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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受闯江湖 第14节

作者:樵音迷觞 字数:24558 更新:2021-12-29 06:37:49

    易雄天果断道“不行不宣扬出去一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会放过冷宁教主,他的罪责,岂是凭你一人就能承担的”

    我闭上眼,大义凛然道“既然如此,易掌门请回吧,武林群雄商讨一事,大可免了,我只会激起众怒,伤了彼此的和气。”

    易雄天听到此话,自然是大为不悦,他身为武林盟主,整个武林的事情全由他说了算,而我竟敢忤逆他的意思。但他毕竟是个有气度有威仪之人,即便气得发抖,也仍强颜正经,并未有过激的言语和行为。他又厉声训斥了我几句,说明利害关系,我全然不理会,这件事情上我绝不会让步。

    对峙良久,易雄天已是脸色铁青,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最终袖子一甩,大步走出了房门,临走前交代了一句,“给我看好他”

    柳遗风和柳惠生仍立在原地,我瞥了他们一眼,道“劳烦你们费心,雨辰在此谢过了,不过生死有命,无需强求,况且是我骗了你们,错在我,你们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

    柳遗风稍作迟疑道“你当真失忆了”

    “是,都到这地步了,我没必要隐瞒。”

    柳惠生似有些疲惫,他道“遗风,我们走吧。”

    柳遗风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若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会改过自新,善待百姓”

    “现在说这些话话为时已晚,我曾无数次奢望我并未做过那些亏心短行之事,可时间无法倒转,既然那是另一面的我,我也认了。”

    柳遗风没再看我,他一手拦过柳惠生的肩膀,轻扶着他,“走吧。”

    我怔证地望着房顶,心绪复杂,方才我对易雄天所说之话纯属随机应变,我并未深思,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禁感到一阵唏嘘。自从听了紫胭的一番话后,我对白幻寅的感情似乎更深了几分,强烈的愧疚感让我想为他做更多的事情。他伤我令我痛不欲生,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可若曾经我也这般伤他,他定不会比我好受,我对这种苦楚深有体会,所以我才想要加倍弥补,即便豁出性命,只要能保他安然无恙,我也在所不惜。

    我心酸地笑了笑,曾经我坏至骨髓,却坐拥美人,朋友常伴左右,如今想要重新做人,却落魄不堪,孤身一人,一无所有,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谁说好人有好报我看做坏人之时,生活更加惬意。

    暮临,夕阳的余晖洒下,大堂内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暖光,甚是柔和。

    我微微眯眼,忽听身后传来动静,我立刻紧张起来,小心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人的脚步很轻,应是武功高强之人,若他要对我不利,我根本无从逃脱。正当我思索对策之时,那人走到了我面前,道“吃饭了。”

    我愣了愣,狐疑地看着他,我并未见过此人,“不吃。”

    他把食盒放好,拿出碗筷,又把我从木箱里拖了出来“放心,没毒。”

    自从被项麟两次下毒后,我已有了阴影,虽然我此时很饿,但仍毫不犹豫拒绝道“没毒也不吃。”

    他拿出一根银针,挨个试了一遍,而后他又各吃了一口菜,道“现在信了吗”

    现在身处敌营,我当然不会就此信了,我坚决道“不吃。”

    他道“不怕饿死”

    “饿死也不吃。”

    他倒也干脆,听了这句话后就直接开始收拾碗筷,把热腾腾、香气弥漫的几碟小菜挨个放回食盒,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眼巴巴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收拾完毕后,又紧了紧捆在我身上的铁链,把我扔回木箱内,“每天我会在这个时候送饭过来,若你不吃,就要饿一天了。”说罢便准备走了。

    我忙道“是易掌门让你来送饭的吗每天都送”

    他说“是,在各派掌门赶到此地以前,师父是不会饿死你的。”

    、69争论

    第二天,我便被关押到了一间柴房里,身上的铁链没松,仍被绑得很紧。而之后的几天我再没见过易雄天,更没有见到过柳惠生和柳遗风,那名明耀派弟子每天都会为我送饭,我在第三天时再忍不住饥饿抵不住诱惑,开始大快朵颐。日子一天天过去,大约在半个月后,我终于得以走出柴房,重见天日。

    那日寒风萧瑟,乌云密布,漫天飞舞起纯白雪花,落地融化,慢慢沾湿整片大地。这似乎暗示了不详,在这个雪天,或许我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大堂里宾客满座,各个表情肃穆,见我被带进来,气氛更加庄重,透出一股浓浓的诡异气息。我本来心情还算不错,但见了此番情景,也变得莫名压抑起来。

    易雄天居于客首,他今日身着褐色丝制长袍,精工巧制,无不彰显他威仪之态。他站起身,双手合十对来宾行了个礼,举手投足间,全是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与气压全场的魄力。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一眼四周,而后朗声道“今日把众位聚集于此,只为一事,便是萧雨辰的处置问题。众所周知,他曾经和罗刹教教主狼狈为奸,做尽丧尽天良之事,现在他终于落入我手,他也该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我环顾四周,我能叫得出名来的人不多,也就只有绿宝山庄庄主黄启卫,铁龙门掌门裘空,以及星云派掌门项麟。其他各派人士,虽我有些眼熟,但细想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是谁。黄启卫在看见我的第一眼,眼中便迸发出了火光,若不是他此时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照这模样,他真能跳起来一刀把我杀了。

    裘空的出现令我很是意外,铁龙门只是个小门派,江湖地位无足轻重,他被邀请至此,想必是易雄天刻意而为之,他或许打算像那日一样,让我在友人面前颜面尽失。

    易雄天一起头,下面的各位掌门便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他们先是小声地交头接耳,听者不时点点头,又发表自己的意见,双方意见一经磨合,而后一拍板,便向在座的众位提出观点,说我和某掌门详尽分析了当前形势,认为必须把萧雨辰这逆贼怎么怎么样,否则会如何如何,请易盟主定夺。

