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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重生 第14节

作者:胭脂藤 字数:18401 更新:2021-12-29 07:24:40

    清冽的水流经过口腔黏膜,又滑过喉咙,缓解了柴立新干渴冒烟的嗓子,除了水以外,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许晋江的舌头推着,送进了柴立新胃里。

    没多久,柴立新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明,像木乃伊缠着裹尸布一样动弹不能的身体,也开始一点点恢复知觉。

    等柴立新能眨眼睛的时候,看见挤在他身边,几乎和他脸贴脸的许晋江,柴立新想也没想,翻过身,对准许晋江的脸,挥手就是一拳。

    嘭

    许晋江手里的盒子飞了出去。

    木盒很结实,砸在床头发出很大的声响,盒子里的东西也跟着落冰雹一样撒了半张床。

    好巧不巧,一只干枯发黄的竹蚱蜢落到许晋江的胸口,蚱蜢的两条触须长短不一,后腿也一头高一头低,看着那简陋粗糙的小玩意,柴立新扬起的第二拳不知为什么,就迟迟无法再落下。

    那么久远前的东西,柴立新早就快忘干净了,没想到许晋江却当宝贝一样保留至今。

    眼见东西撒得到处都是,许晋江急了。他的表情简直像又快哭出来,明明被揍了一拳,他却没什么感觉,只是用力挣动着,想从柴立新的压制下挣脱。

    “老实点”柴立新恶狠狠地警告他。

    虽然样子凶巴巴的,柴立新却拿过跌落在一边的黑色木盒,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回去。

    小时候他用竹子草叶编来送给许晋江的蚱蜢、螃蟹、青蛙,他用了一半的铅笔,写了字的纸条,硬币,甚至还有一卷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看图案,都是他过去分给许晋江吃的零食。

    一路看下来,柴立新神色变化莫测。

    他又拿起一根竹签,那上面的东西早就发黑氧化得只剩一点残渣,看了半天,柴立新才从竹签底部许晋江手写的编号备注小卡片上,认出那是某一年游园会时,他咬了一口嫌齁得慌,扔给许晋江的。

    “你他妈变态啊”

    举着那根竹签,柴立新简直不知该气还是笑了。

    而许晋江愣愣的,喉咙里像动物一样发出呜呜声。

    “许晋江,你手里拿着什么”

    柴立新眯起眼,像一头警觉精悍的豹子,从许晋江手里夺过了他拼命想要藏起来的东西。

    那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相片。

    照片里,是少年时代的柴立新和许晋江。两个人哥俩儿好地勾肩搭背,抱着篮球,在阳光底下露出一口白牙。

    柴立新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许晋江,也愣住了。

    这些年,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许晋江这么开怀大笑过,连他也是一样。年纪渐长,烦恼也随之而来,太多的事物纷纷扰扰,两人都已经离那段青葱时光越来越远。

    柴立新翻过相片,在背面又看见许晋江用端正的笔迹书写了一行小字8月12日,我的生日。真希望今天永远不要过去。

    对着那行字,柴立新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把相片也放回盒里,盖上盖,放到许晋江身边。

    在整个过程中,许晋江的神情不时透露出紧张,直到亲眼目睹东西一件件原封不动回到盒子里,他才放松下来。

    柴立新居高临下,眼珠黑沉沉的,凝视着他身下的许晋江。

    盯了一会儿,柴立新弯下腰,伸手捧住许晋江的脸,一字一句地问“许晋江,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晋江人看着糊涂了,但显然是认得柴立新的。

    他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柴立新的脸,喃喃道“小新,你是小新”

    柴立新勾起嘴角,哼笑道“认得就好。给我记住了现在是谁在吻你。”

    说罢,柴立新便低下头,像只野兽般,狠狠吻住了许晋江。

    呆了呆,许晋江很快反客为主。他激动地身体微微发抖,搂着柴立新的腰,许晋江用他的手脚、皮肤、舌头、牙齿和身体的每一寸,紧紧纠缠了上去。

    激烈的亲吻仿佛持续了一辈子那样漫长的时间。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柴立新摸了摸许晋江红肿的眼角,声音沙哑地问他“还要杀我吗”

    他的话让许晋江又流出眼泪。

    泪痕在他皮肤上一路延伸,从太阳穴一直流进了乌黑的发间。许晋江身体发抖,抱着柴立新呜咽“小新,我舍不得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我喜欢你啊一直喜欢你”

