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沉浸在这杏花林中,缅怀着属于她在古代的那一段少女时光。
“不过”
她转身面对他,堪折一枝杏花,缠绕玉手间,冷冷笑道“想是你也不可能会不开条件便答应的。”
“你不可离开玉石镇,还有,这一次,就在这竹篱筱筑小住些时日,可好”
“好”若是以几日的小住换来日后的清净自在,她先不管他是否真的能做到,自己却只能暂且应了他。
视线穿过杏花林,新竹搭建而成的凉亭,四角被挑起,横飞于半空之中,停下绿衣女子掩面而泣。以岚在心里感慨,眼光的余角扫过一旁的赫连默,见他无视于亭中女子,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杏花瓣。
穿过枝节横生的杏花林,繁花坠落于这个穿梭于杏花林间的女子,带着星星点点的芬芳,她立于绿衣女子跟前。
“如今,你是来笑我的”
凄婉如她,含泪的双眸内也别有一番风韵,在心里,以岚是钦佩这样的女子,可以不计后果,如此置一切于不顾地爱着一个人。
“双双姑娘,当日王昭仪腹中的孩子想必是你授了赫连默之意才为之的吧,只是可怜了那王昭仪,本来你要下手的对象应该是赵菊妃吧”
今夜偏知春气暖三
“双双姑娘,当日王昭仪腹中的孩子想必是你授了赫连默之意才为之的吧,只是可怜了那王昭仪,本来你要下手的对象应该是赵菊妃吧”
“敢情你是来翻旧账的,不过时过境迁,我又何惧于你,这事,是我做的。”
“为了心爱的男人,你也算是机关算尽,只不过到头来你还是不曾如愿,他依旧不肯接纳你;你问我是不是来笑你的,我回答你,是的,我是来笑你的”
“你”
很久以前,她跟在赵绾儿的身后,藏巧露拙,冷冷地看着这个绝色女子在身处禁宫时的独特言行,她于内心里对她是既钦佩又嫉恨的。
为何,同样是女人,她的人生可以活得如此精彩
“女人,可以为自己所爱的男人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但惟有一样东西是不可以给的,你若给了,注定这个男人是不爱你一辈子的。”
“是什么”
“自尊”
“自尊”
周双双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刚刚穿过杏花林,她的墨发上,衣领处,裙摆上都沾着细细的花瓣粉末。她如此清高地傲视着自己,浅笑间却是义正词严,她便是以这样的姿态掠取了一个个男人的心么
“你亦是惠质兰心的女子,为何要放任自己心爱的男子,让其双手沾满血腥,不但不给予相劝,还要助纣为虐呢”
周双双拭去眼角的泪痕,幽幽地叹息“何苦再来说这些,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我原是为他生为他死的人,不论错与对,是与非,我是愿意为他沉沦的。”
“那如今。。你”
“不能为妻为妾,也不能为奴为婢么”
如此哀怨地反问,以岚的心里硬是一热,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人性的善与恶要怎样来区分。纵使坏事做尽,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问出这样令人心酸心碎的话,焉能说她是无情之人么
今夜偏知春气暖四
纵使坏事做尽,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问出这样令人心酸心碎的话,焉能说她是无情之人么
离离竹影,盈盈飞花,融融春水,翩翩彩蝶饶是如此美景,也难抵不远处的那一抹紫影。
“双双姑娘,你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我言尽于此。”
以岚转身,穿回那片杏花林,周双双跟在其身后,玉带桥上赫连默将手中的杏花瓣纷纷散在桥下的水面上,引来一群群的白尾红鳞鲤鱼前来觅食。
“公子,”伸手在袖内掏出银票,递于赫连默,“双双的人生,若是没有了你,便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你就让双双在你身边为奴为婢吧。”
