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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质为臣 第1节

作者:药半夏 字数:22245 更新:2021-12-29 07:38:39

    书名纳质为臣

    作者药半夏

    攻爱你就要让你做大王。

    受我逃我逃我逃

    攻逮住

    受不让我逃我就死给你看

    古耽送质,小苏怡情。

    这真的是部正剧

    1v1,慢热,微虐,he。

    食用指南

    国名已经改过了,夡=耀,枈=毕。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诩、华伏熨 ┃ 配角秦纬地、赵淮 ┃ 其它

    、来旦

    过了下元节,广樨江以东渐渐地为冰雪所覆盖,经年日久的战争和匪盗让这处下游的村庄颇有些凋敝。寒风啸叫过屋脊,刺入人五脏心肺。即使是砖瓦屋子炭火盆,也仍然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

    碗里的烈酒已经温过数遍,桌上酒菜也已翻热过两回,对面两位着麻衣兵服的小吏已经醉趴在桌边,嘴边犹自呢喃着“干秦老大,咱,不醉不归”语速渐渐无力,已醉入望乡。

    “吴嬷嬷,来收了吧。”秦纬地吩咐道。

    一个老妇收拾起了杯盘狼藉,一忽儿全都利索的撤了下去。

    秦纬地自来海量,这些白水穿肠,只不过略有些头晕罢了,略坐了坐,也不去唤那两个歪倒的手下,自顾掀起了棉帘子出了暖房。

    乍一出门,寒冷的空气立即将不多的酒意一下拍散了九分,只见他步伐轻快稳健,直向右侧的不远的破柴房走去。

    柴房门禁闭着,秦纬地敲了两下,门便吱呀呀的开了。内里的小兵见是老大,不敢怠慢“老大,这么冷的天怎出来,快进来。”

    “来瞧瞧,明日便要出货,不能有闪失。”

    “小的已经烧了火盆,您进去看看吧,不会冻着他们。”

    秦纬地绕过外屋,见里屋火炭正旺,也就放下一颗心来。

    对面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孩童,有的已经睡意朦胧,还有几个正拿警惕的眼神瞪着秦纬地,牵动了铁链子哗啦啦一串的响。小兵见秦纬地查的仔细,便道“一人两个馍,一段萝卜揪,都吃了,没哭没闹的。”

    秦纬地见那柴房的北口一扇土窗,虽然堵了破棉被,依然呼呼的漏着冷风“再加个火盆吧,再两个时辰就该开拔了,都睡饱些养精神了。”

    小兵唯唯应着,自然是以秦押监马首是瞻。到时候去人贩市集,一个孩子卖上几两银子,一层油水分几分,自己好歹也能有半吊钱进账,岂不美哉更何况这位秦押监,那可是京城来的官,巴结上了,以后绝对少不了好处。

    秦纬地巡视完毕,心中略定,便款步回屋补眠去了。他办事一向缜密,这升迁前的最后一桩买卖,自然不能有闪失。若是在老师的账上记录一笔污点,恐怕回京后就麻烦了。

    这边小兵送老大离开,便又架起了一个火盆,放在这群年岁大小不一的孩子身边。

    那抓着稻草横眉立目的孩子最大,已有些成年人模样,此时更是警惕的看着小兵,目露凶光。小兵看他觉得逗趣,道“小兔崽子,自己个儿投胎没长眼,这样落魄怪的了谁怪你们那些贪官老爹去罢不夺了你们的小命已是法外开恩,明儿出了栏,各自奔个前程,若是能在大福贵之家讨个活计,也算是没白费我兵爷爷奉命相送一场。”

    转眼看那稻草孩子,依然凶狠的怒瞪着自己,便道“甭瞪了,瞪瞎了你也是个下人的命,兵爷爷我一路可没短着你们的,明儿还得上路,快睡觉去吧。”说罢再不管他们,顾自守夜去了。

    距离这破败村庄20里地,广樨江的支流循河贯穿而过的,是一座足有十多万人的小城。名曰旦吉。旦吉城古来一直是兵家必争的要塞,此时虽被战争洗礼的破败不堪,但停战协议一签,各国商人走卒便雨后春笋般活跃起来,倒是显出一派祥和稳定的新气象。

    寒冬里天亮的略迟疑,熹微的曙光尚不曾照亮东方,而此刻最繁华的莫过于骨干道上的商铺,卖早点的最多,另各色农人铺上洗的看不出色的破布,正一件件摆出要卖的零碎,有新鲜的蔬菜,腌制的腊肉,甚至还有战场上零碎的战利品,一派熙熙攘攘又井然有序的样子。

    顺着这条大街一直往西,再右拐直走半里的地儿,便是一个人贩的市场,因为战火的关系,此处为了讨口饭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站在篮子里待卖的孩童,个个面黄肌瘦灰头土脸,显然是被饿的狠了。

    秦纬地作为朝廷官差,手下有专门的贩点门面,此刻熟门熟路,孩儿们一字排开,手上都有锁拷,左右两个小兵,一眼便知是官府流放的罪人,不管是什么罪责,反正这些孩子是一辈子为奴的命了。虽说价钱上比那些面黄肌瘦的小孩儿要贵些,但一般这种孩子出身良好,知书达理,是某些有地位的商贾之家或王公贵族的首选。

    程管事的轿子就停在贩市路口,哆哆嗦嗦的下了轿子,身边一个随从杂役,唯唯诺诺的很是讨人嫌,不过这里不比毕皇宫,许多事情只能亲力亲为,只得拢了拢透风的袖子,也不管后面跟没跟上,直奔里面儿去了。

    公子不曾指摘要什么样的,程管事自然心里门儿清,到了耀国,手边没有人终归不方便。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筛选起来。