    许晋江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将这份迟来的告白传达给柴立新。

    这么多年,一天又一天,柴立新这个人一直住在他的心里。他的名字,他笑的模样,生气时眉心的皱纹,他耳朵后的痣,许晋江闭着眼就能描摹出来,零零碎碎的记忆将他的心堆得满满当当,再也不留一丝空隙。

    他喜欢他。

    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他放任心中的魔鬼,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从那以后,悔恨,痛苦,再也不能得到宽恕的恐惧,时时刻刻纠缠着他,如同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将许晋江一步步逼入疯狂的境地。

    第44章 第366天

    柴立新的吻,让许晋江如坠梦中。

    他偷偷摸摸喜欢柴立新很多年。

    从孩提时代到少年,再从少年长大成人,这份情感被埋藏在心底,并未随着时间转淡,反而愈来愈浓烈。

    但许晋江知道,柴立新和他不一样。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女人那种白皮肤,大眼睛,瓷娃娃般可爱标致的小女人,最好会撒娇、爱黏人。

    正因为许晋江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下来,他才苦苦压抑着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不敢让柴立新知道了。按柴立新烈火般的脾气,向他告白的后果,无非是被揍一顿,两个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许晋江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柴立新是个女人,哪怕强取豪夺,他一定千方百计把他娶回家,他们俩连孩子也许都生好几个了。或者,如果他是女人,他一定早在王慧或别的女人出现前,就将柴立新占为己有,牢牢绑在身边,不让他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可惜再多如果,也敌不过冷冰冰的现实。

    他是个男人,柴立新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他喜欢他,喜欢得快发疯,而柴立新是个地地道道的异性恋,他们之间远隔了不止一座山的距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当一个人太渴望某件事物或某个人,便容易滋生心魔。每当看到柴立新和那些女人走近在一起,盘踞在许晋江心头的魔鬼就更壮大一分。

    嫉妒。

    贪婪。

    独占欲。

    先是王慧,后来又是李菀娇。一天天,一年年,许晋江体内那头以欲念为食的黑色野兽长成了庞然巨物。它夜以继日,不停蚕食、占据了他整个内心。

    8月12日,在许晋江生日那天,完全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柴立新,居然为了李菀娇和他吵架,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当柴立新头也不回,离他而去的那一刻,许晋江彻底丧失了理智。

    他选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把一头狂野不驯的猛兽关入笼中,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为此,他差点害死了他。

    “小新,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不停流,许晋江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他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无论柴立新的人还是他的吻,都让许晋江恐惧担忧得不能自己。他怕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他怕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煎熬、折磨、痛苦与悔恨中,已经彻底疯了。

    “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小新,原谅我”

    许晋江声音断断续续。

    他不敢去看柴立新此刻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刀尖般泛着寒光。

    杀意慢慢从柴立新眼底满溢。他盯着许晋江,看他在自己眼前崩溃,看他将那些隐瞒的真相道出。而现在,他看他,却仿佛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许晋江”

    过了好久,柴立新嗓子干哑,声音不大,每个字却仿佛撕心裂肺,散发出血腥气。

    “你有种再、说、一、遍”

    许晋江眨眨眼,像真正醒了。

    他正视柴立新,笑容凄惨。

    “小新,是我骗了你。”

    “你也许忘了,一年前,在你离开迷夜那晚,没有车祸,没有人撞你,这些都是我编的谎话。真正袭击你的人”

    目睹柴立新眼里的某些东西因他的话而破裂,许晋江痛苦地拧起眉。

    “那个人是我。”

    第45章 第366天

    “你他妈的”

    可能因为冲击来得太快太迅猛,柴立新话才出口就哽住了。

    他双目赤红,盯着许晋江犹如盯着累世仇敌。

    他想许晋江怎么敢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疯话

    “艹你大爷”

    稍稍直起身的柴立新这时又对准许晋江扑上去。

    因为力量太猛,整张结实的大床甚至发出“吱嘎”一声。

    他用前臂压住许晋江脖颈,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声音“你他妈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柴立新这时仿佛被当头敲了一蒙棍。

    他那么信任的一个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的人,现在却告诉他当初那个暗算自己的混蛋就是他。想到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这种感觉,就像柴立新放心转身时,许晋江却从背后对准他心窝狠狠插了一刀。

