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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姐,你好像搞错了,是你大哥特意请我来的。不过在下也算领略了这里的待客之道,告辞了。”我甩袖转身,却被范悠然抓住手腕。“范”我刚想爆发,却在看到那双哀求的眼神时,没了声音。
“不要走”他轻唤。我微怔,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这种情绪让我迈不开脚步。
他转过身,冷着脸,冲悠杰说“带小姐回初夏宫,三个月不许入落秋殿。”
范悠锦身子一僵,木然地看着他攥着我的手掌,红了眼眶,责问道“这个丑八怪害悠绣姐姐入宫嫁给一个残疾,这个丑八怪让我在巴地受尽苦头,如今我不过是骂骂她,你却护着她,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吗我讨厌你,你居然帮她欺负我好,你不让我入落秋殿,我还不稀罕我去告诉奶奶冥念玉,这里不是巴国,也不是冥国,容不得你如此欺负我”她脚下绊蒜,不顾众人的搀扶,捂着脸哭着跑开了。“念玉,对不起。”他看向我,满脸的落寞。
“有热水吧”我跳过话题,其实一点都不生气。
他点点头,皱眉道“为什么。”
我一怔,耸肩道“习惯了。”蓦然回首,自嘲道“当初你不也是这么说我的”
他瞬间呆住,怔忡地看着我,映衬着百花之景。平添了一份飘逸不凡的脱俗气质,喃喃道“曾经的你,过得应该很辛苦吧”
我没有言语,转身离去。曾经便意味着过去,过去了的东西没必要记住,把握住手心中抓住的幸福才是关键,所以,我这样的人很容易满足。而且带着点雏鸟情结,认定了,便很难改变。我曾经多么彻底地认定他,如今便是多么彻底地否定他。
深夜,暖暖的热水洗去了身上的风尘污垢。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缕美妙的琴声,我心中一动,倚着云窗静静望去。精致雅静的院落中坐着一名男子,他一袭紫衣,闭着眼睛,沉静地抚弄琴弦,只是那曲调听起来太过缥缈哀怨,忽扬忽挫,传达着道不尽的痴恋缠绵。一曲尽时,男子胸口一痛,咳凑几声,我无奈地迈出屋门,劝慰道“既然身子没好,还在这冷风中弹此曲,找寒气攻心呢”
范悠然睁开双眼,看着我,闪过一丝笑意,说“我不这样,你可会出来”
我沉默不语,望着那把通体莹白的白玉筝,上面染上点点红迹,滴滴红若朱砂,溶进玉中,散发一种让人心疼的痛楚“筝不是用来伤人的”
“有些时候力度控制不了”
“我就不会这样。”我有些生气,这人分明是成心,让我难过吗还是同情。
“嗯,因为你没有内力”他淡然道,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此曲何名”
“”
“嗯”我疑惑的看着他。
“还未命名,只是此时心境,信手拈来的”
“哦太哀伤了,我不喜欢。”
“那下次不弹了”
“”
沉默,良久
突然,他站起身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走近我,惊讶道“你怎么这么白”
我大脑脱线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忘记带面膜了干笑着说“吓到你了”
他摇摇头,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白皙的手指轻碰了下我的左脸,说“可会痛”
我无所谓地笑道“胎记而已,相当于自己的皮肤,好好的怎会痛”
“哦”他心疼地看着我的右脸,手不自觉地多摸了几下,我浑身一颤,怒道“别碰我。”
他身子一僵,老实地收回手,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不敢吱声,弄得我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这样也蛮好的,不过是多了点胎记而已,哪里像外面传的那么邪乎”
我想了想,讽刺道“皇家儿女,稍微有点姿色便是绝色,反之稍微丑点,自然被捧成绝丑了。”我说得轻松,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却见他默不作声,定定地看着我。
一愣“怎么”
他叹口气,道“不喜欢你说自己丑”
我微怔,无所谓道“事实而已。”
“念玉。”
“嗯”
