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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质为臣 第23节

作者:药半夏 字数:19295 更新:2021-12-29 07:38:56

    “啪”的一声,小田怒极,在众罗刹面前重重的赏了贤王一巴掌,继续咒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随后翻身上马,自行去谷中寻常赵诩下落。

    桃乙车上目睹全程,终觉这阴阳两隔的结局太伤人心,下了车想扶一把贤王。却见华伏熨手中剑颓唐落地,双手举在了面前端详手心,然后对着走来的桃乙凄然道“我没有拦他。”

    桃乙哑然。

    “我竟然没有去拦他”

    早该想到的,这是赵诩一心求死,才编配这一出,漏洞百出的故事。

    他宁可背负一世骂名和华伏熨一生的怨恨去死,也不愿做大耀的傀儡国主

    妖异月色之下,除了小田先行下崖寻找赵诩的下落。峡谷另一侧的醒湖老人,却是放下罗盘,哀叹一声“命中一劫,罢罢。”

    小慧急问道“老师,公子他他”想说什么,终究怕有不测触动老人心神。

    醒湖挥了挥手,对此不愿多言,对车外的童侯吩咐道“走吧。”

    童侯犹豫的问“掌柜的,是走原路吗还是下崖”

    “原路。”

    “老师”小慧不解,急问醒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要是能熬过去,便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现下追过去也是徒劳。”

    童侯即刻一挥马鞭,马车辘辘而行,片刻去的远了。

    、黑汤

    景颇十六年七月十五,大耀祭天仪式后三天。质子坠崖身亡的消息传到了毕国。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殒命,毕老国主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一口气上不来,崩了。

    夏风轻抚,杨盟主在湖心亭里坐了,手中闲适的品着醇香金黄的酒液,一身懒骨歪在凉亭塌靠上,对着下首人咯咯笑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得亏我侄儿想的出来。无端端被编排了个便宜爹,若是让经天知道了,指不定闹到什么地步。”

    赤珠淡淡的捋了把手中绫纱,插话问道“主上,要奴家去探探底吗”

    杨盟主把手中琉璃盏放下,一只手撑着头,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下摆,说道“探什么人都死了,再探也是一具官樽,白事有甚热闹可瞧”

    苏占在下首跪了这许久,终于憋不住怒道“盟主阁下世子死不见尸,难道不该派人去查探一番”

    杨盟主闻言咯咯笑个不停,一缕墨发挡了下颚,衬的肌骨霄白,唇色艳红。他懒懒的躺了下来,道“才三天就透了消息,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傻呢耀皇帝这样稀罕赵诩,死了当然得向毕讨债,此番却是直接透了死讯毫无动作,难道不是欲盖弥彰”

    赤珠机敏,讶道“莫不是人已经找到了”

    杨盟主懒回,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水波凉亭里再无旁人。

    杨盟主睡的安稳,嘴却没闲着,对着空气说道“皇叔忒狠心肠,布个小丫头就想将功赎罪了么人可差一点小命不保。”

    想了想,转身躺舒服了,又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呢,让散鬼去崖壁种树,你这心思存的也是深不见底。若是事不凑巧呢若是那劳什子王爷一剑刺下去,岂不叫人笑话大了”

    空气中忽然冒出一个男声“若是叫你在窟里杀了,岂不一了百了”

    杨盟主闻言,却连眼睛也不睁,嘴角微翘,接茬道“挤兑谁呢五十步笑百步。”

    再默然片刻,杨盟主问道“做什么来了不回宫里头抢王位去”

    “我不能来么”

    “爱来不来,”杨盟主扭了扭姿势,睁开了眼睛,目光洒向凉亭的天花板,喃喃道“等你做了国主,这地方就来不了了罢”

    “舍不得我”

    这一句后是漫长的沉默。赵淮坐在凉亭顶上,手搁着膝盖,嘴里叼了支秸秆。亭子里的人不说话,他也就陪坐着,一言不发。

    杨盟主心里很清楚,榆木都能守得开花,何况是个人呢可偏偏他遇上赵淮这个混不吝,情爱之事可以散漫成夜空里的星子,东一颗西一颗。白寨的女主人已经死了那么那么久,依旧是赵淮心口无可磨灭的朱砂痣。

    所以杨盟主也不妄自菲薄,诗有云“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一句里七个字,他也就值后四个字罢了。

    最后相忘于江湖也好,总好过整日里患得患失像个弃妇。此间事了,红尘多少旖旎景色都待他一一看过,只不过,会有些寂寞罢了。

    亭子顶上传来了“悉悉索索”声,杨盟主小憩未深,警觉道“要走了吗”

    “嗯。”

    再洒脱不羁,离别之际,终究还是放不下。一心只想着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急急忙忙的坐起身来。