    这个看着是个笨的,那个又太瘦,怕是个病胚子。那边这对娃娃不错,什么已经十九看着咋这么小饿的不要不要。待看到那两个小兵看守的娃娃们,顿时眼前一亮。

    “小的几个三两银子,这边的五两银子,官府契证都有不买别碰”小兵见有人来问,顿时王八之气一露,誓要来个下马威。不远处坐着吃馄饨的秦纬地被这一声吼的吓了一跳,心道“臭小子还挺来劲儿。”

    程管事识人识的多了,自然不会被这横眉冷对架势吓到,赔笑问道“这位兵爷,既有契证自然是妥当的,不过老夫眼拙,不知这几位孩儿多大岁数了”

    小兵斜眼蔑视道“五两银子的均十七八岁,其余的有5岁到二十多岁都有。”

    程管事正是要那十七八岁的,既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在面相上比较容易区分好坏,又对外界事物有相当好的接受能力,管教起来是为方便的。因此也不多言,便挨个挑选起来。

    论说程管事的眼力,那是一等一的狠毒,哪个孩子有些什么样的性格,一眼便能瞅个八九不离十。那稻草娃娃此刻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倒是很对程管事的眼。要说训下有如训马,越烈的收服了才越忠心不二。于是先定下了这一个。

    这一遍看下来,竟是个个粉嫩有肉,知书达理,一口气相中了四个,都极为满意,也不讲价一口气全都要了。

    不想程管事才转个身,那边厢却演起了骨肉分离的戏码。一个女孩拉着稻草娃娃不撒手,瞧着真真是可怜见的。“大人,也收下我吧”女娃儿哭哭啼啼的对程管事道,“奴婢愿做牛做马追随大人。”

    程管事莫名其妙,那手边的兵爷连忙解释,“这女娃儿和那小子“兵爷指了指稻草娃娃,”是兄妹两个,感情好的很,这位爷若是瞧的上,一并带了去呗,成全了他两个罢,也是成人之美嘛。”兵爷为了赚钱,自然是好话一堆一堆的往外倒腾“您看着这多水葱一样的,领回去做个贴身丫头,一准儿讨主子欢喜。”

    程管事是不缺钱的,不过小犹豫了一下,就付银子去了。

    这头女娃儿自然是千恩万谢。

    办好卖身契,程管事带着人便打道回府,小兵这才回过味来,乖乖,十九两纹银那可是一比巨额,可见这不起眼的老头子,身份必然非富即贵。

    这边秦纬地看货已经出了,安心的吞下最后一口馄饨汤,付了馄饨钱,端着饱食的肚子,准备散步回到驻地去,驻地自是不远,沿途还有各色摊位,随便逛逛也不错,还不过两个月就要回京诉职,到时候一纸调令,保不准再来不了这地方了。思及此,不免又放慢的步伐,且行且逛。

    “啪”惊堂木一拍,那说书先生扇子别于后项,正是一篇故事开讲“上回书说到老将军深陷囫囵,京师鞭长不及。且说那鞑虏包抄山城,来势汹汹,竟是将魏老将军众军合围,意欲”

    秦纬地路过这家茶馆,见人山人海堵着门口。人呢,总是喜欢凑热闹,于是秦纬地也相当入乡随俗的挤入人群,一进去,喝好家伙,人满为患,都昂首听那说书的讲席青城破重围那段。

    这说书的怕不是本地人,带着些许的外族腔,但语调抑扬顿挫,学起各种架势也是有板有眼,顿时在座皆呼和一声“好”

    秦纬地听的入迷,也问小二要了个条凳子,坐下听这说书人说起年前的战事,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百来个黑衣罗刹,只见转眼间血色翻飞,chuachua两下,便取了贼头首级,鞑虏众军尚不知来者何人,已被那黑衣高手们砍瓜切菜般破出一条血路,硬是将魏老将军救出了席青城”

    又是一阵叫好声,震的屋脊都抖了三抖。

    “且说那鞑虏将领岂是好相与的,见黑衣人来势汹汹,顿时翻手下令,收编南城众,绞杀黑衣罗刹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又抬起惊堂木“啪”一声,作为这一段的结束。

    众人都听到紧张的地方,听到这句,均不过瘾,有呼声“再来一段”,说书先生也不恼,回道“谢众位抬爱,在下有些事体要办,若是不弃,下午未时咱们继续开讲,众位,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说罢一个抱拳礼,竟是学那武夫,学的四不像又及其违和,惹来一众欢笑。

    说书先生一走,茶楼立即散了不少人,小二开始整理歪斜的桌椅,秦纬地要了碗茶水,虽然下午是肯定赶不上说书人的下半场,但左右也是无事,坐着喝茶消遣消遣。

    茶馆里三两茶客,听书听的入迷,意犹未尽的胡侃了起来,“你们说这黑衣罗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神通广大,鞑虏八万兵马,难道是摆设不成”

    另一个接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朝廷养着的精兵多的是了,只不过露个冰山一角,看把你吓的。”

    “我听说那是贤王的兵马,叫什么,铁骑卫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武夫。哪一个领出来都是一等一的能耐人。”

    “切一个女人的王孙,这你也信谁不知道贤王那德行。你哪儿听来的边角料儿,说温王我倒还信几分。”

    “去去去,不信拉倒,老子还不乐意说了。”

    秦纬地听闻一笑,也非常理解这位小哥的说法,耀国有两个宝,一个温王一个贤王,温王多谋善策,贤王风流四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哎,毕国太子为质,那老皇帝能肯”

    “不肯又如何,我耀国兵强马壮,敢不交出人质么怕是已经屁滚尿流的把人拱手送来了罢。”

    “可怜那毕太子,转眼成了阶下囚,啧啧。”

    “咸吃萝卜淡操心,只要不打仗,我那些羊啊鸡啊能好好养活了卖,还愁啥”

