云去询问招工的事,毕竟他可以管收人,但具体他打算做多大要多少人得亲自问过才行。此外,也让刘石从城里请个好大夫来,林阿爹的情况很不乐观,刘大夫说最好别着凉,否则可能诱发的更严重,所以拉着林阿爹去城里看病太有风险,还是花些钱把大夫请上门的好。

    再者说,林老嬷借着林阿爹的病没少打歪主意,倒不如他主动管了,反正不会把银子交给林老嬷。

    等何云回来后,还带回了何宇的消息。

    何宇一直在城里盯着陈明皓和马家,果然如猜测的那样,婚事完毕,马贺与陈明皓两个就打算对乔记动手。先是指使人去铺子里买糕点糖果,诬陷铺子东西不干净闹死人,因着何宇动手将那人处理了,他们没成功。何宇做事不留痕迹,二人只以为那人是意外死亡,因此又起了别的主意,竟想趁夜放火烧铺子。

    何宇借着夜色掩护将动静闹大,那两个放火的家仆被左邻右舍给逮住,扭送了官府。那县令只追究二人责任,毫不提及背后真正元凶,但也因此使得陈明皓与马贺两个暂时安分下来。

    乔墨听闻放火烧铺时便心下一凛,觉得事情不能再拖。

    那马尚才因着与嫡亲弟弟争家产生意而无暇顾念马贺,正是出手的好时机。他手边倒是有个极好的人选去做这件事,只是要鼓动李水莲,且尽量不露痕迹,还得落在张夏身上。

    张夏听了吩咐,自去办理。

    第85章 惨案之后诸谋出

    事情交代之后,没两天便把马贺与陈明皓的大小动静传到了李水莲的耳朵里。

    一是张夏在外“不经意”闲谈漏出去的话,二是李水莲虽不出门,但却始终关注着外面消息,特别有个林老嬷,巴不得见他倒霉。自从李家三口回来,林老嬷一时没腾出功夫,稍有个空闲就晃到李家门口去骂,知道了马贺成亲的事儿可没少嘲笑李家。

    李水莲摸着脸上消不掉的伤疤,听着林老嬷讲述着那两人如何恩爱甜蜜,眼睛都红了。如今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一听说马贺时常陪着陈明皓去如意食铺,心里就拿定了主意。

    李水莲一有动作,乔墨立时得了消息李水莲离开了上林村,进城了。

    当初李水莲的离开看似是他求得的结果,但村里两大家族都将他除名,里正也将其赶出村,若非金阿嬷和李大还是村里人,又见他毁了脸实在可怜,村里哪里会让他进村啊。眼下虽是回来了,可当初金阿嬷走的时候将田地都卖了,只是房子没人要才留了下来,如今家里没钱没米,金阿嬷厚着脸皮去找城里的弟弟借了点儿,往后怎么过还得靠自己。

    金阿嬷不得不拽着李大在这样的冬天去山里砍柴,因此也没法子盯着李水莲,李水莲轻易的便离开了家。这一走,再也没回来。

    借着刘石再次去城中送货的机会,乔墨令他通知何宇,暗中帮衬着李水莲。虽然心里有份不忍,可陈明皓、马贺,乃至马家都不会对他心慈手软,他不能等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发狠,至于李水莲他们算是仇人,只是这份仇也很复杂,他只是尽量不去想。

    眼看到了月底,林阿爹的病还是没什么起色。

    上回城里请来的大夫说了,林阿爹是肺部的毛病,应该是有病根儿的。问了林老嬷,果然,林阿爹常抽烟袋子,时常咳嗽,这两年越发频繁,痰多,偶尔还带血丝,以前总以为是累的,实则和抽烟有很大关系。这一年来又添了很多心事,沉重的劳作加上旧年埋下的病根儿,这一发作起来就十分的厉害。

    林老嬷还私下里问大夫,想知道林阿爹的病有没有救,大夫说好好儿吃药好好儿养,还是有几分希望。

    但凡是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大夫说这话,心里就明白治愈几率很小,林老嬷自然也听明白了,当即就愁了一张脸。大夫还以为他忧心病人呢,结果林老嬷下一句就问有没有便宜些的药,说家里艰难负担不起。幸而乔墨早和大夫说了,看病吃药的钱他出,林老嬷听了才没言语,看表情很不高兴。

    乔墨如此用心不过都是看在林正的面上,不管林阿爹曾经怎样薄待了林正,终究是有生育之恩,幼时也心疼过,他希望林阿爹能多熬些时日,起码得等林正回来。若是不能见到最后一面,对于林正而言,终究有些遗憾吧。

    他想起前世那个父亲去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是挺遗憾的,他还有好些话想当面问问他,再也没机会了。