    却是赵淮先一步飞下凉亭顶,笑着促狭道“做什么这样急,总得用了晚膳再走。”

    杨盟主僵立一瞬,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常年伶牙俐齿的簋盟主,竟也有吃瘪之时。

    滙章县峡谷内,皇叔命散鬼在崖壁上种的那些个树,粗制滥造,成活率极低。它们横立在崖壁上最大的用途,便是叫赵诩东一下西一下的磕,十几棵树磕下来,倒真有那么一棵勾住了腰侧的香囊,缓去了大部分下坠的势头。

    饶是如此,待坠入崖底之时,依旧使人受尽断足折臂之痛。

    赵诩自忖这痛不欲生的体验,真真是不如一死来得痛快,昏昏然几番咒骂,却是那冤家又一次将人抱了起来。

    有槐香囊为引,百来个黑衣罗刹地毯式的搜,效率自然是没的说,天还未亮,人已经惶急送返京师医治,行动不可谓不迅速。

    耀京师。辉山黑白汤。

    蝉鸣不歇,骄阳似火,大理石地板被艳阳灼烧后,烫似赤铁。洒扫太监打了沁凉的井水,每过一个时辰浇一遍地板,以此降低地表温度。每每凉水触及石面,皆有“呲呲”之声。怕是在其上打个蛋,片刻就能熟了罢。

    从这处石板地往内行去,杨柳垂阴水杉盖覆,里头更是别有洞天。

    树木森森之下掩藏了一个矮阁,阁内大厅四面有门,门洞皆是大开,穿堂凉风轻抚,端的是夏日避暑好地方。

    啸叫的蝉已被太监捉完了,四周极为僻静。内中宫女只着足衣不踩屐履,在廊檐走动穿梭,竟是来去无声,窃窃交谈也被刻意的压低声音。一整个矮阁回廊,极为宁静安详。

    厅内,两个女子跪坐在蒲草团子上,绸纱衣一浅红一淡紫,衣着之考究,可见并非寻常宫女。两人正在细致擦拭着什么,动作谨慎而熟练。先从水中取出细物,擦拭后,刺入一旁的毡布之上。如此往复,枯燥却耐心。

    再瞧那毡布上,已细细密密排列了许多的银针。这些银针却和寻常的银针不同,大小长短参差不齐,针身虽细,却还镌刻了细密繁复的花纹。想是在阳光之下,必然熠熠生辉。

    不一会儿,一盆银针洗净,浅红衣女子先停了手,压低声音问道“慧姐姐,今日还施针吗”

    淡紫衣未答,把最后一支银针插上毡布,再将毡布细致的卷了,才道“不了,三日施一遍就好。”

    “那,公子今日晚间得入汤,我”

    “男女授受不亲,小丫头还想随公子进汤不成”淡紫衣笑道。

    “可黑汤这样刚猛,公子能受得住吗”

    “受不住也得受,不是准备了人看着么”淡紫衣将毡布卷放入药箱,接着道“你若不放心,倒是可以在外头守着,不过那过程可能”

    “可能什么”

    “分筋错骨之痛,非常人能受得住,何况公子这般伤势。”

    两个姑娘一道沉默下来,不一会儿,淡紫衣牵强的笑道“公子大难不死,这点子痛大抵也能熬过来,放心罢。”

    “慧姐姐,”浅红衣欲言又止的问道“若是一旦公子受不住,会怎么样”

    淡紫衣的小慧答道“黑白汤是相对的,黑汤错筋骨,白汤解意瘴。两厢互补两厢克制,白汤过损则伤,黑汤过损则痴。”

    “黑汤过损则痴”浅红衣愈加不安,“担忧”二字已然爬上了眉头。

    小慧笑道“别担心了,我还未见过泡黑汤泡傻的先例呢。”

    小田极为好哄,片刻便开了颜。

    小慧却是依旧心下忐忑,还未见过泡黑汤泡傻的先例,是因为黑汤毕竟世间罕有

    赵诩就暂居在矮阁后的小院子里,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大多时候沉默着。对所有人避而不见,若是华伏熨,更是只当空气。

    整日里缠绵病榻,生活乏善可陈,连个簋盟消息也懒得看,几乎有些消极弃世。这几日疼痛如跗骨之蛆,换了谁也开怀不得,今日还得进劳什子黑汤,不更是自讨苦吃

    小院子内一侧是个露天的玉质温汤池,不大,丈许的宽度,却有一人深,玉质温润兼刻有八仙过海,除了好看,还能防滑。入夜,下人引了黑汤到这玉池里,潺潺水流不尽,片刻注满了一整个玉池。

