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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第一权臣 第10节

作者:钟晓生 字数:26264 更新:2021-12-29 07:27:24

    高华崇用力拧了拧眉头。他心里越来越觉得高展明反常,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忍了不语。

    不片刻,众举子便被引入朝堂,文武百官皆已入朝,站在两侧,众举子入座。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展明身上。高展明可是今年高中的热门,他还是高家嫡子,人人都对他十分好奇,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有些人先前从未见过高展明,今日终于得见,不由十分惊诧高展明果然年纪极轻,白面红唇,相貌英俊不凡。他身上有望族子弟的贵气,却没有傲气,神态平易谦和,看来并不难接近。而最难得是,他虽然面相稚嫩,气质却十分沉稳,不像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倒像是见过大起大落的,这般气质,没有些挫折坎坷是万万磨砺不出的。

    不多久,奏乐响起,皇帝在一片管弦丝竹声中升殿。

    李长治的脸色不太好,这几天他虽然躲着,可哪里又躲得过呢上殿之前,高嫱已经找过他,暗示他将高展明钦点为今科的新状元了。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恨不得高展明昨日被马车撞晕了或是突发疾病,今日就不用看见了,可惜该来的始终躲不过。

    举子的座位是按照会试的名次排列的,毫无疑问,高展明坐在头一个。李长治一上殿就看到高展明的脸,脸色又黑了几分。

    司礼官员见皇上入座,立刻宣布仪式开始。文武百官及众考生向皇帝参赞礼拜。

    待仪式结束,众考生入座,文武百官分立两旁,翰林学士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试题,授予礼部官员,再由礼部官员开始纷发题纸。

    高展明是头一个被纷发到题纸的。题纸是空白的,一会儿皇帝会当堂宣读策问题目,再由众子弟写文章应答。另外还有一张稿纸,给举子们记录一会儿皇上所说的话。

    很快,试卷纷发完毕,礼部官员宣布考试开始,请皇帝策问。

    李长治手边有一份黄绢,正是今日殿试上的题目。这份题目并非他亲笔所写,而是太后高嫱派人写成,他要做的,不过是一会儿假模假式地宣读罢了。堂堂殿试,国家选士盛举,他竟然连亲自策问的权利也没有,他心中岂会不恨

    李长治咬牙,愤怒地扫了眼高展明。

    高嫱从前根本不关心科举的事情,可是这一次破天荒地居然找人来与他说道科举徇私舞弊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同寻常,然而科举舞弊,乃是国家大事,不管高嫱是什么态度,他都要派人彻查,也不过是件顺水推舟的事,最后重新判卷高展明竟然摘得魁首,他心中便道不好,以为是自己又中了高家的圈套他对于高家子弟愤懑不满由来已久,心中抱有偏见,虽说他看过高展明的文章,却也不觉得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作,高展明能接二连三中了解元和会元,他怎么也不相信高嫱和安国公等人没有插手,可是卷子是苏瑅判的,便是他心中有异议,却也不好说什么。而今日的殿试,高嫱却明目张胆地早就暗中有了安排,题目是她派人做的,肯定早就将题透给了高展明,瞧瞧那高展明,殿下所有的举子都好奇紧张地等着自己开口,偏就高展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根本不好奇自己究竟会如何提问

    李长治久久不策问,一旁站着的太监有了急了,小声道“皇上,殿试开始了,举子们等着您的话呢。”

    李长治闭了闭眼,心中冷笑高展明先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敢如此笃定,自己偏不随了他们的愿。高展明不是惊采绝艳呢,那就让朕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李长治睁开眼,清了清嗓子,将手中事前备好的黄绢推到一旁,竟是不打算用那份黄绢的模样。

    一旁的太监愣了愣,小声提醒道“皇上,那是”

    李长治哪里理他,将心里早已辗转了百千遍的题目朗声念了出来“制曰朕惟自昔帝王理人民,率以综核名实为先务”

    高展明怔了怔皇上所言竟然和前日高嫱事先告诉他的题目不一样

    不过片刻,高展明就回过神来,摒除杂念,认真听起李长治所言,并在一旁的稿纸上飞笔记录起来。

    第四十七章 连中三元

    李长治在殿试上竟然废弃了高嫱事先为他准备的策问不用,自己出题。事先已经知道题目的礼部官员和翰林学士颇有些吃惊,可是谁也不敢当堂打断皇上,吃惊归吃惊,还是只能听着。

    李长治道“朕惟自昔帝王理人群,凝庶绩,率以综核名实为先务。唐虞之时”

    李长治所问,竟是国家用人之道。他先说古时君王的选拔人才之道,又说如今的选士之道,高展明原本还以为他的策问与科举政策相关,正跃跃欲试,没想到李长治话锋一转,竟到了如今朝中士子浮靡相尚和利口惟贤之上,说这朝上的官僚势族骄奢淫逸,无心国政。

    李长治倒是越说越慷慨激昂,底下的文武百官和举子们表情却渐渐凝固了。

    李长治所言,简直是在影射高家了不止是高家,许多门阀望族都被李长治给骂了一通。

    站在李长治身侧的太监脸色一变再变,眼见李长治越偏越远,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

    李长治说的正尽兴,那里管他,只顾着自己继续往下说。

    底下的众举子们记录李长治所言重点,渐渐有些为难,因为皇帝将话题扯得有些开,他们反而不知道究竟哪一句才是策问的重点。

    太监忍不住又道“皇上时间差不多了”

    李长治自觉有些失态,总算顿了顿,又将话题引了回来,道“尔等各抒所怀之言,朕将采而行焉。”这才终于住嘴。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礼部的官员连忙将记时的香点上,唱道“策对开始”

    众举子却对着答纸犯了难。自己所作的策对,究竟应该是国家的取士之道,还是如何管理势族,巩固皇权毕竟字数时间有限,难以尽数涵盖。皇上喜欢的文章又该如何怎样作,才能讨皇上欢心

    高展明咬了咬嘴唇。其他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先前高嫱就将今日问策的题目透给了他,那时所言明明是事关国家经济统筹的,正是他的拿手之处,他只要将他先前的文章改一改就可轻松作答。突然之间,策问的题目变了。高嫱是不可能骗他的,也没有那个必要,看来是李长治自己临时更改了问策的题目。

    高展明心情颇有些复杂,又有些同情皇帝。今日李长治所言,应是愤懑已久,忍不住借此机会直抒胸臆。他说的倒还算是婉转,只说如今天下的官僚骄奢贪污现象十分严重,虽没有明指高家,但是有心之人也能听出他并非虚指,而是在影射高家等大族。