    柴立新不信。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许晋江又他妈在撒谎骗他。他一定在开玩笑,只是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许晋江却扯开嘴角,表情似哭似笑,“小新,是真的。这一次我没有骗你。”

    柴立新瞪着眼喘气。

    他没说话,按在许晋江脖子上的手臂力量却更重了。

    而许晋江抬着下巴,他呼吸困难,面色潮红,湿漉漉的睫毛下,黑色眼珠仍直勾勾望着柴立新,仿佛他就他的全部。

    许晋江完全没反抗。虽然每一口呼吸都越来越费劲,但在终于决定向柴立新决定坦白,将真相说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却无比轻松。

    “那晚,是我跟踪你到迷夜的后巷,从背后突然袭击弄晕了你。我怕你反抗,还准备了麻醉剂,就装在我的戒指里”

    柴立新的视线落到许晋江抬起来的左手中指上。

    银色指环反射着光芒,指环正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那是潜龙城许家的家徽,只有家主和其指定的继承人才有资格佩戴。

    “鹰眼上有个机关,只要按一下,就能从鹰喙伸出针头,是前几代家主为了应付绑架或暗杀让工匠专门设计的,里面如果装的是毒药,关键时刻能用来杀人或自我了断,这个秘密只有许家每一任家主知道。”

    柴立新木然听着。

    他想原来那次搜遍许晋江全身,都没搜出来的罪证,就被他明晃晃戴在手指上。

    原来到头来,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真相曾经摆在自己眼前,他却像个煞笔一样,宁愿相信许晋江不可能是那个变态。

    他真他妈瞎了眼

    事实已经不容柴立新继续自欺欺人。

    他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开始发抖。而许晋江这罪魁祸首,他的脸如细腻精致的瓷像,上面一派平静,语调甚至有些冷酷。

    “小新,你在为谁工作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的队友一个外号叫红骷髅的人出卖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他杀了。死人永远不会再开口威胁到你。

    我把你藏在迷夜的地下室三个月,后来咳后来高家老三手下的寸头带人放火烧了俱乐部,也差点害死了你。

    因为吸入太多有害浓烟,你的嗓子坏了,背部被烧伤,大脑由于缺氧陷入了昏迷,医生说你几乎不可能再醒过来。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在后悔里,我恨不得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对不起,小新,对不起”

    柴立新听了,只是发出无声冷笑。

    也许他表现得太平静,许晋江仍在一字一句,将那些柴立新恨不得从脑袋里挖出去的记忆复述给他听,试图唤醒他。

    “小新,你真的忘了吗我在你背后纹的纹身”

    柴立新只觉这一切都他妈荒谬得可笑。

    事到如今,许晋江还认为他失忆了。

    可柴立新怎么会忘记。那像文字又像图腾的刺青,一路沿着他脊柱,从心脏位置的第一胸椎延伸到骶椎,连成一串,最后在腰眼下方,以一个月牙形的细长转轮结束。

    柴立新并不认得那些是什么,只是每次那变态上他,都会由上到下,边吻边舔过那串鬼画符。拜他充满执念的举动所赐,柴立新总有种剥开血肉,连骨头上都被刻下标记的错觉。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

    才会发生接下来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不断的在同一个8月12日里醒来、轮回。

    对比现在,柴立新觉得他当时还不如死了干脆。至少一了百了,不必面对这叫人恶心的真相。

    许晋江看他脸色难看到极点,不知为什么,话仍然没有停下。

    “那之后,我伪造了你死亡的假象。陈驰上门了几次,我都没有见他。这幢洋房除了我和李女士,没人能随便进出,王叔和王锐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小新,你不要去找他们。”

    因为缺氧,许晋江每个字都讲得很困难。他小口小口喘着气,不时咳嗽两声,却仍殷切地叮咛柴立新。

    “因为红骷髅招供,现在许家上下不少人都知道,你是为了名单才回来接近我。如果发现你还活着,就算王叔和王锐他们念旧,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想,你会有危险”

    从许晋江的父亲许昶那代,许家早已做起了正经生意,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大家族里,如果内部有谁做出吃里扒外的事,仍会为人所不齿,后果非常严重。

    理智上明白许晋江是为他考虑,但此刻,柴立新已根本不剩下多少理智。

    他神色嘲弄,盯着许晋江的眼睛冷笑,“许晋江,你别他妈以为说这些就能打动我,装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是我柴立新有眼无珠,才把你当兄弟”