    赵诩依旧在榻上困倦,左肩右腿一阵疼似一阵,已多日了,这叫人如何睡的好

    “公子,我扶您入汤。”小太监推了木轮椅,唯唯诺诺的在榻边相请。

    毕二皇子对外已经死了,所以下人的称呼均是“公子”而非“世子”。

    “不去”

    “这”小太监滴溜溜转了眼珠子,陪笑道“这汤温正好,公子赶紧的罢。”

    “出去”

    小太监脸色变白,但依旧不气馁的站在边上,道“公子且安心,小慧姑娘就在院子外头守着,奴才和小顺子就候在您边上,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说出去”

    暴怒令小太监有些不爽,赵诩不是世子了,没有品阶,一个太监的官也足以压制于他,因而小太监反而换了副嘴脸,不软不硬的道“公子,您还是坐过来罢,别耽误了时辰。”

    “出去。”这次说这话的不是赵诩,华伏熨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不善。

    小太监见了尊大佛,不敢造次,躬身退出去,还未走到门口,贤王殿下道“为下不敬,去内务府领二十板子”

    小太监背影一僵,片刻才凄凄惨惨的道“喳。”

    赵诩一如之前许多次一般,闭目假寐,视他如无物。

    这次华伏熨也不跟人说话了,直接伸手去揽人。

    一大片阴影欺身而来,赵诩警觉道“做什么”

    “别动,扭到伤处疼的是你自己”

    全身上下只有右手是好的,那就只用右手去掐去打,华伏熨生生忍了这爪子放肆,两人一道裹衣踏入黑池。

    、激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本周完结不了了嘤嘤嘤,我错了不该说大话。。

    本章略污嘻

    外面好冷,各位注意保暖防寒哦

    赵诩被从卧榻一路抱下玉池子,伤处虽绑缚了木板,行动大为受限,却依旧被颠簸的疼及,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放我下来”

    “放下来你能走”

    “我不入汤”

    “不浸你的腿就废了”

    如此这般两厢较劲了一路,总算是入了黑漆漆的汤水内。

    甫一入水,方才还牙尖嘴利的人一声闷哼,立即趴伏于贤王肩侧,牙床紧咬,片刻抖如筛糠。

    黑汤之烈,当年魏昭一介武夫都直呼受不住,何况断骨未愈的赵诩

    华伏熨凭内力守住一分清明,这分筋错骨之痛倒也还可忍耐。却发现怀里人僵滞不语,无声无息。

    待将人扯开了些,却见方才生龙活虎的赵诩,面上已然苍白如纸,抿着嘴闭着眼,眉头深锁,忍痛忍的异常辛苦。

    华伏熨用了些力才将人剥离开一丝距离,鼻尖对着鼻尖,柔声细语的道“疼别咬牙,疼就喊出来。”

    劝也无效,赵诩好似老僧入定,除了用力抓握在肩膀的右手,根本已失去接收外界消息的能力。

    “别咬牙。”

    只不过入汤片刻的功夫,疼痛便汹涌如潮,赵诩早已被这过程勾去了神智,竭尽全力来抵御痛苦,管你咬牙咬嘴,便是咬了金砖又如何若是能令这痛散去一毫一厘,咬掉舌头也无妨

    这样咬了不过片刻,一行浅血溢出嘴角,苍白面色上立即显出三分妍丽,华伏熨骇然见到这条血线,急忙去捏他下颚“别咬叫出来”

    嘴被强行的捏出了一条缝隙,溢出一声似是哭泣一般的呜咽。

    为了让他不咬到舌头,华伏熨下手颇重,两颊的疼痛让赵诩神思清明了些,张嘴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华伏熨没听清。为转移他注意力,贤王殿下收了力道,耐心询问之“你说什么”

    “我,”赵诩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恨,你。”

    恨你偏听偏信,恨你翻脸无情,恨你流连花丛却从不驻足。恨你如此薄情寡义,贺迎果真是瞎了眼

    华伏熨把人略略抱紧了些,叹息道“对不起。”

    见赵诩又待要入定,华伏熨抢着说道“你说要怎么罚,悉听尊便。”

    这边厢似是要答,张了张嘴却只是短促的“啊”了一声,把个疼劲直接喊了出来,喊了一半又被半道截去,生生断成一个促音。

    这一声吟哦招来无限旖旎,华府熨忍不住把思绪飘回了高阁,嘴角弧度加深“别忍,喊出来。”

    话毕却见赵诩再一次咬牙切齿的入了定,颤抖也愈加的厉害。

    根本视华伏熨的话如无物。

    贤王殿下很清楚,赵诩的高傲和自持与生俱来,镶嵌在其人人格之中,是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这宝石很好看很耀眼,但佩戴它的同时,必须拥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忍的了屈辱,耐的住疼痛。不可以低头,不轻易妥协。