    高展明心道皇帝到底还年轻,也确实气盛了些。他自行主张,换了策问题目,得罪了太后不说,他这一番策问,怕要得罪更多人。

    一些寒门出身的举子也对势族擅权一事愤恨已久,抬笔就写,洋洋洒洒不片刻就已写了数段。

    高展明却有些为难。他当然知道如何写一篇令皇帝称手叫快的文章,就如同他只要在太后面前说道赵家的坏话,太后就会一时将他因为知己。可如今朝上宫里的局势他非常清楚,说是殿试由皇帝审卷,就算最后的成绩由李长治定夺,且殿试文章都会在宫内封存,旁人看不到,可是至少翰林院和枢密院以及高家的那两位是一定会看的。虽说他也对如今高家霸权的局面看不惯,可他若只顺着皇上的意思来,就难免要得罪高家等人,得不偿失。

    高展明想来想去,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隐藏锋芒,写了篇中庸的文章。

    没多久,香燃尽了,礼部官员唱道“时辰到,收卷”

    众举子纷纷投笔。礼部官员上前收卷,将所有试卷集齐后交给翰林学士。

    殿试结束之后,众人叩谢天恩,退出朝堂。殿试的卷子共有百份,并非当场定名,结果还要等到三日之后。

    李长治殿上当场更改了策问的题目,自然惹得高嫱十分不快。然而李长治胸口憋着一股恶气,一下朝就直接躲进了赵金燕的宫殿,又招了几名太医,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免去向太后请安的昏定晨省,不愿老老实实去再去挨骂。他此举倒是换得了一时清净,可背后高嫱又是怎样咬牙切齿地咒骂赵金燕和对他的不听话痛心疾首,他却不知了。

    殿试虽说是由天子钦点名次,但并非百份试卷全由天子审阅,而是由翰林学士先行批阅,最后选出十份最好的卷子交给李长治,前十名的名次由李长治钦定。

    最后十份文章交到李长治手中,高展明的文章也赫然在其列。

    李长治上手第一份就看了高展明的文章,看完心情颇为复杂。不得不承认,高展明的文采是很好的,主旨明确,可题却点的有些偏了,说的是臣子应该如何遵守为人臣子之道、辅助皇上治理天下。看起来无甚过错,中规中矩,甚至偶有发人深省的佳句,可这并非李长治想要看的。

    送上来的十篇文章里,倒有一个名叫金天有的举子写的文章较得李长治之心文章抨击今朝时局,认为如今天下格局腐朽,天子当有矫世变俗之志,方可匡扶世道。实则言辞更激烈的文章都已被淘汰,毕竟是殿试的文章,翰林学士选文的时候也要考量众多,敢在文中过多影射高家的文章定然是要落选的。苏瑅将这篇文选上来,亦是顶着不小的压力。他心中也是将高家视为沉痼积弊的,矫世变俗,要矫的便是世胄蹑高位的世道;要变的是门阀外戚一人得志鸡犬升天的俗。

    李长治看来看去,其他几篇文章大多还是如同高展明这样套用圣人言老人语或是言之无物的,没有能够触动他心的文章,因此他想将写下那篇文章的金天有钦点为今科状元,又迟疑着不敢落笔。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通报“郭公公到。”

    李长治没好气地将笔一丢,道“让他进来。”

    不片刻,郭玉莲走了进来。

    郭玉莲笑咪咪地向李长治行了礼,道“皇上,太后娘娘让我来问你,殿试的文章您看完了没有,待您看完了,太后也想看看。”

    郭玉莲不问李长治殿试的名次定了没有,却问李长治看完文章没有,看来太后是不打算让李长治亲自定下今年殿试的名次了。

    李长治心中郁愤,却又不敢得罪高嫱,只得忍声吞气地将十份文章交给郭玉莲。郭玉莲收了文章正要走,李长治忽道“郭公公,你和母后说一声,探花和榜眼,朕想亲自点。”言下之意,就是肯让高嫱点状元了。

    郭玉莲愣了愣,心道高嫱并不关心其他举子,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高展明,因此便和颜悦色道“奴才一定将皇上的话转告太后。”便谢过恩典走了。

    从前高嫱是不管科举的,这下可好,高展明参加科举,高嫱朝堂上垂帘听政已不满足,就连选新科状元也得由她拿捏了。

    李长治心里不忿,终究无法,只得长叹一声。郭玉莲刚走没多久,李长治便起身出宫,朝赵金燕所在的宫殿去了。

    赵金燕见李长治来了,忙亲自为他端茶送水,捏肩捶腿。她相貌虽不漂亮,然而她在李长治面前百依百顺,但凡能她亲自伺候的,她都不用宫女。李长治在朝上处处受高家掣肘,后宫的皇后妃子许多也都是高家替他选的,他在嫔妃那里说了什么枕边话,转眼就能传到高太后和安国公耳中去,也只有在这里能被人百般尊贵。因此李长治宁可弃了后宫诸位佳丽和美貌的许皇后,偏宠赵金燕一人。

    赵金燕见李长治愁眉苦脸的,心念一转,道“皇上,你不是在审阅殿试的文章吗”

    李长治冷笑道“朕看不看,又有什么分别”

    赵金燕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难道”旋即道,“到底也过分了些。”

    李长治道“那又有什么法子。”

    赵金燕道“太后是想点高展明做状元吗皇上觉得高展明的文章究竟写得如何当真如同传言中那么惊采绝艳”

    李长治嗤笑道“什么惊采绝艳,还不是那些宵小之辈的奉承,朕可不觉得如何。他那文章写得实在中庸,糅杂了些圣人之言就像蒙混过关,他自己的观点却一句也不见。不过依朕看,是朕的策问令他无话可说了。骄奢淫逸,说的不正是他们这些人么”

    赵金燕道“若他朕中了状元,那他可就是三元及第了,和当日的苏翰林如出一辙,他年纪还比苏翰林当时更年轻。岂不轰动天下”

    李长治只是摇头。

    赵金燕眼珠悄悄转了转,道“皇上,那高展明原是靠着安国公等人荫庇才考中科举,殿试也要事前给他透题准备,皇上一换了题,他果然就答得不好。可惜外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厉害的人物呢。先前会试的时候,高展明落第,听说是被人换了试卷所致,偏生又是太后叫人去查,这科举舞弊之事兴许当真是有的,可是以高展明的出身,他难道不能买通礼部官员便是他不买通官员,又哪里有人敢换他的文章,就不怕惹恼了太后和安国公臣妾私心想着,没准会试的那事里头,还有猫腻呢。”

    李长治蹙眉道“朕也觉得此事不寻常,太后是从来不关心科举的。”