    话题渐渐飘向家长里短。秦纬地茶水见底,也就不再多留,看一眼旦吉城熙熙攘攘的人潮。再两个月,便要换一个新的环境了。

    、从侍

    烟灰色的天又飘起了大雪,静谧而纷扬。纤长的手指撩开了一些些窗棱,刺骨的寒风顷刻间钻入内,拂动了袖口松软的白狐毛。

    窗外一片静谧白茫的世界,雪停停下下这么多天,已经积压了厚厚一层,入目的世界一片苍茫,寒冷而寂灭。

    呼出的气息转眼间化作烟气,风一吹消散在冰冽的空气里。那人儿大约是冷极,只瞧了一眼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室内足足烧了三个火炭盆,不安分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赵诩裹了厚重的棉锦被,在罗汉床上蜷缩着,方才伸出的手此刻抱着手炉,静静的斜倚着床靠,目光涣散,好似在发呆,又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室内再无旁人。

    亲随都已经死了,所有的。毕国主虽然昏庸,到底知道纳质入耀的轻重,废太子,杀亲随,这些果决的策略倒还有些明君之象,事实上,大抵都是陈贵妃的枕头风吧

    长达五年的耀国与毕国之争结束了,毕国输的有些惨痛,割地赔款,好赖都要划去八座城池,用一个皇子抵债不算亏,即便是太子,还可以废了再立。只要不违背停战盟约,这女人有的是办法拿捏毕国的朝政。

    诩之罪也,一何大载,自古兆乱,未有如此之甚。

    五年的耀毕之争缘该是那冷宫皇后的杰作,试问这兆乱于己何干如此恶毒的嫁祸,不外乎乱添莫须有的罪状、让废太子之路走的更顺畅罢了。

    赵诩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淡然的拂起掉落的被角,似乎是越加怕冷,将手藏回了锦被里,略换了换姿势,将锦被盖上了肩,继续着漫长的等待。

    瞧着他长大的瑞公公也赐了鸠酒。彼时赵诩伫立在东宫门前,面无表情的瞧着他口吐鲜血,暴毙而亡。浸淫了皇宫那么多年,见惯了里头的诛心大戏,心也变的冷心冷血了罢

    生也好,死也罢,逃出了皇宫里尔虞我诈的牢笼,舍弃掉荣华富贵,总可以求一个洒脱来去。

    你不似个洒脱的人。

    那该是什么样

    生杀予夺,大权在握。

    你是说做大官

    不,做王。

    大约是微服的日子太美好,总是记得那么牢,三两句对话都能分毫不差的忆起来。

    几年了三年了吧。

    依稀那梨花开的烂漫,雪白花盖下的人,却有些模糊了样貌。

    连名字也生疏了成了一个符号纪礼,腰侧的玉缀珏上镌刻了三爪螭。

    “世子,新仆到了。”

    外头传来程管事的回话,赵诩从散漫的思绪中回还“带进来。”

    一阵刺骨的寒气侵略进来,里头踏上的人皱了眉道“快把门关上”

    程管事带了人进来,外头又没有人守着,由着那外门洞开,忙要回头去关门,却见那稻草娃娃颇有眼力,去将门又掩上了。

    程管事赞许的瞧了一眼,掀开纱幔,将官府伢贩的文书递给了上首“今儿赶巧,碰上了官伢,这些奴仆都是那儿置办来的,文书奴契都全,请公子过目。”

    赵诩接过来细瞧。

    奴契上不但有身份来历,更是把个出生及获罪事由写的详尽,稻草娃娃原姓李,单名一个楼字,是前年李必澄文字案的遗孤,嫡亲的儿子。李必澄还有个稍大些的女儿,单名榭,比李楼大两岁,也被程管事收下了准备做婢子的,此刻躲在李楼身后,唯唯诺诺。

    “李楼,李榭”

    李楼躬身点头,李榭跟着朝前走了一步,低着头瑟瑟缩缩。

    “孙慧慧”

    孙慧慧闻言用力点头,一边手还不自觉的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王仰朱梓漫”

    另两个年纪略小些的唯唯诺诺应了声。

    “有识字的吗”

    “识一些。”李楼答完不自觉的抬头,掩不住好奇心的细细一看,眼前的“世子”一身不起眼的灰蓝袍,瞧不出质地,只觉得暗搓搓不似多贵气的东西,“世子”面上五官倒是温润好看的,一双水色瞳眸潋滟生辉,嘴角还带着些笑意,让人瞧着顿生些亲近之意,李楼收回目光,这才大了声回道“小时爹爹教过一些,不多。”

    “既识字,就做个书童吧,”赵诩颇为满意,指着小楼小榭和小慧道“程管事,这儿正缺人手,这三个留下吧。剩下的两个你安排着些。”

    “是,”程管事自然无意见,筛除的两人也不浪费,可以带去杂役房,做做杂事也是个帮手。

    “你们都是良家子,便不多做规矩了,这里不比你们家中,尊卑有别你们都省的。不用的多说了吧”顿了一下,见三个小孩儿都低头不做声,这位“世子”就继续说道“在下此去京城,尚且是做一介质子,处事为人都必须低调些,在外称呼一声公子便可,都知道了吗”

    三个小孩都唯唯点头,无不乖巧懂事,仿佛做惯了似的。

    “既已卖身为奴,往事便不要再提。名字也不用再改了吧,小楼小榭小慧,程管事,带下去妥善安置吧。”

    世子留下了三个年岁大的,程管事虽觉得不妥,但终归是主子说了算,因此也不置喙,带着下人们安排去了。

    景颇十四年十一月,耀皇宫,芳书殿。

    贤王华伏熨坐在下首,手中把着茶盏,氤氲热茶的雾气遮盖了飞鬓的英眉,眸色好似锐剑收了鞘,一派悠然。

    上首明黄的身影也是冬日慵懒,坐的不那么挺拔,捋了捋不长的八字胡须,听那信使将消息一一报来。

    “陛下,刚接到边关急报,毕国皇长子赵诚突然病愈出关,毕皇后暌违五年,又重掌凤印了。”