    这是生而为皇族的守则,是每一位皇家血脉都应保有的品格,包括华伏熨自身。

    异位而处,若贤王站在苦苦相逼的悬崖之上,恐怕最后的选择必然也是坠崖求一死,只为那点子虚无缥缈的皇族高傲,和看不见摸不着的尊严。

    也譬如此时此刻,哪怕疼到癫痴也绝不泄露一个字的呻吟。呻吟即代表示弱,怎能允许示弱

    可若是任其忍耐下去,神智丧失、一味苦熬,也绝非良策。不得已,华伏熨再次捏起他下颚,这一次力气更大些,恐怕后几日脸颊两侧必生出青淤。但情势所逼,必须想办法令他分神

    赵诩被迫微抬起头,额头已濡湿,不知是温汤水汽所致,或是忍耐造成的冷汗浸染,几缕纷乱的发粘于其上,黑白分明。再次睁开的双眼之中饱含了痛苦和疑惑。他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全神贯注的均是一身持续不断的噬人的疼痛感。

    “别死,”华伏熨抓住他清明的时机说道。风格也经过转换,激将法想必比单纯的命令式嘱咐更管用“贺公子身段如此柔弱无骨,本王还未品够。”

    果然,赵诩迷茫的目光里立时迸发出一丝仇恨,但那还不够。

    “你不是有戏本子么赵诩已经死了,本王有的是办法将你一介草民锁入王府,夜夜笙歌”

    水声突起,赵诩的右手徒然掐住华伏熨脖颈,目光中已然添了十二分的清明之色和愤恨的果决,虽然依旧颤抖不休,但不妨碍他把字一个一个吐清楚“你,大可以,试试”

    贤王殿下借机添油加醋,把平日里不敢说的龌蹉思想一股脑儿的吐出来过嘴瘾“不但要试,更要你日日承欢你每日只需洗干净屁股等着夏日不得着锦,冬日不用下榻。同王府那些低等的禁脔同食同宿,甚至一起脱光了伺候本王”

    脖颈上的手已握成鹰爪,越抓越紧,赵诩面部表情已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眼中现出红丝,水色氤氲,周身颤抖也愈加厉害,这次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愤怒。

    爪子指盖很利,片刻刺进了脖颈细嫩的皮肉之中,沥沥血丝尽显。华伏熨如若未觉,继续火上浇油“羽翼光明欺胜雪,风神洒落占高秋你这皮相倒是不错,等本王玩腻了,便送去烟花三月楼换银子,一两银子接一”

    “你混蛋”水中受伤的左手突然伸出水面,携带着木夹板一道扇了过来,池内一下子哗哗水声不断,动静极大。

    羽翼光明欺胜雪,风神洒落占高秋。是贤王梧州之行后,适缝中秋佳节,欲赠贺迎之画像上的提款。后来辗转被贤王送给了入质的赵诩,被质宫一夜大火给焚了。

    那恐怕是两人最后一点不掺杂私利的美好回忆。没有什么比这一句更剜心刺骨。赵诩虽目赤凶利,却已然守不住两行清泪,被刺激的汹涌而下。

    华伏熨眼明手快的把他左手制了,架于肩上。见人竟是这般仓皇模样,已是心疼的不行,急忙抱紧了安慰起来“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我骗你的”

    涕泪决堤,收也收不住,赵诩只觉心中郁郁躁动一股脑的炸了出来,汹涌澎湃成惊涛骇浪,全部化成了泪流了出来,犹自不甘心的咒骂“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愈哭愈狠,胸腔便好似抽去了空气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着咒骂声把小院子演绎成了一台单方面的批斗会。

    华伏熨认错态度良好,只要他有意识去抵抗黑汤恶痛,被骂两句何妨这边厢张嘴便是连串的示好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骗你的。别哭别哭”

    一边拿手轻轻拍着他后背顺气,一边依旧不停的道歉解释“我怎么舍得,让你别咬你不听。别哭了”

    翩翩君子如赵诩,脏词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实在是少,翻来覆去只有“混蛋”、“畜生”两个词可骂,郁结又难消,呼哧呼哧边喘边哭,委实可怜的不行。

    一哭一哄,时辰倒是走的快,屋外小太监禀了时辰,就到了出汤之时。

    赵诩缓下心绪之后,也知贤王殿下拿些腌臜话刺激他回神。方觉今日又是哭又是骂丢尽了脸面,干脆趴在他肩头装死,偶尔忍不住抽噎一下,也是强迫着不发出声音来。

    华伏熨知他落不下面子,倒是不再刻意招惹。又兼之方才言语不恭,此刻捡着空想给自己洗白。一边抱着他出水,一边解释了一句“等你伤好了,我便去求个恩典,到北疆谋个藩王,那时候我也是一介草民,哪里有资格拘着你呢”