    赵金燕道“臣妾想了想,兴许是那高展明原先就买通人给他换了卷子,可惜做事的胥吏换错了,没给他换上好的卷子,却给他换了坏的。批卷的考官却不知晓,就为他批了个落榜。高展明原就是冲着三元及第来的,他会试不中,就入不了户部的名,自然不成。太后便兴师动众地派人去查舞弊一案。又或者,根本没有换卷子一事,高家想要高展明连中三元,又不想世人说他是靠着舞弊上的,就弄了这么一出,让人以为高展明中第才是公正的,将高展明捧了出来,实际究竟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李长治用力拍了下桌子“实在可恶好一出贼喊捉贼”

    赵金燕故作无奈道“可惜到了这份上,这高展明当今科状元,怕是跑不出了。”

    李长治道“状元是什么人,原也没什么,朕只是怕这日后太后和安国公抬了这状元来压朕,说是朕亲自点的,他的话朕倒不好驳了。”

    赵金燕微微笑了笑,道“皇上,这也不愁。臣妾有个主意。那高展明不是靠着舞弊走上来的么,可惜外人都不知道,错把他当成是有本事的,才会抬举他。假若外头的人知道不说别人,就说那些今科的举子们,他们千辛万苦寒窗苦读才能熬到今日,却叫那高展明压在脚下,他们若是知道了,难道不会恨他那状元便让高展明摘去就是,想他也不心安理得,以后他在那些进士之间游走,却要处处受人排挤,他也未必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李长治一愣“你是说”

    赵金燕道“明日皇上会见前十名的举子,当场点上两句,既当众落了高展明的面子,旁人也不就都明白了他们还能知道,皇上这心里是公正的,谁好谁坏,皇上看的很清楚,只是到底有些无奈罢了。”

    李长治沉思不语。

    在殿试公榜之前,天子还要再单独召见前十的新科进士,详细与他们就殿试上的文章当面问答,接着才会最终颁布名次。

    第二日,高展明便又一次被召进了宫里。

    十名新科进士在殿上跪了两排,李长治坐在龙座上,手边放了十份文章。

    李长治将这些文章一一评点,再将文中的疑问与进士们当场问答。

    问到高展明的时候,李长治叫道“高卿。”

    高展明忙应声出列。

    李长治默了片刻,道“高卿,你的这篇文章,朕不甚满意。”

    高展明一怔。别说高展明,在场所有进士都有些吃惊。李长治方才点评其他进士的文章,或有询问困惑之处,或有指出不认可之处,但他并不评价文章好坏,等到明日放榜,一切结果便可知晓。可是他竟然当场说他不满意高展明的文章,这可就有些重了。其他进士本以为高展明已经是内定的今科状元了,怎么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高展明忙道“草民斗胆,请皇上赐教。”

    李长治明知最后科举的名次怕是已经定下了,然而他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抒发自己对这些文章的看法,他不想装聋作哑。李长治道“你偏题了。你还记得,朕当日如何策问”

    高展明道“草民记得。皇上问如今官吏贪污、朝政腐败,如此局面,该如何管理。”

    李长治颇有些惊讶的挑眉“你倒是清楚的很。那为何你所作的文章,引用了诸多儒家圣人之言,讲尽了大道理,却全是些中庸之词,朕听说你颇有政见,为何在这篇文章中却如此迂折”

    高展明道“臣在文中所言,便是为官为人之道。皇上若使满朝上下通读古籍,学习圣人之言,并以此自律,想必便可驱逐不正之风。”高展明实则话中有话,可他到底不敢说的太明。使满朝上下通读圣言,这如何能做到从根子上说,那便选那些品行兼优之人入朝,改变如今朝廷选士的方法。然而此事深远,现在的李长治是做不到的。

    李长治好笑道“你觉得你的文章可以教导朝廷官员”

    高展明忙道“草民不敢。”

    李长治道“现在是朕策问于你,朕该如何治理这朝堂他们若能正身自立,朕还用得着策问你们朕问你朕该怎么做”李长治一怒之下,情绪便有些激动了。他实在是积怨已久,从先皇去世后,他便被高家和高嫱束手束脚地管着,彼时他年纪轻,才刚刚十岁出头,高嫱要指点他身为天子的处事方法,安国公要辅政,他也只有认了忍了。他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他的儿子也有六岁了,他身为一朝天子,有时候能够拿捏的东西甚至还不如六岁的小皇子。

    高展明心中暗叹了口气。他又如何不知道李长治的处境他和李长治一样,也是生在高家这个桎梏之中,不免要束手束脚。然而他又比李长治幸运的多,他的低,因此遭受的管束并不太多,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向外拓展,可李长治却一步都难以迈出去。

    高展明犹豫片刻,抬起头,看了眼李长治,又立刻垂下眸,嘴唇翕动,轻轻念了一个字忍。

    李长治愣了愣,简直疑心自己看错了。高展明在叫他忍他旋即感到更加愤怒

    在李长治心里,高展明是高嫱的心腹。若不然,高嫱怎会如此热衷科举之事,还一定要让高展明连中三元因此,高展明的忍字,在他眼中,不是劝告,而是嘲讽。高展明是在告诉他,他身为天子,就只能任由高家人将他当成一个傀儡皇帝,他不可能同高家抗衡。这不是,就连高家的一个晚辈都敢嘲笑他呢

    李长治冷笑道“你这篇文章,看似旁征博引逻辑严密,实则空洞无物,朕不甚满意。”说着便将高展明的文章推到一旁,开始与另一名进士问答。

    一日之后,殿试张榜,杨兆林名列第三,得中探花;会试第一审中曾得会元却因重审的失去会元的金天有名列第二,得中榜眼;而高展明摘得魁首,连中三元

    第四十八章 新官上任

    殿试之后,高展明成为本朝第二位连中三元的新科进士,风光无限,四方来贺。

    殿试之后,更有相识宴、闻喜宴、烧尾宴等新科进士们的宴集,以便进士们相互认识。培养感情。高展明身为今科状元,又是连中三元,自然是众星捧月,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拓展人脉,然而他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皇上当日明明对高展明的文章再三挑剔十分不满意,当场另外九名进士都有目共睹。然而就当众人以为高展明的殿试成绩不尽如人意之时,却又立刻得到消息说是高展明被皇上钦点为状元,三元及第。那些人起先想不明白,然而到底是考中进士的聪明人,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略一推断便有了大概皇上并不喜欢高展明,却迫于压力,不得不钦点高展明中头筹。哪里来的压力谁敢给皇帝施压还能有谁高家呗

    殿试都能这样,先前的会试和乡试,难道就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呢那高展明头上的三元,肯定都是高家硬给他栽上去的