    “哦这么赶巧听说那太子诩的车辇刚入我大耀版图”耀皇华伏鈭端了茶却没喝,慢悠悠的撇茶末子。

    华伏熨闻言诧异的问道“毕国皇后被禁足五年了吧,什么人这么有能耐”

    “回殿下,据知,请脉皇长子的是太子诩。”

    毕国主三个儿子,皇后的大儿子九年前傻了,二皇子是个宫女出的庶子,但一直是皇后养着,位分上倒也不差,因而被立了太子。三年前陈贵妃又生了个身娇体贵的三皇子,之后一直把持朝政,把个二皇子赵诩排挤到了耀国为质,不得不说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

    然而即便那毕陈贵妃如此能耐,也挡不住赵诩临门一脚,此刻祭出冷宫里的大皇子赵诚,两方势必,乱了毕国朝政,太子诩坐收渔翁之利,端的是一招妙棋。

    华伏熨笑言“毕国那陈贵妃仗着小皇子作威作福五载,这时候来个皇长子赵诚,好一招两相制衡”

    下首那人继续回“陈贵妃的亲随婢子,在皇后掌印当日被药杀,好些贵妃党羽也悉数遭了贬谪。”

    耀皇华伏鈭放了茶盏,奇道“朕真是小瞧了这质子”

    毕国主意图废黜太子,大张旗鼓的杀了太子所有的亲随,将人送出来时,也是能从简就从简,明眼人都知道,太子诩就是个送出去的炮灰。

    但炮灰似乎不愿意当炮灰,冒出来的大皇子赵诚虽然痴傻了九年,但有皇后替他撑腰,与贵妃相抗衡只是迟早的事情。

    华伏熨走到下首跪了,朗声道“还要恭喜大哥能得此良臣,我大耀风雨飘摇五载,总算扬眉吐气了。”

    华伏鈭却并未展颜“纳质虽大有裨益,但终究小心为上。我看那陈贵妃绝不是易与之辈,他赵诩入耀怕有周折,五弟,不如你去帮朕跑一趟”

    华伏熨也是刚从边塞赶回来,闻言却并不抵触,还能开个玩笑“陛下,我来回跑两趟,璧铮该去给太后哭诉了。”

    华伏鈭闻言也是一哂“回来后给你个闲差,收拾了毕国那群虎狼,朕也能高枕无忧了。哦对了,带上你那铁骑卫,以保万全。”

    “是。臣弟遵旨。”

    、淮叔

    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这个武夫横行的时代,自然也少不了各种门派和各派高手,我们暂且不说少林武当等大派。且说一说当世如雷贯耳的暮寒门,之所以一定要说,当然是因为它的特别之处,因为这组织没出现过头目,再就是他做的营生很特别这是个杀手组织,按现在的话讲,就是赏金猎人,只要你有钱。事儿成不成看钱多不多,钱多,请的起,自然就能有高手助阵。

    暮寒门也是个挺邪乎的地方,它不受任何一国管制,无法无天,偏偏也抓不到负责人问责,大耀朝廷不好以作乱之名绞杀,又不能任其猖獗,就冒出了诏安的对策。

    据说之后是诏安了,但被哪位大人哪位君主诏安了,谁也不知道,反正暮寒门百年屹立不倒,后台那是相当的硬气。

    耀毕战争刚歇了不久,毕太子诩入朝为质,尚未踏出国门,暮寒门就接到了狙杀令,有人开价三十万两,要取毕太子诩性命。

    旦吉城第五日,毕太子诩接到耀国贤王亲来接质子入朝的消息,不得不暂缓入京,在旦吉等那贤王爷的到来。京城此来快马加鞭得有十天半个月,如果贤王车架再磨蹭些日子,恐怕霜冻之后都未必能到,毕太子诩虽知送质会受到怠慢,此时还是有些心下忐忑,然而不过两日,他就没工夫在理会了,因为赵诩那不着调的破落皇叔,竟然找上门了。

    “皇叔此来,不远千里,侄儿铭感五内。”太子诩谦恭有礼的招呼来人。

    他口中的皇叔,也就是他父皇的唯一在世的亲弟,单名淮,光看面上三十岁都不到,一身武夫打扮,身边不带任何仆从,粗一看不过一介草莽,若不是带着身份碟文,恐怕也见不到太子诩。

    太子诩身边的程管事,见着这位皇家贵胄,竟然也不见礼,只在旁斜眼看着,显然对这位赵姓王爷不削一顾。当然这也不能怪老管事无礼,实在是这位皇叔太不像话。

    在毕国主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位皇叔还是个七八岁的黄口小儿,便吵着要去当大侠,那时候宫里无人阻的了他,俨然一个皇宫小霸王,偏偏先太祖皇帝又宠溺的很,当时的太子也是无奈,就放他不几日出城去过过当大侠的瘾。到了封王封地的年龄,更是三天两头往外跑,大侠没当成,封地也不要,偏偏是结识了一批三教九流的货色,见他如此不着调,太子登基后就听之任之了。

    然,这位皇叔还挺自得其乐,真以为自己是云游的大侠了,到处游玩耍威风,劫富济贫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时不时还给他哥和他侄儿们送点远方小礼品,比如,塞北的雄鹰江南的鸡,大漠的黄沙禁河的石,宫里的人当他是个笑话,宫外的人则拿他当个茶余饭后的嚼头。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他也是毕国有史以来,活的最长久最实在最快活的皇家血脉了。

    “唉,贤侄,可苦了你了,来来,皇叔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扒拉两下脏兮兮的手,从腰间拿出一坨比蹴鞠还大的泥蛋子。