    景颇朝由于出过几任有能耐的篡权亲王,前朝还是大前朝的时候,就有“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任事”之说。也就是说,一旦亲王接受分封立藩,就是洗手不干、无权无势、从此富贵闲人的意思了。

    赵诩一动不动的抱着他脖子装鹌鹑不理人,华伏熨继续道“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肩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华伏熨倒也不恼,继续循循善诱“以后便是两个富贵闲人,相伴了此一生,多逍遥”

    “以后”两个字是如此的陌生。赵诩一路来耀,断不敢有“与华伏熨的以后”这样一个设想。一来耀毕两国局势皆在质子一念之间,两人天各一方已是可以想见的最好结局。二来华伏熨如此风流名声,可见其对谁真真的驻足停留

    长相厮守根本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所以赵诩从来未曾奢望。这三年间种种,再情浓忘我皆不曾触及过“以后”一词。再看华伏熨,三年来不也是这样克己两人均默契的回避了这个话题。

    因为没有未来可言,那就不用去费心思量。

    可现在,他说,两个富贵闲人,相伴了此一生。

    赵诩一瞬间福灵心至,扭转而来,也顾不得一张哭泣后的俊脸如何邋遢情状,惶急追问道“你许了华伏鈭什么条件”

    、安内

    景颇十六年七月,毕国国丧期间,赵淮终于拿出罪己诏,班师回朝。

    毕贵妃哪里肯放他入宫,两方隔空对话,展开了八日骂战。

    一方说你没有子嗣,于是赵沛言这个赵淮亲儿子登上历史舞台。

    另一方说你没得大耀承认,毕贵妃立即端出先帝遗诏。

    两方皆是有理有据,毕国一时间风雨飘摇。嘴战正档口,毕贵妃加紧调集了毕国各方散兵,凑集二十万勤王之师,南下讨伐。两军在广樨江两岸对峙,内战一触即发

    景颇十六年七月十九,温王华伏荥带信回京。逃逸的齐王与高作珏流窜至苏杊地界也就是高作珏任两江总督时的老巢。

    那一处囤积了私兵八万,占了苏杊地界天堑地势,华伏堑圈地称王,高大人自封将军,树了个小朝廷作威作福起来。

    耀皇帝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帮乌合之众,就在举朝征讨齐王余党之时,又一条消息石破天惊,砸的众人头昏眼花

    长年偏安一隅、不问世事的大咕国,正暗中集结兵马,虽然还未发宣战书,但五十万兵马可不是等闲数目,甚至还在陆续集结之中。恐怕是想趁耀毕两国皆危难,大肆捞一笔油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诩居住的这处独劈小院落,藏于温王购买之温汤行宫的后院东侧,是华伏熨讨要来的避世好去处,平日里根本无人来访。又兼赵诩几日来消沉的很,国事懒怠,外头发生了些什么都不愿费心思量,因而这些个内战外患,他皆是混沌不晓。

    但再迟钝蔽塞,贤王给了这样一个大甜枣子,聪明如他,怎会不懂“有得必有失”这一古训

    再联想到质子坠崖身亡的消息已经遍布出去,耀皇帝再傻,总不至于自毁长城。那么也就可以想见,贤王殿下必然允了耀皇帝极大的好处。

    “所以你要去打仗”

    华伏熨把人放上了软凳,伸手抹去他面上一丝残存的水色,回道“嗯,打完回来就立藩。”

    话落,方才还有些生气的赵诩忽然静默下来,连华伏熨伸手解他衣扣也未曾察觉,华伏熨停了手,屈膝蹲下使视线平齐,问道“怎么了”

    赵诩抬眼看来,浓密睫扇下的水珠子沉淀了少许疑惑,片刻又散了开去,然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吗后半句在舌尖滚过一遍,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前尘往事重重心伤,已镌刻成一道深深沟壑。宁愿眼下妄自菲薄,都不肯贪图一丝一毫奢望。

    华伏熨甘愿放弃滔天权势、甘愿浴血沙场,若说他终于打工打累了,不想干了,也是情有可原,反正与他赵诩无甚干系。

    但终究,还是想问明白。哪怕真的只是自己奢望,可问出口来,却还是携带了一丝期翼。

    华伏熨没有立刻回答,俯身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然后退开寸许距离,直视着赵诩的瞳眸,促狭道“为了个不省心的小编修,也得稳下这江山。”

