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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 第19节

作者:沈如 字数:24260 更新:2021-12-29 07:04:15

    “你这穿的都是什么,真给我丢脸”

    阮云卿慌了手脚,连忙紧紧攥着衣襟,叫道“姐”

    “姐什么姐,快给我脱下来你可是咱们端华宫的脸面,这衣裳前长后短的,怎么穿得出门去你这个样子走出去,人家一说起来,不说你为人朴素,不讲究穿戴,反而都要笑话我墨竹人懒不会张罗,竟让咱们宫的首领太监,穿这样的衣裳出去晃荡”

    瞪了阮云卿一眼,墨竹也不跟他费那个劲儿了,放开阮云卿,抬了抬下巴,说道“自个儿脱”

    说罢她回身到了桌前,把自己带过来的几个包袱一一打开,翻拣一通,挑出一套竹青底子,满绣墨绿竹纹的深衣,递到阮云卿手里,“换上”说罢又翻出一支束发的檀木簪子,和一双厚底便靴来,一并递了过去。

    阮云卿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他愣着不动,墨竹不禁怒道“换啊难不成要我帮你”

    阮云卿连忙摇头,摆手道“不是,只是这衣裳,是哪来的”

    “我做的哎哟,还磨蹭什么,叫你穿你就穿上,难不成是嫌我手艺不好,缝出来的衣裳配不上你的身份”

    墨竹双手叉腰,说得一本正经,阮云卿倒笑起来,“这是哪的话,满宫上下,谁不知姐姐的女红针黹是宫中一绝,我何德何能,竟能得一件姐姐亲手缝制的衣裳穿。”

    墨竹听了这话,脸上才见了点笑模样,她得意道“你知道就好,你瞧瞧,这针角,这绣工,满皇城里,除了尚衣局的杜姑姑,哪个还能做得出来如今就算是太子殿下的衣裳,也不用我亲自动手了。你这一件,料子倒是现成的,花样也早就绣得了,可连栽带做,还是用了我一天一夜的工夫,真是险些把我给累吐血了。”

    阮云卿不疑有他,只当墨竹一片好心,是知道自己的衣裳不够替换,这才连夜给自己赶出了这件衣裳。他心下感激,连连道谢,捧着衣裳,又好好将墨竹的女红夸赞了一番。

    墨竹更觉欢喜,不免又与阮云卿多念叨了几句“当年要不是因为我有这一手好针线,也轮不到我来端华宫中,服侍太子殿下。太后身边人才济济,要不是她老人家瞧我一手绣工还算入眼,她也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想到旧日学针线时的苦楚,墨竹不由心酸,长叹一声,转而笑道“你知道么,我最拿手的是绣花鸟,越是繁复复杂,我越能绣得栩栩如生。可惜你这件袍子,是外出穿的,不能太过招摇,时间又紧迫,只有一晚的工夫,又裁又做,也没给我留下什么施展的空子,若再多给我几天工夫,你这件袍子做出来,肯定比这件还要精巧上百倍”

    阮云卿纳闷道“做什么这样急又不急着穿,我那几件衣裳虽是旧的,可也干净整齐,还能穿上好一阵子呢。姐姐慢慢做就是了,万一熬坏了可怎么好”

    墨竹暗中叫苦,还不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下了严令,才把她逼到这般田地,受苦受累不说,送个衣裳还要像这样偷偷摸摸的,真是憋屈死个人。

    宋辚已然交待过了,这事千万要瞒着阮云卿,不能让他知道。墨竹与阮云卿打了几回交道,深知这孩子心细如发,一点都不能大意,万一不慎说漏了嘴,让他知道真相,自己回去,可就不好向太子殿下交待了。

    第103章 生疑

    墨竹连忙打岔,“昨日闲着无聊,就一并赶出来了。”胡乱支吾过去,不待阮云卿反应,便又催促他快快换了衣裳,好吃早饭。

    人家一片好心,又熬了一晚,才给自己做了件袍子,阮云卿不便推拒,也没多想,就顺着墨竹的意思接过新衣,又让墨竹背过身去,他好换上。

    墨竹瞪圆了一双杏眼,不由笑出声来,“你豆大个小人儿,在我跟前还害什么臊脱干净了也不过是个豆芽菜,小小年纪,怎么也长不成蒜苗子”

    她嘴里虽这样说,人却还是转过身去,迈步出了屋子,回手关上房门。

    去外面叫来两个小太监,要来净水,等了好一会儿,墨竹都不耐烦了,里屋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抬眼一看,只见眼前站了一个俊秀少年,一身竹青色深衣,衬得他身段修长飘逸,阮云卿一把墨发只用一根檀木簪子挽着,肩上垂下的一半,乌黑如缎,细腻如丝,根根通透,如水一般散在脑后,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他本就长得好,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如今再换上这一身衣裳,真跟换了个人似的,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添了几分成人的沉稳和洒脱,越发显得人如璞玉,体如修竹。

    墨竹哎呀一声,“果然是人靠衣装。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就是和那些大家公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墨竹走上前来,围着阮云卿转了两圈,把阮云卿盯得心里直发毛,脸也涨红了。

    墨竹心里感叹自己熬了一宿,赶出这件衣裳,总算是值了。也不枉太子殿下托付,总算是能回去交差了。

    小太监们端了水进来,墨竹要上前帮阮云卿挽袖子,服侍他洗漱,把阮云卿吓得连连后退,慌道“一件衣裳我心中已然不安了,姐姐再要如此,云卿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墨竹也不强他,看着他自己洗漱了,站在旁边取笑他道“你真是有福不会享,有人服侍还不好什么如何是好的。念了书的人就是这点讨厌,那么些规矩礼法,你守得过来么没的要把自己憋屈死”

    墨竹说着话,已经将刚才带过来的食盒打开,里面几样清粥小菜,还有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熬的,提鼻子一闻,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

    “先吃了这个,就好吃饭了。”

    把那黑东西递到阮云卿手里,墨竹便催促他快吃。阮云卿瞧了一眼,见那碗东西颜色黢黑,状如软膏,轻轻一晃,里面的东西就来回颤悠。

    这东西瞧着就不亲切,阮云看得心里直犯怵,不由皱眉道“这是什么”