    我也佩服他们能想出如此千奇百怪的刑法,诸如穿胸、板烧、开颅、万剑穿身、剥皮、车裂、断手、挖眼等。我在一旁听得是惊心动魄,根据他们的形容,我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幅幅血腥画面,若真如这般折腾下来,估计我娘亲都要认不出我是谁来了。

    此时,黄启卫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看这些都便宜了他,若他撑不下去,两腿一蹬就走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如此大的功夫”

    “不知黄庄主的意思是”

    黄启卫双手合十放在腿上,他虽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依我看,应请来一神医,对他施刑后的重伤进行治疗,待伤好之时,再继续对他施以极刑,如此循环往复,至死不休。我不但要让他历经皮肉之苦,还要饱受精神的摧残”

    我不禁扯了扯嘴角,黄庄主,我不就是把你打了个半身不遂么你至于如此落井下石吗

    周围一时静了下来,各掌门怔怔地看着黄启卫,而后又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者摇头。易雄天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对黄庄主的意见可否同意”

    “太没人性”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裘空立马站了起来,扯着他的破罗嗓门吼道“萧雨辰自打进来就一个字没说,你们这些老秃驴反倒聊得兴起,你们都不提前审问就直接定刑,万一冤枉了人家怎么办你们那些鬼点子,连老子都听得汗毛发直,鸡皮疙瘩掉一地,若给那些老百姓见到

    了,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

    裘空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小声讨论起来,“他是谁似乎没见过。”

    裘空更是嚣张,一脚踩在木桌上,大声道“怎么连爷爷都不认识告诉你们老子名曰裘空,铁龙门掌门裘空”

    “铁龙门听说过吗”

    “没有,怎么这些入不了眼的小门派也混进来了”

    “小声点儿,万一是盟主请来的,我们在这胡言乱语,该被怪罪了。”

    易雄天微微眯起眼,尖锐地目光在裘空身上逡巡,“裘掌门,似乎我并未邀请于你,你如何得知此事,并来到此处”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同反应,各种猜想也是接踵而至,他是来闹事的打算趁乱救走萧雨辰他们是一伙的吗裘空到底是何许人物不怕死吗找死也不能这么勤快啊。

    我也是微微愣了愣,既然裘空并非易雄天邀请至此,那么就是他自己来的他言语间如此护我,莫非他打算救我

    眼看即将成为众矢之的,裘空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从怀里潇洒一掏,掏出一封书信,展开,而后在众人眼前晃了晃,“谁说老子没收到邀请的白纸黑字写着恳请老子前来共商大事,来,大家看看,看看。对了,易掌门,快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易雄天一把抓过那封信,脸色变了又变。

    裘空还不满足,继续起哄道“如何俺没有胡说吧。”

    易雄天的手微微发抖,他用信纸遮住了自己的脸,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才终于放下了信纸,并归还给裘空,霭然笑道“确实是出自老夫之笔,想必是那日我匆忙写信,忘了也给你写过,闹了乌龙,多有得罪,还请裘掌门不要介怀。”

    “没事没事,俺心胸宽广得很,不会拘泥于如此小事,不向有些人,心胸狭隘,比武输了人家,就巴不得人家生不如死。”言毕,他还特地朝黄启卫抛了一个媚眼,道“对吧,黄庄主”

    黄启卫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义正言辞道“萧雨辰曾经的所作所为,必须受到严惩,我会出此下策,全是为江湖豪杰报不平,为他们申冤呐喊,并无私心”

    裘空摆摆手,“对,就你没私心。易掌门,可否听我一句话”

    易雄天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怒意与凌历,虽然他面上强撑和气,“请讲。”

    “自古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次我们抓到了萧雨辰,并能为曾经死于非命的同胞报仇雪恨。可若萧雨辰死了,喜欢他,爱他的人势必会重蹈覆辙,与我们兵戎相见,如此没有尽头,值得吗人人都说江湖险恶,明争暗斗从来不少,惩恶扬善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可到底什么才是恶,什么才是善武林盟主最大的职责在于维护江湖稳定,若只是助长锱铢必较之风,那江湖何来稳定若要求稳定,必要心存善念,然后额那个,稍等一会儿,俺喝口水,想一想。”

    裘空一时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脑门,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期间我注意到,他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瞥展开的手掌

    裘空“我与萧雨辰有过接触,我能肯定,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曾经的过往,或许只是误入歧途,若对他稍加感化,定能成为一个大善人。今后他以功弥补曾经的过,用更实际的行动来造福天下百姓和各习武之人,岂不来得更有价值”

    “万一他恶性不改,继续危害武林,那该怎么办”

    裘空坦然道“那便依黄庄主之言,必严惩。至少武林曾给他过一次机会,是他不懂珍惜,落此

    下场,全属咎由自取。如此传扬出去,也彰显了当今盟主宽厚仁德之胸襟,可谓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老头捋着白胡须,慈眉善目笑道“萧雨辰乃极恶之人,若能将他感化了,传扬出去定是一段佳话。只是,这感化一事该由谁负责”

    周围没人应声。

    裘空左右望了望,一拍退,豪情壮志道“交给俺吧俺与萧雨辰本就相识,对他的为人品性还算了解,由俺和他沟通,估计他不会有太大抵触。况且铁龙门仅是一个江湖小门派,没名声没地位,就算收留了这个恶人,也不会招来闲人闲语,不知各位掌门意下如何”

    “不行”黄启卫第一个反对道“你与他本就是友人,若对他包庇纵容,那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把他交给我,我定会竭尽全力,把他拉入正途。”

    裘空大手一挥,“不行,就凭你方才那歹毒的计谋,萧雨辰若是落入你手,必会被折腾至死。”

    那胡须老头道“老夫以为,这事交由裘掌门来办甚是妥当,他深知其法的精妙之处,同时又是萧雨辰的朋友,相信他不会害自己的朋友的。”

    裘空嘿嘿笑道“多谢老前辈抬举,待会儿俺请您喝酒去”

    “”

    易雄天朗声道“诸位还有其他意见吗若没有,我们便对这两方意见进行投票,票数最多的一方,意见将被采纳,也就决定萧雨辰的处置问题。”

    “没有。”