    话落,温软的唇瓣覆了上来。赵诩为这一句低语,心口好似开了一道闸门,过往酸涩搅合着欢悦汹涌而来,片刻染湿了眼眶,一边接纳过他侵略式的探索,眼角再次划过一行晶莹。

    全部的身心交付给这个人,再不用揣度猜忌,再没有死死相逼。若此情此景仅是黄粱一梦,赵子谦甘愿拿这一生去献祭,换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华伏熨不愿看他泪眼,离了唇去舔那两行咸苦,从眼角细细密密的舔,一直舔到了下颚。

    赵诩勾着他脖颈,略略抬起头,献出细嫩脖颈的肌肤,任他肆意妄为。

    贤王殿下再猴急,却也顾忌着伤势,恋恋不舍的亲过他浅浅的喉结,便收了嘴,嘱咐道“快把衣服换了,湿着会着凉。”

    “嗯。”拥着斯人脖颈这许久,赵诩已有些迷醉,声音透着懒散和情欲,像只晒足了阳光的猫咪,眯着眼踌躇懒怠。

    “我帮你脱衣服。”

    “不要。”

    华伏熨忍不住要笑出来,别看他这幅懒洋洋的尊荣,底线守的泾渭分明,进一分都会呲牙咧嘴的威吓,可不就是只留爪的猫咪么

    “那我帮你解开夹板”

    “好。”

    此一时岁月静好,却不知千里之外的烽烟骤起。暹流后千年的三足鼎立之势,已然摇摇欲坠。

    景颇十六年七月廿九,大咕女王集结举国兵力六十八万,兵分两路,一路气势汹汹侵略大耀,另一路威风凛凛的去毕国,帮毕贵妃勤王

    战报十万火急的报进了耀皇宫,华伏熨应声请战,却偏偏为难在了齐王这一处。

    俗话说“襄外必先安内”,若是华伏熨匆匆忙忙去迎击大咕,就怕齐王冷不丁杀个回马枪,恐怕会令京师陷入僵局。

    可现下大咕军队已经濒临疆域,战火是燃眉之急,这一番顾首不顾尾,真真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赵诩泡了这几日黑汤,虽然依旧夹着夹板子像个木偶,已然可以轻微的行动些,借着清晨烈日不大,在稀稀拉拉的葡萄架子下坐着,翻阅簋盟的信件。

    读完了捏皱,将之投进了架子边的荷花水缸子里,墨字遇到清水,片刻晕染开丝丝缕缕的墨线,在水缸里游弋遣散,墨香融入了荷香,沁凉可人。

    一个暖意融融的怀抱拥了下来,赵诩嘴角跟着牵出弧度,问道“今日来这么早”

    那人却没有回话,这样抱了许久,依旧是赵诩先开口“是为齐王的事情犯愁吗”

    华伏熨总算松开了些,在他耳侧亲了一口,蹲下来愁叹道“齐王这事,征讨麻烦不说,还怕”

    “还怕华伏堑和大咕勾结,里应外合,那就更不好处置了,是吗”

    华伏熨挑眉“确实如此。”

    赵诩转过头来,才发现华伏熨一身甲胄穿了一半,皱眉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趁大咕还未进犯,先去讨伐七弟,看能不能趁着这点时间,把他抓回来。”

    赵诩却笑着道“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我只需殿下给个说客,齐王余党这局,三日内必破。”

    “哦说来听听”

    赵诩却不讲了,眯着眼看葡萄架子上长势略差的碧青色小葡萄,片刻才娓娓道来“祭天大典五日一蹴而就,耀皇帝为此日夜赶工布置,齐王殿下为此不也是日夜赶工的谋反么”

    “你说他也是抢了祭天大典的时机”华伏熨只道赵诩是与齐王联手促成了祭天大典,却不知这祭天大典根本是赵诩请动镜法师太一手操办,齐王只是借了赵诩的东风,这会儿倒有些惊讶。

    赵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了下去“从来有后嗣者为大,有了后嗣就有了争抢家产的权利,华伏堑虽然耳根子软,他也懂这一点。他这样急,是因为”

    “因为曹蓉有孕”华伏熨被点透,恍然大悟道。

    “对了一半,”赵诩狡黠一笑,说道“是曹蓉对其夫君宣称有孕,促使华伏堑提前发难。”

    “你是说曹蓉她,假孕”

    “齐王耳根子软,却迟迟不愿动真章。曹蓉等不及,自然得用点非常手段。”

    华伏熨如获至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刚想下手抱人表达一下激动,却被赵诩眼明手快的支开半寸,嫌弃似的道“别拿铁甲隔人,还不快去报给你大哥。这说客,非魏昭莫属。”

    华伏熨方才还言笑晏晏,闻言却整肃了面容,问道“为何是他”