    此时在如意食铺不远的小巷子口躲着个人,头上蒙着青色布巾,将一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满带仇恨的眼睛。

    李水莲等在这里很久了,就是在等马贺和陈明皓。他不敢去马家附近,怕被发现,这里是街市,来来往往人多,反倒安全。

    在他的袄袖里藏着一把尖刀,是他从村子里的老吴叔家偷的。老吴家是杀猪的,这种杀猪的尖刀本就锋利,他还特意又仔细打磨过。一路赶来城里,紧紧攥着这把尖刀,手上都出了汗,却并非是害怕,而是兴奋,一想到马上会用这把尖刀扎入那两人的胸膛,他就难以抑制的兴奋。

    终于一辆熟悉的马车进入视线,停在了如意食铺门前。

    马贺搀扶着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的人进了铺子,哪怕只有匆匆一瞥,李水莲也知道是谁。陈明皓那张脸他死也不会忘记周围商铺的老板伙计都冲着那边议论纷纷,李水莲觉得那些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他过去的愚蠢,但不要紧,很快他就会狠狠的报复回去。

    李水莲将头巾遮好,慢慢儿向着铺子靠近,即将进门时却停住了脚。

    铺子里人太多了,马贺身边跟着个常随,那陈明皓带了两个,再加上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几乎将两人围在中间,哪怕他冲进去了也没机会动手。这会儿李水莲才发现之前想的太简单。

    趁着无人发现,李水莲赶紧退了出来,呼吸起伏不定,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也许是他运气好,忽听那陈明皓喝斥掌柜“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夜里有鬼你想说谁哼,那李水莲算个什么东西,哪怕真死了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阿皓,你、你要在这儿过夜”马贺满腹迟疑。

    “不,不是我,是我们”陈明皓十分强势,冷笑道“那可是你的小情人儿,如果真是有人捣鬼,八成是想和你旧情重燃吧我怎么着也得成全他啊。”说着话音冷冰冰透着狠戾“我一定会把他留下来,长长久久的陪着你”

    马贺脸色微微变化,紧接着又陪笑“我要他做什么,他哪儿比得了你呀。这事儿都听你的,如果抓到了人真是他,随你处置,只要他别再来碍咱们的眼。”

    陈明皓这才脸色和缓些,一摆手,身后的人便去准备房间。

    在外面听得大概言语的李水莲已没有心思为他们话里的蔑视杀心而恼怒,唇边勾起一笑,只为他们能留在铺子里而满意。若是他们天天呆在马家,深宅大院的,他哪儿有机会下手这小铺子就不同了。更何况,他好歹曾经是名义上的老板,对这铺子里里外外也算熟悉,所以夜里悄然潜入不成问题。

    是夜,街上的铺子一家家渐渐关门歇业,处处安静下来。

    一抹黑影从巷子里出来,一步一步小心的摸到如意食铺的后门,抽出袖子里的尖刀插入门缝,一点一点的将门栓撬开。这铺子虽换了掌柜,可伙计没变,那伙计向来粗心大意,后门的门栓只简单的插着,遇着有心的人耗费些时间就弄开了。

    进了铺子也不必找,马贺两个必定是睡在最大的那一间房。怕惊醒了人,李水莲极尽可能的放低了呼吸,照着老法子弄开了大间儿的房门。

    到底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李水莲想到仇人就近在咫尺,脑子里都空了,猛地拔出尖刀就朝床上刺。

    黑暗中只听见一声惨叫,另一人被吓醒,滚下床就往门口跑。

    李水莲拔刀就追,喷溅出的鲜血溅落了满脸。

    “救命啊来人快来人”马贺又惊又吓,喊出的话抖的不行。

    “马贺,我要杀了你”李水莲这会儿已没了理智,满脑子只有一个目的,杀人杀死陈明皓杀死马贺刚才那一刀扎的很巧,正中陈明皓的心口,这会儿早没了气,所以就剩下马贺一个了。

    “李、李水莲”马贺听出了他的声音,简直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砍头的你、你别杀我,有话好好儿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闭嘴”李水莲非但没心软胆怯,反倒被他的话刺激的更凶狠。听得外头有人赶过来,将房门一栓,推了桌子死死抵住门,一双眼睛在夜光中幽冷渗人。“你们毁了我,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活,大家一起死,一起死”

    门外的下人们不知状况,眼看着就要将房门撞开,却听得里头一声痛苦大叫,又有撕扯扭打的声音,可很快就没了动静。几个人面面相觑,连忙再度使力,终于将门撞开。

    两盏灯笼一举,房中惨象惊的几人面色煞白,如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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