    “就这么办吧。”

    易雄天招了招手,三名侍者便端着文房四宝走了进来,他们挨个走到各掌门身边,等待他们执笔写下意见,而后收集起所有写有文字的纸张,交由易雄天统计。

    这个过程于我而言尤为漫长又痛苦,本来我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但裘空的出现以及他那番激昂的言辞,无疑又燃起了我对生的希望。或许,我能逃过此劫

    、70相聚

    我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每位掌门究竟写了什么,奈何距离太远,我瞪直了眼,也仅能看到那纸上写有几个字。但即便如此,我仍不懈地瞪着每一名掌门执笔写字的过程,并试图猜测。当所有纸张全交到易雄天的手上时,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两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那沓纸,似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易雄天把宣纸拿在手中,开始朗声阅读每张纸上的意见,而后再分为两沓摆放,一沓为支持黄启卫的,另一沓则为支持裘空的。我竖着耳朵听下来,支持两方的人数似乎不相伯仲,我一颗悬着的心越发不踏实了,真是老天不把我玩死不甘心啊。

    易雄天朗读完毕后,开始统计支持各方意见的支持数,“黄启卫,25票。裘空,25票。”

    那一瞬间,我不得不说我舒了一口气,虽然没获胜,但至少我暂时不会受到黄启卫的折磨。若我真被黄启卫带走,估计他会残忍到连自杀的机会都不会给我。

    “票数相同,还请盟主定夺。”

    易雄天眉宇间带着一股恨劲,他几乎没多做犹豫,就直接道“此事便交由裘掌门全权负责。不过,裘掌门,你必须给我一个期限,期限内无法达到要求,带你项上人头来见我。”

    裘空半跪下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承蒙盟主错爱,半年后俺定会让萧雨辰改过自新,造福武林”

    裘空帮我松了绑后,哈哈笑道“萧雨辰,几月不见,怎会过得如此造孽走,哥领你喝酒吃肉去。”

    我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筋骨,道“多谢裘掌门出手相救啊,若不是你,我早被黄启卫那老奸人生吞活剥了。”

    裘空摆摆手,“别谢俺,要谢便谢柳家那两兄弟,若不是他两苦口婆心哀求俺,俺见一次你这样的人,定要打一次,太欠揍不对,揍还轻了,真该杀了”

    我微微一愣,“是他两救我的”

    “啊不然你以为谁会救你这样的人虽然俺也没什么出息,但哥绝对看不上你,那些令人唾弃之事,也就只有你做得出来。哎,不说了不说了,先回去,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一路上,我恍惚地跟在裘空身后,内心百感交集,如此友人,我怎能辜负以后若出事,我定会豁出性命去保他们周全

    柳惠生与柳遗风所居之地是一处民宅,院里整洁干净,院角放有几盆花草,而一旁是一座葡萄架,架上稀稀拉拉爬着几株藤蔓,叶已枯黄,茎杆呈皱缩状。几片小叶上覆有一层薄薄的雪花,在微弱的阳光下,反射出几缕琦丽光亮。

    我走过去,摘了一片带雪的枯叶,摇了摇,自言自语道“原来我们认识了快一年了啊。”

    裘空耳朵很灵,他马上嚷嚷着接话“到开春俺们就认识一年了,说真的,一年没见你,俺还挺想你的。”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房门,吼道“柳大侠,惠生快开门啊看俺把谁带回来了”

    柳惠生一脸嫌弃样打开了房门,道“从你们走进这院里我就知道你们来了,声音这么大,都能把这墙拆了”

    裘空嘿嘿笑了笑,“俺不是高兴嘛”

    柳遗风从柳惠生身后探出了脑袋,他微微一笑,道“小辰辰,回来了啊。”

    我愣了愣,指着他两,“你们住一间房里”

    柳遗风道“现在正值寒冬,生儿怕冷,我过来给他捂捂。”

    我鄙夷地看了他两一眼,几月前还闹得不可开交,现在俨然一副老夫老夫的模样,说好的,道德礼教呢

    柳遗风跨出房门,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浅笑,他静静地与我对视半刻,“我想抱抱你。”

    不等我做出回应,他已一把把我揽入怀中,一股暖气朝我扑来,而后渐渐化为一股暖流,融进我的心里。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轻松笑道“欢迎回来。”

    我鼻子一酸,良久才闷闷道“那些事,你们不怪我”

    柳惠生在一旁道“怎可能不怪若你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我们马上就把你送回易伯伯那儿去。”

    柳遗风放开了我,笑道“别听他胡说,那日我见你有悔改之心,说明你并未坏到骨子里去,我觉得,只要一些时间,你定能弥补之前的过错,这个机会我们该给你。”

    柳惠生道“虽然我平生最痛恨欺我瞒我之人,不过遗风说的也有道理,再者,我们既然已结拜为兄弟,若我们不帮助于你,反而落井下石,那只会违背道义。”

    柳遗风笑嘻嘻道“其实易伯伯应该也有此意,所有掌门的邀请函均由我和生儿书写,裘哥那封是我们擅自加进去的。易伯伯见到那封邀请函,定会知道乃我们所为,他既然没有追究,还把你交给了裘哥,大概算是默许了我们的行动了吧。”

    我忽然想起裘空在慷慨陈辞间偷看掌心的动作,不禁嘴角一抽,“裘兄在各掌门面前所说的一番话,该不会也是你们所教吧”

    “俺就没什么文化,他们不教,俺怎会说得那么荡气回肠”裘空不知从何处抱来了一坛子酒,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也不嫌石凳上覆着一层薄雪。他打开酒坛子,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酒杯,依次满了酒,“来,别光愣着,喝酒,喝酒”

    柳遗风接过酒杯,小酌了一口,“我们出面不方便,只能交由裘哥代为转述了。”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我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就着酒劲与这兴致,我开始说起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从遇见白幻寅的灵体,到寻找灵体的过程,再到期间我的各种猜测,以及最后我们各自奔天涯,从此江湖不见。期间他们三人沉默过,傻笑过,感动过,愤慨过,但最终,他们只是一只手抱着酒坛子,一只手拍拍我的肩,沉重地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抱着酒坛喝了一口,继续傻痴痴道“我觉得,原来是我负了他,是我对不住他,但我能改啊,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把他追回来,不管是死皮赖脸,还是用强的,我都要把他弄回到我身边”

