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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受闯江湖 第13节

作者:樵音迷觞 字数:23852 更新:2021-12-29 06:37:48

    我眼皮颤了颤,这人没毛病吧还是他又在密谋逃跑之法这次我没放松警惕,直直瞪着他,见他目光澄澈坚定,我揉了揉眉心道;“别说这个,先把钱还我。”

    “还你你就收我为徒吗”

    “放屁还老子钱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收你为徒”

    他理所当然道“我算是利息,送给你了,这种亏本买卖,只有傻子不会接受。”

    “你他妈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把钱还我”

    他双腿向后挪了挪,小声道“不收徒,就不还钱。”

    我怒,“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闻言,他又恭敬地磕了一口响头,“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多谢师父教诲”

    我一时气急,我原以为自己很是滑头了,但相比起杨明,简直小巫见大巫,我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踢出去半米远,吼道“还钱”

    我一直都是一个锱铢必较之人,你不惹我,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你麻烦,若你要刻意与我接下梁子,那就别让我遇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直到账扯平了为止。今日杨明行骗我本不会插手管,但谁让他要骗我两锭银子呢

    杨明躺在地上,一时愣了神,片刻后,他才翻身坐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而后迅速脱下他那身白色丝绸长袍,扔在一旁,又跪着朝我走来,“惹怒师父,是徒儿的过错,请师父责罚,徒儿不会有半点怨言”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丝绸衣物,这小子真是铁了心和我耗上了,“谁他妈是你师父”

    “”他一时语塞,想了半晌,蹦出两个字来,“您啊”

    我冷笑一声,“那日你连我名字都没问,我本以为这是富家子弟的清高,原来你根本就是忙着骗钱,忘了这茬了”

    他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敢问师父姓甚名甚”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我名字后,方便找我麻烦是吧我就问你一句话,有钱还是没钱”

    “有一条命”

    我懒得和他费神,指了指地上那套衣服,“用那抵债也可。”

    他立刻捡起衣服,收拾整齐,又半低下头,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奉上,“请师父收好。”

    我接过衣服,其实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索要一物纯粹是为了心理平衡。我也不多说,把衣服挂到肩上就准备走,谁知方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回过头,皱了皱眉,“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笑道“既然收了我的礼,那你就是我师父了,师父去哪,徒儿也当去哪儿。”

    面对曲灵和左隐的无奈感顿时又回来了,难得今天可以清净一会儿,想不到破事如此多,“别跟着我,你被逐出师门了。”

    “为何我做错了什么”

    “你骗了我两锭银子。”

    “我用衣服抵债了啊。”

    “你不是说这是拜师的彩礼吗”

    “这衣服肯定不止两锭银子,多余的部分就算彩礼。”

    我哑然片刻,“老子想逐你出师门还不成吗”

    “不成,我没犯错。”

    面对这样死皮赖脸的人,我真的是气不过了,我提高音量,吼道“你做公子哥的气度去哪儿了怎能一转眼就变得这般死不要脸”

    他面不改色嘿嘿笑道“那装的,我本来就这样,小时候母亲还说我脸皮厚呢。”

    我真想撞墙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吝啬那两锭银子我提起脚来准备直接走了,反正他的轻功不如我,铁定追不上。谁知我还没迈步,他愉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师父打算先行一步吗那我随后就到,我知道你住的客栈在哪。”

    看来把他打晕后再跑路也行不通了,我几乎抓狂地回过身,一副爱怎么着就怎着的凛然样,直指着他,“说一个让我留下你的理由”

    他笑眯眯道“您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儿啊。”

    好吧,你他妈赢了,比老子还不要脸。

    回去的路上,我见他春风得意,轻功用得都快飞上了天,我还在憋着一口闷气,也懒得和他废话。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人,就会和同类型的人走到一起,我小偷小摸技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于是遇到了半吊子的小偷曲灵和左隐;我花言巧语,骗完路人甲又去骗路人乙,最后连白幻寅也骗了,现在可好,一个比我还能言善辩的人缠上了我。果然,“志同道合”啊。

    快到客栈时,我忍不住问了杨明一句,“你功夫哪学的”

    “当然是师父所教。”

    我忍了又忍,才没发火,还好言问道“哪个师父”虽然我大概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易雄天啊”

    “什什么”我蓦地一惊,“你再说一遍”

    “啊”他立刻狗腿地帮我顺了顺气,讨好笑道“师父别生气,是徒儿说错了话,徒儿的师父只有您一个,功夫全是由您亲自传授。”

    我把他迅速拉进客房,锁了房门,认真地审视着他,严肃道“我问你的是正事,到底是谁教你的武功”

    他轻轻一笑,“师父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废话当然是说真的”

    他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道“师父,实不相瞒,我的上一个师父乃是明耀派的掌门易雄天,也就是现在的武林盟主。”

    、64偷听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把他扔出去,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无疑会让我担惊受怕,身份太敏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弃暗投明了,把我出卖了不说,还跑去和易雄天邀功,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如我这般胸襟,怎能成全别人害了自己早晚得把他扔在路上,从此天涯不见。我暗自打算了一番,便故作诧异道“就你这样,易雄天还肯收”

    他挑了挑眉,双手枕在脑后,“照样是死皮赖脸求来的呗,不过他嫌我做事散漫,练功不勤,又油嘴滑舌,私底下和各派弟子喝酒赌钱,就把我逐出师门了。”

    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他还真直白,“你是何时离开明耀派的”

    他掰指头算了下,“大概是今年春天的时候,在武林大会之前。”

    我不禁松了口气,那他应该不知道我是谁。我想了想,又道“那,你在明耀派待了几年”

