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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第13节

作者:湖蓝阁 字数:25835 更新:2021-12-29 08:38:25

    这一日,青峰寨算是炸开了锅,众人先是听闻了当家的离开的消息,紧接着刚接手了山寨的大当家的也当起了甩手掌柜,当天晚上就潜逃了。一晚上竟少了两位主事的,而剩下能决定事情的,除了文弱书生的先生,只有与先生刚成亲不久的赵总管了,还得了,众人不免要怀疑青峰寨还能继续当个土匪寨子么,尽管这寨子至今也没做过特别土匪的事情。

    就在众人炸开锅的时候,昨日才来过的那位山字甲将领又带着人寻上门来了。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对方貌似也还是那些人,不过来见这位将领的却不是于狁,而是孟春和与赵云洲。

    孟春和还没见过这人,却从赵云洲口中听闻过他的事情,知道他原先也是于狁底下的一位将领,平日里也没少受于狁照顾的,却不成想是个贪慕虚荣、忘恩负义之徒,就在于狁被诬陷的时候,这人非但没站出来帮着说话,甚至还落井下石地站到了那帮奸臣的队伍中。眼下见了这人,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人的容貌,先生心里倒也跟明镜似的,还觉得这人的面相也赫然是个薄情寡义的,难怪会做出这种事来。

    赵云洲素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孟春和心里自然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第一时间,甚至不给对面的人说话的机会,便抢着质问这人带人过来的意图。

    孙睿被先生那理直气壮的口吻问得懵掉了,一时也不由怀疑于狁那人在打什么鬼主意。毕竟昨日他已将事情说得很清楚,而于狁也是答应了的,可他一直等到这晌午时分,却依旧没见着人,这才带人过来准备逮人来着。

    孟春和听他又说了遍上头下来的旨意,故意装出一副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的惊讶表情。

    孙睿觉得这人的神态并不像作假的,还以为这位书生是被于狁他们给蒙骗了,便催促他赶紧去把于狁叫出来,同时还旁敲侧击地诋毁了一番于狁及赵云洲等人。

    孟春和默默听着,努力当个忠实的听众,不料他这反应竟取悦了孙睿,让他渐渐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也忘了被他诋毁的其中一人就站在一边,就这么跟先生侃起大山来了,里面甚至还包括了昔日的那些时光,以及曾经的那些古人,而其中自是包括了赵云洲的。

    孟春和对赵云洲的事还是挺感兴趣的,更何况他本意也是拖延时间,能多拖一点是一点,乐得这人跟他说话。只是每每这人说到赵云洲的时候,孟春和侧眸一瞥,都能瞧见这人微微抽搐的嘴角,有时候差点都没能绷住他那张刚正的脸。尤其是这种时候,先生尤其佩服眼前这说话的人,这眼力不是一般的差,没看到别人那都想杀他的眼神了么。

    这位山字甲将领足足侃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那些自以为别人的丑时都说了个遍。但俨然他是个能说的,话锋一转,竟然还想说下去。孟春和眼角一抽,竟也有些扛不住了,但他本意如此,却是不好打断这人的。倒是这位将领身后的一位小将,不知是受不了自家将领的话唠,又或者是任务在身,责任感较强,竟上前两步打断了话唠的说话。

    而孙睿被这一打断,又被提醒了正事,面色一变,赫然褪去话唠本性,转而面色严厉地将话题扯回到于狁身上,并催促孟春和赶紧将这犯人带出来。

    孟春和抬头看看日头,觉得拖得也够久了,更遑论他也受够这人的话唠了。跟这人比起来,他身边的赵云洲简直太可爱了,可爱得先生不要不要的。

    先生这一想自然满口应了下来,当下拉着赵云洲上了山腰。

    这一上山腰,后头的人显而易见是上不来的,也看不到这里的情况。孟春和也不在动了,站在那儿抱怨道“这人话也太多了,若非有人提醒,怕能一个人说到晚上。”他又看向赵云洲,“以前他也这样么”

    “比现在更严重。”赵云洲刚硬地落下这么一句,竟也不说多余的话了。

    先生就喜欢这样的,了然地点头后表示“太可怕了,你们竟然还能与他同处这么久,也是厉害的。”

    “刚才他说的一些事情,你别当真了”赵云洲这话没说完,孟春和偏头瞧了他一眼,忽得弯起眉眼笑道,“是说你打仗的时候因为发现敌人尿裤子,好心提醒一句,结果被别人踹下马去,还是因为骂不过别人,索性等别人骂完了再去把人砍了的事情。”

    这一次赵云洲整张脸都抽搐了下,他轻咳了声,道“都是陈年旧事,又何必提起呢。”

    孟春和却摇摇头,继续笑着说道“不,我觉得很有再提起的必要。”

    两人这样说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叫宋尹带人下山去候着,他们则再次去见孙睿。

    其实去见孙睿也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当家的已经不见了,行李也都不见了,估计不是逃了,就是已经出发去镇北驻地了,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看你自己对他的了解了。