    柳遗风哈哈笑道“小辰辰,你是不是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就凭你这水平,还想对人家用强的估计连人家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就已经被撂倒无数次了吧”

    柳惠生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柳遗风身上,下巴枕着他的肩膀,歪着脑袋道“我觉得吧,你是追不回来了,你看看你对人家都做了些什么事人家命都被你害没了,除非他是白痴,不然谁理你啊要是遗风敢这样对我,我绝对恨他一辈子。”

    柳遗风侧过脸,在柳惠生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我又不是渣辰,怎会这般对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滚一边去。”

    裘空神智尚算清醒,他咂咂嘴巴,“江湖传言你只是他的一介男宠,想不到他竟和自己的男宠爱得如此死去活来,真是让俺大开了眼界。不过啊,辰弟,若你不嫌弃,哥可以教你追人的妙法,保管你一追一个准儿”

    我忽地眼前一亮,忙挪到裘空身边,讨好道“裘兄,好事不能藏着,与我们分享分享吧。”

    柳惠生一巴掌把我拍了过去,怒道“别教他,这是他活该自找的人家教主苦日子好容易熬到了头,若又被追回去,还怎么安生过日啊”

    “嗝。”裘空打了个酒嗝,而后像模像样地说道“首先,你得先放低姿态,放下尊严,因为错在于你,你得陪着笑脸,拼了命讨好他。然后,你要投其所好,所谓拍马屁也要拍对位置,若你成天在他面前说些令他厌恶之事,那你只会被人家扫地出门。再者,装惨装可怜是必不可少的,若他对你仍有情,定见不惯你惨兮兮的模样,他会心软,会想爱护你,到时你再真情流露一番,保不准他就回心转意了。最后,时机成熟时就采取诱惑之术,你们大概很久没有办事了吧身体定是饥渴了不行,一旦上了床,很多事情就能解决了。”

    我迷瞪瞪地点点头,而后傻笑道“裘兄果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这种下三滥的办法也能想出,在下实在是佩服。”

    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怒道“放屁比起你那些死皮赖脸,霸王硬上弓,这简直就是妙计一条当然,若你想正经追回人家,俺也没话说,哥给你竖个大拇指。”说罢,他把酒坛子放在腿上,朝我竖起了拇指。

    柳遗风若有所思道“确实是条妙计。小辰辰,你本身也不是正经的主儿,拍马屁的话简直能说得风生水起,或许你家教主就吃这套,若你正儿八经向他道歉,他反倒是会反感。”

    我挥挥手,道“我和他所说之事乃严肃之事,怎能用嬉皮笑脸的态度去去去,你们就是希望我和他忘见于江湖,我才不听你们这破意见。”

    柳惠生抬起手,指着我一字一顿道“不、知、好、歹。”

    我正准备反驳,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顿时心头一紧,酒醒了大半,我看着柳遗风,“你们还请了别人”

    他也是一脸警惕,“现在已过戌时,理应无人会来拜访,莫非”

    裘空反应最为敏捷,他立刻吹灭了蜡烛,一双小眼珠不停地转,见拍门声持续不停,他小声道

    “遗风,照顾好惠生,俺去看看。”说罢,他猫腰至门边,借着木门上的缝隙,小心地往外查看,“好像是两个小娃儿”

    “臭人开门啊”

    “臭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不出声,快点开门啊”

    “臭人,你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门拆了”

    “臭人,你说话不算话”

    “臭人,你言而无信”

    一听这叫唤,我紧绷地神经不自觉地松了下来,我朝裘空做了个手势,“开门吧,没事儿。”

    裘空的整个身子还贴在门上,不等他换了动作开门,一阵轰响声传来,木门被震得猛然颤动,而后就听裘空一声惨叫,“哎哟妈呀灰进俺眼睛里了”

    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忙扶稳裘空,生怕他到处乱窜伤了自己。我又腾出一只手来,放下了木闩。

    门刚一打开,就见两个影子飞快蹦了进来,他们在院子里愣了一秒,左右扫视一圈,而后毫不犹豫地朝我奔来,一左一右挂到我的肩上,搂着我的脖颈,开始狂哭,“臭人你怎么不等我们”

    “臭人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臭人,我恨你”

    “臭人,我也恨你”

    他两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一时让我手足无措,柳遗风、柳惠生和裘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一脸迷茫地看着我,而我,也一脸迷茫地回望着他们

    四周一时回荡起诡异的哭声,而柳遗风三人看我的表情也越发诡异,柳惠生又点燃了蜡烛,他翘着腿坐在石凳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着我,在昏暗的火光下,我隐约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

    我不禁浑身一颤,他们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71分别

    曲灵和左隐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越发尴尬和暗流涌动的气氛,他两毫不客气地在我衣上抹完眼泪又抹鼻涕,最后索性连口水也一起蹭了上去。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他们终于哭够了,又嚎了几嗓子,也没嚎出眼泪,于是,曲灵和左隐从我身上跳了下来,一左一右拉着我的胳膊,可怜巴巴道“臭人,我们饿了。”

    我登时欲哭无泪,虽然久别重逢也让我颇为感动,但你两也不需要表现得像我负了你们一样吧

    还有,你们见到我,除了想到吃,还能想到什么我无言地回过头看着柳惠生,柳惠生冷哼一声,别过了脑袋,我只得求助柳遗风,“柳大侠,不知此处可否有饭食”

    柳遗风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友好,他冷冰冰道“左拐,厨房里有。”

    曲灵和左隐一听,立马甩开我,一前一后往厨房的方向跑,而后,只听一阵锅碗瓢盆的声响,他两抱着两桶饭愉快地跑了出来。

    柳遗风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而后看向我,“你是不是又打算坑害他们”

    “没有。”

    “那他们初到此处,怎会哭天抢地的你定负了他们。”

