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彩霞被拖下去后,承乾赔笑向玥月走去“让小娘子受惊了”
这算不算得天子幸,天子以吾喜之为喜,吾恶之为恶玥月冷笑一声,转身关门。只可惜,在这屋内的不是天子,不过是一个末路太子而已
“殿下,明月带来急信一封”见房门已关,侯君集忙凑在承乾耳边低语。
“什么信”承乾心中徒然不安。
玥月不多言,取出袖中书信递给承乾。承乾在烛火下仔细视之,一张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由紫转黑,又由黑转青“这,这是谁写的”
纥干承基是东宫重要的门客,承乾和李佑联络诛杀李泰、彷玄武门之变的事,纥干承基知晓甚为清楚。
昨日大理寺审李佑谋反案发现纥干承基和李佑关系匪浅,立刻将李佑逮捕下狱。纥干承基下狱当日,承乾就心生不安,生怕纥干承基受不住酷刑,将他供了出来。结果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快
“殿下不相信纥干承基为免死刑,供出了殿下”玥月挑挑眉,“呵呵,若殿下连在陛下身边服侍的武才人也不相信,我不知道殿下该信谁”
承乾和侯君集生性多疑,她直接告诉他们纥干承基下狱,有供出承乾意图谋反的迹象,他们难免不相信。可媚娘不同,媚娘随身伺候在 唐太宗身旁,消息从她那里传来,承乾不会不信
“老将军,明月,救我”“咚”承乾泪流满面,抓着玥月裙摆,跪在玥月和侯君集面前。
厚黑学的厚,他可学得真好啊只是他将这份厚挂满全身也救不了他。“殿下,请起”玥月弯身将承乾从地上扶起。
“明月,你说此刻我当如何”承乾抓着玥月衣袖,浑身发抖。
“效仿陛下。”玥月压制紧张鼓动的心房,屏气凝神吐出。
“你叫我杀了李泰,逼父皇退位。”承乾难以置信地惊呼。
“不此刻光杀一个魏王,已难成大器陛下年事已高,殿下正值少年,应当直取皇位才是”侯君集上前劝说。
“逼宫”承乾就像溺水的行人,只觉一股紧窒的气息堵住了呼吸。他转向玥月,将她当成激流中的唯一浮木,“明月,你不是说我得天命吗你说我当如何”
怪力乱神总到这种时候最让人相信。心中嬉笑这个昏庸的太子,可望着承乾眼中的迷茫,玥月双手有些颤抖,她有些害怕当侩子手。
可事到如今未来已不是她能左右,玥月咬咬下唇说服自己承乾的造反是历史注定,而她做到的不过是将逼承乾造反的人,由李泰换成了自己。
“玄武门之变,登大统,拓盛世大唐”冰冷而坚定的声音溢出那刻,她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拓盛世大唐”承乾在玥月幽深的眸瞳中沉沦,空洞的眼神更加迷茫。
“殿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当年不也是靠玄武门之变龙登大统如此多年来,大唐繁荣昌盛,又有谁言陛下是非殿下,是不容缓,要早日决定”
侯君集努力游说承乾。
像唐太宗那样被赞为天可汗,手握大权成为千古一帝,谁人不想“拓盛世大唐”承乾凝望着玥月明澈的眼瞳,声音有些颤抖,“好我西畔宫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来耳,此间大亲近,岂可并齐王乎”
“陛下,万岁万万岁”伴随着侯君集和玥月的高呼,承乾仰天哈哈大笑,他放佛能看见不久他将坐在皇位上,接受众臣朝拜。
玥月笑笑,在承乾松开她双手那刻,技巧性从承乾手中取回媚娘的信,缓步踱到烛火前将其点燃。
“哐”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击响今年第一道春雷。在雷声中,玥月透过烛火望着承乾和侯君集,瞬间她竟恍然看见他们血流满面向她扑来。
在玥月劝承乾谋反的同时,李宽密见唐太宗,将玥月早备好的告密信上禀唐太宗。唐太宗见信勃然大怒,立即调审纥干承基,在多方威逼下纥干承基将承乾私募勇士,豢养刺客,和李佑来往甚密,多次书信商议兵变甚至连承乾曾派他安排行刺李泰、市井间抢占民女等事业抖了出来。
听完纥干承基的话,唐太宗忽觉一阵眩晕,脚下踉跄险些跌倒。近日承乾表现颇佳,他已逐渐放弃另立储君的想法,为何承乾偏连短短数十载都等不及