她亦中将门候府的千金,她的父亲是自己敬重的义父,如果,他赫连默负尽天下人,他也不愿再负这个眼前人了。如果,真的可以,纵使铁石心肠也早已被她的深情融化了,不是他不愿娶她,而是自己真的不能,真的不能
以岚悄然退身,行过竹林,回到自己早上醒来的那间雅致小屋。她不知道赫连默会不会同意周双双的请求,但在她内心里,总还是希望,他们可以相伴相携。
接下来的几日,以岚很是配合的住在赫连默的竹篱筱筑,如果不是之前发生这么多让她深入骨髓的痛,她也许还是会被赫连默的温尔儒雅,谦谦风度,以及他的生活情趣和格调所折服。
那风雅的男人,于花巷观鱼,于竹丛中抚琴,于月下吟箫他邀上她泼墨挥毫,煮茶品茗。
“明日让我回去吧,我想小翠可能应承不来这天下第一楼的。”
一场春雨正下得欢,周双双替他撑着一红色油氏伞,拂开了以岚房门悬着的碧玉珠帘,他到底还是应承了她,不忍她的哀求,留下了她。
“想是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明天回去吧。”
梨花一枝春带雨一
“想是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明天回去吧。”
赫连默的声音就像屋外湿漉漉,寒泌泌的春雨,如黑玉晶亮的双眸内藏不住的落莫,“如果你还是愿意,竹篱筱筑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
如果不是经历那些让她伤痛一生的事,她于此时应该是怎样地欣喜拥有这样的人生知己,竹篱筱筑更是风雅之处,栖息此处,想来一辈子也是不会厌倦的。
卷起茜纱窗,沾着雨露的竹叶,青翠欲滴,片片地探进屋内,顽劣地轻曳重摇,将湿湿的带着凉意的春雨带进屋内。
倏地,廊檐下正在憩息的春燕惊飞,赫连默黑玉般的眸底闪过一丝阴郁,仿佛有恍惚的白影飘过,在屋外听得有人禀报“公子,玉石镇来了很多官兵,如今正往竹篱筱筑而来,请公子回避。”
玉扇轻摇,悦耳的中低音就像青青竹叶上流动雨珠,对着以岚,粒粒吐露似珠“他,终究还是找着我了。”
“你确定是他来了么”以岚惊慌如屋檐下失惊的春燕。
“你不信”赫连默反问,走近她,“我们一起出去瞧瞧便知。”
“不。。我不去”
“你焉知他就一定是为了找我,而不是为你而来”
屋外,白影再次飘来,“公子,竹篱筱筑已被包围了”
“知道了,先退下,”赫连默一挥手,转身对周双双说道,“双双,你也暂且出去。”
“公子,你”
“出去吧”
低低的声音,却是不容反驳,周双双垂着眼睑,默默地在心里叹息,退出房间。
“芸儿,沏一壶好茶,等着他攻入竹篱筱筑,赫连默的人生想是要走到尽头了,你就陪我度过这最后时刻。”
“此刻,你还有心品茗”
梨花一枝春带雨二
“此刻,你还有心品茗”
想到赫连睿已到了玉石镇,以岚的心按捺不住地狂跳,知道真相的他会怎么对自己看到隐居于此的赫连默,他又会怎样对他
“芸儿,虽是百花盛开的春天,我怎觉得繁花落尽,一切归于尘土了呢一生罪孽深重,双手沾满鲜血,到头来,我这样的一个人,还能为自己争得什么我是累了。”
以岚心里一酸,依稀记得那初夏的清晨,在宫阙深处,玉兰花的香气醇香馥郁俊美的少年王爷,手持玉扇,双眼磊落地行过曲径幽折小道,踏上八宝凉亭,对着她暖暖地微笑。
“默王爷。。”
赫连默一甩袍角,在云纹几前着就坐,亲手在沏上一壶碧螺春,指着她对面的藤椅,“坐下吧”
以岚依言就坐,递过赫连默斟在紫砂杯里的澄黄的茶,“既然你有心放下一切,不愿过以前的生活,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去求他”
赫连默黑亮晶莹的双眸内沾染一层层淡淡的水气,低下眼脸,卷曲的眼睫像极了屋内那盆正开得娇艳的石斛兰。
“我是你的仇人,你忘了我害了你多少次,你忘了”
“没忘,你坏事作尽,我一次次被你所害,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还落得这一身的病,我是恨你的,我曾想有一天自己可以亲手杀了你。”