“以后别说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突然觉得我们的对话傻傻的,是秋风太冷吗还是某人病糊涂了,便不再与他争执,道“嗯,以后不说了。”
他干净的面容上染上一抹笑容,好像很快乐。轻轻淡淡,却熠熠生辉,仿佛把庭院都照亮了。我不禁哑然失笑,他一直是众人心目中的光,无时无刻都带着玉般的通透。而我,始终活在角落,独自舔抹着寂寞的忧伤。还好我带着前世的记忆,否则一个纯净如初的孩子要是落上这么个容貌,可能做到无视世俗
他歪着头,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说道“祖母刚刚有派人过来,让你好生修养,什么时候想见她,可以直接过去。”我心中一暖,好一个慈祥的老人家,难道范悠锦没告倒我还是另有隐情想了想,笑道“不用你为难了,明日我就去拜见她。”其实在我心底,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那位“深染重疾,殆不自济,恐活不久矣”的祖母了。
他一怔,点了点头,头一次,我与他说话如此平静,没有争吵,没有任性,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话,像两个普通人,唠着家长里短。
夜很长,他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认真去听,只记得他说话的样子像个献宝的孩子,从小时候抓蛐蛐说到出使西域,当然还有第一次见我时的情景。长夜漫漫,我只是静静地聆听,数着天上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心底默念道,天的那边,可是隋城大哥,你可会主动联系我
隋城
寒风刺骨,北风呼啸而过,冥念尘已经穿上裘袄,映衬着跳动的烛火,小心翼翼地读着这封看了不下数十遍的信函。因为一直揣在怀里,信纸不再平滑,变得有些褶皱。可能是太过专心,竟然没发现曼虎已经走进大堂。
“殿下,夜深了,明早还要会见南朝太子,早些睡吧。”曼虎垂下眼帘恭敬道,他自然知道那是谁寄来的信件,心中更加痛恨冥念玉几分。那个丑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大殿下陷得如此之深;而一个明君,是不能有爱的。
冥念尘一怔,看向自己的老大哥,心中五味居杂,轻斥道“以后三妹的信不得私扣。”
曼虎点头,为自己解释道“当时殿下身在邓国谈判,属下怕会”
“够了”一声巨喝,曼虎没了声音,心中的忧虑却更深了。他从不介意大殿下与冥念玉的婚事,但是,以殿下此时的心性,太过儿女情长,实在是一大隐忧。历数中原千年历史,不是没有出现过爱美人更甚江山者。只是他一直以为大殿下是最不可能有此种情况之人,没想到竟出现了今日这种事情。上次天河刺杀行动,害得自己没了半条性命。如果大殿下知道他又派出玄宗去劫杀冥念玉,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不认这多年的兄弟之情。其实曼虎不怕死,因为在他看来,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殿下,为了巴姬,为了整个巴国,所以,他死得其所。
一阵寒风吹开了纸窗,冥念尘把信函折好放在胸前,来回轻抚,每到深夜,他都会觉得心底十分空虚,那不是生理上的欲望,而是心灵上的孤寂。但是只要看一眼念玉的信,便能缓和几分,哪怕是那几个熟悉的凤舞飞扬的字体,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原来感情,是这样一回事,他最近,才逐渐明白。南朝那些自以为是的文人墨客,可会欺负他的念玉
突然,冥念尘笑了,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淡淡地微笑着。他的三妹怎会是一般女子,不欺负别人便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揪心,在掠杀邓国时,会因为一串适合念玉的珠饰而停下脚步,想着她戴上的样子。嗯,他快被这股莫名的思念折磨得崩溃了,不停地对自己说,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姒国看他的念玉,对,是他的。
