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对骆阑笙的隐瞒心存不快,但那毕竟只是个历史片段,往事不可追,孩子也不曾真正存在过,还不至于动摇他对骆阑笙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根据林侑送来的情报,骆阑笙那个阴魂不散的前任即将回国,大敌当前,宋琏之十分心力八分都用在琢磨对手上,也就不执着于追究这件事的真相。
“呕”
宋琏之吐掉嘴里的虾肉,把夹在筷间的小半截丢到餐盘上,急忙拿过茶水漱口。
“怎么了?”
骆阑笙见他鼓着两腮,连灌了两三口清茶咽下,面色才算好转许多。
茶香压制了口腔里的海腥味,宋琏之拿起毛巾,皱着眉拭去唇边的水渍。
“这虾不新鲜,太腥了。”
闻言,骆阑笙立马伸筷夹了一只,谨慎地咬掉一小节尝了尝。
虾肉脆爽滑嫩,甘甜弹牙,并无宋琏之说的那股怪味。
骆阑笙面露疑惑,把剩下的直接送进了嘴里。
“新鲜的,是不是你碰巧吃到坏的了?”
骆阑笙咽下虾肉,又回味了一下,确认餐馆的食材没有问题。
宋琏之犹豫着再夹起一只,送到唇边,低头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就是有味儿。”
“你吃吧,我不要吃这个了。”
宋琏之把小碗换到骆阑笙面前,眉眼皱起,屈指蹭了蹭鼻子下方,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
“那行”,骆阑笙看了一圈桌上的菜,贴心地问道,“还想吃什么?我再加一道新的?”
宋琏之摇了摇头,筷子在转盘上方悬滞片刻,最终落在了一份糖醋里脊上。
“不用啦,我吃这个吧。”
宋琏之夹起炸至金黄的肉条,心满意足地品尝着,酸甜的芡汁在淀粉壳上裹了厚厚一层,精肉瘦而不柴,开胃又下饭。
解决完午餐,骆阑笙吩咐司机先将宋琏之送回工作室。
然而当汽车开到了大厦楼下,宋琏之已经靠着骆阑笙打起了盹,骆阑笙稍微动一动,熟睡的人就在梦中不满地嘟囔起来,把他的胳膊搂得死紧,牢牢固定着这个便于他倚靠的姿势。
骆阑笙无法,只好叫司机在附近找个临时停车位,两人默默地枯坐着,等到午休时间结束才叫醒了宋琏之。
骆阑笙伸手给他擦掉口水,轻轻地拍拍他的脸,“宝宝,该上班了。”
宋琏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边“嘶嘶”地抽着气,边揉着酸麻的脖子,行动僵硬地坐回了原处,脸上还烙着半边红印。
“怎么困成这样?”
骆阑笙给他捏了两把,顺带捋平了翘起的几根碎发。
“秋困吧。”
宋琏之揉了揉眼睛,原地不动地放空了几秒,随后迟钝地推开车门,抬腿下车。
“等一下,这个带去。”
骆阑笙挪到他的位置上,递出一个保温杯,“吃饭时让餐厅煮了一壶菊花茶。”
“明目养神的,下午记得喝。”
宋琏之接过保温杯,整个人还没睡醒似地,又呆又乖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大厦的大门。
时间又飞逝了两三日,到了周末,骆阑笙带宋琏之去了趟郊外的农家乐放松。
虽然叫做农家乐,实际上却是一片现代化的农场,在三面环湖的山脚下修了个小洋房,又在洋房附近建了有机蔬菜大棚,植物玻璃温室,还专门划出一块草场,用来饲养山羊,奶牛一类的家禽,而诸如羊驼,兔子这类的观赏性宠物则是安置在另外的地方。
农家乐的主人是骆阑笙的一位老友,创设这个世外桃源的目的也并非为了营利,而是专供于他与日理万机的友人们抽空小聚,在闲暇时能有一解压散心之所,不过偶尔也作会客之用。
宋琏之跟着骆阑笙下了车,苏穆早已等在了洋房门前,身边坐着只毛光水滑的牧羊犬,个头与他的大腿齐平,见了生人也不吠,性情温驯有礼貌。
“老骆”
苏穆朗笑着走上前,目光扫过宋琏之时却滞了几秒,无端显出一丝错愕。
“知...”