    狗屁的兄弟。

    因为许晋江喜欢他,他甚至曾经也有那么一点点动了心。

    真是个笑话。

    他冰冷讥讽的态度,让许晋江眼中充满苦涩。

    “小新,你杀了我吧。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看着他云淡风轻、从从容容的样子,在柴立新的内心深处,那座苦苦压抑的火山瞬间被引爆了。

    “去你大爷的许晋江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艹”

    压制着身下毫不反抗的许晋江,柴立新声嘶力竭地怒吼。

    而许晋江只是费力地褪下那枚戒指,将它戴到了柴立新的左手无名指上。

    “小新,那份名单我已经放在银行保险箱,密码是你的生日。拿到名单后,立即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回头,也别再回来。”

    说完,趁柴立新分神的间隙,许晋江出其不意,猛地拉过他,对准他嘴唇重重吻了上去。

    与他温柔声音相反,许晋江的动作凶狠,一边撕开了柴立新身上裹着的浴巾,一边吻他,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吃入腹。

    瞪着双眼,狂暴的怒火一瞬间让柴立新残余的那点理智焚烧殆尽。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心中有个声音如是说道,疯狂嗜血的念头在柴立新脑海里盘旋,恐怖的杀意充斥了他整个胸膛。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挥拳朝许晋江猛击了过去。

    而许晋江死死搂着他不放。

    他们在大床上纠缠,像两只厮打在一起的野兽。

    如果柴立新的状态仍保持在巅峰,他也许还能和许晋江打成平手。但从近九个月的昏迷中醒来,现在的他显然不是许晋江的对手。

    他被一把掀翻,从上位变成被许晋江压制的下位。

    两个人一丝不挂,都是男人,对许晋江下面的变化,柴立新一清二楚。

    他整个面部都扭曲了,脸色甚至有些狰狞,冲许晋江吼道“去你妈的,滚开”

    许晋江惩罚般啃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他那双如艺术家般修长白皙的手,则带着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力量,分开了柴立新的膝盖。

    他低下头,在柴立新耳边轻声呢喃“听着,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反抗到底,要么被我干,戒指就在你手里,这次里面装的不再是麻醉药,你听到了吗”

    他又笑笑,亲了亲柴立新微颤的嘴唇。

    “柴立新,我爱你”

    那声音如同恶魔絮语。

    在许晋江向他挺身的瞬间,柴立新脑袋里最后的那根弦终于绷断了。

    “我杀了你”

    他双目血红,扬起了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划出一道冰冷银辉,又瞬间消失。

    嘀嗒

    细小的血珠从许晋江眉心滴落。

    那声响仿佛被放大了数千数万倍,不断在柴立新耳畔回荡,回荡。

    许晋江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的眉宇间却尽是轻松快活之意,从柴立新的额头、眉毛、鼻梁、脸颊、嘴唇再到下巴,一下下轻吻着,撒娇般蹭蹭他,嘴里嘟嘟囔囔“小新,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你要好好活下去,等过个五年,十年,你气消了,就原谅我,好不好”

    许晋江的表情如同在梦游。

    他摸了摸柴立新的后背。

    在那片被火烧伤的皮肤下,原本是他给柴立新纹下刺青的地方。

    “”

    将湿漉漉的脸紧贴着柴立新,许晋江低声说了句什么。

    用的是柴立新无法听懂的语言。

    在那句话后,许晋江犯困一般,慢慢地,闭上了眼。

    第46章 第366天

    房内一片死寂。

    许晋江身上穿好了衣物,平躺在床上,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而柴立新则赤裸上半身,只穿了一条烟灰色牛仔裤,膝盖半曲,背靠床沿坐在地上。他同样一动不动,就像尊凝固的雕塑。因为低着头,他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与他们这种诡异的安静形成强烈反比的,是四周的遍地狼藉衣物毛巾被扔得到处都是,床头柜的杯子滚落,水洒了一地,墙壁上的装饰画歪在一边,抽屉有的被拉开,有的干脆翻倒在地。

    看护李美萍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我的天”

    她惊呼一声,对房间如同被台风扫过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许是女性天生的敏锐与细心,随后,李美萍很快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头。