    怪难看的,可让他怎么下得了口。

    墨竹大吃一惊,奇道“枉你博古通今,念了那么些书,怎么连这都不认得这就是咱们东离特有的苣灵膏啊。”

    苣灵膏产自南缰,是用南缰密林中的苣灵草熬制而成,因此得名。

    阮云卿听见苣灵膏三个字,不免也吃了一惊,“这就是苣灵膏”

    书里倒是看过,只是据书中记载,苣灵草通常都长在沼泽里,而且越是林深树密,瘅气横生的地方,就越长这种草药。人很难采摘得到,只能训练动物去摘,然而就算是身形灵巧的狸猫也很难从沼泽里全身而出,所以这东西十分稀少,几乎也只存在于书里,起码时至今日,阮云卿都未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实物。

    连皇宫中都没有的东西,此时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也想不到,这团黑乎乎、怪味道的东西,竟会是那大名鼎鼎的苣灵膏。

    阮云卿捧着药碗,仔细的端详,左瞧右看,怎么也瞧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稀罕的,竟能让世人趋之若鹜,耗费千金,只为求这么一碗。

    墨竹又催道“相面呐那么好看快吃吧,明儿还有呢”

    明儿还有

    阮云卿越发吃惊,这东西一碗已是难得,明日还有他是端华宫的首领太监,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这宫里,竟还藏了这么稀罕的东西,而且多到可以任一个宫女随意送人的地步。

    阮云卿皱眉无语,墨竹以为他是真不认得,连忙笑吟吟的解释道“这东西最是滋补,有延年益寿之功,常吃下来,哪怕是得了什么虚症绝症呢,都能把你的命补回来。瞧你这身子骨柴的,风一吹就要倒了,我看了都心疼。快吃吧,可别糟蹋了。”

    阮云卿满腹疑云,不由问道“这东西姐姐是从哪里得来的”

    如此贵重,一个宫女又是从何而来

    墨竹神色一顿,心里直想骂人,这孩子怎么这样聪明细致,连她一个女孩都自叹不如。

    若换了别人,知道有苣灵膏吃,哪还管是哪里来的。可到了阮云卿这里,他却刨根问底,不弄明白来源出处,他是绝不会吃的。

    知道阮云卿不好糊弄,墨竹搜肠刮肚的寻思了一气,才想到一个好出处,她忙笑道“这是早年间太后赏我的。那时我进宫不久,在太后跟前伺候,她老人家寿诞那日,我花了百日的工夫,给太后绣了一件百鸟朝凤的凤袍。”

    这话半真半假,墨竹说起来倒也神色如常,“你是不知道,那袍子有多费工夫,单单就是袍襟上的花鸟,就有百余种之多,而且只只不同,每只鸟都有不同的神态和动作,层层叠叠,还没有算蝠纹装饰,就是那件袍子,讨了太后娘娘的欢心,她看我生得单薄,又可怜见的,这才赏了一罐苣灵膏给我补身子。”

    墨竹一面说话,一面看阮云卿的脸色,见他由不信转为相信,听到最后,脸上已经带了些愧色,这才假意怒道“怎么,我好心好意拿出这东西来给你补身子,你还怕我害你不成真真是一片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不吃算了,我倒了它”

    说着话墨竹就要从阮云卿手里抢那碗苣灵膏,她也不是真抢,只是动作夸张,嘴里喊的热闹了些。阮云卿满心愧疚,只当自己太过多疑,墨竹一片好心,自己还要胡乱猜测,当真是好不应该。

    “我吃”

    拨了一半出来,一口吞进嘴里,剩下的一半又递回墨竹手中,阮云卿笑道“无功不受禄,没有白吃的道理,咱俩一人一半,我心里念姐姐的情就是了。”

    墨竹好生动容,心中感叹,这孩子如此仁义,也难怪太子殿下会一时不忘的惦记他。

    当年墨竹的确缝了一凤袍给太后贺寿,太后十分喜欢,当时就赏了墨竹千两白银,又从针线房中提拔她到自己身边做了随侍的宫女。这苣灵膏却不是太后赏的,而是今天早起,宋辚送阮云卿回房后,亲自交给墨竹的,并千叮万嘱,交待她务必给阮云卿吃了,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墨竹哪里敢动,这苣灵膏市面难寻,有钱都很难买到,这要是让宋辚知道,自己分吃了一半,她就等着宋辚拿那吓死人的冷脸对她吧。

    墨竹执意不肯,“你吃罢,总共没一口,分一半还管什么用姐姐以后还指着你呢,你把身子养好了,日后多帮衬着我些,姐就知足了。”

    推了几回,又哄又劝。墨竹怎么也不肯吃。阮云卿也只好作罢,心怀感激,将剩下的苣灵膏咽进嘴里。

    阮云卿留墨竹吃了早饭,墨竹直打哈欠,没有动几筷子,就困得连眼都睁不开了。阮云卿宿醉一晚,刚刚醒来,也吃不下什么,刚要搁筷子,墨竹却怎么也不依,强逼着他吃了好些蒸饺、点心,又喝了一大碗粳米粥,说是食药齐补,那苣灵膏方能见效。

    起身收拾了家什,交给小太监们涮洗。墨竹自去睡觉不提,阮云卿也迈步出了屋子,先将宫中一应事务交待给绿槐看管,自己出了端华宫的大门,想到丽坤宫中走一趟。

    昨日已与宋辚商量好了,要联合魏皇后一起,除掉德妃兄妹。事不宜迟,阮云卿想在去南山之前,就将此事安排妥当,也免得误了宋辚的事。

    今日天气睛和,依旧是烈日当头,暑气蒸腾,长长的夹道上除了几个打扫道路的小太监,什么人都瞧不见。

    阮云卿百感交集,自从来端华宫后,这还是头一次回去,也不知堂兄他们怎么样了,一会儿见了皇后,他又该如何行事,才能不至让皇后起疑,将宋辚交待下来的事办妥。

    思绪万千,边走边想,不一时已到了丽坤宫门前。

    一进大门,就有执事太监迎了出来,彼此都是熟人,阮云卿倒没什么,对面的人倒有些变颜变色,脸上青红交错,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阮云卿先行了礼,“两位哥哥有礼”