    孟春和又向来伶牙俐齿,说话也是文绉绉的,竟是把孙睿堵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孙睿火了,心想自己打不过于狁和赵云洲,难不成还打不过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只不过他才靠近先生一步,竟是被识破他意图的先生一拳砸在眼眶上。

    这举动太出乎人意料了,别说孙睿,就是赵云洲也没料到孟春和会来这么一出。

    孙睿当下捂着右眼,手指着孟春和“你、你你”

    孟春和嘴一撇,冷哼一声,张嘴骂道“你什么你啊,都跟你说了当家的已经走了,你若不信,自个上山找去啊,有本事站在这里,没本事上山你还是个孬种还有啊,你要动手就单打独斗啊,一对一的,不过我是不会陪你打的,赵云洲陪你打,你觉得不够,喏,后头还有几百号人等着你,山上也还有人。你还觉得不够,自己带个大军过来,否则我怕你这区区五百人都不够人打的。”

    孙睿还未见过书生骂人的,什么之乎者也这一刻全被这人抛弃了,只剩下那赤裸裸的威胁及恐吓。

    当然,别说是孙睿,就是跟在宋尹身后那一群曾经不止多少次背后嘲笑别人书生不给力的人也都怔住了,只觉得眼下当家的和大当家的两人走了也没关系,这不还有更威武霸气的先生么。

    孙睿是活活被气走的。他怒火冲天,却还是带着“区区”五百人离开了青峰山。孟春和则首战得胜,自然是满面春风地跟赵云洲回了山寨。

    话说这孙睿还未回到镇北驻地,就收到之前派出去的探子送来的消息,消息说今日清晨看到身形似于狁的人进了千和城,又极快地出南城门往南而去。

    孙睿仰头看了日头,脑子一转,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坑了。眼下即便去追人,怕是短时间内都追不上了,更何况南下之路众多,还不知道别人选得是哪条道呢。

    而就在孙睿安排人手追捕的时候,于狁已带着凌深抄了小路,花了大半日行程抵达了最靠近湘川江的一座小城。这座小城人口不多,多是朴实且墨守成规的人,虽不是很大胆,但见了凌深所带的黑虎,倒也不至于被吓得面无人色。

    于狁还是一如以往那般低调,只是带着引人注目的大当家的和黑虎,想要哪般低调是不可能的,只好随便挑了家客栈就住了进去。当家的挑客栈并非为了过夜,而是选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做件事情。

    四五年前,班师回朝的路上,两边可是围满了百姓,保不准哪个人还记得当时那位主帅的面容。而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当家的自然要选择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便是易容了。

    当年,于家的私军里最擅长此术的人是赵云洲,但经过这两三年闲来无事时的一番学习,于狁自觉不比赵云洲差多少。没多久,一张全然与之前不同的脸跃然呈现在模糊的铜镜中。

    凌深一直在于狁身后瞧着,在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后,也只觉得鬼斧神工莫过于此。

    于狁回头看到他有些怔怔的表情,突然问道“你要不要也换张脸试试”

    凌深却出乎于狁意料地摇摇头,很果决地送了他一个“不”字。

    对此,于狁也不坚持,横竖认识凌深的人少得可怜,就是那孙睿派人追来,估摸着那些人也该是不知道凌深的。除此之外,若说这张脸还有什么令人担心的地方,怕也是这张脸太过俊美了,路上免不得被人围观几眼。

    于狁又瞧了瞧眼前这人,只见他黑亮的头发已长至胸口,就这么松松垮垮得绑着垂在一边,越发衬得他慵懒散漫。他突然想到,这人即便蓄了长发,似乎也从未好好束过发,永远都这么绑得松松垮垮地任它垂着。

    “我来给你束发吧。”说着,他站起来,走向凌深。

    “嗯”凌深觉得自己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一愣神,就被他拉到了铜镜前,然后就见他用那修长的手指解开那绑绳,可说是温柔地打理起他的头发。

    、第七十六章 反调戏

    凌深的头发还不算长,只到胸口的位置,这样的头发若用发髻绑起来,并不如别人那般饱满宏伟,他就一小丢那样的顶在脑袋后上方,也就比鹅蛋大那么一点。

    这样子的发髻实在有些怪异,也无怪乎当家的在看了一会儿后,“噗嗤”一声直接埋首进了凌深的肩窝处,然后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他笑得无声,然而他那不住抖动的肩膀却是告诉某人他在偷笑了,大当家的意识到这一点,顿时不依了。

    其实以铜镜那模模糊糊的程度,当家的是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样的,只是感觉着身后那人也算夸张的笑意,想也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该是挺奇怪的。