    他嘿嘿笑了笑,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半年不到吧,师父逐我出师门时还说,那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了。”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他尴尬地一愣,旋即恭敬一拜,“还请师父明示”

    “滚一边去,就叫师父吧,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

    “哦”

    双方一时陷入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试探道“你在明耀派待了半年,可否告诉我一些关于明耀派的事情包括易雄天的品性,门派的内部斗争及隐患,易府的机关暗道,当然,你不知道不要紧,我不逼你。”

    他贼兮兮地笑了笑,“你算是问对人了,虽我待的时间不长,但与那些成天习武的呆子不同,我早把那地方摸清楚了。”

    “可否一说”

    “当然”他特骄傲道“外人觉得易雄天大气凛然,刚正不阿,其实,他就是个小心眼外加急性子,还有,他很护犊子。他那儿子易欢,虽然身份光彩,身为朝廷命官,但易雄天为这事不知和易欢吵了多少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一般江湖与朝廷互不牵连,互不干涉,但易欢这样,明摆了是向天下人说易家不但能撑起江湖,就连朝廷,少了易家人也不行。他们父子两各掌一片天,所以关系很差。别看易雄天每天都精神饱满,其实他虚弱得很,只是持续服用壮阳药才使人产生错觉,在房事上,更是”

    我摆摆手道“停,这个不用说了,说其他。”

    “说到明耀派内的矛盾,这倒挺和谐的,好学之人一个圈子,纯粹去玩的人又是一个圈子,平时顶多就是两拨人看对方不爽,打一架而已,没有争上位一说,易雄天待人挺平等,且眼光狠毒,一般的陷害诓骗,他一眼就能认准孰是孰非。不过,易雄天和绿宝山庄的掌门黄启卫互看对方不顺眼,明里暗里斗了不知多少次。”

    我想了想,黄启卫不是上次武林大会,被我打残了的那老头吗难怪事后易雄天没找我麻烦,原来是他两关系不好啊。“黄启卫那把老骨头还斗得过易雄天”

    “那人精明得很,人老脑子却很好使,奸诈狡猾,而且权利心很重,不满易雄天做掌门好多年了。”

    “啊”

    杨明咽了口涂抹,又继续绘声绘色道“易雄天疑心病重,生怕有一天自己就被人暗算了,所以易府里可谓是机关重重,有石头阵,还有桃花林,就连他自己的卧房里也设有机关,至于是什么,我还没摸清楚。”

    “不会有下人误踩了机关吗”

    “不会,易雄天的卧房从不让外人进入,且他也不带贴身奴婢。至于外面的机关,若不是心怀鬼胎之人,一般是踩不上的,踩上了也只能说明他倒霉,赖不着别人。”

    我暗自记下这些消息,思考了一下,又问,“你可知从此处到开封的小道”

    他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平时都走大道,好吃好玩的东西多。”

    我又想了想,似乎暂时是没什么可问的了,今夜就到这吧。只是曲灵和左隐那两野娃居然玩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也不放心提前睡下,正当我琢磨着之后该怎么打发时间时,几名糙汉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旋即又响起“砰砰砰”上楼的声音,他们脚步很重,脚踩在木板上向地震一样,他经过我的房门时,说了一句话,恰好让我听到,“今夜子时出发去罗刹教,快去备好马匹和食物。”

    什么我一个激灵,忙跨步到房门前,俯下身子细听,他们又说了一句“此事定要小心,别走漏了风声”便进了隔壁的房间。我顺势滑坐在门前,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安,按理说,罗刹教早已荒芜多年,这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应当不会有人再去拜访,可为何这帮人明知如此,仍要前去呢除非白幻寅重现江湖一事被传了出去,寻仇的人找上了门他们挑在子时行动,且做事又神神秘秘,一看便知不是善茬,去罗刹教的动机自然也不纯,或许真如我推测那般不行,我一定要去弄个明白。

    我转身对杨明道“你在这老实待着别动,我出去一会儿。”说罢便推开房门,步履如常地走出客栈,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我便悄然跃上房顶,迅速找到那间屋子,旋即匍匐下身,小心揭开了一片房瓦,凝气凑过去仔细查看。

    里面一共有十来人,除站在中间一人较为瘦小外,其他几人均是人高马大,八尺有余。他们之间的交谈极少,我等了约半刻,才听到一名大汉道“少当家不必担心,这次我们定会铲平那罗刹教,让冷宁教主死无全尸。”

    那名瘦小之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半晌,他长舒了一口气,“有几成把握”

    那大汉嘴角咧开一抹残酷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十成,今次必取冷宁教主项上人头”

    之后他们再无交谈,我暗自琢磨了一下,此事定要提前告知白幻寅,这帮人把握如此之大,想来是计划周全了,想杀白幻寅个措手不及。我小心把房瓦放回原处,从屋出的暖黄色光亮随之消失,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阿嚏”一个人在我旁边打了个喷嚏,声音有些哆嗦,“师师父看完了吗可以下去了吗阿嚏这里,这里冷死了”

    我不禁下了一跳,方才太专注,竟未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我忙回过头,看见来人是杨明时,我稍微舒了口气,压低声音指责道“你怎么跟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 ”

    “阿嚏我我不放心师父一人独自深夜外出,阿嚏便跟了过来。”

    “你打喷嚏的声音能小点吗是不是想让人发现我们听墙角”

    “阿嚏师父,回去吧,好冷。”杨明裹着一床棉被,还叫唤着冷,这人抗寒能力真差。不过现在已是深冬,若不是我有真气护体,一件棉衣也是难以抵御这般寒气的。

    我瞥了他一眼,“快下去,你的棉被提起来些,别把自己绊倒了。”