    “对他一声不吭,就把我们扔在路边不管了。”曲灵嘴里塞满饭,含含糊糊地为自己抱不平。

    “卖艺赚的钱,全被他拿走了。他只给了我们点碎银,然后就抛弃了我们,这几天来,可把我们饿死了。”左隐两只手里抓着饭,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噻。

    我感觉到三道寒光一同射向我,我不禁一阵恶寒,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也想等你们,但中途出了点事儿,我被人抓了。若不是你们玩到子时都不回来,我怎会落入他人陷阱,遭人暗算”

    两人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的饭喷得一地都是。“臭人,你怎么又被抓了”

    “臭人,若没我们你以后该怎么办”

    “臭人,不如我来给你当保镖吧。”

    “臭人,每日给我们五桶饭,我们保你性命无忧”

    我“”

    柳惠生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而后看着曲灵和左隐道“他是不是对你们做了过分之事我看你们年纪尚小,定是被他讹了也毫无察觉。”

    我欲哭无泪喊道“冤枉啊我真没害过他们”

    曲灵和左隐异常认真地点点头,“是。”

    “做过。”

    柳惠生挑了挑眉,“做了何事”

    “把我们抛弃了。”

    “让我们追得好惨。”

    柳惠生“这似乎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也是迫不得已。我看你们方才进来时,哭得惨绝人寰,还以为他欺负了你们。”

    曲灵森森然道“对,他欺负我们。”

    左隐的表情与曲灵如出一辙,“他每天都不给我们吃饱。”

    “人很小气,基本舍不得为我们花钱。”

    “对,非常吝啬,连糖葫芦也不买给我吃。”

    柳惠生微微蹙眉,估计他无法理解他两诡异的思维方式,于是他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找到此处,与他重聚莫非是想讨回卖艺赚的钱”

    曲灵眨巴眨巴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理所当然道“喜欢他啊。”

    左隐“喜欢就追着来了啊。”

    曲灵裂开嘴,笑眯眯道“最喜欢臭人了”

    左隐也裂开嘴傻笑“最喜欢臭人,一辈子都不想分开”

    柳遗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小声道“好福气。”

    只要有曲灵和左隐的地方,就定不会冷清,他两自进了这道门,就一直滔滔不绝诉说着这半个月来的辛苦生活。原来自从那晚他们回到客栈后,发觉我失踪了,便慌了,他们先是向掌柜打听,向周围房客打听,无果后,他们便直接上路。说来他两也是一根筋,他们一心以为我抛弃了他们独自上路,所以想都不想,直接去了我之前预定的目的地开封。也因此,误打误撞来对了地方,后来他们又在城门处见到易雄天通缉我的通告,于是干脆直接到明耀派蹲点,我问过他们为何会因此去明耀派,他们的回答是以你的能力和智商,进了开封城铁定会被抓,去明耀派蹲点绝对错不了。正是这个回答,让柳遗风三人笑话了我很久,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们与我见面,也忍不住借此事挖苦我一番,连半大孩童都不如,萧雨辰你是白活这么大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曲灵和左隐的行进速度比我快,他们大约比我提前五日到达明耀派,只是明耀派占地广阔,在我被项麟带到明耀派时,他们并未发觉,直到易雄天聚集武林英豪共议武林之大事时,他们才终于发现我的存在。之后他们一路跟随我和裘空,打算寻找机会营救于我,但奈何裘空心思缜密,谨小慎微,在途中便把他们甩了,所以他们寻至此处,已至亥时。

    柳遗风听完后不禁咂咂嘴,“他们是真的喜欢你啊。”

    柳惠生点点头,“不远万里寻到此处,可谓真情难掩啊。”

    我“”

    曲灵和左隐吃完饭,看见有酒喝,也不客气,直接抱了酒坛过来和我们干杯。一晚上,他们均是兴致高昂,又是自我陶醉又是舞刀弄枪表演节目,与裘空那老顽童玩得不亦乐乎,裘空对他两更是喜爱有佳。柳惠生被他们烦得几乎神经衰弱,早早的便和柳遗风回了房里休息。我虽然也不爱听他们聒噪,但总好过一人独自寂寞,所以就一直在院里陪他们喝到天空泛白,鸡鸣声响。

    我看了看天色,终是扛不住了,我打了个呵欠,站起身,突如其来地眩晕感让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我稳了稳身形,又用一只手扶住脑袋,方觉眼前不再天旋地转。缓了半刻,我抖去身上的冰渣子,朝裘空挥了挥手,“兄弟,你们继续,我去小憩一会儿。”

    裘空双眼迷蒙,看我的眼神也是呆滞无光,他愣愣地点点头,又机械地抱起酒坛子,仰头喝下,而后露出痴傻而又满足的笑容。曲灵和左隐精神尚好,他两背靠着坐在地上,时不时微微侧身给对方喂酒,酒水下肚后,又依偎在一起说着那些废话,然后会心一笑,继续废话。

    夜晚天空下了一阵小雪,那时我们正值兴头,所以谁都没有回屋避避,现在雪水融化,浸湿了衣裳,我才忽觉一阵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喷嚏。真是疯了,换做从前,我怎会这般不爱惜自己不过换做从前,也不会有如此挚友陪我疯狂一夜。

    休息了一日后,柳家兄弟找我详谈了一番,醉酒之时他们只顾兴致,也就没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多做追究。现在酒醒了,尾随的问题自然也就来了。依他们之言,他们对我仍会有所保留,不会全心全意信任,但值得长期观察。而所谓将功补过一事,他们要求也不高,仅是教导我多行善事,助人为乐。至于我与白幻寅之事,他们的要求就很是苛刻了,他们不反对我和白幻寅谈情说爱,这毕竟是我们的自由,但倘若我追回白幻寅后,又伙同他危害江湖,他们誓要把我们碎尸万段。同时,若白幻寅执迷不悟,仍打算做邪教教主,他们也不会念及与我的情分,将直接联合江湖各派铲平罗刹教。简而言之,若我想与白幻寅堂堂正正在一起,就一定要先把他引入正途。