    “拆了吧。”凌深挑了眉,用微挑的眼角斜睨着于狁。他那双眼本就好看,往日里不眯着的时候总含着几分轻佻在里头,往人那儿一看,竟是在勾引人一样。

    于狁本来都打算动手拆了那发髻了,抬头这么一看,恰好对上他这一眼,心中一热,徒然有种调戏这人的冲动。以往这种事都是大当家的在干,说实在话当家的还真没什么实战经验来着,不过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这么干一次。

    他想了想,便说道“不拆,这样也挺不错的。”

    这样的话,鬼都不信,更别说是大当家的了。

    凌深是不知道身后这人打着什么主意,不过还是配合地看着眼前那模糊的铜镜,问道“哦,哪里不错了。”

    于狁低垂的眸子望着那一段白花花的颈子,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就这么从那白腻的耳垂处一路轻抚着,沿着那曲线慢慢而下。

    “这里都露出来了,挺好看的。”这说着,竟是垂下头,在他耳朵后面亲了下。

    凌深本就被他那手指弄得颈子后面痒痒的,又被这么亲了一下,只觉得耳朵都渐渐开始发烫了,不过被这么撩拨了下,他总算明了这人在干什么了。

    “你这是在调戏我”大当家的语调愉悦,就这么弯着眉眼回望过去。只是这兴奋的表情却在触及于狁那全新的样貌时,徒然一顿,大当家的显然还不习惯他家这位的新模样啊。

    于狁没发现眼前这人的细微表情变化,就这么抿着嘴,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凌深见他没有动作,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而他那张脸上就差没写上“快来调戏我”这几个字了,要知道大当家的可是很乐意被调戏的,还是平躺下来任君调戏的那种。

    于狁被他看得有些僵硬了,最后动了动脖子,抬手掩住有些抽搐的嘴角,说道“我看还是算了。”

    凌深一听,这怎么行,难得这人主动点,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他脑子一转,又说道“那换我调戏你或者我来教你”

    这下,于狁是彻底无语了,就这么默默地望着凌深,久久都没有反应。

    凌深也不管这人是否同意,站起身来就贴上他的身子,手指一抬,勾起他的脸,只是这动作之后,他却迟迟没了下个举动。

    于狁起先有些无语,不过再被他挑起下巴后,忽得有了点兴趣。不过此刻见他停了下来,也觉得奇怪,眸子里便含着几分好奇地看着他。

    凌深注视着眼前这一双熟悉的眸子,却镶嵌在一张不熟悉的脸上,这让他着实有些无法适应。好久,他忽得抵上于狁的肩膀,叹着气惋惜道“算了吧。”

    一瞬间,于狁好像知道了什么,他挑挑眉,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不是要教我么”

    凌深埋怨地抬头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别刺激我啊,不然现在就把你脸上那玩意儿撕了。”

    这警告一出口,于狁当真闭上了嘴巴,他还真怕这人一冲动就把他脸上那东西弄掉了。眼下他们可不是在游山玩水,而是要赶路,找了这么间房间也是想快点乔装完毕然后上路来着。

    大概是明确了他们的目的,于狁不在浪费时间,速度拆了凌深那发髻,简单地将他那头发原样绑了起来,这才带着他离开客栈,转而向南边的码头走去。

    这南边的码头是这城里唯一的一座码头,也是靠近北方的城镇中最大的一座内陆码头了。停靠在这边的船只多是直接南下的,有客船也有货船,也不乏一些有钱人自己的私人船只。

    此时已至申时,正是多数客船开船的时间,两人到了码头,瞧着那大大小小的各类船只,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其中最大看似最稳妥的一艘。

    凌深因为不舍得将马留在这城里,坚持要将马带上船,而因为多了一头老虎和两匹马,起先那船主是不同意的,但最后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勉强还是让那最最让人抵触的大猫仔上船了。

    凌深被船主警告了不能带这只黑老虎上甲板,于是只好让大猫仔跟两匹马儿一起待在临时的马厩里作伴,并声称若它不乖,就不给它肉吃。也不知这只小畜生有没有听懂,总之被警告之后,小畜生就乖了很多,安安分分地待在两匹马之间,而至于这临时马厩里的其他三匹马,在看到大猫仔进来之后,就簌簌发抖地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凌深可不关心那几匹马的感受,安置好了这大猫仔,就跟着于狁去了船舱内的房间。

    之前就说过,这艘船很大,且是艘楼船,房间多不说,视野好的也不在少数。但因着两人去得有些晚了,只挑到了顶楼最后一间临窗的房间。好在房间还算宽敞干净,且里面的被褥床单也很干燥,并没带上江上的湿气,临时住个几天倒也该是舒适的。

    凌深一进房间,左右打量一番还算满意,便寻了个杌子坐了下来。只是他才坐下,就听与他一同进来的于狁说道“你先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凌深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还以为听错了,直到某人将话又重复了遍,他才赫然回过神来,随即便笑开了。