    好端端的一个科举,大家都是寒窗苦读数载甚至数十载才能高中,都是吃过大苦头的。那高展明年纪轻轻,才刚刚十八岁,身上毛都还没长全呢,又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光是这些条件都够令人嫉妒的了。高展明要是直接由门第荫庇入士,就算封他个五六品的官位也都罢了,反正这事求也求不来,可偏偏高展明要来跟他们抢科举。天底下没门没路的读书人,一辈子的梦想不就是登科及第么,就这,这些可恶的权贵子弟们还要来跟他们争抢,想不恨都不成啊

    不过进士们毕竟又和高家宗学里的子弟们不同。那些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家祖祖辈辈都是达官权贵,虽说高展明是高家子弟,可他毕竟没了爹,娘又是个没背景靠不住的,所以他们胆敢不把高展明放在眼里,甚至对他欺压打骂。可是进士们自己的脚跟还没立稳,谁也不傻,就算对高家恨得咬牙切齿,也不会跟高展明过不去,表面上对他这个新科状元还是客客气气奉承着的,一转脸怎么嚼他舌根子的都有,暗地里给他下绊子的更不少。

    高展明想笼络众人,但是主动往他身上贴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那些人恨不得伺候高展明穿衣脱靴,连他如厕的时候都要眼巴巴候在外头给他递厕纸,可是高展明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就算有才干,也是靠不住的小人,改明有机会了一定会将他踩到泥土里去;而那些清高的,面上客气礼待,背过身对他丢尽了白眼;还有些目光长远的,也觉得高家的气数未必还能够撑得上多少年,就都避着高展明走,不愿和他有过多牵扯。因此,高展明在进士的圈子里混的并不太舒服。

    且多接触了几次之后,高展明也渐渐发现,朝中权贵总说进士浮薄,固然有对门第出身的偏见在其中,却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的污蔑。

    一些进士寒窗苦读,一朝高中,立刻飘飘欲仙,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权贵的贵气没学到几分,架子却已端足了。可真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自然也有好的,可短短时间,那些好的未必肯与高展明深交。

    这天晚上,高展明结束了一场新科进士的宴席,疲惫地回到府上,一进屋,屋里伺候的婢女道“少爷,今日有人送了信来给少爷,奴婢放在桌上了。”

    高展明心不在焉地问道“哪里来的信”他中了进士之后,四方来贺,这些时日,他在京外的那些他都不知道是谁的叔叔伯伯表叔表哥们已经送了无数道贺的信件和礼物来了。

    婢女道“奴婢也不知道。”

    高展明道“行了,我自己看,你去替我打水吧。”

    婢女出了房间,高展明来到书桌前,却见桌上果然静静地躺了一封信。出乎他的意料,这封信很是朴素,且没有注明来信者何人。

    他将信封一翻,只见封底写着一个飘逸却又坚挺的“永”字。那日李景若离京前曾给他写过一封信与他相约,也是在信封上写下永字,难道这封信是李景若送来的

    高展明将信封撕开。

    信上只有两句诗闻达之路唯文章以鉴,艰难之路唯勇者以行。

    高展明想了想,笑了。小心将信叠好,收进了抽屉里。

    这些进士们没逍遥几日,户部的安排便下来了,高展明被分配进了翰林院当翰林编修。

    翰林院的官僚并无秩品,负责为皇上起草急诏兼撰拟诗文,是直接为天子服务。然而翰林院的官员地位虽高,受人尊重,手中却无多大实权翰林院相当于是天子的幕僚,就连天子都不得不被高家掣肘,天子的幕僚又能有多少施展拳脚的余地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和御史台才是真正的朝廷机杼,却都被外戚势族牢牢把持在手中。

    高嫱之所以将高展明安排进翰林院,自然也有她的道理翰林院的官员历来是由科举选拔出的士子,手中虽无实权,但可自由出入宫闱,在皇上身边随侍,编纂文史。高家没有科举入士的子弟,翰林院的人又一直被苏瑅掌控着,听说皇帝有什么事常常找翰林院的人商量,翰林院的人成日在琢磨什么,她一概不知晓。她这样做,就相当于将高展明作为高家的眼线安插到皇帝身边了。

    高展明没想到,他的第一份官职竟然那么清闲。

    每天呆在翰林院里,倘若皇帝和太后不召见,也没有节日寿诞或庆典盛宴,他便只需要看书就是了。在翰林院的好处是翰林院中藏书浩瀚,远非李绾的书房所能比拟,但凡他能想到的书便一定能找得到。头些时候,他便如同兔子掉进了青菜堆里,简直如鱼得水,每天从早上读到晚上,恨不得将所有的书都抄一份带回家去。

    翰林院的老人见了他,往往嗤笑一声,劝道“新来的,别急,慢慢看,有的是时候。”

    时间久了之后,高展明便渐渐觉得这日子无趣了。他终于知道,苏瑅身上那种岩岩若松、占尽风华的文人气质是哪里来的了那都是磨出来的呀这翰林院里的老官们,做事慢条斯理,连走路都比旁人慢上几分,渐渐的也就气度雍容了,相貌若是再出众几分,那可不就是占尽风华

    高展明吃午饭的时候听见旁边两名翰林编修讨论,一个道“你说皇上什么时候才会下令重新修编前朝的史书”

    另一个说“十年前才刚修完,没个几十年,不必再修了。咱们怕是等不到喽。”

    一个道“那什么时候再修十三经呢”

    另一个道“得了吧,五年前苏瑅才带着咱们修了一遍,再等五十年吧。”

    一个道“就没点能修的书了”

    另一个道“苏瑅这七八年早把能修的能修完啦。咱还是等着后宫哪位妃子要过生辰,皇上召咱们撰写诏文册书吧。”

    “说好了,这次我来写,你可不许跟我抢。”

    “好好好,不跟你抢。”

    高展明长长叹了口气。

    吃完午饭,其他几个翰林就都搭起小竹床悠哉地睡了,高展明看见一个小太监在外头偷偷向他招手,他顿时又觉得头大不已,轻手轻脚地走出翰林院,跟着那小太监去了仙居殿。

    进了仙居殿,高嫱跟他闲话几句,问他“皇帝最近又有什么动静”

    高展明在翰林院当官,翰林院的官员是要负责修史的,不光是前朝的史,今朝的也要修,所以皇帝那里若是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要备案。再则皇上闲得无聊的时候也经常召翰林学士去陪他吟诗作赋或是下棋,高展明作为高嫱的眼线,就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李长治见了他能有什么好脸色,一边和苏瑅下棋一边就拐弯抹角地骂他,还专门作诗嘲讽他。高展明闲得没事也不会去太后面前嚼皇帝的舌根子,最后落一个两头不讨好。