    她快速穿过这片狼藉,来到了床边。

    “许先生许先生”李美萍试探着发问。

    她仔细一看,却发现许晋江脸色灰败,胸口不见起伏,伸手一探,更是发现他已没了呼吸,连脉搏都似有若无,几乎摸不到了,李美萍当即脸色大变。

    “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一边立即给许晋江做心肺复苏,李美萍一边转过头,看向柴立新,“柴先生柴先生”

    而柴立新垂着头,依旧像块石头一样毫无反应。

    他无动于衷的模样,让李美萍那张原本和善的脸变得严厉,连声音都尖锐起来

    “柴立新,你都干了些什么”

    在她赶到之前,房间里只有许晋江和柴立新两人,并没有闯入的痕迹。现在,他们一个默不作声,一个躺在床上没了呼吸,两人身上都有打斗的细小伤痕,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在李美萍严厉的质问声里,一直低着头的柴立新才似乎终于活了过来。

    他抬头看着李美萍,没有回答,而是一种用很陌生的口气与表情反问她“你是谁”

    李美萍愣住。

    紧接着,她干脆撕下脸上用于伪装的仿生皮肤,露出了她底下那张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真实面孔。

    “看清楚我是谁”

    柴立新目光闪了闪,然后像是了然又像自嘲般,轻轻吁了口气,道“原来又是你,叶燃。”

    这次她的伪装比上一次成功多了,几乎天衣无缝,连柴立新也没任何察觉。

    李美萍、哦,或者该说乔装成这一身份的叶燃眯着眼,她目光锐利,直直盯着柴立新不放。

    “我因为要查西瑞尔的老底,一直跟着他来到潜龙城。后来陈驰传来的消息,报告你失踪了。没多久,西瑞尔和他手下的一批人也突然下落不明,所有线索都指向许家。我等了几个月,一直在等机会,最后终于以私人看护的身份进入许家,直到那时,我才发现需要我照顾的病人是你。”

    柴立新人间蒸发三个月,接着他又被许晋江对外宣布死亡。当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伤痕累累,陷入昏迷的他时,连叶燃也暗自吃惊不小。

    她顿了一顿,再次追问柴立新“柴,现在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柴立新牵动嘴角,他声音沙哑至极,连开口讲话似乎都异常艰辛,“叶燃,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把许晋江我把他杀了。”

    他应该高兴的。

    那三个月里,柴立新每次被许晋江这王八蛋百般折腾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杀之而后快。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许晋江对他做的那些事,根本死不足惜。

    现在柴立新终于得偿所愿。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明明该感到松了一口气的。

    可情况却恰恰相反。柴立新整个人仿佛从高处跌落至谷底,他的心,他的手脚,他的声音,都变得很沉很沉。沉重得他连开口说出许晋江的名字,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这王八蛋,竟然还想要自己原谅他他以为犯了错,再用命相抵,就能一了百了了做他的春秋大梦

    “混账”

    听了他的话,叶燃急了。

    “柴立新,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那份原石持有人名单在许家手上,掌握名单下落的人,除了许家上一代家主,就只有现任家主的许晋江

    撇开名单的事,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这大半年,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除了公事以外的时间全部拿来照顾你。与陈驰的合作,许家彻底和城里其他几大家族对立,他更是处于风口浪尖,已遭到好几波刺杀。

    即使受了伤,他每次都坚持回这里,谁劝都不听,只有看到你,他才安心。伤口感染他发高烧到快四十度,昏迷中我都听到他不停在叫你的名字这种关心是装不出来的,你该给他一个机会”

    叶燃并不完全了解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恩怨纠葛,如果她得知全部真相,她也许就不会这样指责柴立新。现在,她只基于她看到的事实,说出这些话,做出反应。

    许晋江这个人,仿佛天生具有某种魔性。

    在大半年的相处里,他对柴立新无微不至的照顾,连叶燃这个潜伏在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对他改观,为他说起话。

    柴立新于是更加沉默。

    他在给许晋江穿衣时,就发现了他身上的枪眼,两条手臂上细小的伤痕,以及背后鞭笞的伤。除了枪伤,其他的怎么看都和暗杀没有关系,更像是日复一日,被凌虐出来的痕迹。

    而以许晋江如今的权势地位,除了他自己,又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虐待他

    柴立新突然想到,在西瑞尔那条货船上时,许晋江失去理智发狂,就曾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他对自己说对不起,过后却又丧失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然后柴立新一睁眼,就发现他从一年前,到了一年后的8月12日。