    对面的还礼不迭,嘴里不住说道“不敢不敢”

    阮云卿忙将来意说了,并让他们进去通传,说要求见皇后。两个人连忙应下,进去禀报,层层相告,等了许久,里面才传出话来,说皇后娘娘请阮公公进去。

    第104章 勾引

    丽坤宫依旧是旧日模样,阮云卿迈上石阶,想起自己在这宫里渡过的一年,辛酸难熬,短短一载,竟好像十数年那样漫长。

    今日魏皇后的心情不错,她在偏殿中一间茶室里小憩,要阮云卿去茶室中见她。

    来引路的宫女是个生面孔,阮云卿从没见过她,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子生得极美,姿容艳丽,身段袅娜,行走时似弱柳拂风,就连沿途路过的花丛,都在她面前失了颜色。

    阮云卿心中诧异,因为宏佑帝的关系,魏皇后跟前从不用长相秀丽的宫女,在她身边当差的,几乎都是太监,有数几个心腹宫女,也都是相貌普通,讷言少语的年长女子。像这样正当妙龄,又花朵似的人物,在这宫里可真是头一次见。

    那女子见阮云卿看她,一双眼睛也只管搭在阮云卿身上瞧。她也不说话,只是媚眼如丝,樱唇轻抿,末了瞧着阮云卿掩唇一笑,举止间竟是娇羞无限,满目风情。

    阮云卿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只觉怪异。他是好奇才看,而那女子,秋水一样的眼睛里好像长了一对勾子,目光绵密粘人,搭在人身上,密密实实的将人裹住,就好像他们两个早就相识已久,而且情意非常,非如此不能表露心中情意似的。

    自己与她确是头一回见,怎么这人竟这样看他

    心里的怪异怎么也驱不散,阮云卿越想越觉得别扭。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心里也不舒服,阮云卿又瞧了那女子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与那女子拉开些距离。

    阮云卿年纪不大,才刚动情便被宋辚吸引,他少年入宫,未知情事,也从没人教给他这方面的事情。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不过能告诉人原理,而细节体验却是没法复制的。若阮云卿再年长些,他就能分辨得出,刚才那女子的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勾引,而且大胆露骨,若换了个成年男子,此时恐怕早就已经把持不住。

    转眼到了茶室,那女子先进去禀报,跟着竹帘一挑,郑长春从里面接了出来。

    阮云卿忙与他见了礼,郑长春领他进了茶室。

    刚刚那女子就站在魏皇后身旁,看她站的位置,次序竟已越过了魏皇后的心腹宫女,一个跟了魏皇后快二十年的掌事姑姑。阮云卿更觉诧异,也不知这女子是何身份,怎么才几个月的工夫,就能得魏皇后如此重用。

    在门口站定,阮云卿扫了一眼屋里,便躬身向魏皇后行礼。

    魏皇后半晌无言,只是静静的盯着阮云卿,端坐在软榻之上,不时端起手边的碧玉盏,品一口里面的香茶。

    阮云卿肩背笔直,目视脚下,任由魏皇后打量。来时就做好了充分准备,此时心下一片宁静,阮云卿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只等着魏皇后问话。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魏皇后观察着阮云卿的一举一动,就连他脸上乃至全身的一点细微变化也不放过。

    屋中静得可怕,只有皇后搁置茶盏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郑长春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也只是安静站着,并不上前伺候,魏皇后的茶盏空了,也是郑长春过去,重新往茶盏里续了新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魏皇后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坐吧。”

    阮云卿告了座,落座后便有人送上茶来,阮云卿用余光一瞟,见来人正是小裴。

    许久不见,小裴脸上也越发阴沉,他见阮云卿瞧他,也毫无表情,整个人好像走了魂魄的人偶一样,木讷机械的搁下茶盏,转身朝皇后行了礼后,便退出了殿外。

    阮云卿微微皱了皱眉,这还哪是自己认得的那个小裴。过去的小裴虽然软弱胆小,但也不是如今这副走了魂魄的样子。他性情温顺,却十分坚韧,与自己共对强敌时,还一边怕得发抖,一边让自己不必担心。

    怎么才三个月不见,这人竟变成这副模样。他脸色惨白,眼眶青黑,走路时轻飘飘的,浑身的精气都好像被吸走了似的,再也看不见一点从前时快活机灵的样子。

    阮云卿心里一阵难过,想起袁佑姜死后,小裴的种种异常,自己自顾不暇,失于问候,小裴在这宫里再无亲人,心里的凄苦想来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自己再怎么不好,还有许多兄弟和阮宝生照应,小裴可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袁佑姜过世已经几个月了,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好过一些。

    “太子近日怎么样了”

    魏皇后突然出声,阮云卿不由得周身一振。略略稳了稳心神,才起身答道“太子殿下近日十分勤勉,除了上朝理政,就是在屋中读书,并无异动。”

    魏皇后点了点头,又问了太子私下里可曾见过什么人,与朝中哪位大臣过从甚密,以及他身边可有中意的女子,是否召端华宫里的女眷侍过寝等等。

    此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地方要刻意透露那么一点,什么地方又要在瞒住魏皇后的同时,引起她的注意等细节,阮云卿昨日就与宋辚商议好了。

    魏皇后步步紧逼,问话犀利尖锐,阮云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对,以防露了马脚。

    足有一顿饭的工夫,魏皇后才止住话头。她重新端起茶盏,又是半晌无言,阮云卿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慌起来,与刚才不同,这会儿已经放下不少钓饵,只是不知道魏皇后她,是否会上勾了。

    屋中又陷入一片死寂,郑长春立于魏皇后身后,也像木雕泥塑相似。时间过得越久,阮云卿心中就越是不安,他一心向着宋辚,如今更是打着合作的名义,下好了套等着魏皇后往里钻。心里嘭嘭直跳,阮云卿真怕稍有不慎,出了半点差错,就会害了宋辚,伤及阮宝生等人的性命。

    “秦姬,你们先退下吧。”

    魏皇后向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刚刚带阮云卿进来的那名女子答应一声,向皇后福了福身子,领着屋子里站着的宫女太监们,一起出了屋子。