“琏之,宋琏之。”
骆阑笙揽住宋琏之的肩膀,语气自然地截住了他的话。
“我太太,昨晚在电话里跟你提过。”
骆阑笙笑了笑,神色自若,苏穆怔了一下,立马“哦哦哦”地反应过来。
他友善地向宋琏之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苏穆。”
宋琏之回握住他的手,报以微笑,此时一旁的牧羊犬忽然站了起来,随即踱到宋琏之脚边,用蓬松柔软的尾巴蹭了蹭他的小腿。
“看来木木很喜欢你。”
苏穆收回手,微微倾向前,嘴角勾着,冲他飞快地眨了下某只眼。
“它一向喜欢美人儿。”
宋琏之被夸得有些难为情,骆阑笙立马斜迈一步,挡在了他和苏穆之间,故意绷紧了脸,眼神犀利地直视着苏穆。
四目相对,苏穆马上举起双手,滑稽地作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了好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有你在,我哪里敢打弟妹的主意?”
苏穆抚掌大笑,又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打了个响指,召回缠着宋琏之的木木,一人一狗转身前行,负责给他们带路。
“在国外呆了几年,越发不正经了。”
骆阑笙无奈一叹,转头牵起了宋琏之的手,温声安抚道,
“他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人没有恶意,别生气。”
宋琏之对男人清浅一笑,神情放松,可见心情不差。
苏穆高大英俊,性格阳光开朗,又是骆阑笙的朋友,想来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宋琏之并不担心。
“你们需要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吗?”
苏穆领着他们进入洋房,三人在玄关换了拖鞋,一路走到二楼的某间房间前。
“累了吗?”
骆阑笙看向宋琏之,得到对方否定的答复后,才告知苏穆道,
“那我们十五分钟后楼下见。”
于是苏穆便带着他的牧羊犬,十分识趣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宋琏之打开房间,第一眼就被落地窗外的湖景所吸引。
房间相当敞亮,除了一张双人大床外,还在窗边置办了一张贵妃榻,搭配一个圆形小木桌,垫着暗色花纹的针织地毯。
大床前摆了一组小沙发,正对着悬挂式大屏电视,背景墙旁是一套简易木质桌椅,以及一个小型冰箱,比起卧室,更像是个舒适规整的起居室。
骆阑笙在他参观的时候,已经将他们的一点行李安置完毕。
宋琏之仰躺在床上,蛙泳似地,摆动手臂在床单上划了两下,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骆阑笙坐在床边,也学他这样倒下来,跟他的脑袋碰在一起。
“又困了?”
宋琏之翻了个身,一边的手脚都压在骆阑笙身上,小脑袋也凑了过来,下巴抵着骆阑笙肩头。
“不困。”
宋琏之倔强地撑开眼皮,好奇问道,“我们等会要去干嘛呀?”
骆阑笙摸了摸他的头发,反问道,““宝宝最想干嘛?”
“可以钓鱼,可以去大棚里摘番茄,还可以去草场看小羊羔。”
宋琏之闭上眼睛,静默了许久,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忽然陷入了昏睡。
骆阑笙正欲出声,就见宋琏之抬起眼帘,收臂抱紧了他,软绵绵地抱怨道,
“选不出来......”
说完又傻笑着拿脸去滚他的肩,闷声道,
“但我最想和骆阑笙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传说中的前男友要出场了]
第二十七章
宋琏之跟着骆阑笙下了楼,苏穆带木木在楼底下等他们,手臂叉着腰,脸上笑眯眯的,身旁多出了两个鱼竿包,长度高达一米,斜靠在楼梯边上,格外引人注目。
“老骆,来一竿吧?”
苏穆摸了摸鱼竿包,双眼炯然发亮,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骆阑笙知道他是钓瘾犯了,与宋琏之交换了眼神,确定对方并不排斥,才放心允诺道,
“行,今天陪你好好钓一回。”
他有段时间没碰过钓竿,在苏穆的感染下,这会也觉得手痒起来。
“小之呢?要不要钓?”
“我仓库里还有别的钓具。”
苏穆把目光转向他,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宋琏之对他突然的昵称受宠若惊,但苏穆却喊得十分顺口,与他视线交汇时,又咧开一口森白的牙,笑容真挚和善,仿佛已经将他当成了多年不见的老友。
“喊这么亲热作什么?”
骆阑笙皱了皱眉,话里带着一分警告的意味。
“哦......”苏穆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透着揶揄,又挑逗地改口道,
“那之之,你想跟我们钓鱼吗?”
听见这个称呼,骆阑笙反常地变了脸,看苏穆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
宋琏之眼瞧男人神色渐沉,立马出来缓和气氛。
“我朋友也会叫我之之,或者琏琏,好叫就行。”
“我没有钓鱼的经验,还是看着你们钓吧。”
宋琏之抱住骆阑笙胳膊,撒娇地晃了晃,真心诚意地捧场道,“原来你还会钓鱼呀?”