    而裘空受命要感化于我,为避免外人的闲言闲语,也为后期观察,之后几月,我自然得和他一起行动。在我们即将分别之时,柳家兄弟这样交代过裘空若他又开始为非作歹,直接废了武功送去易伯伯那儿。也是这句话,让我不禁冷汗直冒,这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再没有本钱去挥霍他们对我的仁慈和信任了。

    裘空曾邀请柳惠生和柳遗风一同到铁龙门逛逛,但两人想是正爱得热烈,与我们多待一秒钟,都会嫌我们碍事,坏了他们的雅兴。于是,柳遗风向裘空交代了一切事宜之后,便搂着佳人潇洒走江湖了。至于他两如何走到一起的,我并没有多问,反正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之间的阻碍就只有世俗礼教的束缚,只需半分催化,在一起也就自然而然了。

    一个半月后,我与裘空一行人抵达了铁龙门。

    铁龙门地处清瑶县的一个小村庄里,周围空气清新,绿茵遮天,风景极美,初生的稻田一望无际。那时正值初春的早晨,淳朴的乡民扛着锄头,迎着温润的晨曦,哼着小调,漫步在乡间的小道上,放眼望去,恰是一幅朝气蓬勃的景象。

    只是,这看似世外桃源之地,竟潜伏有一武林门派,不禁让我微微惊异,聚有门派之地,往往充

    满腥风血雨,门派间的斗殴与厮杀并不少见,这样的地方,何以让百姓安生

    曲灵和左隐在跨进清瑶县之时,便彻底疯狂了,他们一个劲儿叫着,“好美好漂亮天堂啊”便撒开腿四处狂奔,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指着某个东西,与对方大声地分享喜悦之情。

    裘空望着逐渐跑得没影的两人,一脸向往,“年轻真好”

    我“”

    铁龙门的位置很容易辨别,进了村,拐个弯儿就到了。当我站在铁龙门的门牌面前,我不禁嘴角抽搐,我终于明白为何这里的百姓不惧门派之争了,因为这压根没有一门一派的样子

    视野之内,一幢茅草屋梁上,挂着一个门牌,上面落满灰尘,隐约可见歪歪扭扭的三个字铁龙门。

    、72自在

    我手脚僵硬地指了指门牌,又看了看裘空,“你没在同我说笑”

    裘空推开房门,大步跨了进去,热情地笑道“快进来坐,累了一天了”

    我尾随而进,方一进门,就看到三名农夫装扮的人迎面走了过来,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见到裘空之时,这份喜悦更是升到了,他们欢快笑道“师父回来啦可把俺们想死了”

    “对了,这个是”

    裘空把我拉到他们面前,介绍道“这是俺结拜的兄弟,叫萧雨辰。”说着,又指了指眼前三人,分别为我介绍道“这是俺的徒弟,大东,小豆和二牛。”

    我一时无言以对,都说铁龙门是江湖里不出名的小门派,但也不济规模这般小吧这能称之为门派吗这和小娃儿过家家有区别吗

    那三名弟子似乎对裘空很是信服,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的,一直寒暄了很久,他们才道“俺们田里的活计还某做完,师父你先歇息,俺们等哈又来找你,还有好多话要说哩。”

    我在屋内转了一圈,确定这只是一个单间后,不由得对裘空一阵佩服,“裘兄,你这门派,说不好听点,也太寒酸了吧不求你与明耀派那样楼宇矗立,气势磅礴,但也不至就是个茅草房吧”

    裘空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咂咂嘴,喜滋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目标越大,危险也就越大,俺这铁龙门统共也就四人,就这实力,还敢招摇过市,这不是等着被灭门吗”

    我道“若你肯壮大门面,铁定不是这实力。”

    裘空“人多,心杂,纠纷多,事也多。上次俺去个武林大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十几号人就全跑没了,只留下他们三个,还是本村的人可信。”

    那只能说明你管理无能

    待在这么一个地方其实很是无趣,除了风景好以外,再无其他吸引我之处。没妓院,没酒馆,没赌坊,没集市,外面一切的娱乐活动,这里都没有。这里的村民似乎早已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过戌时,各家各户的灯火便会熄灭,紧接着,世界回归宁静。

    我在这待了三日,便觉无聊至极,虽然之前也很少去娱乐场所,但那时有事做,有计划想,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争取,脑子一刻也不能闲着,所以并不觉时间过得慢。现在既无强敌,也无追兵,我的脑子完全处于放空状态,久而久之,我就闲得慌了。

    今日我看村民耕地除草,明日我看他们上山打猎,后天我看他们溪前捕鱼他们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农活,就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他们也乐在其中。

    裘空不做农活,他在这村里似乎很有地位,每逢百姓遇到麻烦,无论大小,均会找裘空帮忙,比如夫妻吵架裘空去劝架,比如孩子不听话裘空去哄,再比如李婆婆生病了,裘空背着她去隔壁村子看大夫。也因此,裘空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谢礼,其中当属粮食最多,所以裘空不做农活,照样有吃有喝,生活滋润。

    我也谨遵柳惠生和柳遗风的教诲,要多行善事,于是我跟随裘空几日,帮了几人,但奈何我耐心十分有限,况且自小我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见到这类麻烦事,我只是本能地想撇清关系。最后,我终究没坚持下去,在我看来,你们这点破事还要麻烦本大爷出场,真是无能之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不如打回娘胎重新来过。

    曲灵和左隐在外潇洒,裘空四处助人为乐,我实在无聊,最终捡起了荒废许久的武功练了起来。虽然我已算得上是半个高手,但和项麒紫胭比起来,修为又差了许多。

    在铁龙门的这三个月以来,我除了吃饭睡觉外,就只剩习武了。虽然当时只是无聊之举,但当我再次步入江湖之时,我才暗自庆幸,幸好选择了习武,而不是虚度光阴。

    江湖风云变化,今时已不同往日。

    裘空与易雄天定的期限为半年,现已过去了四个半月。裘空自己逍遥自在够了,才想起感化我一事,于是,他把我拉到屋里,特没正经地和我说道“辰弟啊,你看近日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管你,这盟主要的期限马上就到了,俺们总得做出点成绩来吧俺知道你不坏,也不需要感化,但其他人不信啊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验收成果,这些都太虚不如这样,在剩下的这一个半月里,你去把你的教主追回来,然后带着他一起面见易盟主,就说在俺的感化下,你最终和冷宁教主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俺的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千万别放俺的鸽子啊”