    高展明道“皇上给苏翰林看了一首他写的诗。”

    高嫱问道“什么诗”

    李长治做了一首诗专门写苍蝇,说着苍蝇四处乱叮,还故意拿给高展明看了,显然实在讽刺高展明这个眼线。

    高展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吟牡丹的,倒也没什么。”

    不等高嫱提问,高展明道“姑妈,我能不能请调出翰林院”

    高嫱道“你可是嫌翰林院的活太清闲了”

    高展明老实点头“孤儿,侄儿不怕吃苦,想多历练历练。”

    高嫱道“你在翰林院待一两年,也不过是混个资历。过些年,哀家就让你做上翰林大学士,不比那苏瑅差。”

    高展明一怔“太后打算让我一直留在翰林院吗”

    高嫱冷笑,道“好孩子,你今年参加科举,倒是让哀家有了主意。这科举选出来的进士各个浅薄,远不如先时九品中正制。哀家一直想让皇帝废除科举,重新实行九品中正制,可惜反对的人太多,一直难以成行。你在翰林院,进士科考之事是由礼部和翰林院负责的,礼部审完了卷子,就要送到翰林院来,出题、审题、制定考规,都是翰林院所为。尤其你又是今朝三元及第的进士,关于科举的事,你上折子,也比旁人更有说服力。”

    高展明惊讶道“姑妈是想”

    高嫱道“今年的科举舞弊事件便闹的事一团乱,民间已有非议之声。礼部哀家已安插好了人,到时候你和礼部的人里应外合,将这科举再办砸两次,到时候皇上便是不想取消也不得不取消了。”

    高展明一时无语。他当日向高嫱说,若是为他清查此案,会使科举因舞弊事件遭受非议,不过是想利用高嫱的势力还他一个清白罢了,没想到高嫱竟真的将主意动到了这上头。废除科举,他第一个就不同意。察举和九品中正制全由举荐的官员说了算,并无一个公正的衡量标准,对于豪门望族巩固自己的权势更加有利,对于天下的莘莘学子却不公平。

    高嫱道“哀家烦那苏瑅也不是一两天了,可惜一直拿捏不到他的错处。他身为翰林学士,能直接对皇上进言上奏,折子不必过哀家的眼。皇上被那些轻薄的进士们用谗言唬得不知深浅,说想再多开恩科,广选贱民入朝,倒要把那些功绩不斐老臣给排挤出去了。你在翰林院,替哀家盯着皇上和苏瑅以及那些翰林,若有什么动静,便来汇报给哀家。”

    高展明更加无奈。他参加科举,便是想令自己游离于高家的势力之外,高嫱却死死地将他攥在手心里,倒是十分信任他,连探子眼线这样的活都交付于他。

    高展明敷衍了两声,将话题一转,道“姑妈,侄儿前些时日给您的折子可看了”

    高展明身为翰林,能直接向皇上上折子,可是他上的折子,李长治是必定不屑启用的,好歹高嫱信任他,他也有机会能够经常见到高嫱,他便转向高嫱进言。早在他还在吴郡从商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改制变法了,他努力读书,一心做官,是为了施展天下民生大计的抱负,而不是为了与那股势力勾心斗角的。

    高嫱显得不大在意“看了,你先前同样的折子不是已经给哀家递过一份了么”

    高展明干笑道“那是一个月前了。”一个月高嫱都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高嫱道“你倒对田地和税收很感兴趣。那些不是什么当务之急,你也别在那些事上花费太多时间才是。”又道,“哀家听说那平阳郡公”

    高嫱又向高展明数落了一堆赵家的不是,高展明心不在焉,没怎么听进去。高嫱根本就对他的政见没有任何兴趣,高嫱肯用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先前说了恼恨赵家的话,且见他又确实有些才干本领。

    高嫱道“明儿,你去写一道折子,数落那赵贵妃擅宠,逼皇上早些立储,写完了交过来,明日哀家找人递上去。”

    高展明心烦意乱,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起身回去了。

    高展明刚出仙居殿没多久,好巧不巧,竟遇到了金天有等几名今年的新科进士。高展明知道这些人被封为郎官,在殿前侍候,正打算上前向他们打招呼,却见金天有身边的一名新科进士突然摇头晃脑,用手挥杆着什么,似乎是他身上有什么虫豸。

    却见那新科进士看了高展明一眼,口中道“哪里来的苍蝇。”

    高展明一怔。

    那新科进士装模作样挥赶了两下,做出才看见高展明的模样,热情地笑道“高翰林。”

    高展明没什么与他斗嘴的兴致,敷衍地笑了笑,转身回翰林院去了。

    高展明刚回到翰林院,一进门就撞见了苏瑅。高展明向他行了礼后便匆匆进去,苏瑅上下打量着高展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苏瑅严肃道“高翰林,你是皇上钦点的翰林学士,当以皇上为首。切勿玩忽职守。”

    高展明一句话也不辩驳,走进屋子,往椅子上一瘫。

    唉,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下去了。他一定得想出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才是

    第四十九章 自请外放

    没多久就到了秋日。

    新的一批秀女入宫,而前年为皇帝诞下皇子皇女的嫔妃将受到册封。翰林学士撰写祝文、宝文,礼部官员负责主持册封等仪式。

    前年因为科举舞弊案,礼部许多官员受到牵连而被停职革职,礼部的许多官员都是新上任的。安国公嫡长子高元照原在礼部任职,趁着这个机会高家将他升到了礼部侍郎,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

    由于礼部官员是刚刚走马上任,是权贵的亲信,并无真才实学,对于一些事物尚不太熟悉,最后竟把册封仪式弄得一团糟,将一个新诞下皇子本该加封为才人的宝林错弄了,依旧将她擢升宝林,折腾了一通,反倒不升不降。翰林官员撰写的册文乃是根据礼部官员所的材料书写的,最后册文自然也写错了。

    那才人到李长治面前痛哭了一场,李长治知道后十分震怒,在宫里大发雷霆。

    当着众翰林的面,李长治问道“礼部是谁负责此事”

    苏瑅道“是新任礼部侍郎高华尚。”

    李长治又怎会不知道是高华尚呢,他无非故意一问,然而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一旁的高展明。

    这篇册文的初稿是高展明拟的,不过他也只是按照惯例拟写了祝文,最后定稿是由翰林学士定的。

    高展明事先已经知道此事,他特意回去查过,的确是礼部的官员弄错了。那位受封的才人是去年才刚被升为宝林的,前年还是个御女,兴许是礼部新旧官员交接的时候遗漏了哪份册文,竟还把她当成御女来册封。这件事原本并不关他什么事,可他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借题发挥搏一把。