    管事“”

    “皇叔这是何物”

    “嘿嘿,你别看此货腌臜,这东西名叫叫花鸡,待我把它掰开,里面鸡肉是香酥入味,保证你吃了打手也不放。”

    太子诩嘴角直抽,但也只是恭敬回道“皇叔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从叫花子手里舀来的。走走,外头冷进里屋说,来人啊,备酒备菜,我与我贤侄一醉方休”说完,脏手一揽太子诩的肩,拽着就往里走。

    管事别无他法,只能去吩咐人备酒菜伺候着。

    太子诩心知这“舀”字大有来头,恐怕是从人家叫花子手里偷了的,也不说破,只旁敲侧击道“皇叔是将其从泥里挖出来的么”

    “那是自然,等我挖出来,那破叫花子黑心肠追了老子两条街,可把我喘的”

    “”

    “那叫花子偷人下蛋的母鸡不是一两次了,我早看他不顺眼,谁知他还不收手,竟连童子鸡也不放过若不是本王先下手为强,此鸡也被那黑心肠的叫花子霍霍了去”

    “”太子诩平日无甚乐趣,但是听皇叔赵淮掰扯这些鸡毛蒜皮儿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酒菜上齐,叫花鸡也敲了外泥,显现出里面香甜的肉质。太子诩亲尝一口,果然软糯非常,入口即化,不由赞道“好吃。”

    “不错吧,我跟你说,皇叔我在汉江过雨楼吃过,那家的叫花鸡比这更香,可惜距此千万里,皇侄此去耀京若是有机会,可亲去品尝。”

    汉江地处江南烟雨,是滃江入海口侧枝,汉江以北绕过杊城,就是耀国的京都了。所以皇叔淮有此一说。

    “此去耀京,不知道还有几许自由,更别提游玩享乐了。”质子送出,就被囚困了,虽然也有些交友学习的自由,但长途旅游什么的,自然是被限制掉的。

    “唉,”赵淮也是一叹,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且看我皇兄那德行,你在皇宫里未必就过的舒心。不若皇叔我有空多陪陪你罢,反正我来去自由,又无牵无挂。”

    说起来,这位近而立之年的皇帝的亲兄弟,竟然是一直单身,平时因为没个正形,也无人过问,此时挑到话头,太子诩便道“皇叔走南闯北多年,怎的不娶个妻”

    谁知话音刚落,赵淮便瞬间变成的苦情男主,表情甚是悲痛,一副欲哭不哭的纠结样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然后咕嘟咕嘟揪着酒坛就是一顿海喝。

    在太子诩的记忆力,这位皇叔一直是个乐呵呵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悲痛的表情,于是见他准备长篇叙述自己苦逼情史的时候,太子诩非常配合的洗耳恭听了。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故事,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当流水幡然醒悟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却是王妃的位子,偏偏女主是个高傲的寨主继承人,是绝不会嫁入皇宫的,后面就是一长段各种分分合合,直被当事人描述的肝肠寸断。

    待太子诩也听的唏嘘不已时,当事人却扑通一声,脑袋磕到木桌,醉倒了。

    夜已经深了,管事早已经歇着去了,门口站着新进的丫鬟小慧。此刻也是懒洋洋的靠在外阁门框上打盹。小楼倒是在侧侍立,兢兢业业的样子让太子诩心中赞叹不已。吩咐道“去看着些。”

    小楼轻手轻脚掩上了最后一层防寒的帘子,守在帘子边,这一手仿佛训练有素的兵士。完全不似新来的小厮。

    太子诩见小楼收拾妥当,伸手掰开童子鸡的泥,从里头迁出了一张指头宽的纸条来,上有一行蝇头小楷“暮寒门受雇,击杀毕太子诩,贤王六日达。”

    、贤王

    皇叔赵淮此来旦吉,恐怕极有可能是为防暮寒门行刺。

    赵诩已经失去手上所有亲卫,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在身边周旋,亲爹这般落井下石,真可谓手段狠辣,恐怕暮寒门这桩买卖,和毕国主也脱不了干系。

    赵诩将字条凑近烛台烧了,对着身旁人事不知的赵淮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一趟耀国之行,也算是各得其所吧。

    三天后。

    赵淮用一只偷来的叫花鸡,换来太子临时驿站三天好吃好喝,甚至还从管事处讨来望月楼贵宾卡一张,顿时喜滋滋的,翌日跑到赵诩面前道“皇侄儿,多谢几日来盛情款待,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今日晚些就要动身,特来向贤侄辞行。”

    赵诩本以为他会住满六日为防暮寒门,怎么也得等耀国贤王到达了再行离开,现下突然说走,讶道“皇叔再多住些日子吧,左右驿站还有空房,侄儿若有何怠慢之处,皇叔直说便是。”

    “哪是什么怠慢不怠慢,我野惯了,一个屋里呆不住三天。”

    赵诩无奈,这位皇叔的脾气向来油滑,只得回道“既如此,皇叔一路小心,恕侄儿不能远送。”

    “无妨,本王这儿有管玉笛,前几日在大山门淘来的,不值几个钱,贤侄且收着当个念想吧。”

    老管家眼角开始抽搐,大山门是旦吉城最有名的小商品市场,那里面的玩意儿是鱼龙混杂,但是绝大多数却都是劣质产品,一个堂堂王爷送太子西贝货,这这,成何体统

    赵诩倒是恭敬的收了,“谢皇叔。”

    “贤侄在外多加小心,我看着旦吉不是什么好地方,尽早启程吧,到了耀国记得修书一封,报个平安。”赵淮身手拍了拍赵诩的肩头,又道“本王去收拾收拾行李,贤侄留步。”说完也不多言,转身就去“收拾行李”去了。