    “是是是。”

    进入客栈,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我浑身一暖,才后知后觉到,在外面蹲了近半个时辰,确实冻得手脚冰凉,现在方才有回暖之势。我走到柜台前,厉声吩咐杨明你可以滚了,他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回房间。

    我向掌柜的要了纸笔,思考片刻,写了一封信,大概内容是最近江湖各势力蠢蠢欲动,有人要置罗刹教于死地,定要小心,做好防范。这封信的开头,我很不正经地写了萧夫人三字,脑子里不禁冒出白幻寅看到这称呼时的各种表情,内心暗爽了一把。不过,考虑到他现在对我爱理不理,万一他压根就不耐烦看此信,那就悲剧了。于是我又给紫胭写了一封,内容大概一致,反复检查后,我把信封了起来,交给掌柜,“这信尽快寄出去,不可有耽误。”说罢在他手里塞了一点碎银。

    掌柜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小的定不会负公子所托,定把这事办得妥妥贴贴。”

    其实我想过要亲自折返罗刹教报信,因为信件这东西并不保险,若路上不慎丢失,那无疑会让罗刹教陷入危险,且我也有个私心,想看看白幻寅。但我刚从罗刹教出来,又因遇上这种小事而亲自走一趟,未免有点小题大做,江湖之大,罗刹教的威胁不止这一个,我应该尽快抵达开封,以获取更多消息才对。或许我可以联合曲灵左隐,在此地就把那批人给解决了,也省了夜长梦多我思来想去,觉得如此甚妥,现在只需调查一下他们暗中是否还留有人手,便可进行偷袭计划了。

    我走上楼,进屋前特地瞥了一眼隔壁房间,蜡烛已经熄了,想是正在休整,这正是偷袭最佳时机我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而后推开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杨明正裹着棉被坐在床上,喷嚏一个接一个打不停,见我回来,他殷切地跳下床,拿了一件披风跑到我面前,“师父保重身体,别受寒了。”

    我接过披风,随手披在肩上,“隔壁那屋的人你认识吗”

    杨明跑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端给我,“不认识,虽然我交友广,但也不至逢人都知道其来路吧。来,师父喝口茶暖暖身子。”

    他裹在身上的棉被因此滑落在地,我接过茶碗,他忙捡起棉被又裹了一个严实。见他这样,我才真的意识到,现在已是深冬,平时我与曲灵左隐就算穿一件单衣,也不觉天气寒冷,且浑然不当回事,反正真气总是源源不断的。再看杨明,同是习武之人,怎么差别就如此之大我摇了摇头,出此徒弟,易雄天该哭了。我揭开茶盖,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一股暖流顺着食管滑进胃里,暖暖的,甚是舒服。

    “你也就只有拍马屁的本事了。”

    杨明狗腿地陪着笑脸,“徒儿愿意为师父端茶送水一辈子”

    这话听得我特别舒坦,我笑道“好小子,你别的不行,就这张嘴特能说。”

    “我靠嘴过日子,没办法。”他拉了拉被角,嘿嘿笑道。

    、65上当

    我没再接他话,若继续说下去,该没完没了了。我在床边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假如曲灵和左隐迟迟没有回来,我要一个人动手吗他们的人手倘若不止屋里那些,我该怎么办想着想着,脑子忽然变得有点昏沉沉的,我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视野有些模糊,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犯困我强烈意识到,我遭人暗算了我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站起身,扫了一眼屋子,看见杨明正要往屋子外面走,我微微一怔,喝道“杨明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等等你要去哪里”

    “茶啊”他转过身,朝我坦然笑了笑,“师父,徒儿也是迫不得已,你多担当着点吧。”说罢,他推开房门溜了出去。我想追去,奈何身体像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分毫。妈的,老子又被他骗了一次

    此时,我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到,还以为是杨明想逃脱故意使的伎俩,我摇晃回床边,打算稍作休息,再找他算账。然而,不等我坐定,一群人便在杨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我愣了半秒,蓦地意识到,这些人正是隔壁那间屋子里的人此时,我怒从中来,恶狠狠地瞪着杨明,吼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领头的一名大汉挑了挑眉,“精神还挺好,你药量用够了吗”

    杨明答道“我可是用了一包蒙汗药,本来早该不省人事了,但想不到他内力深厚,居然只是陷入迷糊状态。”

    大汉道“算了。”说着他朝我大步走来,我料想不妙,想逃想反抗,却硬是使不出力气,眼睁睁望着他在我脖颈处重力一劈,一阵痛感袭来,我忽得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在彻底晕倒以前,我看到杨明那小贱人蹦到大汉面前,笑道“既然收下了见面礼,那联手一事,还请贵派定不要食言。”

    “自然。”

    妈的,以后老子再也不喝别人递来的茶水了

    周围嘈杂声一片,我的眼皮颤了颤,继而缓缓睁开了眼。不出意外,我又被铁链栓了起来,呈“大”字形被挂在墙上,我稍微动了动身子,除了全身无力外,身上没有任何疼痛的地方,似乎并没受到皮外伤,我又看了看四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陈旧的墙壁,带血的刑具,以及端坐在前,一脸得意笑容的项麟

    我微微眯起眼,确定眼前这个长相如大猩猩般的人是项麟没错,我叹了口气,真是冤家路窄,今日我又故地重游了。我万万没料到下毒手害我之人会是项麟,这人早被我踢出了记忆,也觉得彼此再无见面可能,但他,仍打算抓着我不放。

    “萧雨辰,醒了啊。”项麟笑呵呵地看着我,“对于此地,可有怀念”

    我咧了咧嘴,似笑非笑道“劳烦项掌门不远万里把我从柳州运来开封,还为我省下不少盘缠。”