    于是,我把裘空的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一遍,带上曲灵和左隐上路了。不要说一个半月,就算你给我半年的时间,也不见得我能追回白幻寅啊

    我本想直接赶路,以争取时间,但裘空又说“去祁连山的路上似乎要经过绿宝山庄,俺记得你好像打伤过黄庄主,不如顺路去陪个不是吧。你主动道歉,才能显出你的气度,不再如曾经那般斤斤计较,也算是感化的成果吧。”

    黄启卫自从那次武林大会后,就一直对我伤他一事耿耿于怀,一旦抓到机会,就要把我往死里弄。姑且不谈他会如何折腾我,恐怕连他的大弟子虞清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吧。这事我和裘空争执过,但裘空态度坚决,一定要我上门赔礼道歉,因为黄启卫怎么说也是武林前辈,有名望有地

    位,若追不回白幻寅,能拢获那老头的心,也算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所以,即便我有千百个不情愿,仍只有硬着头皮敲响了绿宝山庄的红漆大木门。

    在等待通报了一番后,我被黄启卫召见至了大堂。

    厅堂宽敞明亮,花瓶瓷器摆放桌上,一株梅枝上缀了朵朵红花,格外引人注目。

    四周寂静无声,黄启卫正襟危坐于上座,恍惚间,我竟觉得此番画面有些眼熟,似乎上次我被易雄天召见时也是这般模样,对了,这里的陈设与明耀派的似乎是一样的

    “来找老夫,所为何事”黄启卫的声音不如易雄天那般浑厚,底气十足,他的声音充满了沧桑与嘶哑,似乎是竭尽全力在发声。

    我慌忙回过神,对黄启卫行了个礼,“黄庄主,上次晚辈出手伤了你,实在是无心之举,多有得罪,还望黄庄主海涵。”

    黄启卫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又挤出了几道皱纹,“事情已过去一年,你现在才跑来道歉,有何用”

    我道“年少轻狂,不知错在何处,后随年龄增长,逐步认清了这为人处事之道,也经磨砺,知道晚辈曾经实在太过冒犯。今日前来,是真心实意请罪。”

    “请罪这些场面话老夫听多了你辱我徒儿,伤我身体,单凭这几句话,我怎可能放过你”

    “黄庄主贵为武林前辈,德高望重,胸襟广阔,若这般纠缠此事,恐怕会有损声誉,况且缘由我这小小的萧雨辰,实在不值。”

    “威胁我”黄启卫提起声调,又重复了一遍,“你敢威胁我”

    我忙道“晚辈不敢。”不知为何,我看到黄启卫从来都提不起半分好感,有意无意就会出言不逊,甚至出手伤他。

    黄启卫的眼如鹰隼般看着我,他道“你有何不敢当初你出手打伤我,我就知道你这人胆大包天现在虚情假意过来道歉,是不是期限将至,裘空那脓包无所作为,唯有求我网开一面,保你们性命”

    我早知道黄启卫不会轻易放下怨恨,他气度小,爱斤斤计较可是在江湖上出了名。他不愧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奸诈狡猾,锱铢必较,所以才可坐拥武林与整个商界。我本没指望此行能有所成效,于是也不打算同他继续废话,“裘前辈对我的谆谆教导,我自会铭记于心,他感化了我,所以我才愿上门请罪。但既然黄庄主不肯让步,那晚辈也无需多言,就此告退了。”

    黄启卫阴森森地冷笑道“你以为我为何肯放你进来既然来了,就应有回不去的觉悟”

    我蓦地一怔,提起的脚步轻轻放下,强装镇定,温言道“黄庄主,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黄启卫笑得一脸沟壑纵横,“易雄天肯给你机会,是因为他要顾及盟主的声誉,不可下狠手。但老夫无需顾及任何,你等败类,怎可留在世上今日就让老夫送你上路吧”

    我万万没料到黄启卫竟会借此机会要了我的性命,不过现在转念一想,我来到了他的地盘,怎会天真地以为能全身而退那一刻,我真打算转身就逃,但情急间,我硬是收住了步伐,既然他大开招待之门,又明说了自己的目的,怎可能任我随意逃走这其中定是设了天罗地网,等我自投罗网。

    我强压住自己紊乱的气息,尽量坦然道“黄庄主,你当真无所顾忌你滥用私刑,置我死地,易盟主怎可会坐视不管况且你贵为武林前辈,不以身作则,其他门派的掌门该如何看你相信你的威信也会随之荡然无存吧。”

    黄启卫微微笑道“萧雨辰,你说的此番话我早已考虑过了,但若有个借口,老夫就可名正言顺地取你性命你不听裘空教诲,把他打成重伤,逃至此地,正好被老夫擒拿,老夫本想通报盟主,但奈何你几经挣扎反抗,被老夫错手杀了。”

    我猛地瞪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瞪着黄启卫,“若你敢动裘空,我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咬了咬牙,紧紧握住拳头,黄启卫果然是卑鄙无耻,倘若让他得逞,恐怕裘空将有性命之忧。镇定,镇定,我不断暗示自己,但此般状况让我如何镇定

    黄启卫双手合十,放在膝上,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萧雨辰,平日见你聪明伶俐,想不到竟会做自投罗网之事,真是愚蠢至极。”

    我感觉自己正浑身颤抖,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我随意擦了一把,咬牙与他对视道“裘空定不会配合你的计谋,他会向武林各派说明真相”

    “萧雨辰,慌了吗怎么也会说出这般傻话我当然会让裘空以为是你伤了他,并帮我指证你的恶行。”