“等会得给我露一手。”
话题被成功转移开,骆阑笙面色稍霁,抽出手臂揽过他,手上用着劲,就像怕自己离去一般。
“嗯,我等会教你。”
“对嘛,急什么,老骆你最近的醋劲可越来越大了啊。”
苏穆仍然是那副含笑的神情,语气轻快诙谐,只是看宋琏之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琏之,你和老骆先到门口等我。”
“我去仓库拿把钓椅带上。”
苏穆与老友对视一眼,接收到威胁的讯息,便挑了挑眉,识相地结束了试探。
郊外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从洋房徒步到湖边,抬眸眺望,远山已是层林尽染,叠翠重金,美得通透又纯净。
骆阑笙和苏穆蹲在地上摆弄装备,宋琏之站在两人身后,安静地观察着他们组装鱼竿,调试鱼线和线卡,再系上浮漂,把鲫铒穿过钩尖。
这两位都是老手,宋琏之还没瞧出名堂,骆阑笙已经准备就绪,握着竿站了起来。
苏穆在湖边定过点,熟练地在两个位置上架好炮台,再摊开三张折叠钓椅,并排摆在一起。
甩钩之前,骆阑笙先将宋琏之牵到安全带,随即返回原处。
男人将竿梢举过头顶,再猛力往前一甩,保持着竿与水面的四十五度夹角,直至钓铒沉入水底,才招呼宋琏之回到他身旁。
“看清楚了没有?”
骆阑笙将线轮的出线环拨回,鱼竿架上炮台,拉着宋琏之坐到了钓椅上。
苏穆也完成了甩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可惜没有欣赏的观众。
他惋惜地感慨一声,把鱼竿固定好,一屁股坐上他两旁边的空位。
“哎,老骆?”
苏穆是个碎嘴子,正准备找骆阑笙闲聊,岂料一转头就受到了心灵暴击,只剩下他一人瞠目结舌的份。
骆阑笙把宋琏之的椅子挪到身前,从后方圈住宋琏之,脸贴着脸,与他手把手地握着鱼竿。
“这样就会有鱼吗?”
宋琏之抓着竿柄,乖乖挺直脊背,一动不动。
“嗯”,骆阑笙旁若无人,侧头亲了他一下,下巴搭在宋琏之肩上。
“这个季节有鲫鱼,草鱼,白鲢鱼。”
“都很肥美,钓到了给你煲鱼汤,煎鱼排,炸糖醋鱼。”
宋琏之往后缩在他怀里,咯咯地笑,“那你得多钓一点,不然不够吃呢。”
“好,给宝宝钓很多的鱼。”
苏穆猛地闭上眼,五官扭曲了一下,连后槽牙都被酸倒一片。
隔壁这位肉麻兮兮的妻奴,真的是他认识的冷面铁汉骆阑笙?
苏穆与骆阑笙相识得早,几乎见证了对方的每段情史。
这些年来,骆阑笙的床伴都肖似前任,却从未有哪个转正过,而唯一有名份的那位白月光,也从来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苏穆是骆阑笙的一干老友中,为数不多地与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骆阑笙虽然也待他周全体贴,却未曾流露过像此刻这般亲昵又眷恋的情态。
他原以为宋琏之只是个替身,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他错估了宋琏之的身份地位。
日头逐渐升高,湖面波光粼粼,偶有清风拂过,吹皱了碧空的倒影,泛起圈圈涟漪。
苏穆侧目而视,骆阑笙已将鱼竿放回了支架,专心将宋琏之锢在怀里,保护地滴水不漏,而宋琏之正枕在他肩膀上,闲适地打起了瞌睡。
“怎么这么困?”
“昨晚没少折腾人家吧?”
苏穆痞笑着,用暧昧的眼神打量两人,声音却是放轻了。
骆阑笙横他一眼,淡淡地嘲讽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
“脑子里尽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苏穆搓了搓后颈,坦荡地默认了这句评价,不改半点颜色。
的确,他一直玩得比骆阑笙开,到现在也没收心,大概是还没遇到能降住自己的人。
两人安静了一阵,苏穆忽然轻声道,“很像。”
骆阑笙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否认,他垂下眼,轻柔地拨正宋琏之被风吹乱的碎发。
“但是不一样。”
男人牵起嘴角,声音温柔而坚定。
苏穆默了默,凝视着睡美人的侧脸,突然福至心灵,有了种拨开云雾的豁然之感。
“是他吗?”
苏穆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