    “不麻烦,我这不是想见你吗多难我也不在乎,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

    我满不在乎道“十天半月吧,劳烦您不停向我灌药了。”

    “确实,不但每两个时辰要喂一次药,而且药量不小。”

    我仰头靠在墙上,笑道“项掌门,今次把我弄来此处,有何目的就开门见山明说了吧。”

    项麟用手搓了搓两撇胡须,微微眯起眼,笑道“放心,今次我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要你过来坐坐。”

    我的手腕动了动,铁链随之响起“哗啦啦”的声音,“项掌门,这就是你所谓的过来坐坐这礼数未免太过不周了。”

    项麟暧昧一笑“这不是怕你跑了么”

    此时我身处险境,没功夫和他周旋,能获知越多的信息,我安然无恙的几率自然就越大,我稍微思索片刻,道“项掌门,若你仍想寻求鬼影七幻的下落,那就束在下无能为力了,我不知道那为何物,你无论抓我几次,结果都一样。”

    项麟摆摆手,“我对那东西早没兴趣了,别把我想得那么具有目的性,我就单纯想找你聊聊天。”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聊天会选这么个破地不过,听他这话,我也暗自舒了口气,如今鬼影七幻就纹在我的背部,若他深究下去,指不定我会露出什么破绽。既然不为找我麻烦,他抓我来此地又为何“项掌门,杨明是你手下的人吧”说起杨明,我就恨得牙痒痒,这个小贱人,害我三次,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项麟挑了挑眉,“杨明是谁”

    我笑了笑,“项掌门别装傻了,不正是你们和杨明伙同在一起把我骗到此地么”

    项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咧开嘴笑了,“你说的那人是不是穿着丝绸长袍,骗了你两锭银子”

    “项掌门果然料事如神,居然连此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叫杨明,这名字是他编出来骗你的。”

    我一愣,好小子,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而我居然信以为真,还被骗得团团转真是此仇不抱,誓不为人我咬了咬牙,陪着一个笑脸,“敢问项掌门他真名为何”

    项麟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道“他从不以真名和真面目示人,所以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也不得而知。”

    “不就长那样么细长眼,薄唇”

    “不不不,这只是他刻意伪装的容貌,当一个任务结束后,他又会变成其他模样,目的就是为了不被人寻仇。”

    一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全,原来我是被高人所害,如此看来,复仇之路真是遥遥无期,憋着这团怨气过日子,怎会好受我惨然笑了笑,又道“我身为一无名小辈,怎会成为如此世外高人的目标莫非是项掌门所托”

    项麟想了想,“猜对一半吧。”

    我忽然想起在昏迷前杨明说的一句话,顿了顿,干脆问道“杨明曾说过我是作为你们联手的礼物被送来的,项掌门,您又和谁勾结在了一起杨明说他曾属明耀派,但显然这也是屁话,易雄天怎会看得上你们这等鼠辈”

    对于我的冷嘲暗讽,项麟也没有动怒,反而还越发开心,“萧雨辰,我就喜欢你这张嘴,处处不饶人,现在命都在我手上了,你还敢肆无忌惮,真是深得我心。”

    我冷冷一笑,“项掌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项麟径自摸着下巴,满脸怜惜之色,“可惜了,如此佳人我无法拥于怀,还得送给不懂欣赏之人,可惜了可惜了。”

    我蓦地一惊,忙道“此话怎讲”

    项麟哀怨地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道“好吧,大局为重,老子忍了。”说罢,他提高了音量,吼道“让烨儿在我房间侯着我立马过去”

    “喂”不等我再发话,项麟已提起步子,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静,我左右看了看,有三名小厮正警惕地望着我,生怕我会跑了一样,我见其中一名小厮有点眼熟,似乎上次施我以酷刑的有这人,于是我朝他扬了扬下巴,道“你们的猩猩掌门还在和烨儿在一起啊他那蛮力,没把烨儿的腰给搞折了”

    他没回应我,依旧沉默地望着我。

    我又道“这地方不是星云派的地盘吧你们为何每次都把我拖来此处空气不好,环境潮湿,你们守在此处也不觉受累。”

    仍旧没人理我。

    反正也没事做,我又絮絮叨叨道“你们是不是挺羡慕那个什么烨儿的当年他与你们一样,也来这破地看着我,如今他被项麟宠着,好地方待着,你们活得还跟从前一样,是不是特觉得憋屈”

    “项麟这人心狠手辣、性情多变,对于手下更是没有半点怜惜,你若惹他不高兴,他拆了你的骨头也不是没可能,这些年你们没少受苦吧不如你们放了我,跟我一起走,我保证让你们潇洒度日。”

    还是没反应,我不得不有些佩服他们定力的提升,上次我才稍微几句话就能把他们激怒,现在我说这么多,他们居然连个屁也没放。

    我叹了口气,又道“真是天生狗奴才的命,够忠诚”语毕,我又瞥了他们一眼,不无意外的仍旧无动于衷,我又道“不如我们换个话题吧,最近猩猩掌门都与什么人来往他是不是又想在武林中兴风作浪了你们给我透个底,我也好决定要不要归顺星云派啊我武功不错,加入星云派绝对能提升你们的实力。”

    我一直自言自语说了很多,他们却始终像个哑巴一样,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我实在无法,干脆也闭了嘴。我本想从他们几人入手,探听虚实,亦或侥幸逃脱,但我没料到才短短数月,他们竟会变化如此之大,就连项麒,似乎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更沉得住气,且变得聪明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听项麟之言,我似乎还会被转手他人,这人会是谁而项麟又要和谁联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至于杨明,他又归属于何派若他真是易雄天的人,那易雄天和项麟联手岂不是可笑我思来想去,也没任何头绪,就连他们为何把我反复转手我都不明白,我又不是唐僧,哪有那么重要惹得人人想要。