    “我说啊,就是刚才你没能调戏到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凌深笑得暧昧,于狁本没抱什么别样的心思,听他这么一说,又瞧见了他的神情,顿时明了这人脑子又动歪了。

    于狁有些没好气地扯了下他的衣领,说道“别想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了有没有裂开过”

    凌深露出明显的失望,撇了撇嘴“大概吧,疼得麻木了,都感觉不出来了。”

    凌深说得随意,然而于狁听着到底不是无动于衷的,扯开他的衣服,瞧见那绷带底下又见血色,也是心疼的。他轻手轻脚地解下绷带,边还说道“我给你换绷带,这几天待在船上了,你就乖乖的别乱跑乱跳了。”

    凌深享受着当家的温柔,倒也显得乖巧得很,让他抬胳膊就抬胳膊,让他不动就不动的,只是嘴巴没闲着,说着想被调戏的话。

    于狁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简直想被调戏想疯了,最后待他将绷带绑好了,想了想,到底说道“等你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凌深眼睛一亮,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拉到跟前“这可是你说的。”

    于狁顿了下,却还是说道“嗯,我说的。”

    凌深得了答复,之后果然乖乖待在房间里,致力于快点把伤养好了。

    凌深安静养伤期间,这艘楼船也以稳定的速度向南行进着。这艘船的目的地是上京的东城码头,本只需六天半左右便能抵达上京,但因沿途会停靠几站,便需整整十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凌深以前也是坐过船的,不过那都是轮船,此次却是第一次坐这种古老的划桨船。说起来这种划桨船自然是比不上轮船稳当,起初几天,凌深也着实有些不习惯这种偶尔晃晃悠悠的感觉,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仿佛自己浮在水面上一般,随着海浪一沉一浮的。

    同样不习惯的还有习惯了山林陆地的大猫仔,不过它的情况显然比大当家的严重多了。自从被关在马厩里以后,大猫仔的胃口每况愈下,就是由于狁哄着,把肉递到它嘴边,也不见它吃多少的。

    当家的知道这小畜生估摸着是晕船了,却不知道适用于人类的晕船药对这小畜生有没有效,也怕它吃坏了,于是只能一拖再拖。好在船行三日后,便到了一处停靠码头,这艘楼船会在这码头停留半天时间。这段时间里,若客人有需要,也是可以下船自由活动的,不过必须得在开船之前赶回来,否则过期不候。

    于狁本是只想带着大猫仔下船去找兽医的,没成想已经躺得快要发霉的大当家的表示也要去,无奈,他只好拖家带口地下船去了。

    此次楼船停靠的城镇规模颇大,因是湘川江的所经之地,所设码头颇多,这也使得这地方的商业特别发达。

    两人下了船,在询问了几个当地居民后,便带着大猫仔直奔城中的兽医馆。

    大猫仔其实本就没什么毛病,就是晕船,在踏上地面后,症状就减轻了不少,精神也回来了些,就是之前没吃饱,便显得没什么力气。兽医馆的老大夫了解了情况,给大猫仔配了不少针对晕船的草药,叮嘱最近主要负责大猫仔伙食的于狁,让他将草药混在肉类里面让它吃下去,便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

    老大夫的话好歹让于狁放宽了心,而凌深则觉得这猫仔被他养得有些娇气了,坐个船都能坐出病来,不好不好,回去要好好锻炼才行。

    两人出了兽医馆,凌深对于狁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得“你不能太宠它了,会把它给宠坏的。”

    于狁愣愣地望着身侧的人,好半天才领悟过来这人说的“它”是谁,一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凌深瞧着他那模样,直觉这人是误会了什么,虽然大当家的的确是有些嫉妒没错,但这并不能否认他的确也在为这只小畜生着想来着。

    “我可没吃醋,只是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大当家的还是要执意解释这么一句,不管怎么样刷点存在感也是好的。不过后半句话他却忘了说出口,就在他抬头之际,正巧看到站在对面小巷口那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于狁没察觉到他的停顿,还自然而然地接话道“我知道你没吃醋,只是觉得没必要对它这么严格你看什么”

    、第七十七章 那虎那马

    凌深的视线并没有停留过久,就在那人跟着别人进了小巷后,他就收回了目光。而对于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梁,就凌深个人来说是不在意的,所以在于狁问起后,他耸耸肩,也没多说什么。

    于狁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见什么特殊的景象,也不见任何熟悉或可疑的人,又见面前这人耸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因着船只只在这城镇停留半日,两人的时间并不是很宽裕,便也没在路上没买什么东西,一路直奔码头而去。又因他们身边始终有腓腓这只黑虎存在,旁人是不敢轻易靠近的,更甚至两人所过之路,皆能见到退避三舍的路人,一路过来倒也算畅通无阻。