“如今,我就在你面前,纵然我有绝世武艺,我答应你,不会还手。”他笑得很是温和,像是寻常时刻的玩笑,却带着誓死的绝决。
“如果,你愿意重生,我愿意给你机会。”
“芸儿”
他喃喃地吐着她的名字,这个女子生来就是来站在自己的对面,来映照自己的丑陋的么她的存在,让自己想做回自己,却又不敢正视自己。
他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恨是羡慕还妒忌
梨花一枝春带雨三
他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恨是羡慕还妒忌
竹篱筱筑之内想起马蹄阵阵之声,那一场原本下得如诗如画的春雨在这一刻却似弥漫着另一场风雨。
“你真的不走么”
“你在意柳宫的时候,在深夜将你掳至普仁王府,那时对你并不恶意,只想挑起赫连睿与珉王兄之间的矛盾。只因,你是他们共同喜欢的人,而我,想要将赫连睿身边对他效忠的人个个击破。”
赫连默饮着温暖的茶,他要给她一些交待。
“当你被驹救到敬王府,我从那里认识了于我内心里不一样的你,不一样的女子。我从不知道,女人也可像你一样抛弃荣华富贵,追寻自己内心想要的从容和自由,这样的你,让我好生敬佩,所以,我又帮着你完成心愿,助你逃出皇宫。只是,你又遇上了赫连睿,我不但杀不了他,反让他将你带回皇宫。”
“如今,你说这些干什么,以你的武功是可以逃出去的。”
看着以岚发自内心的为他担忧,他微微而笑“我让双双除去赵绾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赵勃一直是为我所用,我不想让他在有了皇外孙的时候,对我起了二心。”
“那么,赵绾儿死后赵勃也死于非命,想来也是你的所为,为的也是防他在女儿死后不管一切,扶持外孙,会将你出卖”
赫连默点头,不顾以岚眼里的愤懑与不解,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要陷害给你,也是因为看不怪你和赫连睿的恩爱缠绵,想要让他恨你,想要让你对他死心。”
“唉,你这是何苦呢”
“所以,当他将你打入天牢之时,我还是于心不忍,想要将你救出,让你如上一次一般,离开皇宫,离开赫连睿。”
说到此,赫连默带着自嘲的笑,饮尽手中的茶。
“云什是我的人,云罗是我的师妹,当年赫连睿所中的蛊毒,就是我寻遍西域名师,才给他种下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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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什是我的人,云罗是我的师妹,当年赫连睿所中的蛊毒,就是我寻遍西域名师,才给他种下的咒。”
“你,果真是心狠手辣”
“我和云什云罗兄妹之间是相互利用,我不惜将你推给云什,只为安抚他正处在狂燥中的心。”
以岚如今想起那日在京郊外的小茅屋内,差点遭云什侮辱,还是不寒而栗,“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毁了多少人啊”
“听得你怀有身孕,他晋封你为皇后,我心中惶惶,做很多事像是被自己所迫,告诉自己一定要这样做。芸儿,过于美好的你,我总想破碎你,想让你不完美,想让你留下残缺,这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变态”
马蹄声渐近,踏得这小小的竹屋有一阵颤悠,以岚不语,心中却明了,赫连默抱着必死心态在和她话别交待。
“芸儿,还有一些事,我就不告诉你了,人,总是要带着一些秘密离开的,这样会对很多人都有好处。”
她终于看到他黑玉般的双眸泌出泪珠,这样的人,坐在她的跟前,流下眼泪,流下绝代的凄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