    、66人质

    周围寂静无声,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我已完全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自我离开白幻寅后,已经过了三月之久。初入江湖时,有白幻寅陪伴,我简直天不怕地不怕,敢在高手云集之处横着走,还天真地以为,江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连被项麟吊在此处严刑拷打,命悬一线时,我也没觉得真害怕,反正有白幻寅陪着,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因为有白幻寅这颗定心丸,所以我习惯于肆无忌惮、粗枝大叶。俗话说江湖险恶,我却只看它如鸿毛,即使万千变化,也引不起大风大浪。如今我一人置身江湖,才真正体会到其险恶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人的圈套,而这圈套,还是一环套一环,误入一步,简直不能再有翻身的余地。杨明与我的第一次见面或许就是被刻意安排的,之后的偶遇相信也不真的只是偶然,就连最后屋里的那群人谈论去罗刹教之事,估计也是逢场作戏。

    出门被人骗了财,之后又连人也栽了进去,而出去耍杂技赚钱则被人围追堵截,棍棒相向,试问这样一个世道,怎会不险恶

    因为看清了现实,所以此时我身处险境,再无之前的大无畏,我害怕会身首异处,会死无全尸,我再不会觉得一切都能化险为夷,因为灾难总是悄无声息地置你于死地。人的想象力总是非常可怕的,尤其在面对安静而又危险的环境里,它会最大限度地发掘你的恐惧感,让你丧失理智,最终陷入癫狂。

    项麟这次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这让我深信他抓我来此处,不是为了发泄曾经的怨念,而是密谋着某些事情,这无疑让我觉得有一只魔爪正试图慢慢抓住我的心脏。现在我孤身一人,曲灵和左隐定不会想到我已遭遇不测,说不定两人还玩得开心。至于白幻寅,当他收到那封信时,可否会发现端倪,前来救我可任由我如何猜测与期待,绝望感始终萦绕不散。

    终于,门外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吆喝,“把萧雨辰带出来”

    一瞬间,我那些可怕的想象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忐忑与恐惧,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一直立在一旁的三名,小厮终于有了动静,他们熟练地把铁链往我身上缠,我剧烈地挣扎着,但他们就算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连躲都没躲。

    这帮人疯了

    我被拖到项麟的面前,项麟看也不看脸上带伤的三名小厮,直接朝我笑道“这三个看守,我可是特意为你训练出来的。”

    我开始觉得惶恐,方与项麟对峙的淡然瞬间全无,几乎破口而出道“你要带我去哪里”那时,我真正明白,我害怕的不是项麟,不是死,而是未知的深渊。

    项麟满不在乎地咂咂嘴,“想不到萧雨辰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他靠上前,食指关节在我脸上刮了刮,“求我,我或许可以把你留在地牢里。”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我知道自己的意识正被恐惧一点点吞噬,没人知道我身在何处,亦不会有人救我,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我心里完全没底,是安于现状,还是拼死一搏

    项麟又缓缓道“快做决定吧,你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面对过很多次死亡,唯有这才让我深感惶恐,我咽了口唾沫,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项麟没再同我废话,而是招呼几人把我塞进了一个大木箱里,而后大声吩咐道“上路”

    密闭漆黑的环境让我更觉畏惧,我无法探知周围的环境,亦无法对变数做出相应的回应,简单来说就只能等死,或许最终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我猛烈地敲击着木箱顶部,大声吼着“放我出去”但无人回应我,我感觉到一阵震动,紧接着身体随着木箱开始向前运动,并不时传来些许颠簸,想是他们正要把我运往某处。

    我待在木箱里,脑子一刻没停着,深深的恐惧感让我越发想逃离此处,我开始尝试扯断缠在身上的铁链,用脚重力踢箱子,可无论我如何挣扎,周围一切如常。我变得越发绝望,虽然理智正提醒我要保持冷静,但我即将连理智都要丧失了。

    正当我打算直接用头撞木箱,不成功便成仁时,箱子外部被人踢了一下,而后传来了项麟不耐烦地声音“消停一点,折腾了一路你也不嫌累,老子耳朵都要聋了”

    我一个激灵,冷静了大半。往往人在处于绝对安静和黑暗的环境时,就连听到敌人的声音也会觉得分外亲切,因为这至少说明,你仍在这个世上。我深吸了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便道“项掌门,你应该知道在箱里的滋味不好受,而你又不透露任何风声给我,这难免会引起我的恐慌,不如你和我说说话,也好给我个安心。”

    “我就是想让你不安,怎么着”

    “那就别怪我把你耳朵给折腾聋了。”说罢,我又开始踢箱子,把缠在身上的铁链甩得哗哗响。

    不出半刻,项麟投降了,“哎哟,姑爷爷别折腾了,我和你说话还不成嘛”

    我笑道“你要带我去哪”

    项麟答非所问道“真他妈难伺候”

    之后一路颠簸,我和项麟的对话断断续续维持着,但基本属于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模式,我问他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他答城东李家的母鸡生了三个蛋,我问他项麒知道此事吗,他答隔壁的婆婆在上月去世了。不过虽说如此,我还是渐渐从之前的混沌中逐渐清醒了过来,我开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向,用心感受环境的变化。

    在一个左转然后又右转以后,箱子停了下来,项麟敲了敲外壁,笑道“到了。”

    我顿时心头一紧,虽然我已经逐渐放松下来,但仍未做好准备去面对未知的将来,我紧了紧拳头,故作镇定地接了项麟的话,“到哪了”