    高展明突然起身到李长治面前跪下,道“此事乃微臣疏忽,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李长治一怔,在场众翰林也是一怔。册文虽是高展明所拟,但他也是完全按照礼部的官文拟的,最终也是礼部审过的,后宫那么多佳丽,连礼部都没弄清楚,翰林们更不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才人是何方来路,最后要论罪,也是礼部的罪责,最终定稿的翰林学士还没说什么,高展明急匆匆往自己身上揽什么罪

    李长治也不知高展明是故作姿态还是打的什么主意,冷笑一声,道“册文是你拟的”

    高展明道“是,全是微臣的罪责,请皇上降罪。”

    李长治又是一愣。这高展明倒是急匆匆往自己身上揽罪,一点都不推脱,不说皇上恕罪,倒请皇上降罪,这又是想做什么,难道真以为自己不敢降他的罪

    李长治道“你倒说说,你有什么罪责”

    高展明道“臣前日知道此事,立刻回去查了一番,礼部送上来的公文并没有错,是微臣当日撰写册文的时候一时疏忽,才弄错了。全是臣一人的过错,与其他翰林和礼部官吏无关。”他一发现此事,立刻连夜让礼部官员换了材料。礼部的官吏原本做错了事,也怕降罪到自己身上,有人肯替他们背黑锅,当然求之不得,立刻将自己备份的材料更正了。

    一旁的翰林学士一惊。他看过礼部送上来的材料,分明是礼部弄错了,高展明怎么会然而他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渊源,此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李长治半晌不语,忽道“你们下去吧,朕有话要问高翰林。”

    苏瑅莫名其妙地看了高展明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什么都没说,率众翰林谢恩,便退出了大殿。

    翰林离开后,李长治摈退随侍的太监和宫女,只留下高展明一人。

    李长治悠悠开口“高卿”顿了顿,喝了口手边的茶,又不语。

    高展明道“臣愿领罚。”

    李长治道“按律朕该怎么罚你”

    高展明道“罚俸停职,过上一年半载再重新启用罪臣,兴许还来个不降反升。或是将罪臣外放出京。”

    李长治一惊,手里的茶险些泼出来。原本高展明主动认罚,他还以为是高家又打什么鬼主意。毕竟此事安国公长子高华尚作为礼部侍郎脱不开责任,兴许是想拖个背黑锅的。然而不过是一个宝林的事,那宝林也没什么权势背景,算不上什么大事,高家的人再动动手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就算要罚,也顶多是免除几个礼部胥吏的官职,再罚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几个月的薪俸,根本不可能对高华尚和高家造成什么动摇。更何况高展明作为高家嫡系子弟,就算要弃军保帅,他也不会是那个被弃的军。

    这高展明装腔作势出来领罚,李长治本还以为他是故作姿态,可是他居然说外放他现在可是高太后面前的红人,在朝上混的风生水起呢

    李长治不由坐直了身体“外放你想出京”

    关于这件事,高展明想了很久。他留在京城中,就是在高家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两头不讨好。而且高嫱根本不重视他的政见,也没打算启用他的那些新法,只想着怎么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利。他做京官,少说再混个十年八载才能真正有实权,到时候高太后年纪越来越老,万一身子骨撑不住,让别的新兴势力一挤兑,他又该如何自处

    倒不如外放出京,品秩和地位自然是比不上京官了,可是山高皇帝远,他的话语权还能大些,且不受掣肘,先从小地方开始慢慢推行他的政法,若有成效,再被召回京城,他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

    高展明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眼李长治,轻声道“皇上难道不想将微臣派遣出京想让微臣留在宫里,留在翰林”

    李长治吃惊极了。他当然恨不得早点将高展明赶出京城去,别在他面前晃悠。在他眼里,高展明就是高嫱的一条狗。可是高太后怎么舍得自己的狗离开呢难道高展明得罪了高嫱和安国公

    李长治沉吟片刻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高展明道“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

    李长治失笑。不得不说,高展明的这话他爱听。他道“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高展明道“臣不想得罪太后,更不想得罪皇上。臣若说,臣也有野心,皇上信吗”

    李长治又惊讶。难道高展明先前做的事,并不是心甘情愿的野心又是指什么

    高展明道“皇上,臣知道在皇上眼里是怎么看待臣的。臣说出来,皇上也许不信,可臣的父亲早逝,母亲唐家也早就在十年前的争斗中失了势,臣虽在高家宗学念书,却被人称作独孤贫,臣自小在宗学中便是被人欺凌长大的。太后和安国公的确为臣颇多照拂,每年资助臣府上一笔财务,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臣一直感念皇上和太后的恩情,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报效国家。”

    李长治沉默。高展明的事情,他先前也听说过一些,好像有哪一年太后想让高展明到安国公府上养着,最后却没有成行,似乎是高展明自己拒绝了。不过高展明究竟是什么处境,他在深宫中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眼里,高家的那些子弟都是一个德行,尤其科举的时候高太后明明白白暗中助力帮了高展明,他便觉得高展明一定是依附高嫱的。难道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李长治道“你当真想出京”

    高展明暗暗叹气,重复道“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

    李长治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当日,究竟为何要参加科举”

    高展明道“只是臣的一些执念罢了。臣不瞒皇上,在臣参考之前,太后私下里的确和臣说过,有意征召臣入朝为官,是臣一意孤行参加科考。科举舞弊一案,臣事先毫不知情。”

    李长治又不语。高展明所言,他并不知该不该信,可看高展明的神情,倒是有几分诚恳的。假若高展明要出京是高嫱的主意,那高展明大可不必揽下这些过错,高嫱随意想个理由把高展明派出京城去也就是了,他若不是因罪责被外放,还能捞一份更好的官职。

    李长治低声道“你若留在京城中,为朕”

    高展明打断道“臣感念皇上和太后的恩情,有心报国。”这话的意思,便是他哪里也不想得罪了。他就算不帮高太后办事,也绝不可能帮皇上去对付高家。

    李长治叹气。他竟能体会出高展明的身不由己,毕竟他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吗

    李长治道“可是仪制一事,确实是礼部弄错了。不仅是册文,就连册封的仪制也做得不对。”

    高展明道“那就是礼部的事了。臣在翰林任职不到半年,就弄错了册文,是臣的罪过。请皇上降罪。”

    李长治久久不语,最终喟然长叹道“罢了,你先出去吧,此事,朕再想想。”不得不承认,今日的交谈,让他在心里开始重新估计高展明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说点有趣的事情。写科举的时候我主要参照的是唐朝的资料,不过唐朝的科举其实没那么严格,胡搞的地方还是比较多的,所以调换朱卷墨卷之类的事迹又是参照宋朝的了。

