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与阿奴在夕阳下黯然相别。大雪,纷飞。
那让人断肠的笛声和二胡的弦索,比漫天飞雪还要冰冷。
我那时候有个非常强烈的念头。
我想改变这一切,为什麽故事只能注定悲剧为什麽我不能扭转这一切
那会儿天马行空的想了许多,开头都是一句“要是我到了仙剑里那可就”
可是现在我正在仙剑里面,却只觉得迷惘。
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局中人的离合悲欢,和置身局中来感受这一切,自己演绎这一切,完全不同。
我已经身在局中,那些曾经旁观过的事,变成了亲身经历的事。
没有玩味的余暇,没有超然的心态。
我只想让每个人,都好好的,都能快乐幸福。
从京城到蜀山来回何止千里,但是我们一夜之间来了又回去,东方隐隐发白的时候,我们已经返回。
“就是他吗”圣姑坐在床边,替晋元把脉,然後翻看他的眼皮,又看看他的口腔。
“是。”我坐在一边“您”
“唔,果然是范蛛的毒。”圣姑拿布巾擦手“已经纠缠入骨,到这个份儿上却还没死人,也是件罕事。”
“有救麽”
圣姑捋捋头发“让他不死办法我有的是。不过,要把他救活过来和平常人一样只怕是难。”
“怎麽”
圣姑拉著我“你到这边来。”
我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晋元,这屋里的另一张床上躺著姜明。他一夜御剑飞行,也实在是累的狠了。
圣姑带我走到後面一间厢房门口,挑起帘子来,指著屋里“你看。”
屋里也有一张床,上面躺的那人青丝散铺在枕上,面色苍白,面目秀美,是是月如。
“她已经活了,只是”圣姑摸摸我的头“她的情形得慢慢恢复。还有,最近几年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我嘴唇动了一下,什麽也没说。
“我问过她,她不记得认识你,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出现在这里的”圣姑手一放,门帘滑下来遮住了我的视线。
“你带来的人比她的情形还要棘手的多。她已经死了,纯是用傀儡虫作法,这已经是蛊术的范畴,拿医书上的道理是解释不来的。她体内的砒霜毒我已经用食妖蛊一点点化去了,她很快就可以和常人一样行走,生活,离开。但你带来的这位朋友还不一样,他还活著,所以我的顾虑就更多一些。必须先去他身上的毒,再想办法让他的身体恢复过来。现在的难题就出在要怎麽去他的毒,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不能”
“他的毒已经都深入骨髓,他全身无一处不带毒”圣姑叹了口气“我先用针药试试看吧。不过成与不成我真的没有一点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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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天一天的都在旱著。
一切又回到了我所预知的轨道上来,阿奴回来了,但是逍遥没有。
我其实知道他去哪里了。可惜当时我们没有空,不然就可以去十年前的余杭县见他一面,也算是他乡遇了一回故知。
我把药钵里的药倒出来,两个钵。
药也是两份,一份是晋元的,一份是月如的。
姜明坐在窗下,打棋谱。我看不懂,问过他一次,他耐心的和我说棋理棋路,我还是听不懂。
我替屋里躺的两个喂完了药,月如一天天在好转,而晋元
他现在瘦的已经脱了形了,一眼看到让人几乎不敢认。
“还真。”
我回过头来,姜明把一杯水递给我“怎麽样了”
“老样子。”
“你瘦了。”
我摸摸脸,低下头笑了笑“没什麽,天气太干热了,吃不下饭。”
“会好起来的,”他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如轻风萦怀“别太忧心。”
“嗯,我知道。”我一边答应著,一边习惯性的回头去找
果然,我妈正挑著帘子站在一扇厢房门口,远远的看著我们。
圣姑家院子两进,我和妈住东边,姜明住西边。但是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我每天晚上都在西边厢房里过夜的,东边给我预备的那间房,圣姑家的女帮佣就从来没有整过一次被衾──从来没睡过,第一天住进去的时候什麽样,到今天也还是什麽样。
在姜明的身旁我睡的格外踏实,不做恶梦,太太平平的一觉到天亮。
“天越来越热了。”
姜明轻声说“这里还好,有泉眼,井水不干。昨天有人从山南边过来,那里的地都干裂了。”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只能等水灵珠吗”
姜明点点头,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其实”我抱著头琢磨,姜明虽然手里在摆棋,但脑子肯定不在上头,我可以肯定。
从他仔细问过我拜月教主和水魔兽以及灵儿母亲的经历以及,灵儿将来会有的遭遇之後,他对这件事再没提一个字。
但是,姜明就是那种越是想,越是埋的深的人。
我一直记得他杀范蛛的时候,那样淡然,浑若无事。
还有,更早的时候。
在金蟾洞外,他拿自己当药来给我解蟾酥毒的时候
他心里想什麽脸上看不出来,嘴上也从来不说。
我蹲在他跟前,把头轻轻靠在他膝头,似乎所有的事情此刻都可以放下,可以完全都这样靠在他的身上,什麽也不必担心。
我妈看了几眼,摔帘子进屋了。
我靠了一会儿,姜明轻轻拍我“起来,看回来腿麻。”
我低声说“姜明,我怕”
“嗯”
“晋元,他不会死吧”
“不会的。”姜明的手指在我的头发里穿过去“有圣姑在,不会有事的。”
“但是”我仰起头来“我心里没有底,圣姑说用那傀儡虫的法子也不见得就可以。月如虽然可以这样用,但那是月如中的毒易解,而且月如的身体底子也好,毕竟是练武的女孩子。但是晋元不一样,他长年积弱,那蛛毒又”
“别再发愁了,圣姑也不是也在替你想办法麽晋元现在虽然没有好转,但是也没有再恶化不是吗”
我嗯了一声。
其实煎药,喂药,擦身,简单的推拿这些圣姑干妈手下的侍女都会做,但是,我愿意自己亲手做。
感觉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只有这麽一点点。