    项麟没再理我,而是大声指挥着手下把我往里面搬,我本是紧张担忧的心情,但在他们一通乱搬乱动下,硬是搅得忧伤不起来。那些人手上似乎没什么力气,才走几步,便坚持不下去了,二话不说直接连箱带人随手往地上一扔,我头顶数次撞到箱壁,身体东倒西歪扭了无数次,骨架更是要散了。我在里面吼能不能温柔一点,项麟在外面吼你们这群废物。也因此,这是我被抓以后最为放松的一刻。

    在他们龟速地折腾下,我似乎终于被搬到了目的地,项麟说了一声,“你们下去吧。”周围便没了声音。

    又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项麟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参见盟主。”

    那一瞬,我只感觉浑身僵硬,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当今盟主只有一人,便是易雄天星云派和明耀派两不相和,我万万没想到项麟竟会把我往易雄天手里送若我真落到了易雄天手里,我还有命活着走出去吗我想挣扎,但不敢,对方可是易雄天,在强大的气场压力下,我唯有摒息细听他们的谈话。

    易雄天似乎并不待见项麟,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项麟“易前辈,若我说我想归顺于明耀派,不再江湖里兴风作浪,不知您可愿意接受”

    易雄天“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坏事做尽,别指望单凭这两句话就能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若要了你,我如何对自己交待如何对天下人交待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项麟“易前辈别着急下结论,为表诚意,我为您带来了一样东西。”

    易雄天“你带来了什么人方才在箱子里动静挺大,现在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是不是被你闷死了”

    项麟一愣,而后笑道“易前辈果然好耳力”说罢他走了过来,开始摸索箱子外面,紧接着我感觉箱子上的锁被打开了,随之箱子盖也被掀开了。

    重见光明的瞬间,我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脑袋本能地转向另一边,试图避开光线。

    项麟“一点见面礼,还请易前辈笑纳。”

    易雄天过了很久才憋出三个字来,“萧雨辰”

    我听出了他努力压制的怒火以及杀气,眼睛稍微适应光亮后,我立马转过了头,与易雄天对视一眼,而后讨好笑道“易掌门,别来无恙啊。”

    易雄天脑门上青筋毕露,山羊胡须微微颤抖,他瞥了一眼项麟,道“你先回去,你所说之事我会再做考虑。”

    项麟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他恭恭敬敬地朝易雄天抱拳行了个礼,“那晚辈先告辞了。”

    项麟走后,易雄天仍没说话,他死死地瞪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他身为武林盟主,有不得不维持的气度,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必会影响其威名。这次我很识趣地半句话不说,就与他对视,暗自祈祷他的怒气快点消了,否则他若气急攻心一巴掌拍下来,我就该命丧黄泉了。

    他又瞪了我片刻,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走到上座,朗声道“让柳惠生和柳遗风过来一趟。”

    、67对峙

    听到他两的名字,我不禁愣了神,如今混成这般造型,我最无颜面对的便是曾经信任我,帮助我,但我最终却欺骗了他的人。柳家兄弟是我初入江湖最先认识的朋友,也是待我最好最真诚的人,要说我真不在乎这些江湖情谊,那定是说的胡话,我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对他们有了情而已。

    这次,我终于没有沉默了,我忙道“易掌门,你要杀要剐随便,别把他两也牵扯进来啊”

    易雄天气不打一处来,“当日我告诉他两你的真面目,他们还不信,死活要为你辩解,今日我就让他们看清你的本质”

    我心头一酸,得此友人,真是人生之大幸,只是我不懂珍惜,硬生生毁了这段情谊。我忙道“别啊别啊,易掌门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我只想扒了你的皮,为因你而死的侠士报仇雪恨”

    “那快动手啊我都快等不及了,来来,此处的皮最薄,从这里下手。”我是真的不想见到柳惠生和柳遗风,更不愿与他们当面对峙。

    “你”易雄天猛地站来起来,指着我,怒道“你找死”

    我躺在木箱里,又被捆着,伸直了脖子也仅能看到一个人头突然窜了出来,我扯着嗓门吼道“易掌门快动手吧,我是真活得不耐烦了”

    “易伯伯,请问找我们过来是所谓何事”易雄天正大步朝我走来,听到这声音,顿住了脚步,他气愤地转过身,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柳惠生眼尖,最先看到木箱里的我,他问道“易伯伯,这箱子里是不是装了一个人”

    易雄天冷哼一声,直接一脚踢在木箱上,我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翻了一个圈,我便瞬移到了柳惠生和柳遗风面前。他两同时伸过脑袋往木箱里看,我刚一抬眼,好巧不巧和柳惠生对视了一眼。他微微张开嘴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萧兄你,你怎会在此处”

    我眨了眨眼,真是连撞墙的冲动都有了,若易雄天不在场,凭我胡编乱造的功夫,糊弄过去并不是难事,但现在我若说了一句胡话,易雄天定会毫不客气地揭穿我。我朝柳惠生咧嘴一笑,道“柳公子,许久未见,过得可好”

    柳惠生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以一种很诡异地眼神审视着我,并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柳遗风的神情也不好看,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兴奋感,他看了我一眼,而后看向易雄天,道“易伯伯,请问您为何要这么做”

    易雄天“我怎么做了”

    柳遗风“您让我们过来看此番景象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上次你同我们所说萧雨辰之事,我们虽与你争执,失了礼数,但今日你把萧雨辰五花大绑送到我们面前,未免太失武林盟主的风度了。”

    闻言,我顿时感涕泣淋,我没想到柳遗风在见了如此景象后,还愿意帮我说话,他对我该是多么的信任啊

    易雄天稍微收敛了方才的脾气,沉声道“我想抓他还抓不到这是项麟绑了送过来的。”