    他很难说清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冥冥中,每一个重复的8月12日发生的事,包括他遇见的人,仿佛都与“现在”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这一刻,面对叶燃的指责,柴立新心如止水。

    他不怪她。

    那个争强好胜,永远不服输,谁都不能叫他摧眉折腰的柴立新,仿佛与现在的他彻底割裂,变成了两个人。

    从头到尾,他都没开口反驳,只是在最后叶燃不赞同的目光里,低声道“名单我已经知道具体位置。就在”

    柴立新情不自禁想许晋江是不是早就准备要死在他手上所以连后路都替他全部铺好了。

    原石名单只是柴立新脱离九天的一个条件,或者说契机。也许很多人将这东西看的至关重要,为它争抢得头破血流,但对柴立新来说,他从没把它摆在首要位置,现在更是无比厌倦。

    把能换来无数人梦寐以求财富地位的名单信息告诉叶燃,柴立新毫不可惜。他只是又抬起目光,看着她,“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说着,他又望向无论叶燃怎么抢救,仍然和睡着了一样的许晋江,“叶燃,你能救他吧”

    叶燃见他风轻云淡,不由气得挑眉,“我又不是神仙”

    柴立新像无法理解叶燃的话一样,也皱起眉毛,“你曾经给我用过九天最新研制的药,能在短时间里修复增强人体机能,就用那种药不行吗”

    “我什么时候给你用过”叶燃声音又惊又疑,“柴,天使之泪是九天科技处于保密研发中的新药,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曾经许晋江和柴立新被西瑞尔成功绑架,又在海上遇险的那个8月12日,此时叶燃自然毫无印象。对于她来说,那根本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别管我怎么知道,”柴立新摇摇头,嫌解释起来太麻烦,“有机会我再向你说明。”

    他那对黑色的眼珠直直望着叶燃,让人有种被野兽凝视期许的错觉。

    “叶燃,算我求你,现在你能马上给他用药吗”

    这一下,原本惊疑不定的叶燃更加吃惊了。

    在她的队伍里这么多年,柴立新沉默寡言,不出任务时总是独来独往,从没见他求过人,而这时,他竟然为了另一个人开口求她。

    “柴,你这又是何必”叶燃深深地长叹一声。

    恨不得杀了许晋江的人是他,现在甘愿为了许晋江低头,来求她救他的人还是他。

    她真是搞不懂柴立新。

    不过,叶燃还是从制服口袋里掏出密封药瓶和注射器,动作利落地替许晋江打了一针。

    柴立新一直盯着药剂进入许晋江的身体,他才看向自己的手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染血的银色雄鹰依然振翅欲飞。他褪下戒指,将它交给了叶燃,“许晋江在戒指里面藏了毒药,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毒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药发作虽快,毒性却不是最猛的。

    叶燃接过后,稍微研究了一会儿,摇摇头又把戒指还给柴立新,“没有经过测试前,不好说这是什么。我给他的药,也说不准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

    说着,叶燃干脆脱下了她那身碍事的看护制服,露出底下只穿背心和黑色皮短裤的曼妙身材。

    她又检查了一下许晋江的情况,发现没什么变化,于是对柴立新说道“柴,既然我们已经掌握名单的下落,现在最好马上撤离。”

    没想到柴立新却摇头,说道“叶燃,我再拜托你一件事。你能带他一起回总部吗”他看着许晋江,脸上不见喜怒,“就算那药没效果,九天的医疗部门也一定能找出办法,来为他解毒。”

    叶燃再次吃了一惊,“柴,你在开玩笑如果我们带着许晋江,也许走不出许家的大门就会被发觉。等许家的人发现我们要带走许晋江时,你猜他们会不会信我们的话何况”何况害许晋江变成这样的“凶手”,确实是柴立新。

    这一年来潜龙城风云突变,整个许家的防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森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尤其这人还是许家的当家人时,几乎是不可能的。

    柴立新笑了下,“我没说要跟你们一起离开。”

    “你的意思是”

    点了下头,柴立新接着说“我们分开走,我来负责引开守卫的人。”

    “你疯了”叶燃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柴,你不知道红骷髅已经把你的任务和身份泄漏了。许晋江后来伪造了你死亡的假象,许家上下不少人还是不信的,他们都当你是因为身份败露逃跑了,如果他们抓到你,你想过后果没有那时可没有第二个许晋江会来救你”