月光一泻千里的洒在他的脸上,冥念尘闭上眼,仿佛看到念玉就在眼前,他不由得伸出双手,顺着她的眉,她的鼻尖,她小小的下巴,刻画着她的轮廓。突然风起了,树叶沙沙作响,他睁开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只觉得脑内白茫茫一片,失落溢满胸膛,屋内是连阳光都会窒息的寂静。他是多么地期望念玉就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搂她在怀里,便已经足够了。这种从未有过的思念,是如此淡淡的,轻轻的,却又深入骨髓。
“念玉”他对着夜空轻喃,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我好想你”
菊会
初夏宫地处东南,是范府女眷的住所,我走在林荫小路上不禁感叹,这南方的园林设计真是让人留连忘返,无法想象皇宫内院会是何等的令人惊叹。
“念玉,今日在场的只有祖母和水子辈的我爹、二叔、三叔、四叔、我娘和两个婶婶。”
我瞪着眼睛,哑然失笑,“你确定是只有”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明所以,点头道“嗯,只有这些人。”
大脑一蒙,突然觉得爹的亲戚少的可怜。不过爱几叔几叔,我只关心老太太。
刚一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了上来,心中一动,到底该我拜她还是她拜我。突然,老妇人领头下跪,我急忙俯身,说道“范祖母真是折杀小辈了。”
她摇摇头,握住我的手,叹气道“昨日就想看看你,偏悠然说你们路上太过劳累,还有悠锦那丫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今被我关禁闭了,她年龄小,不懂事,你莫要与她计较。这范府之内,若有人敢说一句闲话,全部都撵出”她冲着我安慰道,却是管家在一旁猛点头。突然,她红了眼睛,轻揉着我的手心说,“你娘身体怎么样二十多年了,上次见她还是个如你一般的小姑娘”
我一时愣住,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想问的事情也生生咽下。眼前的老者没有一点敌意,银色的华冠丽服映衬着红润的面容越发慈祥,笑眯眯的眼睛上挂着几滴高兴的泪水,时不时抽泣几声,彻底地打乱了我的心情。
“悠然,可给念玉派了使唤丫头”
“念玉喜欢静”
“我喜欢静些”她话音一落,我与范悠然同时启口,相视一眼,尴尬撇开。
“哈哈,我看悠然与你倒还蛮有默契”我神情一顿,垂下眼眸,没有言语,转头向各位长辈问好,算是认识。说了会话,老太太嚷着头疼,心中布满迷惑,她不像是假喜欢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情。
带着不解回到落秋殿,范悠然一脸焦急地追着我,真切道“念玉,你可是生气了”
我愣了下,摇摇头说“老太太的戏语而已,你还当真了”
他神情一怔,松了口气,又染上莫名的哀伤,呢喃道“不气就好”
“大少爷”一个鸭蛋脸面的紫杉丫头跑了进来,看到我,欲言又止。我识相地打算告退,却被他一把拦住,道“紫鹃,有什么事”
紫鹃扬起头,挤眉弄眼,脸色忽青忽紫,说道“宫中来了消息”
我心中一动,宫中
紫鹃又看看我,闪过几抹犹豫,说“大少爷,重阳节就要到了”
他身子一颤,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打断她,说“下去吧,一会儿再议。”
我心生好奇,好笑地看着他,不把我当外人的是他,如今遮遮掩掩的人也是他,莫非我怔了怔,范悠绣会跟她有关吗
在姒宫中,每年农历九月九日,都有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以求长寿的习俗。但是今年的重阳节比较特别,景福帝抱病微恙,不允大办,福玉公主又闭关西山为百姓祈求万福,至于太子,更是出使西域还未归来。整个皇宫像是没了领路人,东拼西凑地折腾出一场春栾马场赏菊会。主办方共有四人,公主姒念雅、世子姒风御、太子妃范悠绣和太傅范悠然。
当绿娥平静地说出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后,我差点把口中茶叶喷了出来。瞧这几个人,姒念雅在巴地对我还算客气,可总归是情敌;姒风御本与我无仇,但是终归是因为弄伤我被大哥下了大狱;至于范悠绣,想起来就头疼的人物还以为范悠然瞒了我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