    我看见柳遗风的脸色微沉,他道“明耀派与星云派历来互不相容,易伯伯怎会让他进了明耀派的大门”

    “他亲自求见”说到一半,易雄天似乎意识到话题偏了,便轻咳一声,道“这事我们稍后再说,我让你们过来,无非就是想让你们认清萧雨辰的为人,况且,我还有事同你们商量,关于萧雨辰的处置问题。”

    “易伯伯,您怎会确定此萧雨辰便是彼萧雨辰”

    “等等。”柳惠生拉了下柳遗风的胳膊,道“或许易伯伯说得没错,我们认识的萧雨辰便是江湖里人人喊打的恶棍。”

    柳遗风微微蹙眉,小声道“你不相信他”

    “不。”柳惠生摇了摇头,“若萧雨辰身家清白,单凭一个名字,定不会被项麟找上门。”

    “项麟经过那次客栈一事,与我结了仇,正常啊。”我几乎是本能地就为自己辩解,“项麟他妈的脑子有问题,成天追着我不放,我走到哪便追到哪儿,真是太小心眼”

    我见易雄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一时心虚,不禁缩了缩脑袋,底气全没有。

    柳惠生突然俯下身,扒在木箱边缘,微微眯眼,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那、个、恶、棍”

    他也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那一瞬,我感觉他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虽然表现得很是严肃,甚至冷酷决然,但眼底还是回旋着一丝落寞和失望,仿佛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是等我亲口承认一般。我脖子哽了哽,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我想隐瞒,但我更不想再欺骗他们。

    周围一片安静,我感觉到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他们需要一个答案。良久,我闭上眼,哑声道“是。”身上无形的重担似乎瞬间消失,我如释重负,紧绷的肩膀也变得无力,“是,我曾经确实是个恶棍。”

    柳惠生微微一怔,而后猛地站起身,转身背对着我,肩膀似乎有些轻微颤抖。柳遗风的神色自然也是千变万化,从起初的震惊与愤怒,到之后的愁容满面,再到现在的满脸纠结,他轻轻拍了拍柳惠生的肩膀,小心询问道“生儿”

    柳惠生拍开柳遗风的手,声音轻飘飘道“我没事。”

    柳遗风侧身瞥了一眼柳惠生,而后扯了扯嘴角,“没事就好。”

    我仰着脑袋望着这一幕,心里也是难过得很,我想解释,但此时又觉得语言简直就是这世上最苍白无力的东西,因为无论我怎样说,都无法抹去曾经的罪孽。我现在没有说话的余地,所以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

    良久,柳惠生才转过身,神色坦然了许多,他看向易雄天,道“易伯伯,您打算怎么办”

    易雄天捋了捋山羊胡须,“私下处置定是不行,我想召集江湖各派掌门,前来共商此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柳惠生点点头,“甚好,他作恶多端,罪当处死,若不把此事召告天下,难消天下武林志士的愤慨。”

    “喂喂,你们别这样啊对他不审就直接定罪不好吧”柳遗风一脚插到两人中间,左右打着圆场,“生儿,我知道你最痛恨骗你之人,可或许这并不出于他的本意呢我们可以听听他的苦衷啊若因轻易定罪而使他蒙受冤屈这也会盟主的声誉啊”

    我愣了愣,而后笑了“柳大侠,多谢了啊想不到到了如此地步,你仍护着我,这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柳遗风瞥了我一眼,道“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

    一时间,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我嘿嘿傻笑了几声,便道“柳大侠的情谊,我这辈子都会记住只是无需再审了,我承认曾经那些歹毒之事均我所为,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落到你们手中,我也无话可说了,给我一个了断吧。”

    “哼。”易雄天冷哼一声,“凭你的罪孽,岂能轻易给你了断”

    柳遗风拦下易雄天,“易伯伯,您先别急,听我说完。初次见到萧雨辰时,我确实也认为他便是江湖臭名昭著的恶棍,所以我设计陷害他,想弄清真相。虽然结果与江湖传言稍有差异,但至少让我有理由把他留在身边进行深入了解,我和生儿与他同路一直来到开封,期间他幽默风趣,对我们均是照应有佳,毫无恶性,与那恶棍完全不同。若说这些是他佯装出来的,未免有些牵强,一个本质极坏之人,不可能有此耐性,所以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柳惠生淡淡地扫了一眼柳遗风,毫不避嫌道“如此护他,该不会是那夜酒醉谈心,最后把心也交给他了吧”

    我一愣,许久不见,柳惠生这醋意见长啊我一时没憋住,笑了起来,“风儿,可否帮我松松这铁链,勒死我了。”

    柳遗风脸色一沉,怒道“你两正经点”

    柳惠生嫌弃地看了一眼柳遗风,转身拂袖走到桌边坐下,径自为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悠悠道“风哥哥,您请继续说,我倒要看看您如何把黑的说成白的。”

    柳遗风”“

    易雄天大手一挥,无视了两人的小吵小闹,严肃道“继续说下去”

    柳遗风想了片刻,又道“我记得雨辰曾经询问过我们江湖之事,当提及罗刹教和冷宁教主时,他神色并未有异常,也没旁敲侧击打探消息,感觉就像他与那魔头并不相识。”

    易雄天神色一凛,“你想要说什么”

    “有三种假设,第一,这是他伪装出来的,第二,他和那恶棍确实是两个人,只是现在迫于某种原因,他必须包揽那人所有的罪名,至于第三点,虽然可信度不高,不过也不无可能,他或许曾经失忆过。”