    关于我之前写的京兆府,大家大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跟现在的高考有点像。乡试是地方先选拔,其实是有很严重的地域差异的,就像现在北京上海比别的地方好考很多一样。京兆府的考点就是京畿的考点,有点像北京的高考,权力很大,还有京畿周围的同华二州也是很好考的,乡试的名额都比别的地方多得多得多,我文章里说全国一千个举子里有一百个是京兆府选出来的,一点不夸张。而且京兆府前十就是中了第等,整个唐朝中了第等最后却在会试里面落第的只有三十几个人,很少很少。如果京兆府选出的解元最后落第,京兆府也有权移文同试官,要求同试官解释凭毛老子选出来的第一名你们敢让他落第给老子一个解释,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那么全国的学生们当然都希望自己能到北京上海京兆府参加高考咯,国家也是有户籍限制的,你哪里人就在哪里考,不然不乱套了么有的时候政策也会放宽松一点,比如你到其他地方多少年了,当地政府承认你的身份户籍,你也可以留在这里考试。

    反正看古代会发现其实很多地方跟现代都是很像的哈哈

    第五十章 离京

    李长治对高展明有了新的估量,他知道高展明恐怕并不是全心全意为着高家的,心里倒是很想将高展明这个墙角挖过来,要是能帮着他暗中对付高家,那就再好不过。可惜高展明不会答应。

    既如此,李长治用不了这个人,留给高嫱监视自己也不好,那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高展明离开京畿是非之地了。

    高嫱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十分生气。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册封一个生了皇子的宝林,那宝林若敢闹起来,弄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可偏偏高展明当众认下罪来,许多人都看在眼里了。又不知是哪个嘴碎的散播的消息,这件事情传得很快,没多久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高展明竟然写错了册封嫔妃的册文。

    高展明才刚刚进了翰林院几个月,他虽是三元及第选出的新科进士,却饱受是非争议,先前殿试的时候他明明被皇帝当场落卷,转头却又成了状元,他这三元得的究竟是否清白一直被人诟病。今次连皇宫内册封嫔妃的册文他都能够弄错,是非流言更是尘嚣直上。

    具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并没有几个人真正清楚,可但凡有那徇私舞弊、乌龙错乱的事,人们总是爱听爱谈论的。

    太后不许宫人再谈论此事,却也禁不住人们的口舌,高展明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于是高展明又一次被高嫱叫到了仙居殿。

    高嫱问高展明“这事你何苦往自己身上揽”

    高展明故作惶恐道“侄儿听闻此事是华尚堂哥一时疏忽所致,皇上震怒,想要处罚堂哥。侄儿全是受了太后和安国公的照拂才能有今日,侄儿心想堂哥定然也不是有意为之的,又听说堂哥身子不好,他在礼部新官上任还没站住脚跟,如果挨罚,万一惹得他心气郁结可改如何是好侄儿想来想去,伯父的恩情不能不报,所以自作主张,认下此事”此事若非牵扯到高华尚,他也未必敢那么做,毕竟不好对高嫱交代。可如今他做出一副受恩反哺的模样,此举虽蠢,却能叫高嫱不怀疑他的动机。

    高嫱痛心疾首“你怎么那么傻,这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搁到华尚身上,他好歹也是个礼部侍郎,难不成就能因为区区一个宝林革了他的职哀家又不是死的,皇帝也不敢这么判案到时候,把那手底下办错事的揪出来办了,华尚那里罚三月俸银也就顶了天了。而你这才刚进翰林院,做官还不到半年,礼部的人弄错了仪制,也是办事的胥吏的职责,你写错册文,就全都是你的不是了。你先前因科举的事颇受了不少质疑,这下你可算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了。哀家想偏袒你,却又不能平息众议。”

    高展明忙道“是侄儿考虑不周。”

    高嫱道“你真真是考虑不周这事你若先来找哀家商量,难道还愁哀家不能将事情压下去你偏要去充英雄,哪里就轮到你去顶罪这下可好,你当众认罪请罚,话都传开了,现在就算说不是你办砸的事,也没人信了。”

    高展明诚惶诚恐“侄儿令姑妈失望了,姑妈责罚侄儿吧。”

    高嫱连连摇头,心中恼火极了。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好容易把高展明安插进了翰林院,居然就因为一个宝林,把事情弄成了这样。她倒是想偏袒,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是高展明,她若硬是将这事压下去,只怕高展明日后的处境会更尴尬,且压不住对他们高家的非议。

    高嫱道“罢,罢量你也是一片孝心,哀家就不跟你算账了。事情已闹成了这样,你须得回家去避避风头,先停了你的职,过上半年哀家再重新下诏召你。”

    高展明犹豫道“姑妈,这一年半载我便闲赋在家”

    高嫱瞪了他一眼“那你还想如何”

    高展明道“侄儿不想回家闲赋”

    高嫱道“若是不停你的职,那也得降旨,你被放到下面,岂不损了颜面过些时日,哀家再召你回来,让你平迁。”

    高展明道“姑妈,不然,现就将我平迁吧。”

    高嫱怔了怔,道“除非将你外放出京,说是平迁,实则也是降了,若不然,如何好向外人交代”

    高展明道“那就出京,侄儿愿意出京。侄儿现在毕竟还年轻,想多学学怎么做事,过两年,京里的风波过去了,侄儿也做出些成绩了,姑妈再召侄儿回来为姑妈做事。”

    高嫱惊讶地合不拢嘴“你愿意出京”这些权贵子弟们,凡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哪个愿意出京就是家业置在外镇的兄弟们也要将子弟送进京城来,一则京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二则在京城任官就更接近权势的中心。别说是贵戚子弟,就算是选上来的进士们都挤破了头想要留在京城做官,怎么偏偏高展明却愿意出去

    高嫱道“你可想清楚了,别犯傻,离了京城,谁能照拂你山高皇帝远,就算顶着咱们高家的名号,在外头也未必管用。外头那些山野村夫,蛮横得很。”

    高展明道“侄儿不怕。留在这京城里,总有人对侄儿指指点点,说我没有真才实学,办事的时候也不肯服我,对我阴奉阳违。我想出去干几年,证明自己的才干,若能做得好,待我回来的时候,便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了。姑妈升我的官,也更名正言顺。”

    高嫱不语,盯着高展明打量片刻,道“你倒是个想办实事的,咱们高家缺的便是像你这样的人。可惜你总把心思放在什么农耕田赋上,官场上办事的法子你却没学到多少,要是学到了,今日也不会出这个事。要是你真能替哀家办点实事,哀家就更欣赏你了。”