    老管事是懂的,所谓的修书一封,不过是句空话,就这位爷居无定所的德行,太子诩就是有信要给,也无从投递,而所谓的收拾行李,无非看看太子车队里有些什么看过眼的,顺手就要走了,这位赵淮王爷,脸皮是相当的厚实。打也打不穿,眼看就能把瘟神请走,心下不由也松了松。

    不过让老管事惊讶的是,这货竟然还要了一匹马要知道一匹骏马,在兵荒马乱之后的毕国是相当值钱的,寻常人家想要买马还必须得有官府文牒,老管家顿时脸黑如锅底,刚要言语讥讽,却听那赵淮凉凉的道“老东西,吃糠嚼草的,总要看看主人,莫要失了分寸,到时本王可不养你。”说完拍拍马头,俨然是指桑骂槐,老管事心下一惊,这赵淮三教九流混多了,果然牙尖嘴利,心中虽不忿,到底没有发作。

    赵淮见好就收,斜阳尚未收去最后一抹夕,人已经跳上骏马跑没了影子。

    旦吉城入夜,寒风开始呼啸起来,天如此灰沉,恐怕又要下雪了。小榭今日当值,将火炭又拨旺了一些,赵诩懒洋洋的坐在貂皮褥子里想事儿,手中的笛子似玉非玉,摸起来凉意沁人,长约尺余,指孔边缘光滑,隐隐泛着寒光。

    见公子坐在书桌边摩挲那皇叔送的笛子,小榭便道“公子怎不吹一个”

    “不会,没心思学。”

    “啊不若去请”

    “嘘”赵诩乍然坐起,小榭只觉眼前一黑,是赵诩抚灭了屋里所有的蜡烛。

    屋子里顿时黑漆漆一片,只有火盆的微弱红光,小榭不敢声张,于赵诩一道侧耳细听。

    起初寂静无声,不多一会,竟然能隐隐听到打斗的声音,但声音极小,似乎是离得有些远。

    “守着书房。”赵诩吩咐完小榭,便一跃出了书房。

    房帘还在随风而动,人已经不见影子。

    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雪,呜呜的风声掩盖了打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不真实。赵诩身影三跃间,已经穿过抄手游廊,直奔前厅而去。

    暮寒门接的这桩买卖,是击杀太子诩,而事实是,在贤王到达旦吉城之后,防守自然会更凶残些,所以击杀赵诩也只有贤王到达旦吉城之前这几日了。

    而最让暮寒门郁结的是,这几日刺探驿馆,虽然防守看似薄弱,却总有各种掣肘。比如说前几日,总有不报名的白衣人守在驿馆外头,暮寒门杀手们还未近驿馆,就被打的连连败退。

    今日偶然发现,那些个无名高手们似乎是撤退了,所以侥幸还想一试,岂知是换了黑衣罗刹守门,个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恶鬼,凶悍非常,暮寒门小首领何曾遇到过如此不要命的对手,因此在驿馆门前甫一交手,便知今日也是讨不了好了。

    赵诩到达前厅的时候,这边交手已经过半,灰衣三人是暮寒门杀手,下手狠而猛,但章法不足,没有合作作战精神,另一波人一水儿的夜行衣,肩上似乎有块斗篷似的布料,不知有何用途,身手也比灰衣的更利落一些。想来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黑衣罗刹无疑。

    风雪闯过巷口,书房内带出来的那一点热气正在慢慢消散,赵诩正待要找个无风的好位置,却忽觉不妙。

    “谁”

    “公子,是我。”小楼身影闪落。

    “臭小子,不怕死么”赵诩见是自己人,心中略定。谁知这边小插曲,那边暮寒门三人已经铩羽而归。

    黑衣罗刹见人都打跑了,腾挪之间也没了影。一场好戏还未开场就落幕了。好在有小楼看了个大概,能够给赵诩叙述整个经过。

    “灰衣的应是暮寒门三等杀手,黑衣的便是罗刹了,前头交手我便过来看了,个顶个的高手,啧啧。”眼中闪过十分的仰慕,倒有些显出他的孩子气来。

    “老管事身边耳目众多,你怎么敢私自出门,不怕露陷么”

    “今日又非我当值,我在门口睡觉还轮得到他管么,公子如若觉得不妥当,我转手取了他首级又如何回头向主上告个罪,还能削了我的籍不成”

    赵诩听罢就是一个暴栗,敲的小楼呲牙咧嘴,赵诩凶到“老管家老眼昏花还算好骗,去了耀国可要多加小心,温王贤王皆不是好惹的,出门在外总归多留个心眼,听到没有”

    小楼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也就相当服理的回“是公子。”

    不好惹的贤王次日一早便到了旦吉城,比赵淮说的还提前了一天。

    恐怕是赵淮也是听说贤王先一日抵达,所以匆忙而走,好避其锋芒。但不管如何,贤王一到,暮寒门警报就暂时解除了。

    比起赵诩在旦吉的低调而行,贤王是做足了派头,大清早的就让百姓夹道欢迎,旦吉城主和府衙各官员也是巴巴的往前凑,因此旦吉城除了主干道以外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局面。

    清晨,赵诩刚在洗漱,小慧在门口扫雪,昨日的一场大雪让方才清理的石头道又漫上了厚厚一层积雪。老管事得了信,踩着雪急忙忙的往里跑,边跑还边嚷嚷“公子公子快快”

    “管事您悠着点,是有什么事儿吗,公子刚起来,还未用膳呢。”小慧也不是很喜欢这位管事,因此说话中也带着些针刺儿。

    “哎呀来不及啦耀国贤王,他他”管事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老脸憋的通红,他他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了下半句“他到门口了”

    等赵诩磨磨蹭蹭穿戴整齐出得门来,老管事是从满脸通红憋成了火烧屁股,邹巴巴的脸都成了紫红色,口中一直还念叨“实在是寄人篱下怠慢不得,世子赶紧的吧”