    我蓦地一愣,抬眼看着柳遗风,对他的推理能力甚是佩服,居然连失忆这种事都能猜到。不过我没打算招了自己失忆的事情,因为其中必定会牵扯到白幻寅,他对我不仁,我可不能对他不义啊。我扭了扭脖子,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分析了,之前与你们在一起,我全是装的,老子在罗刹教闲烦了,出来体验下生活不行啊本来想把你两骗去土匪窝玩玩,可是没想到你两还挺有趣,就自己留在身边玩了,特别是柳遗风,情史挺丰富的啊。”

    柳遗风一拍掌,“好第一点排除,那恶棍从来不会干如此蠢事,居然把罪全往自己身上揽,你想无私,可那恶棍偏偏是个自私之人。”

    我气急“我不招,你们要严刑逼供,现在我招了,你们又不信”

    柳惠生悠悠道“如此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68失落

    易雄天冷咧的目光向我扫来,气沈丹田道“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不要自觉你这样的行为很高尚,你正纵容那个恶棍胡作非为”

    我吓得不禁缩了缩脖子,“易掌门,我真就是如假包换的萧雨辰,您怎么不信呢”

    “这样吧。”柳遗风在木箱面前走了两步,道“把你曾经做过的那些破事说一说,若能说出,我就相信你方才所说之话。”

    我稍微一愣,这该怎么说我记忆尚未恢复,除了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小偷,其他均是一片空白,我又愣了片刻,把那些江湖传言全理了一遍,才缓缓道“利用罗刹教的势力,消灭了无数小门派。”

    “具体有哪些教派”

    “那些蝼蚁,我怎会记得住”

    柳遗风点点头道“灭教派一事乃冷宁教主所为,你可真会帮自己揽罪。”

    “不,是我教唆冷宁教主而为。”

    看得出,柳遗风的神情比方才轻松了不少,他又道“你还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生活奢乱,扬断袖之风,坑害武林侠士。”

    “恩,坑过谁”

    “太多,忘了。”

    柳遗风双手抱臂,低头打量着我,温柔笑道“小辰辰,这些事虽然你也有份,可最重要最招人恨的一件事你怎能忘了”

    我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什么事”

    “这要问你了。”

    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种念头,照此情形,我似乎可以蒙混过关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曾经我做过些什么,这真要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哎,虽然我很想坦诚相待的,但既然你们执意要帮我洗脱罪名,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还能不坏了彼此间的情谊。于是我试探道“受人贿赂”

    柳遗风淡定地摇了摇头。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奸污民女”

    “强抢民宅”

    “带领一帮人大闹武林”

    “哈哈哈,你就别猜了,都说的些什么事”柳惠生的笑声从旁边传来,“就凭你这样还大闹武林江湖里无人见过萧雨辰的真面目,若你闹了武林,定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还有命活到今天”

    柳遗风眼中也是噙满笑意,他道“说吧,你怎么会跑这来了还帮人顶罪。”

    我撇撇嘴,甚是委屈道“项麟三番五次找我麻烦,半月前他把我绑了,威胁我冒充那个恶棍,若我不从,他变追杀我一辈子,直到把我玩死为止,反正横竖一死,不如死个痛快,于是我就答应了他。”

    柳惠生一拍桌,怒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遗风同情地看着我,“小辰辰,那项麟可真是喜欢你喜欢得紧,都过了大半年,仍追着你不放。”

    我道“他脑子有问题。”

    柳惠生“既然如此,放了他吧,我看他被绑着挺难受的。”

    “等等”易雄天眸光阴沉,他拦下了柳遗风的动作,“我可不是他两,能任由你糊弄那夜你为何会出现在桃花林暗道的出口处且冷宁教主的肉身也随之消失了别说是项麟强迫你的,他和冷宁教主根本水火不容”

    我浑身颤了颤,只感觉冷汗直流,这件事根本无从辩驳,我本想就此混过去,但不曾想易雄天仍记得清楚,我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易雄天又道“那日你被人救走,从此杳无音讯,若你是无辜的,怎会做贼心虚,苍惶而逃”

    我低声道“你那些徒弟下手太狠,若不跑,我早被打死了”

    易雄天怒瞪了我一眼,“此事我知道但这与你出现在桃花林的理由无关。我暂时无法确定你是否为我们要找的萧雨辰,但我至少能确定一点,你有问题,且隐瞒了我们不少事情。”

    我闭了闭眼,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招,还是不招我自觉这事根本瞒不下去了,精明如易雄天,他岂会给我蒙骗的机会真是大起大落的人生啊,方才在我眼前熠熠升起的希望之光,陡然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顿了顿,睁开眼与易雄天对视,异常认真道“方才我本想就此蒙混过去,但既然易掌门怀疑,不如我就说实话吧,毕竟隐瞒好友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没错,我正是那恶棍萧雨辰。柳大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无需再为我辩解了,这只会让我更觉惭愧。我之所以与传言中差距甚远,全因我失了记忆,我对两年前的所有事情全无印象,所以我真心待你们为友人,并无恶性。这就是实情,易掌门你可相信”

    周围一时陷入沉默,方才那点欢喜的气氛瞬间全无,柳遗风和柳惠生怔证地望着我,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易雄天眉稍紧拧,他想了片刻,肃然道“既然你已失忆,又为何会牵扯到江湖之中”

    我道“这关乎冷宁教主的性命安危,若易掌门不给我一个保证,我宁可去死,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易雄天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气,他忍了忍,才沉声问道“什么保证”

    “今日我所说之事,除了我们四人,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且事后不可追究冷宁教主的下落,就当他从此隐退江湖。他曾经犯下的所有过错,我愿一人承担,无论处决如何,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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