    郑长春依旧站在魏皇后身边,等所有人都退出屋外,他这才快步走到门边,出去后关上房门,并守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动静。

    屋中只剩下阮云卿与魏皇后二个,阮云卿手心冒汗,他知道,接下来,正戏才算开场了。

    魏皇后指了指绣墩,示意阮云卿坐下,她笑道“坐。你在本宫面前还如此拘礼,也太生分了些。坐下说话吧。”

    阮云卿连忙谢过,又重新落了座。

    “听说太子身边,近日常跟着一个叫红鸾的男子。”魏皇后语气平谈,不是疑问,反而是十分肯定的陈述。

    红鸾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魏皇后听说也不足为奇。

    阮云卿沉声答道“是。”

    “本以为太子是个情种,没想到他与他爹竟是一个样儿,爱时千好万好,不顾人言,只管将人宠上了天。可一旦身边有了新人,他转眼便忘了旧的,过去的恩爱简直就像个笑话,那新人才成了他真正的心头肉。”

    魏皇后冷笑一声“哼,见一个爱一个,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果然是亲生的父子。”

    她脸上的神情在鄙视、轻蔑与果不其然之间来回变换,就连脸上最细微的纹路,都仿佛带着讽刺。

    那讽刺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副幸灾乐祸的快意,魏皇后直盯着阮云卿,嗤笑道“你也是个没用的,怎么连太子的心都笼络不住,我将你调去端华宫,为的就是给你近水楼台的方便,你怎么反倒让个外人后来居上,占了本该属于你的宠爱”

    眼见阮云卿变了脸色,他心中难受,神色发苦,魏皇后越觉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

    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快慰和高兴,魏皇后禁不住又出言讽刺道“你就该将他打出去你身为端华宫的首领太监,宫中一切事务皆由你一手调停,想整治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背地里下个绊子,十个红鸾都不在话下。难不成,你是怕太子怪你”

    魏皇后说罢,便放声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尖利刺耳,直穿人的耳膜,听得人好生难受。

    阮云卿因为红鸾的事,本就心下烦乱,如今更是被魏皇后当面出言嘲讽,心里真是又酸又涩,苦不堪言。

    整个人都陷入一股难言的苦涩之中,阮云卿眼眶发红,面容凄苦,魏皇后见了,只道宋辚是真的移情他处,宠爱红鸾,而将阮云卿抛在一边。

    心里的猜疑消散了许多,魏皇后见到如此情形,对阮云卿也越加信任。阮云卿与宋辚的关系闹得越僵,对她就越有好处,一个恨宋辚的人,无疑是自己安插在宋辚身边最大的助力。

    第105章 小心皇后

    魏皇后安慰了阮云卿几句,那话听在耳中,怎么听怎么像在挑拨,阮云卿暗自摇头,也只是默默听着,不肯说宋辚半句不是。

    “你倒重情,可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如此,美色当前,谁还记得你呢本宫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得好好记在心里才是。”

    阮云卿连忙应道“奴才都记住了。”

    “红鸾那里,可要本宫出面,帮你说说”魏皇后笑道“这点情面,想来太子还是要给的。”

    阮云卿摇了摇头,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别人插手,若真的如此做了,他心里也会瞧不起自己。

    “娘娘的好意奴才感念于心,只是这事,还是由奴才自己处理为好。”

    魏皇后点了点头,“那就由你罢。你只记得,万事都有本宫在,若太子欺负了你,本宫自会帮你讨个公道。”

    她话里都是关切,可眼中的情绪却骗不了人,阮云卿明知魏皇后心怀歹意,并非她口中说的这样,却还是起身谢过皇后,说感激不尽。

    阮云卿才去端华宫就失了宠,心中定是恨透了宋辚,自己一面示好,一面用阮宝生等人的性命相要挟,双管齐下,不怕阮云卿不肯乖乖就犯,对自己言听计从。

    此时的魏皇后心中再无顾虑,对阮云卿说话也热络了许多,她问阮云卿道“你今日做什么来了就只为说这些”

    阮云卿闻言,连忙打起精神,道“奴才听到一个消息,特来向皇后娘娘禀报。”

    魏皇后慢条斯理问道“什么消息”

    阮云卿忙将昨日与宋辚商量的计策讲了一遍,又道“到时,只要娘娘派去的人略施小计,就可将冯魁兄妹一并铲除。”

    魏皇后沉思半晌,才道“这样岂不是多费了一番手脚万一皇上起疑,我们做的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她摇了摇头,道“不妥,本宫绝不应允。只要你们照原来的计策,除掉德妃这个小妖精,冯魁那里还有何惧哉何苦还费尽心力,设下这么一个局,来逼他狗急跳墙呢”

    这事若没有魏皇后相助,他们昨日商议好的计策,就等于空口说白话,绝没有成事的可能。今日阮云卿到此,就是为了说服魏皇后答应。

    魏皇后断然拒绝,阮云卿急忙站起身来,将其中利害一一说明,“请娘娘明鉴,冯魁虽有勇无谋,但也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得很,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赖皇上宠爱德妃,才能保他在军中如鱼得水、横行无忌,闹得天翻地覆也无人敢管。娘娘想想,若德妃有难,冯魁岂有不救之理,如今玉龙关大捷,冯魁刚刚立下战功,万岁看在这份战功的份上,也会对德妃娘娘手下留情。您与德妃共事多年,应该清楚她的为人,上回赵淑容的事就是例子,难道还不足以令您引以为戒只要有一点机会,德妃都会想法子翻过身来,若不同时除掉他们兄妹二人,不管留下哪一方,日后恐怕都会惹来无穷后患。”

    魏皇后机灵一下,立时警醒起来,去年宫宴上的情形,如今还历历在目,连那样铁证如山的事,都没能将德妃置于死地,这回万一再不成事,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好。就依你说的办。”魏皇后思量半晌,终于打定了主意。她眸中都是杀意,狠道“这回定要将他们兄妹一举铲除”

    阮云卿暗自松了口气,真怕魏皇后不肯答应,那他们接下来可就真的难办了。

    又将计划详细解释清楚,如此这般,该交待的细节,也都向魏皇后交待明白。魏皇后听了,不免也叹了一句,“果然周全,虽大胆了些,但成效颇丰,如果成事,倒也值了。”