    高展明失笑。对于高嫱来说,只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才叫实事吗只怕不止是高嫱,还有安国公,甚至是赵家许家那些权贵势族,心里八成也都是这么个心思。这才是他想外放出京的原因呢。

    高嫱道“你当真愿意出去”

    高展明忙道“是,侄儿在朝堂上,总是受人指指点点,实在心气郁结,若能有机会出去透透气,对侄儿而言也是好的。”

    高嫱叹气“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哀家再想想。”

    高展明谢了恩,便退了出去。

    高展明走后,高嫱回想前话,突然一惊“又是想证明自己这孩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然而事已至此,深究也无意义了。

    过了几日,吏部发了公文,将高展明外放到嘉州做判官。

    打从高展明开始用他的文章在权贵中崭露头角之后,便有不少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短短的一年,从参加科考到三元及第再到入翰林任职,高展明的每一次重要举动或是官职的变动无不令人出乎意料。原本有人猜测高家会硬将这件事掩过去,也有人猜测高展明会被暂时停职,却没有人料到他竟然会被左降出京。一般被左降出京的官员都是犯了公罪或是失势得罪了权贵,才被赶出京城,但高展明显然不是。

    总而言之,官府调任的公文也下了,人们就只有拭目以待,等着高展明哪一日再被召回来。

    离开京城到嘉州做判官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高展明趁着一个月的时间处理了不少家事。

    他去年开的新生意非常红火,蹴鞠馆子和京郊的马毬庄一再扩建,已成为京中不管男女老少都喜爱的娱乐,再加上先前太后扶植他帮着抢回了不少原先被赵家和其他人挤兑掉的生意,又将宫廷供香的生意交给他来做,到如今一年的时间,他不仅赚回了本,更已盈利整整两万两白银

    高展明趁着闲赋在家的时候和刘大一起算好了帐,并定下了规划。他离开京城后,京里的生意便不能亲自管着了,只能全权托付给刘大。好在刘大是个会办事又忠心的,托付给他,高展明也放心。

    高展明道“我在京城外,你每年给我寄一次总账便可。京里的生意,你照着看管,我相信你,就按着这势头平平稳稳地做,当利润达到我和你说的,你就可以再扩建铺子的规模。若有你有把握的营生,来不及跟我商量,你就放手去做,只要不动摇咱们家的根基就行。现今这些外业的进账,养活咱们府上的人,让我在外头方便活动,倒也还够,因此你不必为我焦心。若府上或是外业真出了什么岔子,就去隔壁国公府请他们帮忙,看在亲戚面子上,他们总还照顾我们几分。”

    刘大问道“夫人那里”

    高展明道“绝不可让夫人看帐,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家的营生究竟多大的规模,她若一定要看,你就照着从前唐乾做的假帐改改给她就是了。她要花银子,但凡不是太过的,就可这她花吧,量她也花不了太多。”

    刘大应下,眼泪汪汪地抓着高展明的手“爷,你在外头要是吃苦受累,可怎生好啊。听说那嘉州,民风彪悍,离京又甚远,奴才便是想去看爷都看不成。”

    高展明笑道“我过几年也就回来了。你若真担心我,就替我看好这些田地铺子,我以后总不亏待了你。”

    刘大抹着泪道“爷多带些银子家什出去,再带几个奴才,京外的人粗鄙,怕伺候不好爷。”

    高展明道“不必那么麻烦,我没有那么娇贵。京外不比京里,若是太过铺张,碰上劫道的如何是好你替我多备些银票,衣服质朴的弄几套就行,有了银子,什么都好置办。奴才我只带一个引鹤,其余的都不用。”

    刘大虽说不舍,可他极是敬佩高展明,只要高展明吩咐下的,他就全都照办。因此他应了之后立刻就去替高展明置办行装去了。

    离京之前,高展明又去拜访了几家长辈。安国公对他称不上极好但也不太坏,毕竟是嫡亲的亲戚,面子上总是要过的去。

    他又去看了李绾,李绾不知实情,还以为他当真在翰林院里办错了事,对他好生安抚一番,并说会给自己在嘉州的朋友写信,请他们照拂高展明。

    除了安国公和李绾,高展明还去拜访了苏瑅。他一直都很仰慕苏瑅的才学,而且他能得意高中,苏瑅也功不可没。苏瑅虽与高家不容,却还是公正行事的,当日若不是他对高展明会试的卷子起了疑心,并且执意要重审,怕是高展明的墨卷让人换了也就换了,连伸冤都无处可去。

    苏瑅见到高展明,没等高展明开口,他先叹了口气“我听到你被左降出京的消息,才知道当日你为何要在殿上认罪。”册文的这桩案子,礼部送上来的东西他都是一一检查过的,确保翰林院没出任何差错。因此高展明缘何揽罪,他心里十分清楚。

    高展明笑了笑,只作听不懂,道“我在翰林院的时候,多亏了苏翰林的照拂,苏翰林是我的恩师。”

    苏瑅盯着高展明看了一会儿,道“他当初说你绝非笼中之鸟,我还不信。他说过你的话,竟都被他说中了,他看人,果然有几分眼色。”

    高展明奇道“他”

    苏瑅摇了摇头,递给他两本书,道“这是我这些年写的文章诗词,尚未公之于众。待你回京,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高展明谢过苏瑅,收了书,两人告别后走了。

    高展明出京那日,并没有叫谁来送,只带了一个引鹤。他在朝廷派来的官兵护送下出了城门,没走出多远,忽听背后马蹄急促,扭头一看,来的竟然是高华崇。

    高华崇一路驰马来到高展明面前停下,并不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展明。

    引鹤惊诧道“二爷”

    高华崇冷冷道“你们都让开,我有话对他说。”

    众官兵面面相觑,然而高华崇毕竟是安国公的嫡子,又是宫里的郎官,他们便是对高华崇倨傲的态度不满也不敢做声,只好乖乖让开。

    待众人都退远,高华崇这才从马上翻身下来。

    高展明微微蹙眉“你不是在宫里当差么,怎么竟出来了。”

    “我告了假。”高华崇冷冰冰地盯着高展明的双眼,“你为什么要替我哥顶罪”

    高展明好笑道“二爷不会以为,我揽下罪责,是因为二爷吧”这些纨绔子弟们还真是叫他头疼,一个两个还真拿自己当天了,谁都该围着他们转。

    高华崇缓缓道“你离京,是为了躲我”

    如今高展明也要出京了,他不必再忌讳高华崇什么,只淡淡道“二爷好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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