    两人到了码头,就见那船工在船下清点一些小件的货物,而那船主则站在甲板上,招呼着乘客回船准备了。

    准备什么自然是准备开船了。

    凌深仰头看看那日头,却是也不早了,盖因这城镇颇大,两人是走过去又走回来的,路上所费时间着实不少。

    一上船,于狁便熬了草药打算混进肉里给大猫仔加餐去了,大当家的不甘寂寞,便屁颠屁颠地也跟去了。

    大猫仔是一上船就在船主的监督下,被于狁关进马厩去的,见不到凌深和于狁,身边只有一群呆呆傻傻的马儿为伴,而敏感的嗅觉更是被马屎马尿的臭味占据着,这让大猫仔整个虎身都不好了。此刻,它一如没上过街一样,继续蔫了似的趴在地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抽打着地上的茅草,也时不时波及到身边那匹枣红色的马儿腿上。

    凌深走近那马厩,一眼便看到这小畜生没精打采的样子,本来还有些心疼来着,可一看它尾巴精神地抽打着他的马儿,原先那份心疼瞬间烟消云散了。

    “呵,你看这不是还挺好的么。”凌深哼了声,在大猫仔前蹲下身子,隔着栅栏赏了大猫仔一记板栗。

    大猫仔被打了下,顿时委屈地呜咽了声,用那双金色的大猫眼望着凌深。而方才一直被波及到的枣红色马儿,在大猫仔停歇之后,不甘示弱,抬脚就蹬了下那垂落在地的尾巴。而这尾巴许是所有动物的软肋之一吧,突然被踩了下,还是那么狠的一下,大猫仔登时疯了一样得发出凄厉的虎啸。

    这虎啸震天,一瞬间传遍了整座楼船,吓得好些原先在甲板上的人都四散而去,而原先就在房间里的,更是躲在里头不敢出来了。

    凌深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被这虎啸,而是被一跃而起的大猫仔给吓到了。就见近在咫尺的大猫仔猛地跃起,一头撞在那木栅栏上,发出“咚”一声闷响看着都很疼的样子,凌深不免有些担心这小畜生会不会因此就撞傻了。

    大猫仔在撞到脑袋后,终于安静地趴回到了地上,两只前爪捂着脑袋,身后的尾巴一甩落到身侧,然后就见这小畜生侧着眸子,一瞄一瞄地检查着自己的尾巴,而身旁的马儿斜着马眼颇为鄙视地瞧了大猫仔一眼。

    这一眼凌深也是瞧见了,心中默默为自己这匹胆大的马儿点了个赞,连猛兽都不怕,好样的。不过他到底顾虑着自尊心太强的大猫仔,刚想让这马儿去一边避避,没成想这马儿也是个坏的,看一眼还不够,竟然冲受伤的猫仔打了个响鼻,在这分外安静的环境中尤为明显。

    凌深听不出这响鼻中是不是含着不屑之类的情感,只晓得这猫仔在听到以后,虎躯一震,随后尾巴也不看了,站起来怒视着身边这匹枣红色烈马,浑身毛发倒竖,张嘴冲它怒吼一声。

    这次的虎啸有别于方才那惨叫,是充满威吓的,顿时吓得马厩里其他马儿都闹腾起来,嘶鸣的嘶鸣,蹬腿的蹬腿好些还折腾着地踢着栅栏,俨然是想要逃出这个马厩。

    整个场面显得失控极了,于狁本还站在后头看着,这下也站不住了,将手中加了料的肉放一边,上前一把拽住自己的那匹准备帮着自个同伴踢大猫仔的马,并将它拉到一边。

    “我的祖宗喂,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船主带着几个船工从甲板另一头穿过来,一眼看到眼前这混乱的场面,没差晕厥过去。他抬手扶着额头,看着那只仿似暴怒的黑虎,不经瑟缩了下,但很快他便寻上站在一边的于狁,冲上去便说道,“当初不是说好的,你当时可说这只黑虎很乖的,现在是要闹哪样啊,弄得这马厩乱七八糟的,要知道这里可还有好些客人的马匹啊,吓坏了可怎么办”

    于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下这局面的确是他们造成的,只是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看不过眼的凌深给打断了。

    “大不了就赔钱呗,还能怎么办”凌深本来是准备阻止大猫仔的,眼下也不干了,站起来走到于狁身边,冲那船主继续道,“这种事你找我就行了,干嘛找他左右这小畜生是我的,它惹得事自然也该由我处理。”

    船主被凌深盯着,浑身一凛,下意识地又瑟缩了下他那略显圆润的身躯。船主是觉得眼前这人长得颇为凶相,虽面容好看得跟天神似的,总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这才一出事就找一看就好说话的于狁。他又偷偷瞧了眼凌深,发觉这人还看着自己,马上又敛了偷瞧的目光。

    “赔赔钱”他起初说得小声,之后像确定了件事情,忽得充满了底气道,“赔钱,就赔钱,若这里有哪匹马不好了,你就得赔钱。”