    阮云卿心中暗喜,这计策是宋辚想的,听见魏皇后夸赞,他心里竟比夸自己还要高兴百倍。

    彼此都交了底,只剩下最关键的一件事没有说明,阮云卿试探着问道“不知娘娘要派什么人去”

    这个人至关重要,可谓所有关节都寄于她一人身上,万一派去的是个棒槌,那他们这些人可就真的成了白忙一场。不仅杀不了冯魁兄妹,还会激怒二人,惹来他们的报复。

    魏皇后轻轻一笑,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她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放心,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魏皇后胸有成竹,说罢便不肯再往下说了。阮云卿试探几句,也不敢再多问,躬身行礼,向魏皇后告辞。

    事情已淡完了,魏皇后又换回一副清冷面容,她摆了摆手,让阮云卿退下,又召郑长春进来,商议下一步如何行事。

    阮云卿出了茶室,在大太阳底下缓了好一阵子,才觉得周身上下舒服了些。魏皇后多疑成性,且极为聪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才行。绷了半天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阮云卿站了许久,才迈步往台阶下走。

    小裴就站在偏殿外的廊檐底下伺候,阮云卿一出茶室,就看见他缩在阴影里面,目光空洞,眼中毫无神采。

    阮云卿连忙迎了上去,拉了小裴的手问道“近日也没抽出工夫来看看你,你过得如何,身子可还好”

    “不劳阮公公惦记。”小裴冷冷的抽出手,神情冷漠,语间更是冷淡,从前的亲密信赖,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阮云卿讪讪地收回手来,一脸歉意的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忙于琐事,疏于走动。我并无他意,只是怕你还因为你师傅的事难过伤心,所以才多嘴问候一声。”

    小裴听阮云卿提起袁佑姜,冰冷的脸上才出现了一瞬间的哀戚,那哀戚转瞬即逝,快得人简直捕捉不到,以至阮云卿还没有看见他脸上变换的神情,就先一步被小裴狠狠推了一把,“不用你假好心”

    小裴到底比阮云卿年长几岁,这一下把阮云卿推得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小裴的脸上,此时早已被愤怒和凶狠的神情替代,他恶狠狠的瞪着阮云卿,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开”

    他眼中都是恨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阮云卿有心再与他谈谈,却生生被小裴那瞪视的目光逼得止住脚步。

    “好,我走。你别急坏了身子。日后你若遇到什么难处,就去端华宫找我,我虽力薄,但一人计短,两人智长,我俩凑在一处,总算有个商量。”

    小裴扭过脸去,不肯再看阮云卿一眼,阮云卿见他毫无所动,也只好轻叹一声,出了廊檐,要往石阶下走。

    两人错身的工夫,就听小裴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心皇后,别信她的话。”

    他声音压得极低,轻飘飘的一句,却说得凝重坚定。阮云卿听得清楚,不由得大吃一惊。

    廊檐下不时有人来回走动,每隔不远就站着几个垂首而立的太监、宫女。小裴说得隐讳,阮云卿面上也不动声色,他脚下不停,继续往石阶下走去,心中惊惶不安,等下了石阶,抬手在额头上抹了抹。趁袍袖遮挡,阮云卿侧目观看,见小裴早已退回阴影里站着,依旧是方才那副空洞冷淡的模样,仿佛刚刚那句话,压根就不是他说的。

    阮云卿更觉诧异,小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先是一脸冷漠的让自己走开,对他避之惟恐不及,可在自己真要走时,他又在自己耳边又小声提醒,让他小心皇后。

    可是他知道了什么机密隐情,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莫不是周围有魏皇后的心腹,怕人听见,小裴才故意装出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来偷偷告诉他这句话。

    越想越是心惊,不由得又想到袁佑姜身上,他死时怪异的穿着,和他幕后的指使到底是谁,诸多疑问此时又都蹿上阮云卿心头。

    小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阮云卿暗自想到,而且应该还是极为重要的线索,也许他已经猜到了真相也说不定。

    出了偏殿,那一句“小心皇后”还像一根尖刺一样扎在阮云卿心头。他暗自揣测,不由自主想到,宋辚中毒一事,也许真的是与魏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只顾偏袒于她,才在有意无意之间,刻意错过了许多重要的线索,以至这桩迷案到了如今,还依然拢在一团迷雾之中。

    经过马场一事,阮云卿对魏皇后与宋辚的关系大为改观,他原本觉得母子之间,能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亲热和睦,是好事一桩。可经过那日,他才发现他错得如此离谱,魏皇后对待宋辚、宋轲兄弟,简直是天差地别,那根本就不是一句误会所能化解的矛盾,魏皇后看宋辚时,眼中的恨意简直要满溢而出,就拿她派自己到端华宫这事来说,这其中就能明显看出她对宋辚并没多少母子亲情。

    一个能安插眼线在儿子身边的母亲,又有哪里值得自己信任呢她若是一心为了宋辚好也就罢了,可阮云卿与魏皇后几番对话,都能觉察出她话里的提防和猜度,她关心宋辚身边的一切事务,身体如何;曾与朝中哪些官员结交;跟哪位大臣过从甚密;又宠幸了何人;是否与女子同寝;宫中可有女子受孕等等。

    诸般琐事皇后都要问上一问,细致周全,看似关怀,然而那问话里压根就没什么温情,有的也只是魏皇后对宋辚的算计和防备。

    第106章 发威

    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阮云卿握了握拳头,嘴角抿成一字直线,他心中狠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宋辚。哪怕那个人的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心底的冷意遍布全身,阮云卿开始重新思考起宋辚中毒一事的前因后果,这一回与以往不同,魏皇后将成为他头一个怀疑的目标,重点监控起来。