    魏昭投降后一直在大牢里头呆着,现下可是耀国一等嫌犯,轻易谁也探视不得。

    “魏昭是你们布置在齐王阵营里的眼线,别当我不知。”赵诩笑道。

    魏德隆膝下两子,魏漠、魏昭。魏漠深得其父魏德隆赏识,却心思歪斜,不但用邪法建立了黑白汤,更参与了祭天大典的起事,最后被乱箭给射死在凌天阁。

    而魏昭此人就不好说了,虽然混迹齐王阵营,却也时不时打个杖立点功,祭天大典当日,他却是第一个投降的人。一介战功赫赫的将军,说降就降,不奇怪吗

    当然,起先赵诩也只是有些怀疑,直到簋盟给了确切的消息,这些暮寒门的家底子,可不是轻易能探的出来的。

    “你”华伏熨老底被揭,思来想去,不觉这一路有何马脚,疑惑道“你怎知道”

    赵诩却拿手指点了点他腰侧的金属扣,那上头镌刻的是一只威武的狮子头,赵诩的白葱指点着狮子鼻头,傲然道“在下无所不知。”

    这小模样真是越看越喜人,华伏熨一边想着如何把人藏起来谁也不给看,一边喜滋滋的给耀皇帝报信去也。

    景颇十六年八月初二,齐王手刃高作珏,绑缚曹王妃,剑举过头,大开城门,降。

    同日,咕国四十万大军压境,大耀东北僵域烽火连天,华伏熨连夜出城,竟不及与赵诩道别。

    、襄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庆完结撒花俺也是有完结文的人了好开森

    谢谢所有看文追文收藏评论的亲们

    特别鸣谢字母菌么么哒

    毕贵妃手中二十万兵马,再加大咕二十四万援军,对战赵淮寥寥十五万小卒,在人数上已是压倒性的胜出。大咕女王自忖赵淮此战必败,已然在宫中大摆筵席,举杯庆祝凯旋。

    只可惜古来有词曰“轻敌”,暹流宝窟藏金不能吃不能喝,却给赵淮的军队换了一身金刚装,更有万来支新购的黑火药热兵器助阵。十五万小卒一路碾压,不出三天,毕贵妃军和大咕军因失利爆发内讧,赵淮轻而易举的拿下大毕国权。

    大耀这一处却是苦战。

    贤王挥师到达疆域之时,启沿城已经沦陷,后头小城零零散散的苦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当看到贤王援军举着大耀战旗赶到之时,幸存的小卒们扶着残垣断壁抱头痛哭,场面极为不忍。

    贤王麾下一员猛将名梁集,自三年前跟着贤王归京闲赋后,一直在京师内寻衅滋事,招猫逗狗,好不无聊,此番屠刀甫亮,只见他“哇呀呀”一声愤吼,屠刀砍瓜切菜般连斩数十名敌军。竟是连进军鼓都免了,直接愤而开杀。

    战火荼蘼,烧不到安静的温汤小院。

    赵诩骨架已经长全,夹板卸了去,但依照小慧姑娘的意思,新骨柔弱,还得静养月余才妥当。

    赵诩翻过一页书卷,继续八风不动的看小说。

    穆欣又出了新话本武将多情,这一本讲的是一位姑娘,河边浣衣时救了一个魁梧汉子,汉子醒来失去了记忆,记不得名字,姑娘便给他取名大牛,给他做衣裳,为他买靴子。真个是郎情妾意,好不美满。只可惜大牛不识农务,闹了好多笑话。

    一时间看的入迷,小田入内奉茶,赵诩一无所觉。

    闻雷似个木桩子伫立在旁,他奉命看护此处。这是贤王殿下挥师北上前的嘱咐,以防赵诩出逃相随。

    这边厢赵诩看的兴起,咯咯笑出了清脆之声。

    闻雷一惊,这“赵诩”怎么笑声如此女气待抬眼去看,就见 “赵诩”被识破真身,干脆坦荡荡放下话本子,揭去面上易容,一边嫌弃道“劳什子假面具,敷在脸上憋不顺气了”

    卸下面具的脸现出小慧秀气的面庞,她笑眯眯的对着闻雷道“闻大侠,奴婢奉公子之命在书房枯坐两个时辰,现在时辰已到,大侠恕罪则个。”

    小田在旁忍不住跟着偷笑。此易容障眼法令她忍笑忍了两个时辰矣。

    闻雷再一次被涮,面上一黑,问道“他去了哪里”

    小慧狡黠一笑,回道“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我得把这话本子看完,大侠慢走不送。”

    东北疆域。军帐。

    一战方歇,将士们驻扎整合,趁机做战中休整。华伏熨把中将以上的人全部集合在了营帐之内,做下一步的部署。

    梁集杀过了瘾,红光满面的道“真你娘的痛快干脆咱们乘胜追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成,”梁集身侧,文人打扮的洪至微否决道“咱们这次杀的是措手不及。可他们毕竟人多,再这样正面迎击,必吃苦头。”