    然而等一行人众星捧月的跟着赵诩到了门口,却是都傻了眼。

    门口哪里有什么贤王,只有一顶软轿并几个轿夫,在雪地里寥寥几个人,要多寒蝉有多寒蝉,北风再卷上几片落雪,实在是有够凄凉。

    赵诩疑惑的看向老管事。老管事疑惑的看向报信门童,门童憋屈的道“奴才只说贤王遣来的车架到了,管事您也不听完。”

    “啪”老管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气的本来就红红的脸上再红了一层,简直憋成了猪肝色,“报信不说全,回去自领二十下板子”

    这边老管事驭下的戏码演了大半场,那雪地里的轿子众人中才晃悠过来一个人,此人虽然年纪不大,却仿佛永远站不直似的,略弯着腰,走到赵诩面前,眨巴两下小眼珠子,也不给任何人打招呼,只向赵诩一辑,道“在下兵部侍郎邹玉,见过世子殿下。”

    赵诩看到轿子已经明白了贤王的意图,无非是避而不见,裸的冷落一番,显示出贤王高人一筹的风范,让质子在入耀的那一刻起就升起低人一等的感觉,臣服臣服,不过是踩着你的人站在更高处,有句话老管事倒是说的对“实在是寄人篱下怠慢不得”。不过赵诩倒不想跟什么侍郎尚书扯大旗,左右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虽然居于两国,但尊卑之别不言而喻,于是也不接话头,冷冷的看着自报家门的邹玉。

    邹玉碰了壁,竟然还笑了一下,接着道“贤王前去驿馆暂歇了,遣在下来接世子归队,今日申时便要启程的,请世子收拾行李,与在下一同觐见王爷。”

    赵诩心中大怒,人不见倒罢了,这么急忙忙的就要走,根本不给人准备,虽然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憋不住挤兑道“你家王爷是赶着投胎么不知从京都来到旦吉,是飞的是打洞的”

    邹玉没想到赵诩一张嘴就这么犀利,倒是愣住了,之前看那老管事在门口演了一出“打下人”的戏码,赵诩一声不吭,以为其人不过尔尔,没想到还挺来事儿,心中一转,从嘴里出来的话,却还是圆腔圆调“王爷星夜兼程也是思虑世子安危,出门在外终归一切从简,世子若是有何吩咐,在下帮着递话便是。”

    好么,还要递话,赵诩气过了头反而“嗤”一声笑了,然而眼中笑意全无,说道“既如此,本世子东西不少,劳烦邹侍郎帮下手,都搬上车去罢。”说罢转头就走。

    邹侍郎这时候才知失策,本以为要给敌国世子一个下马威,谁知被反将一军,急忙吼着世子留步,留步。不过小楼是不会放这人过去了,手臂一横,拦住去路,乐呵呵的道“邹大人请留步,公子说了,咱们东西比较多,还请邹大人快些遣了手下来帮着收拾罢。”

    “”

    、薄礼

    邹玉随从贤王接毕太子诩回京,一切自然以贤王马首是瞻,再加上邹大人也是个混迹官场的“明白人”。只把赵诩一行远远的缀在马队后边儿,贤王不招见,他也就不费脑子折腾,反正横竖有贤王顶着,因此一路东行,竟然一路都不曾再见过太子诩本人。

    这一日路行一半,已经到了耀国腹地,再行不过五日,就能达到耀京,邹玉总算是有些憋不住,前脚刚在驿站歇下,后脚就去觐见了贤王,忐忐忑忑的问到“殿下,不日便要进京了,是不是传质子前来一晤”

    这不怪邹玉心中踹踹,到底是毕国的太子,且不说这位王爷是个什么货色,他有他的地位作为尚方宝剑,但邹玉却还有顶盖花翎要保,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提点”一下。

    贤王也没抬头,似乎是在闭目养神,长睫挡住了眼眸中的流光,瞧不出这位爷是个什么心思,若不是手指一直在摩挲一只佩韘,还以为这位爷睡着了。

    邹玉弓着的老腰快失去知觉了,才听贤王慢悠悠的道“晤什么邹大人找他下棋么”转口又嘟哝道“不知毕国有没有围棋这种东西”

    邹玉心道这贤王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就继续说“这一路也不曾接见过赵诩,王爷您看”

    贤王突然张开眼睛,目光锋利的刺向邹玉,皱眉打断道“邹大人,外头耳目众多,不要失了你的分寸。若被不长眼的参一本,你是要本王陪你项上人头吗”

    邹玉吓的立即跪倒,心中顿悟,毕太子的招牌实在是太亮,任何牵扯恐怕都有“通敌卖国”之嫌疑,因此头铺地求饶“谢王爷提点,微臣知错。”

    贤王倒是声色不露,还继续转他的翠玉佩韘,道“皇兄临行嘱咐过,我大耀攻打毕国大获全胜,不必卖他赵诩什么脸面,将人送去京城后咱们的也就功臣身退了,邹大人若是不弃,入了京随本王去春风楼喝一壶如何”

    “微臣惶恐。谢王爷抬爱。”邹玉冷汗还没擦干净,又得了贤王一枝橄榄枝,心中不免又忐忑又高兴。

    “明日就到梧州了。不知那白鹤老庄主现下如何了还当他的缩头老乌龟么”

    “微臣听说老庄主这几年已经不管事了,白鹤公子这几年云游在外,见不到人,大小事都是其母管着,但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王爷明日是要去山庄拜会么"

    “不去了,本王要事在身。”