    说话的时候,这船主还是没敢朝凌深看,那样子妥妥像被吓到了。

    凌深对此可满意了,也不再理会这船主,径直走向马厩。

    此刻马厩里其他的马儿都在船工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唯独凌深那匹枣红色烈马还跟在跟大猫仔对峙。而就在凌深走过去的时候,大猫仔已经不安分地朝着面前的马儿扑了过去,只是这匹马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转个身,抬起后蹄冲大猫仔踢了过去。

    大猫仔眼见情况不对,赶紧一个矮身,躲过了那飞来的两蹄子。

    等凌深进了马厩,准备拉开这两畜生的时候,一虎一马都准备开始第二轮对战了。

    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凌深还愣了一下,等腓腓准备再度蹦起来了,他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去把那硕大的虎头按了回去。

    大猫仔没料到有人胆敢阻挠自己,金色的猫眼都准备怒目而去了,顺便掀翻这人了,却在嗅到身边那熟悉的气味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用回头看,大猫仔已经知道按住自己脑袋的是谁了,当下也不敢再乱动了,乖乖匍匐到地上,任由身边这人给他顺毛。

    那匹枣红色烈马在看到凌深过来后,又打了个响鼻,前蹄用力踏了几下,这才垂头去吃料槽里的草料。

    凌深扫了眼马儿,见它不再闹腾,便低头冲大猫仔说道“起来,跟我出来。”

    大猫仔得了命令,低垂着脑袋跟只做错了事的小猫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凌深走出了马厩。

    船主见这人竟然将黑虎带出了马厩,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张圆圆的脸上竟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你、你怎么能”船主不敢正面对凌深发怒,只好又转向于狁,“你不管管怎么让他把老虎放出来了你让别的客人怎么办”

    于狁也颇有些无奈,朝凌深递了眼。

    凌深自然接收到了,厉眼扫过去,顿时让那船主又瑟缩了下,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能怎么办不敢出来就窝在房间里呗。”凌深走到于狁边上,并微微跨前一步,隔在这船主和于狁两人之间,才继续说道,“况你不也看到了,这小畜生很听话的,也不会故意攻击人,当然,若有人想对它干什么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船主有苦不能言,只好小声嘀咕一句“它是老虎,我们能对它干什么。”

    不料还是被凌深给听到了,他微微一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可怜船主自从见到这人后,这人从来就是一脸别人欠我百万银钱的模样,赫然这样一笑,蓦然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迷得那船主是瞪直了眼睛,一直目送着这两人一虎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另一头的甲板上。

    于狁还记得大猫仔的加餐,临走的时候倒也拿在手里,等进了屋子,寻了个干净的地方作为大猫仔的临时休息地,这才将加了料的生肉放在地上。

    大猫仔一闻到血腥气,爪子一伸就按住了那块生肉,那姿势仿佛就是在说这是它的肉,谁也别想抢走。

    凌深瞧了它一眼,嫌弃这猫仔怎么就这点儿出息。

    不过这肉到底加了点料,大猫仔嗅了嗅,又舔了舔,舌尖泛起地苦味顿时令它对这肉没了兴趣。

    大猫仔平日里也算是富养着的,自从跟了凌深就没饿着过,这会儿面对不想吃的东西,大猫仔很豪迈地松开爪子,丢弃了这块肉。

    这动作凌深看在眼里,眉峰一拧,上前就按着大猫仔的脑袋,逼着它面对这块鲜肉。

    于狁站在边上,有些看不过眼了,也拧着眉,劝道“既然它不想吃,就别吃了,”顿了下,他继续,“饿个两天就会想吃的。”

    这话一出,凌深按着大猫仔脑袋的手赫然松了下,他抬头,望着于狁,半响过后,终于说道“狠,就这么干。”

    大猫仔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只大概晓得是于狁在帮它说话,紧接着它的凌爹爹就松开了手,放它自由了,甚至还好心地将难吃的肉都拿走了。

    大猫仔见自己不用吃这块肉了,心里还一阵雀跃来着,殊不知这是它这几天里最后一次见肉了。但眼下大猫仔显然是快乐的,脱离了那肮脏的马厩,它兴奋地甚至在地板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等大猫仔终于安静地待在一边睡着了,于狁便又要检查凌深肩上的伤,看看愈合得怎么样了。

    凌深安静地坐着,忽然想起街上所见,也是闲的,便问于狁“你说别国皇子来你们南梁会有什么目的”

    “什么别国皇子谁啊”于狁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活儿。

    “夏国的九皇子。”凌深回答得极为随意,却不料这回答之后,肩上的绷带赫然一扯,疼得他整张脸都皱到一块了。

    、第七十八章 上京

    于狁并没见过九皇子,自然也不清楚这九皇子长什么模样,只是听闻这样一个人竟然到南梁来了,想必有什么阴谋,一时失神,手中的力道自然没掌握好。垂眸见凌深皱着张脸,赶紧松开了点,这才问道“你见过九皇子”