我坐了一会儿,然後进屋里去,替晋元翻个身。总一个姿势睡著,就是健康的身体也吃不消。
月如已经好很多,她自己已经会在睡眠中翻身,侍女给她喂汤喂药也比较好办。
看著晋元发了一会儿呆,我又到外屋来坐著。
姜明把棋谱翻的很快,纸页哗啦哗啦响。
“还真。”
“嗯”我抬起头来。姜明把手里的棋谱合起来放在桌上“晚上,我们出去一趟。”
我有些意外,但是也并不是太意外。
“去哪里”
姜明微笑“去看看来日大劫,究竟在什麽样的地方等著我们呢。”
我有些怔忡的看著他。
沈稳的姜明,永远这麽自在,这麽悠闲自在。
这世上似乎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情。
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笑著说“嗯。”
圣姑一开始果然是在玩我的,她家中有男装,而且式样质料还都不错。
是圣姑的咳,男朋友留在这里的
不然的话,就可能是姜明这种常留宿不给饭钱的霸王客人留下的了。
我在箱子里翻翻找找,居然
我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尖上勾著一件衣裳。衣料普通,样式普通,这个
可是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真叫人觉得世界大同啊。
圣姑家里,居然有我们道士穿的道袍耶,你说这世界小不小
而且看款式颜色,还和我们蜀山上的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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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好了吗”
“啊,好了,马上好。”我把那件道袍一放,随手拿了旁边一件男装就穿起来。稍微有点长,可能这衣服原先的主人比我个子高一些。肥大些倒不怕,咱们古代衣服就是这点儿方便,腰间带子系紧点就成了,还算合身。
我原来用的那把剑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现在桌上放的这把,是我妈和圣姑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剑鞘古意森森,一看就是把有年头的宝剑了。
可是我拿著也不过是比划比划装个样子。
现在的我,跟剑没什麽密切关切了。
我想了想,还是把剑带上了,挑帘子出来,姜明正坐在堂屋等我。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与过去常见的城市的夜晚不同。山野间的夜晚是静谧安详的,地上没有什麽光源,只有天上的星月闪耀著,因而显得格外明亮。山丘黑黔黔的起伏连绵。
姜明微微一笑“好了”
“嗯。”
“那走吧。”
我没问去哪儿,我们沈默的出了屋子,出了院子。圣姑门口布著一圈儿阵势,在山石间点缀著种著不同的药材。在夜晚,有些不知名的小花还开著,香气浓淡不同,被风吹著,紧一阵,松一阵,似有若无。
我觉得心里软软的,一点不象以前出去的时候那样兴奋期待。
因为踏实,所以才这样放松,这样柔软下来。
姜明沈默的走在前面,我跟著他的脚印,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黄泉路口,走到奈何桥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我和晋元错过了,但是,我和姜明终究握住了彼此的手。
错过不是谁的错,只是,只是造化弄人。
我仰起头来,星星一闪一闪的,并不显得遥远,仿佛跳起来就可以摘一颗。
“姜明。”
“嗯”他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呢”
他没有回答。
“若是真有,神为什麽要作弄世人,让所有人都沈沈浮浮,悲喜难分,被命运一次又一次的从幸福中抛到恐惧离乱里面”
姜明的声音很稳“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但是,我绝不会向这样的命运低下头去随波逐流。还真,今天就算全天下的人要我们分开,我也会牢牢抓著你的手。因为,我相信我的命运是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我默默在心里在反复的想著他说的话。
一直觉得迷惘,面对一个接一个的变故,有种巨大的无力感。好象置身在一场海啸中,对手太强大,无从抵抗,无法抵抗。山似的浪头打下来,你再强悍也免不了粉身碎骨。无论怎麽挣扎都是徒劳的,人,胜不了天。
但是,姜明却说
绝不随波逐流。
就算粉身碎骨,只要坚持了自己所坚持的,又有什麽遗憾呢
“你说的对”我低声说。
“你看。”姜明停下来,指著高挂东山之巅的明月“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现在我们站在月下感慨,将来也会有人同样如此。我们的烦恼不过是沧海一粟,并不是天会塌下来。这样一想,就什麽事都会觉得轻松许多了。”
我站到他身旁,轻轻点头“是。”
我看的不是明月,我看的是他。
当初在蜀山禁地初遇,我怎麽会想到会有今天呢
那个落寞的人,那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今天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仰望夜空。
我轻轻的伸出手,握住他的。
姜明微微一笑,反握住我的手“还真,你一直有勇气,迷惑谁都会有,然而乌云总不会遮住月亮。”
我含笑点头。
“去吧,会会让你担忧不已的魔头去。”他指尖轻旋,佩剑自动脱鞘而出,稳稳的停在身前。
我先跳了上去,踩在剑刃上。
姜明一手扶我,一手展开,犹如一只神秘的夜鸟。长剑安静而迅疾的掠过长草,越飞越高。
我们迎著那皎浩的圆月直直的向前飞,风把头发衣裳都吹得向後去,猎猎作响。
我们越过山巅,掠过平原。
底下一片黑暗,几乎什麽也看不见。我脸上是冷风如刀,但是身後却是暖意融融。
“去哪儿”我转过头,唇凑在他耳边“去见拜月教主吗”
姜明一笑“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