    回去后就交待给莫征与绿槐等人,以后凡是太子与魏皇后,及与她宫中的人、事、物有所接触的地方,都一定要加倍小心,以防魏皇后故伎重施。

    心里默默盘算,阮云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漱玉阁的方向走去。

    来了丽坤宫,怎么能不见堂兄和平喜一面。

    阮云卿步履匆匆,很快便到了漱玉阁中。

    今日正该平喜当值,两个人见了面后,平喜自是十分高兴,简单说了几句话,平喜便向管事告了假,领着阮云卿出来,去找阮宝生。

    阮宝生的值房就在丽坤宫的大门北侧,穿过一道月亮门,往回廊上一拐就是。

    推门进去,阮宝生正和两个年纪在三十上下的执事太监凑在一处掷色子,赌大小。几个人吆喝得热闹,在门口就听见屋里幺二三的乱喊,平喜先扒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阮宝生正赌得兴起,他赤着上身,将袍子围在腰上,裸露的脊背上起了一层薄汗,远远看去,就好像上等的蜜蜡一样。

    阮宝生一脚踩着板凳,一手扶在胯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桌面上倒扣的色盅,另一手拍着桌子,要对面的人快点开局。

    平喜见此情形,早就恨得咬牙,“早跟他说了多少回了,他还是要玩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他,他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平喜一向淡淡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他都向来淡然处之。恐怕这世上,也只有阮宝生能勾起他这么大的火气了。

    阮云卿也往里瞧了一眼,不敢搭言,默默的跟在平喜身后,只看他如何去振夫纲。

    平喜鼓足了火气,抬脚就踹在门上。那门扇有些年头,平喜这一下使力不小,那门扇发出一声巨响,左右一分,撞在墙面上,来回弹了几下,抖下一片飞灰。

    他冷着脸进了屋里,直奔阮宝生而去。

    阮宝生正与另外两人围成一圈,站在八仙桌旁,他脸朝里,背朝外,平喜进来,他竟毫无所觉,头也不回,还兀自跟人赌得高兴。

    听见有人踹门,阮宝生压根就没想到平喜身上。今日该他当值,若不是阮云卿来了,平喜也的确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他的值房里来。阮宝生也正是因为猜不到平喜会来,才如此肆无忌惮,大杀四方。

    屋里正开局,一个黑脸的太监刚刚把色盅揭开,阮宝生和另外一个忙往色盅里瞧,见三个色子分别是幺、三、四,若押大小,该是押小的一方赢了。

    阮宝生偏偏押了个大。他今日输得不轻,一个月的俸银输得精光,就等着这一把翻本儿呢。也不耐烦去看屋外来的人是谁,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盯着色盅,恨不得将盅的色子盯出朵花儿来。

    怎么就是个小呢阮宝生怎么也解不开。他唉声叹气,平喜在他跟前站了半晌,他愣是没有察觉。

    对面二人见平喜面色不善,就知道要坏。那黑脸的太监赶忙收拾起桌上的色盅、色子,拿桌上的蒙布一卷,就要打包开溜。

    阮宝生不明就里,忙拦道“哎,别忙收啊,我这儿还没翻本呢再来一把,我就不信邪了”

    黑脸太监僵了脸色,另一个也一个劲儿的朝阮宝生使眼色,让他往身后瞧瞧。

    阮宝生浑然不觉,他催促几声,见黑脸太监只是不动,不由得更不耐烦,伸手就要夺他手里的色子,不防身后探过一只手来,轻轻在阮宝生袖子上拉了两下。

    阮云卿见平喜气得不轻,生怕一会儿阮宝生吃亏,这才偷偷伸手,去拉阮宝生的衣袖。

    阮宝生恶声恶气的转过身来,刚要发作,一眼瞧见平喜,立马泄了声气,人也矮了半头,平时挺机灵一人儿,此时愣是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站在桌边,瞧着平喜和阮云卿发愣。

    平喜面无表情,推了阮宝生一把,迈步上前,瞥了一眼桌上,淡淡说道“玩啊怎么不玩了接着玩”

    阮宝生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对着平喜,笑得就跟几个月没吃肉似的,嘴叉子一咧,嘿嘿嘿乐了半天,正不知如何解释。目光四下里乱转,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转目间看见平喜身后的阮云卿,登时像见了救命的菩萨一样,一步扑了上去,把阮云卿搂进怀里,又搂又抱,又胡噜脑袋又拍打后背,热乎得跟要咬人似的,狂笑道“哎哟,好兄弟,你怎么来了,哥哥可想死你了。”

    阮云卿哭笑不得,见他拿自己当挡箭牌,想转移视线,心中只叹平喜怕是没那么好糊弄。

    平喜也让阮宝生夸张的动作弄得差点笑了出来,强压许久,好不容易才没让板着的脸破功。

    屋里另外两个见赌局玩不成了,便收拾了桌上的赌具,连同满桌银子一起,都划拉到自己手里的褡裢里,想转身开溜。

    阮宝生一阵肉疼,无奈愿赌服输,此时也只能干看着。今日输得好惨,还被平喜抓了个正着,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才能将人哄好,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到家了。禁住又要叹气,却听平喜一声断喝。

    “慢着”

    那黑脸太监正要伸手去划拉阮宝生这边的银子,猛然听见平喜断喝一声,他手下不由得就是一顿。

    黑脸的太监立时沉了脸,斜眼瞪着平喜,喝道“怎么,输便输了,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平喜轻笑一声,嗤道“赖什么账这事与我有何相干我是抓赌来了,你们不好好当值,公然在值房里聚赌,让我抓个现形,我不让你收拾桌上的东西,是要留着这些证物,给郑公公看看。你们都站着别动,等一会郑公公来了,看你们要如何向他解释”

    说罢平喜转身就要往外走,黑脸太监立时慌了手脚,虽说在宫里私下聚赌已成常态,但那也要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被人抓住才行。平喜要真闹到郑长春那里,郑长春哪怕只是为了杀鸡儆猴,树法立威,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顿骂是少不了的,屁股上挨几十板子,更是他们绝对逃不了的责罚。

    “你也太狠了,”黑脸的太监抖着手,指着阮宝生说道“你与宝生不是相好么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我不信,你诈我们为了几两银子,至于么”

    平喜狠瞪了阮宝生一眼,咬牙切齿的狠道“你不提他,我今日没准就放你们一马。你一提他,我非得去郑公公跟前告发不可。让他师傅好好管教管教他,也让这个没心没肺,不听人言的东西,好好长长记性”