    感觉不疼了,凌深松开了面容,回道“你也见过。”

    于狁偏着头,仔细想了想,他素来脑子转得快,又是个擅于观察的,当下猜测道“你是说那个齐九。”

    “聪明。”凌深这一声夸赞足以证实于狁的猜测。

    于狁了然,难怪那时他便觉得这人很面善,据说九皇子和二皇子为一母同胞的兄弟,面貌很是相像,而二皇子曾与他在战场上见过。只是素闻这九皇子为人低调,皇家祭祀的时候也不常露面,就是雁鸣当地的百姓都极少能一睹这位皇子的真容,估摸这人就是站在大街上,怕也没什么人会知道这就是他们那位极有可能成为未来帝王的皇子殿下了。

    “你是怎么知道那人是九皇子的”于狁给凌深换完了绷带,就坐到他边上望着他,“他与你说的”

    “哦,他自报的家门。”凌深端着茶杯抿了口茶,之后回头见身边这人一脸凝重,还带着点点疑惑,脑子一转,便笑弯着眉眼凑过去,“怎么,吃醋了”

    “我只是记起了一些事情。”于狁抬眸间有些无奈,之前他还在心里疑惑赵云洲怎么没将这么重要的事与他说,现在回想起来,那赵云洲说是说了,不过说得比较隐晦,原话貌似是“大当家的已经成功攀上了强大的后台,你不用再担心他了”,于狁当时看了并没当真,只以为是赵云洲叫他放心、与他玩笑的一句话,毕竟在他印象中,他家这位可不是会去攀附皇室贵族的人。

    “什么事”凌深才不晓得以前的雁鸣城内有个叛徒存在过,还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地问道。

    于狁瞧了他一眼,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说道“之前听说你攀附了个权贵,现在想来该就是这位九皇子了。”

    这凉丝丝的语气令凌深浑身一凉,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他僵着表情,手指着自己,一字一顿道“我、攀附他”

    大当家的这种反应还挺少见的,于狁顿时来了兴趣,语气更显凉薄地说道“嗯,听说是你主动的。”

    凌深整张脸刷拉一下沉了下来“哪个缺德的在造谣,明明是那家伙主动贴上来的”

    于狁一挑眉,继续诱导“所以说是确有其事”

    这种被套话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凌深抿着嘴,不是很想说话,却又担心这人真被人挑拨了,片刻之后还是妥协道“是啊,那个齐九自己找上门来的,让我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报他的名字。”

    于狁听后,一时默了。其实起先他是不在意的,左右他们之间也没这人什么事儿,可在听了凌深说这话后,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舒服了,眼前这人还被别人惦记着呢。

    想到这点,于狁忽得拽过凌深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就这么盯着近在咫尺的他。他静了一会儿,就在凌深奇怪这人突然发什么疯来着,却听他问道“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没听过他如此强势的问话,凌深一时也怔了,竟不多想其他的,就回想起和那齐九仅有的几次接触。第一次,这人跑来说要当他的靠山;第二次,这人竟然派了人跟踪他;而这第三次是在那还在整修的茶楼中,话说那时候大当家的还在折腾那些木头雕刻来着,只是后来事情多了,便将这玩意放在一边,结果这一放就再也没动过了。

    此时,大当家的想起那些四不像的未完成品还留在雁鸣,那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于狁一直盯着他看,一眼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只觉得那神色间竟是带着些许惋惜。这让当家的本就不舒服的心更糟了,尽管明知这两人间肯定没什么,他却仍旧挑着眉,而那语气更是实实在在地暴露出了他的不爽。

    “他还真对你做了什么”这是以为自家这位被人占便宜的当家的。

    “恩”凌深乍一听这怪异的语调,立时回过神来了,“没有啊。”

    他摇摇头,接着又道“不过是想起有东西还落在雁鸣那边,有些可惜,原本是打算弄好了”送你的。不过最后三个字大当家的没说出口,既然是目前无法兑现的事情,自然也没必要说出口让面前这人空欢喜一场了。

    这意思是没被占到便宜啊。当家的安心了,淤积在胸口的浊气也终于吐了出来。他松开凌深的衣襟,顺便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刚想说什么”知道某人还有话没说完,当家的这次很是心平气和地问道。

    凌深却不想和他继续扯这个话题了,努力回忆了一番那天所发生的事,最后终于找到了个面前这人绝对感兴趣的事了。

    “那个齐九还说了句奇怪的话,估计你会比较感兴趣。”凌深这么一说,果然看到于狁睇过来的目光,是在催促他别卖关子,快点说来着。他眯了眯眼睛,本还打算拖一下的,被他这样瞧着,直接就说道“他让我今年不要出雁鸣,说是外面又要乱了。”

    “他这么说过”于狁果然被这话吸引了注意,见凌深无所谓地点点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就知道他并没往深处想这句话的用意,然而对时局把握甚详的他便不能无视这话所给的提示。