    、73突围

    确实,这种蠢话我也能说出口,真是急疯了。若只有我一人身陷险境,我或许还能更坦然一些,毕竟最坏的结果就是老子死了,没命了,虽然我很是怕死,其中过程必会令我恐惧、胆寒,但死后两袖清风,也就算了。可一旦牵扯进裘空,我便无法镇静了,毕竟我早已当他是挚友,曾经我欺瞒他,现在又因自己做的孽而让他置身危险,就我这样,也配和他称兄道弟况且这事不止裘空会遭受牵连,或许连柳惠生和柳遗风也会牵扯其中。我不禁咽了口唾沫,脑子飞快地转着,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否则我们将性命难保

    我本能地退了一步,尽量维持常态道“黄庄主,纸包不住火,若有一日事情败露,你将身败名裂,你可想清楚了”

    黄启卫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似乎也不怕和我多说,继续道“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恨你别忘了,虞清也恨你至骨,他就算一无所有,也要送你入地狱。”

    我微微一愣,好你个黄启卫竟连自己心爱的徒弟也不吝作为你手中的一枚棋子,若事情败露,他将会帮你顶罪,真是高明啊我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羊入虎口,危机四伏。既然不可智取,那就只有强攻了至少还有生的希望。我定了定神,道“依黄庄主之言,今日你是要定了我的性命”

    “正是”

    “黄庄主,别忘了你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单凭你一人之力,怎可拦得住我若我想跑,你也奈我何。”

    黄启卫诡谲一笑,提高声音喊道“来人啊”

    顿时,大堂的门口围满了人,个个手持宝剑,眼神尖锐,充满杀气,而为首之人正是虞清。

    黄启卫“他们早已埋伏四周,就算你突破这里的重围,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和机关等着你,恐怕今日你是插翅难逃了,哈哈哈哈”

    我知道一人难敌众手,但此刻若是屈服,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立刻飞身跃起,直逼门口的那群弟子我不能再被黄启卫抓到把柄,所以定不可伤了绿宝山庄之人。本来施展天崩地裂或是幻影剑法,便可一招解决了这帮人,可奈何杀伤力巨大,只怕会不慎取人性命。

    权衡之下,我唯有与他们赤手搏斗,可他们毕竟人多,又持有兵器,就算我反应再快,也不免多处挂彩。可即便如此,我仍未突出重围半分,我渐渐发现,他们并不是单纯地使用人海战术,而是一直变换阵法,趁隙而攻

    黄启卫坐于远处,得意道“萧雨辰,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怕了他们所施阵法,乃老夫前日所创,虽不成熟,但要收服你,简直绰绰有余”

    我望着眼前不停变换的阵法,忽觉一阵绝望,又听黄启卫的声音,顿时脑袋一热,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我迅速转身,三步跃至黄启卫的坐处,他面露惊诧之色,双唇微微张开,然不及呼喊出声,我立刻封锁了他几大穴道,并飞快抽出幻雨剑架在他的脖颈处。身后传来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仅有半步之遥,电光火花间,我勒住黄启卫的脖颈,转身退了一步,对着眼前众弟子吼道“若你们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说罢,我刻意加大了力道,黄启卫的脖颈上随之被划出一道血痕。

    “放开庄主”

    “住手”

    “萧雨辰若你胆敢乱动,我定不会饶你”

    “别动”我一手勒紧黄启卫的脖颈,一手用剑指着众人,“你们再往前一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众弟子面露愤怒,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手持利剑,与我成对峙状态。

    其实刚跳上来的那一瞬我就后悔了,我要挟黄启卫一事定会传扬出去,到时再由他们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我定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罪名了。但事已至此,我根本毫无退路,唯有硬着头皮硬上了。

    我又把幻雨剑抵在黄启卫的大动脉上,继续威喝道“全部向后退都让开,留出一条道来”

    “萧雨辰,你别太过分”虞清气得剑眉横飞,黑脸涨红,他持剑对着我,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反正我横竖是死,拉着这老东西为我开路,我不亏况且我萧雨辰就是一无名小辈,能有如此德高望重的前辈陪葬,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你小心老子把你碎尸万段”

    我又勒着黄启卫退后了一步,“来啊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萧雨辰,你他妈给我住手”

    “老子没妈你他妈别乱吼吓唬老子,小心老子手一滑,你们掌门白眼一翻,就去了。”

    “退退下”黄启卫脸色发白,双手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异常痛苦地出声吼道。

    见状,我马上提高音量,又吼道“听到了吗全给老子退下”

    “可是掌门,我怕他会对你不利啊”

    “你们若还要废话,我马上就杀了他”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犹豫,但警惕的架势并未放松。

    我又威胁道“原来你们也觉得黄庄主老了,该西去了啊,新一任庄主选好了吗若没有,需要黄老前辈临终前交代一下吗不过你们连庄主的话都不放在眼里,想是没那必要了。抱歉啊黄庄主,临死前还要让你认清你这帮徒弟的真面目,对你确实残忍了一点,但是,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黄启卫蓦地瞪大了双眼,开始不住地挣扎。可他毕竟被我点了穴道,就算再拼命,也无济于事。

    见众弟子仍是为难之色,我也不打算废话,大不了就一起死呗,反正是我赚了。正当我打算给黄启卫致命一击时,我忽觉膝盖一阵疼痛,我低头去看,只见黄启卫正猛力踹我的腿

    又是一脚踹下,我疼得不禁半跪下身,但一只手仍死死地扣着黄启卫的脖颈,“你这老不死的”

    电光火花间,众弟子一步跨了上来,我忍痛站起身,强扯起黄启卫,剑锋已微微没入他的皮肉,我怒吼道“别再靠近”

    据说黄启卫下半身瘫痪,所以我完全没有对他的下身设防,现在他突然攻击,且力道极大,想来那又是他为了误导众人编出来的谎话。我一时怒极,一脚用力踢在黄启卫的后膝上,他腿一软,身子不由得向下滑。我又怒骂了一句,“你这老不死的,竟敢装残”

    几番折腾下,他已是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想是方才那一击他也是用了全力,他翻着白眼,嗫嗫道“你们你们这些畜生都,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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