    梁集比较听信洪至微,毕竟是军师,想法肯定比武夫要深刻许多,当下耐着性子问道“那洪子你说,咋办”

    洪至微看了一眼座上的华伏熨,才道“可以绕郭城取巧。”

    “那怎么行那地方千里冻土,夏日全变成了沼泽,怎么走的过去”一位将士反驳。

    洪至微耐心解释“用牵绳,有人掉进去就拉起来,效率也快。”

    华伏熨觉得此举可行,便赞同道“可以。绕道需要多少时间”

    洪至微好似得了奖赏一般,笑着信誓旦旦的道“快的话三日,慢的五日。全数到达或可在十日之内。”

    下首还是有将士不同意,抢白道“万一在沼泽被偷袭,岂不是腹背受敌”

    洪至微反驳道“沼泽险地,他们也得有能耐偷袭。”

    “报”外头报信小卒一路奔入帐内,朗声道“殿下,京师急信”

    华伏熨莫名其妙,贤王殿下被委任这次的督战总指挥,职务范围包含统筹和策划所有的军务布防,何事需要京师急报

    待拿来一瞧,眉线一挑,嘴角牵成了愉悦的弧度。

    信内一张荷花素笺,花萼上蜻蜓驻留。簪花小楷寥寥八字勿入沼泽,静候佳音。

    贤王殿下收了花笺,当即力排众议,整军驻扎。

    耀国大军就这么龟缩在一方小城里,三日没动静。

    第四日,洪至微忍不住了,前来劝说,华伏熨不允。

    第五日,梁集也憋不住了,前来劝说,华伏熨依旧要求按兵不动。

    但敌方四十万大军却不是纸老虎,见大耀如此龟缩不前,战力空前高涨,第六日终于发难,浩浩荡荡讨伐而来。

    这方小城驻扎了华伏熨三十万兵力,兵士施展不开,防守甚为艰难。

    不出半日,洪至微终于忍不住,对着华伏熨急劝“殿下出城迎战啊如此龟缩,到底是为何”

    已经等了六日之久,华伏熨也有些按耐不住,毕竟手中兵力有限,在这孤城里折损实在讲不过去,斟酌了片刻,发令道“出城,迎战”

    两军城门交汇,厮杀叫喊不断,血柱喷薄,一场苦战开锣。

    大咕攻城大军中有个肌肉遒劲的女子,手中板斧挥洒灵动,收割人头的效率跟梁集简直如出一辙。华伏熨眼见这女人如此厉害,当下拿了长戟上马迎战而去。

    长戟毕竟不是华伏熨趁手兵器,跟这女人来回三两下,将将打个平手。再次飞身躲过她一斧子飞劈,却听身后洪至微惊喊“殿下小心”

    却原来这女人右手藏着一支带刺金锏,华伏熨躲过板斧,小锏已然候在前方

    女子眼看得手,面上邪笑不止,挥锏而来

    “噗”一剑血肉对穿,女子身形一僵,小锏离华伏熨三寸的距离颓然下坠,随即这女子身形萎顿,骤然落下马身,一命呜呼。

    华伏熨背后洪至微喜极而涕,嘶喊道“杀的好”

    赵诩不知哪里捡来的剑,刺完也不要了,身形飘忽如鬼魅,踩过女子尸身,足见一点,白衣蹁跹直跃踏雪之上,华伏熨伸手拉过,两人再次共乘一骑。

    赵诩见人就怒道“叫你等我出城做什么”

    “骨头没养好逞什么英雄”

    两人异口同声,马上对峙,彼此眼中均是“不听话该打”五个大字。

    正此时,牛角号呜鸣声起,撼动天地,大咕泱泱大军之后,挥动着“毕”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赵诩转头狠狠的道“白瞎我请来援兵不如你自己出城去打,走个沼泽,她金锏石斧可在那处候着你呢”

    华伏熨却是关注着后方兵马,不理赵诩的抱怨,问道“大毕你皇叔”

    “瞧好的吧”赵诩没好气的道。

    赵淮收拾了大毕战场之后,应赵诩急信,走了疆域沿线,赶来这处援助大耀。

    华伏熨见后头有接应的大毕军队,时机成熟,已无后顾之忧,当下朗声下令道“三军将士援军已到,给我杀”

    “杀”大耀军喊声四起,斗志昂扬,片刻将战线推出一里地,凶悍厮杀而去。

    前线激战正酣,贤王殿下却驾着马返回了后方营帐,一边感慨道“你皇叔真疼你。”

    怀里人不语,才发现他呼吸匀缓,已经睡着了。想来这一路随军疾行没有什么整觉可睡,才这般困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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