    平喜是真的恼了,阮宝生在宫中混了多年,难免跟着宫里的人学了些污七八糟的毛病,他几回相劝,已劝得他改了不少,可唯独这个赌字,阮宝生竟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平喜气得周身直抖,一想到前些日子,阮宝生还指天指地跟自己发誓,说一定不再赌了,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他转过脸儿去就把这茬儿给忘了,今日照旧跟人赌了个天昏地暗,当真是可恨之极。

    平喜脸上变色,推门就要往外走。黑脸太监见平喜动了真格的,急忙将他拉了回来,好说歹说劝了一气,把平喜摁在椅子上,沏茶送点心,一顿讨好,又连连保证,说下次绝不再犯,就饶他们这一遭罢。

    平喜本就不是为了告什么状,他见好就收,为了几两银子,真把人逼急了,日后难免遭人记恨。

    缓和了脸色,平喜轻叹一声,缓缓说道“算了,咱们都在这宫里当差,平日里辛酸难熬,那苦处我又哪会不知道呢。”

    “哎,就是这样说了,兄弟们苦哈哈的,就这点乐子,又没耽误正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平喜也不反驳,只点了点头,道“好了,两位哥哥放心。今日之事,我不说给人知道就是了。”

    那黑脸太监刚要道谢,就见平喜摆了摆手,拦住他的话头,又再说道“我话还没完呢。不想让我告诉郑公公容易,只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啥事”黑脸太监眉头拧着死紧,只当平喜要坐地起价,开口讹他们的银子。

    略想了想,平喜才道“以后你们再有什么耍钱吃酒的勾当,都不许让阮宝生知道,他要闻着味来了,你们也不许带他一起玩,只管把他绑了,带来见我。一回十两银子,当面结清,绝不食言”

    平喜为人冷淡,很少与人结交,他平日里话语不多,但这宫里的人都知道,他说话向来掷地有声,说一句算一句,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黑脸太监听见这话,登时就乐开了花,他搓着巴掌笑道“成这事我应了”

    回头看了阮宝生一眼,黑脸太监眼中竟露出几分看见肥羊的绿光,好像阮宝生此刻,已成了他日后发财、捞银子的好大一笔油水。

    阮宝生让他看得脊背生寒,黑脸太监乐呵呵的拍了拍阮宝生的肩膀,领着另外一个太监,收拾了桌上的银子,迈着方步,哼着小曲儿,悠闲自在地出了值房。

    第107章 求饶

    阮宝生叫苦不迭。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平喜竟还有这般凶残的一面。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算彻底绝了他的后路,试问有了平喜刚才的话,以后谁还会跟他赌钱,只怕一见了他,就会想到那十两银子,而乐颠颠的将他绳捆索绑,绑去平喜跟前换银子,这可比赌钱痛快多了,稳赚不赔,难怪刚刚那个黑脸太监,看自己的眼神儿都变了模样。

    瞪着平喜,心里真是又爱又恨,阮宝生苦恼半晌,心里的郁结便烟消云散,今日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平喜再怎么对他,也是应当的。

    看了看平喜的脸色,只见他面沉似水,薄唇轻抿,紧紧握起的拳头暗含愤怒,眸中的水汽又露出一丝委屈和失望,让阮宝生越看越觉得愧疚,真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问问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一双手呢

    屋里人都散了,只剩下阮宝生三人,阮云卿左右各瞧了一眼,见平喜谁也不理,顾自生气,阮宝生则冲他眨了眨眼,并向平喜处努了努嘴,意思让阮云卿帮他说两句好话。

    阮云卿有些为难,可心里到底向着阮宝生,也不想二人因此事生了嫌隙,便迈步上前,拉着平喜的衣袖,求道“饶了哥哥这一回罢,他再不敢了。”

    阮宝生也连忙涎着脸凑了上来,冲平喜嘻嘻地笑了两声,道“我都改了,你可别恼我。”

    平喜抬起头,冷冷瞧了阮宝生一眼,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猛然站起身来,拉了阮云卿的手,边说话边往门外走,“咱们家去,中午平喜哥给你做顿好的吃。”

    他不理一旁打躬作揖,连连求饶的阮宝生,转而向阮云卿说道“你哥哥忙得很,以后你来了,可记得千万别再过来扰他。反正人家也不稀罕,咱们好言好语的劝他,他也听不进去,反过头来,心里还不知要怎么怪咱们多管闲事呢。”

    平喜明损暗贬,几句话把阮宝生说得满脸通红,强拉住他,恨道“我要那么想了,天打雷劈谁对我好我能分不出来么你这话不跟拿刀子剜我的心一样”

    平喜微微一振,他话虽说得狠,可心里想的却与嘴里说的截然相反,阮宝生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绝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怪他,这点平喜自然清楚得很。阮宝生赌咒发誓,平喜心里不免也跟着一起酸涩难受,气消了一半,可还是不想就这样轻易饶了他,今日不给他来个狠的,只怕他日后也难长记性。

    平喜依旧拉了阮云卿的手,要往门外走。阮宝生见状,心下越发慌了,他三步并两步赶上前来,叉开双脚,往门口一堵,急道“我错了还不成真不敢了,你就饶我一回罢。”

    阮宝生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平喜心里的火气就跟沸开了的滚水似的,咕嘟咕嘟的冒了上来。

    “这话你说过几回了”平喜瞪着阮宝生,眼睛里都冒了火,“我信了你多少次了,你哪回不是转身就犯”

    眼圈不由得红了,心里一阵委屈,平喜忙低了头,“我不信你就是了。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自个儿痛快就完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顾忌我的心思。咱俩,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系,以后各过各的,也挺好。”

    阮宝生心里凉了半截,以往平喜生气,也曾跟他说过狠话,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这么些年,情分在那儿,平喜不管如何生气,也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各过各的。

    一想到平喜要和自己断了,阮宝生就窝火起来,他压不住性子,不由得高声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办错了事,你只管打我骂我,我要还手,我都不是我亲娘养的你拿这话唬谁什么各过各的我告诉你段平喜,我阮宝生只要还睁着眼喘气儿呢,你就休想和我断得干净”