    邹玉诺诺应声,不敢再招惹这个贤王,告了声“天色不早”就背着一身冷汗退下了。心中不免耻笑,三年前贤王梧州巡查,跟白鹤公子那一段风流韵事,莫不是真的

    说起白鹤公子,要先说说白鹤庄主,三十年前,白鹤老庄主贺斌在酉壬年束州武林大会上,以鹤啸剑法一举拔得头筹,不但光大了白鹤山庄的门楣,也给自己讨来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翌年就生下宝贝儿子贺迎,继承了老庄主的剑眉,庄主夫人的星目,十多年来长成了一副潘安宋玉之貌,虽然自家剑法练的不咋滴,但能文能武能言善辩,因此被众江湖人士送了个雅号白鹤公子。

    贤王自诩风流,听到美名趋之若鹜,又赶上奉旨梧州巡查的机会,就递了拜帖要见见白鹤公子。贤王梧州巡查三个月,其中有一个月是住在白鹤山庄。听说最后白鹤公子厌烦的很,一怒之下溜出了山庄,自去游玩了。

    这段风流韵事还有很多个版本,有说贤王在归途中偶遇白鹤公子被贼寇追击,英雄救美的。有说贤王中毒,由白鹤公子亲手熬药续命的,各种版本不一而足。

    贤王家中三妻四妾两只手不够数,还在外勾搭男狐狸,贤王妃河东狮转世怒弃王府誓要削发为尼,这些段子邹玉都听的不爱听了,不过八卦的心人人有,邹玉脑子里琢磨了一下贤王妃,又转而想着白鹤公子如何玉树临风也从未见过,一定是个极娘们儿的小白脸,心中虽然耻笑,面上还带着八卦的表情,乐呵呵的自去了。

    景颇历十四年腊月。大耀皇城。

    质宫虽然建的匆忙,但是挡不住皇帝老儿钱多,因此雕梁画栋亭台楼榭也是齐活的。赵诩入住质宫的时候已经年底,不过客居异乡,身边唯一的老家人就只有相看两相厌的程管事一人,赵诩烦他束手束脚,便只在书房里练字。

    耀国和毕国千年前本来就是同宗,文字和语言相差不大,赵诩翻着些字册练起来,倒是极有耐心,十多天不曾腻烦。老管家可没这耐心,渐渐的也不想瞅着世子练字了,因此此刻书房,静悄悄毫无声息,只有赵诩和小慧两人。

    炭火烧的很旺,屋里憋闷的很。

    “公子,开窗透透吧。”

    “开了就关,怕冷。”赵诩应允道。

    谁知小慧直接一个大开,冷风肆虐进整个书房,吹的书桌上宣纸沙沙乱翻,更有几张飘飞到了地上。赵诩也不怒,干脆放下笔笑道“你是故意的吧。”

    小慧嘿嘿一笑,关了窗道“公子不闷吗我们都来了二十多天,怎么也不见耀国来请啊”

    “再等等。”

    小慧不明所以“还等狗皇帝真是会摆谱,贤王接了人脸也不露,他脸大也就罢了,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京里也没有人接见,怎么这般怠慢”

    “小声说话。”

    “公子难道不急嘛”

    赵诩闻言反而笑道“再五日必有拜帖。你且等着吧。”

    赵诩心中预计的不过是耀国主新年大宴群臣的事情,如果猜准了,恐怕请帖都已经写好了,正送来质宫的路上。

    只是质宫太封闭,外头什么样的光景,赵诩手下无人,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耀国主虽然对他好生伺候到位了,但接待礼仪上如此怠慢,恐怕后面还留着后手。想到此不免又有些头疼。

    “看看那乞丐还在么”

    质宫中有棵百年的银杏树,整好攀住了畔西楼的书房,腊月里没有叶子的树枝倾轧,透过银杏树叉,能隐隐约约看到库明西街的一段,此刻路上寂无行人,远远的瞧着有个黑拗的身形蜷缩在街旁,远了些看不真切。

    “在呢,这人倒是奇怪,不去南大街蹲着,这儿能打到什么秋风”忽而压低了嗓门,悄然问“公子,他莫不是探子”

    小慧虽然胆小,却鬼心思多,一般小榭想不到的事情,她转眼就能悟出来,此刻赵诩也不点头,只是道“窗关了吧,质宫周围探子还会少么。”

    “世子,温王送来年礼一捆。”门外传来程管事声音。

    “拿进来吧。”

    这倒是件新鲜事,质子入京,多少人避之唯恐不及,更有贤王一路来京连个脸都没露,偏这温王还能在年关的时候送个小礼,倒是让赵诩有些吃惊,“是什么”

    程管事抱着一捆油布包裹,瞧不出是什么,哼哧哼哧拿进来,还有些吃力的样子,完事儿往地上一甩,累的腊月里一层薄汗,边喘边回答“回世子,是炮竹。”

    赵诩笑道“这温王倒是有心了。”

    程管事搓搓手,笑回道“公子,我们可要回礼”

    “不回。避嫌。”赵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这”程管事宫里住了大半辈子,礼尚往来四个字已经镌刻进骨子里头,听闻赵诩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绝,觉得这样做极为不妥当。

    赵诩也懒得与他解释,道“除夕放了吧,就是最好的回礼了。”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即便是偏僻如质宫,也能听到隔壁贤王府喧嚣如斯,更有不知谁家孩童时不时放几个炮竹,整个京城一晚上都热闹非凡。

    赵诩让程管事把温王的礼花炮竹都放了,一时间也是火树银花炫丽异常。照的畔西楼亮如白昼,只是不一会又全归于沉寂。空荡荡的楼畔,渔梦湖水冻成一块没有波纹的冰,除了森严的守卫,这里只有了了两三个家仆,实在是寂寥的有些虚妄。

    “公子,回屋吧。”小榭口吐白气,冻的有些受不了。

    赵诩抬头又瞧了瞧灰暗无一颗星子的天幕,到底吃不住外头迫人的寒气,点头道“嗯,回吧。”

    、秦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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