    “我知道。”柴立新语气依然平淡。

    叶燃的警告,之前许晋江就对他说过了。他的事,许家上下的看法似乎分成了两派,除了王富贵和王锐他们这些少数顾念这旧情的,另一派就没那么友善客气了。从古至今,对待“叛徒”,无论什么组织或个人,几乎都是一样的态度。

    “叶燃,你不用担心。”

    哪怕他这样说,叶燃也根本不信。

    在她看来,柴立新的行为无疑是在自杀。可他的表情却在告诉叶燃,他已经下定决心,谁劝都没用。

    “我会小心,那些人抓不到我。”

    柴立新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他摇摇晃晃起身,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回头最后看了眼许晋江,他才转过头,对叶燃说“如果他醒了,叫他别找我,你告诉他如果他还想找死,我永远不原谅他。就当柴立新从来不认识许晋江这个人,让他要死死远点”

    “柴,你这是”对柴立新,叶燃都无语了。

    也许许晋江犯了大错,他现在的状态离死亡仅一线之隔。而柴立新都甘愿豁出命去救他了,却仍不肯轻言原谅。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许晋江对柴立新非同寻常的执念。而柴立新表现出来的,也并非无动于衷。可他现在的要求,无疑把许晋江推入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漩涡。

    他要许晋江活着,为一丝渺茫微小的希望。

    更大可能,却是许晋江根本得不到他的宽恕原谅。

    真不知该说柴立新是深爱许晋江,或恨着他。

    第47章

    之后,柴立新与叶燃两人分道扬镳。

    从那幢位于许家花园的洋房离开,他选了一条和叶燃完全相反的路线。

    过去柴立新曾经常出入许家,对整个许家上下的人员部署与防卫,许晋江从来没避讳过他。凭着记忆,柴立新绕过了一些智能监控设施和探头,进入主宅范围内后,他故意触发了警报装置。

    果然,这很快引起了守卫的高度戒备。伴随着犬吠、人声和刺眼的灯光,柴立新开始在建筑物和树木的掩护下,毫无规律地四处游走。

    他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躲过巡逻和搜捕他的人。这么几次后,许家的看守也不是傻瓜,他们反应过来,迅速制定计划,开始分工从各个方向包抄柴立新。

    砰砰,砰砰

    偶尔有零星的枪声划破夜色,证明这场追捕并未结束。

    柴立新兜了大半天圈子,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之前离开的地方。

    此时已将近深夜。

    云层遮住了月亮,只有一些零散的星子如宝石般点缀在深暗的天穹中。

    沉浸在这片原始的黑暗里,整个花园仿佛某种隐秘而危险的生物,静静潜伏着,树木起伏的轮廓是它的背脊,偶尔有风吹拂过,叶子和叶子发出摩擦声,沙沙沙沙像是它的呼吸。

    最后,柴立新在花园的某处边缘停下。

    越过茂密的竹林,再往前,在缓坡下,就是一大片水域宽广的池塘。

    池塘是不知多少年前由人工开凿而成,面积不亚于一座小型湖泊。而水底下,有一条专门的暗渠连通着外面的清江。由于时间久远,暗渠的存在几乎已无人知晓。

    柴立新小时候常在许家的花园里到处疯玩,水渠的存在,是他和许晋江两个人偶然间发现的秘密。

    只是眼下,显然许晋江没有忘记这条隐秘通道,池塘周围到处密布着红外线探测报警装置和探头,想要穿过这里,必定会触发这些高科技的玩意。

    柴立新气喘吁吁,整个人如同一片阴影,悄无声息地隐匿在竹子与竹子交错的狭窄空间里。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发光,仿佛黑暗中捕食的野兽。

    只不过现在,他才是那个被追捕的人。

    妈的。

    柴立新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额头的汗水渗进了他眼里,血腥气飘荡在周身,柴立新知道自己受伤了,他还是低估了昏迷这么久带来的影响,他的身手大不如前,但现在,确定叶燃已开车带着许晋江离开前,他不能停下。

    柴立新在心底默默计算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他随身带的通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一看,叶燃只发来简短的几个字。看到那信息的那瞬间,柴立新紧绷的肩缓和下来,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就传来隐隐约约的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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