    说到最后,阮宝生也红了眼眶,心里悔不当初。平喜这回是真的让自己寒了心,不然他那样体贴,也不会说出这样戳人心窝子的狠话。

    不由更是愧疚,阮宝生伸手扯住平喜的袍袖,低着脑袋,也不言语,只是将手里的袖子拽得死死的,怎么也不肯放平喜离开。

    平喜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阮宝生摇头道“不苦。离了你我才是真苦呢。”

    他见平喜面上一缓,神色有些松动,连忙伸臂揽住,软声求道“我真不敢了。这一回我要再不长记性,你只管家法伺候。”

    平喜让他说得忍笑不住,忙板了脸嗔道“哪有什么家法”可到底被阮宝生哄得面色稍霁,不似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了。

    阮宝生心下大喜,忙又说道“你刚刚大振雄威,把后路都给我断了,我以后想赌,只怕也没人敢跟我玩了。我可到哪儿赌去如此你还不放心么”

    平喜不由勾了勾唇角,心道若不如此,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两个人一个温声软语,只管哀求,另一个虽然还板着脸,可面上却已没了多少怒色。阮云卿放下心来,见没他什么事了,便转过一边,到阮宝生值房里的软榻旁边,笑眯眯地坐下看热闹。

    平喜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不肯轻易放过阮宝生,略略思量片刻,便板着脸对他说道“要我饶你也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饶你。”

    “成我应”平喜总算是松了口,阮宝生欢喜之余,哪还管平喜是要他干什么。反正平喜也不会害他,只要能哄得人回心转意,就算他说要天上的月亮,自个儿也得想法子给他摘去。

    阮宝生连眼都没眨,就答应下来。平喜心中一暖,笑道“只要你把每月的俸禄银子都交给我保管,我就饶你。”

    没了钱看你还拿什么赌去。

    阮宝生暗自叫苦,心道这招可太狠了,简直比刚才那招还狠。

    刚刚那招若是釜底抽薪,那么现在这招,分明就是平喜连烧水做饭的锅都给砸了,将他可能去赌的念头,都给断了个干净利索。

    阮宝生杵在当地,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是好。平喜过日子向来节俭,一分钱能掰两半花,而阮宝生却大手大脚,钱一过手,没了半个月就得花个精光。这要是把俸禄银子都给了平喜,那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阮宝生稍一犹豫,平喜就皱了眉头,他哼了一声,冷道“就知道你骗我呢。”

    招手叫阮云卿,平喜道“走,咱家去。以后别理你哥,小心让他把你也带坏了。”

    阮云卿笑着答应,也不再开口相劝。看他们俩吵得热闹,一时恼一时好的,只觉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真实甜蜜,比起他和宋辚这样两下里摸不头脑的样子,要好上千百倍。

    我也宁可和宋辚大吵一架,也不愿像如今这样半上不下的吊着。

    可惜他俩注定不能如此,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过往经历,以及宋辚在阮云卿心中的份量,都注定了阮云卿不肯在宋辚跟前太过放肆。

    也许冲破了这道关口,他和宋辚的关系就会有什么不同。阮云卿望着眼前又吵了起来的两个人,心底深处竟模模糊糊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一见平喜要走,阮宝生立马收起一脸肉疼,一迭声喊道“好,好,好,给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

    别说是银子,命都行啊。

    阮宝生为自己的后半辈子鞠了一把心酸泪,可却还是痛快的应承下来。

    平喜的脸上这才露出点笑纹儿,他摊开手掌,朝阮宝生勾了勾手,“拿来吧”

    “啥”阮宝生装傻。

    “银子啊”平喜瞪他一眼。

    “啊这会儿就要”怎么连个心理准备都不给他

    阮宝生又是一阵肉疼,他倒不是舍不得把银子给平喜,他俩本就不分彼此,银子搁在平喜那里,只怕比搁在自己这儿还要安稳妥当呢。只是一想起日后花钱,他也得随着平喜的性子,省来省去的,阮宝生就恨不得扒着门框哀嚎,他的命咋这么苦啊。

    算了,谁叫他舍不得伤平喜的心,以后凡是用钱的地方,都事无巨细的向平喜禀报,然后从他手里讨要银子,也只当是情趣了。反正平喜心软,自己脸皮厚点,也不愁要不来银子。

    阮宝生认命似的去解腰间的荷包,心里的嫩肉一阵抽抽,到底有些不情不愿,想着怎么使个法子,藏点私房钱也好。

    此时阮云卿也走了过来,与阮宝生对脸站着,只有一步之遥。阮宝生唉声叹气,心里不满,却不敢当面发泄。谁叫他犯错在先,如今被平喜整治也是他心甘情愿。

    阮云卿想笑不敢笑,看着阮宝生一副吃了酸毛桃的样子,苦着脸解下荷包。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阮宝生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直直盯着阮云卿瞧,喝道“你这件衣裳是哪里来的”

    第108章 古怪

    生怕自己看错了,阮宝生扑到阮云卿身边,扯起他袍袖一角,放在手上来回揉捏,又细看了一遍,连一丝细纹也不放过。

    心中确定,阮宝生这才又追问道“这衣裳这般贵重,你是从何而来”

    他突然暴喝一声,把平喜和阮云卿都着实吓了一跳,阮云卿不明所以,只是任由阮宝生围着他身上这件袍子来回乱转,越发纳闷起来。平喜以为阮宝生是故意如此,想借机逃避,躲过这一遭去,不肯将银子交给他管着。不免又是一阵火起,把阮宝生拉开,冷道“你不想给银子就算了,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再把孩子吓着。”

    阮宝生直喊冤枉,连连摆手道“不是。你也过来看看,小二身上穿的这件衣裳,可不简单。”

    平喜将信将疑,闻言也往阮云卿身上看去。

    阮云卿穿的,就是今早墨竹给他做的深衣,竹青底子,墨绿竹纹,腰间一款同色大带,勒着他修长细瘦的腰身。

    “不就一件袍子,有什么稀罕”

    平喜细看一回,也没看出端倪,阮宝生忙撩起那袍子的一片大襟,托在手中,又让阮云卿往外走了两步,到太阳地里站着。

    “你再仔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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