“好一个朕的儿子,一个更比一个浑”唐太宗如锥心泣血般疼,心中堵满对承乾的失望。
但稍稍静下来,他依旧不忍诛杀长孙皇后为他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他叹一口气立刻下令处死纥干承基和李佑,又命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世绩暗查承乾谋反之事,李宽密切关注东宫动向。他想也许承乾只是一时被纥干承基和李佑这等小人蒙了心,若承乾明大义并不真正举兵谋反,他还能念父子之情,当什么也没听见。
可第二日,李宽又密见唐太宗,告知唐太宗承乾将在今夜,以东宫为据,逼宫谋反。
唐太宗双眼冒火花,赫然站立,悲凉冷笑数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把李世绩宣进宫来,让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魏王、晋王、高阳今日留在宫中不要走了。”
“喏。”
李宽退下后,唐太宗瘫坐地上,脑中尽是承乾小时的种种,不由悲叹为何承乾堕马脚跛后,性情一日比一日古怪,终落到今日田地两行老泪涌出,他自知这一次他再也无力保全承乾。
第十九章勿相离
当日李世绩秘密调集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宫暗中包围。只要今夜承乾真有异动,他就受命将承乾极其同党全逮捕起来。
而另一边,承乾压根不知唐太宗已知他谋反之事,乐滋滋地召集侯君集。左屯卫中郎将李安偐、汉王李元昌、驸马都尉杜荷、洋州刺史赵节密聚东宫密室。
“诸位,当今陛下年事已高,魏王泰又凌逼日急。我等再不果断举事,恐陛下被奸臣蒙眼,将我等驱之甚远。”承乾慷慨激昂地宣读着,“今夜与诸公共享之”
“听从殿下吩咐”承乾一番话后,众人立拱手待命。
“候老将军亲历玄武门之变,亦久经沙场。此事,由候老将军细说。”按照之前谋划,承乾立刻将侯君集捧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夜殿下当佯称病重,陛下急之,必前来探视。而我等于东宫设伏,待陛下到来,趁其不备,一举擒之。”侯君集紧握腰间佩剑道。
“可,魏王当如何处置”被侯君集抢了风头,杜荷不满地补言。
“我已想好。若陛下带魏王、晋王等前来探视,我等将其一同擒拿。若魏王不来,老夫愿领军一支攻打魏王府。再逼陛下立诏,禅位殿下,并诛杀魏王,以除后患”侯君集接过杜荷的话,朗朗而言。望着密室众人,他恍然觉得又回到玄武门之变前夕。
“甚佳”聚集众人前,他已听过一遍侯君集的主意,现在再听一次,心中巨石似乎可以安然放下。承乾吐出口长气,脸上绽出宛如阳春三月的笑容。他招呼着众人,开始喝同心酒。
在承乾带领下,众人各自挽起左袖,接过承乾递来的匕首,在手臂上深深划一刀,再将殷红的鲜血,滴在同一块白绢上,又将染血的白绢点燃化为灰烬,将所有灰烬拌于酒中,一人分一杯饮下。
最终在承乾带领下共同盟誓“我等共举大事,誓同生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起誓完毕,侯君集立刻安排今夜各人职守,而承乾也从暗道返回居屋,在玥月口中得到举事肯定成功的保证后,他安心躺在床上等着唐太宗到来。
屋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安宁镇静的檀香味。玥月站在承乾身旁,将月牙玉坠攥在掌心,静望着窗外闪烁不定的星辰。
时近子时,唐太宗还未到来,侯君集亦未归来,想必是所有叛军已在唐太宗掌控下。剩下的只有这阴湿的东宫,到底何时才会有人攻入,将承乾宫收捕归案
看着躺在榻上心神不定的承乾,她忽然觉得一路走来,自己已和残冷的承乾并无区别她打了个寒战。努力说服自己,自己不过是顺了历史。一切所为都是为了替李君羡复仇,为李泰改变命运
“明月,命人多点些蜡烛。”屋外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屋内烛火又黯淡得放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光影之间的一切,让他害怕。
“喏”玥月应声,心不在焉去取蜡烛,却迷糊忘记手中握着玉坠。在她取蜡烛那刻,“哐当”玉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是什么”害怕寂静的承乾,起身询问。
看着地上的玉坠,玥月愕然一惊,慌张捡拾“女儿家的小玩意罢了”
“我看看”纹理像冰块撕裂,色泽如出水芙蓉这块淡粉的蓝田玉堪称玉之上品。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怎会拥有这等好玉承乾先玥月一步,拾起月牙玉坠迎着烛火把玩。
“殿下,请还给奴婢。”玥月慌张开口,欲从承乾手中夺回玉坠。
“我再看看晶莹剔透,神韵横生。只是这玉的背后”承乾一把抓住玥月的衣领,举着玉坠逼问,“你说,背后为何会刻着“泰”字”
“我”心乱如麻,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啪”承乾狠狠将玉坠砸在地上,玉坠顿时碎成好几片,孤零零躺在阴冷的石板上。“你和李泰余情未了”承乾全身哆嗦,“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
玉碎了玥月的心顿时随着玉坠碎成好几块,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你这个贱人”承乾用力掴了玥月一巴掌,揪着她的头发,拖着她大步向屋内挂的佩剑走去。
殿前献计,谎称先知,多谋功绩若不是今日看见玉坠,他恐怕到死也难相信,这个一心为他谋划皇位、恨李泰入骨的女人会背叛他“刷”承乾抽出佩剑,发疯似的向玥月砍去。
她还没确定改变历史,还没看着李泰继承为太子,她不能死“私留玉佩,是我对他余情未了。为殿下谋划之心,天地可鉴”话语道出那刻,玥月才惊觉何时她竟能将谎言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玥月的话让承乾一怔,明亮的剑锋在距玥月颈项半寸处停下。
让承乾东山再起,不过是为了寻求历史缝隙,进而改变历史。不将历史事件告诉李泰,是怕她逞一时聪明,却害李泰落得李君羡班下场。可为保性命,一切都不可告诉承乾。
玥月望了眼地上的碎玉“殿下想一下,我如果没有先知,如何得知魏徽之死,如何能提议建二十四功臣像我如果真是眼线,我又何必将厚黑学告诉殿下,又何必让殿下获得一件件大功劳入东宫来,我替殿下谋算的任何一件事,若李泰为之,恐怕殿下的太子之位早就不保我又何必费心费力,在东宫吃苦”谎话说得朗朗上口,泪眼婆娑,黑眸更皓洁无暇。
确实如此承乾犹豫了,握着宝剑的手有些发颤。他疑虑了,但是他不会再相信她看着承乾眼中不经意流露的杀意,玥月连忙后退几步,偏离剑锋。
“哐当”就在此刻,房门被撞开。李宽领着兵士冲进屋内。
“我要杀了你”承乾望着吴道子亲绘的屏风后重重人影,血腥的杀戮顿时涌上心头。他不再疑惑,挥舞着手中长剑,向玥月砍去。
完了看着重新袭击颈项的利剑,玥月心中一片冰凉,刺痛的脑袋中想到的是李泰的笑。
“哐当”承乾的剑并未成功袭上玥月颈项,反而被李宽的亮剑半路截获。
承乾是太子,唐太宗和长孙皇后之子,他不敢伤他。此刻承乾眼中的杀戮,偏充满拼死也要杀掉玥月的冲动。为保玥月周全,玥月必须赶快离开“月,快走”
李宽用力抵住承乾疯狂利剑的同时,侧头向玥月呼道。
“我”她担心李宽,想要留下,可她留下又有何用她捧起地上残破的玉坠,感激地望着李宽,匆匆道一句,“谢谢”提着裙摆,冲出了东宫。
繁星满天,月色阴柔,春日的夜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刚经历了东宫政变的玥月,紧攥着掌心的碎玉,脑袋一片素乱,她只知道提着裙在幽静的小路上狂奔不知不觉跑向了她初来时的古井。
“谁”在古井前,她依稀看见一丝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