    那位九皇子对凌深说这话时,西北边境还不曾出事,但他既然这么说了,足以证明西北边境的事是早有预谋的,至于是这两国商量好的,亦或是夏国单方面挑起战事,目前还不好说。另外,这人既然特意说了不出雁鸣,怕是起战事的就不止这西北边境,果真如此的话,就和于狁早先的猜测相吻合了。

    不过这个猜测并不是什么好事,也因此于狁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格外难看。

    凌深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问道“这是想到什么了”

    于狁沉吟了片刻,道“看来这次我们是来对了。”

    之后,于狁简单得与凌深说了下自己的猜测,而越说越解释,也就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只不过令两人最疑惑的,还是这意外出现在南梁的九皇子,目前他们还没猜到他来此的目的反正总不至于是追人来的。

    两人在船上安度了几日,除了最初几天大猫仔撒泼耍赖地要肉吃,而后饿久了也竟消停了下来,大概是被饿得没力气了。再后来,凌深随便丢了块加了料的鲜肉在它面前,这小畜生果然不挑食了,大口大口地将肉吃完了。

    楼船在江上平稳行着,然后终于在出发十日后的晌午抵达了南梁的都城上京。

    上京地处湘川江下游,属于南方气候,这会儿又刚过了梅雨季节,空气自然比湘川江上游潮湿多了。这种气候是不宜养伤的,好在凌深这几天还算安分,伤口恢复得比于狁想象中好太多了,眼下只要等痂脱落就行了。

    他们下船的地方是上京一处颇大的码头,因着是都城,有些规模的码头附近都有官兵把守盘查,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即便这地方人潮拥挤、人满为患,前方路口处依旧设立了一个盘查口。

    此时此刻,这盘查口前排满了人,都等着被盘查通过。

    凌深本在看着四周的风景,毕竟算上上辈子,他来这种南方地带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可惜他还没看够那碧波荡漾的景色,就被前方那些官兵吸引去了注意力。

    都城的检查自然不比其他地方,是无法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凌深扯了扯于狁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语“这不要紧么”

    于狁对自己的易容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他还是不能肯定他们两能万无一失地过去。

    终于轮到他们了,两人虽没带什么行李,却还是被盘查的官兵拦了下来,理由是不能带猛兽进城。

    凌深想过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会因这种理由被人拦下来,一时间,看着身边这无辜的大猫仔的眼神便显得无比复杂。

    这种时候,解释的事情是不能由于狁进行的,因为无法保证里面的人都不认识他,万一遇到个曾经跟过他的士兵,难免从他的声音中辨识一二。

    凌深无奈,只好将这任务一肩扛下,不过没等他正式开口,其中一名官兵在盯着他看了数秒钟,忽得惊叫出声,只见那官兵手指着凌深,叫道“这人,就是这人,孙将军吩咐过,一见到这人便将他和与他一起的人全抓起来。”

    凌深抬了抬眉眼,倒是没料到最后问题会出在他身上。不过他倒也淡定,还抽空瞥了眼默不作声的于狁。

    “你说怎么办”说话间,他已经擒住了准备抓他的士兵,一个反手便让这人疼得哇哇乱叫。

    “若我说让你乖乖被抓,你一定不会同意吧。”于狁也闪过了挥来的拳头,退后几步,尽力拉开和人群的距离。

    “那是自然。”凌深回答地极为理所当然,顺手将手中这肉盾丢向冲过来的士兵。

    眼见四周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于狁一把拉住凌深的手,带着他往自己那两匹马被关的地方跑去,而他们身后,大猫仔正努力给他们断后。

    、第七十九章 被擒

    没一会儿,整个码头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逃跑的两人及一虎依旧穿梭于人群中,而身后追赶的士兵在追逐了片刻之后,终于意识到这样是抓不到人的,只好迅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联合后到的人采取包抄式将整个码头围住,另一部分则继续追赶。

    于狁本是想去牵自己的马的,然而在看到外围的弓箭手后,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弓箭手的目标本就是他们,眼下他们混在人群中,他尚且无法瞄准他们,可一旦他们上马,那在这里可不就只有他们最为明显了。这种光明正大成为靶子的事情,于狁还不至于傻得干出来。当下他拉着凌深混进人群中,又走向有高台阻隔视野的背阴处,一时拉开了和那些士兵的距离,他才渐缓脚步,回头看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凌深见他回头,微抬着眉问道“现在准备怎么办”

    凌深自然也知道那些士兵已经在外围形成包围网了,若想单凭两个人和一只老虎之力就想冲出去,简直跟白日做梦差不多。但仅仅因此就想让他束手就擒,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于狁不用问,也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了,同样的事他也思考过,只是目前形势的确对他们不利。

    “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没等于狁说话,凌深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喏,让这小畜生去当诱饵,然后我们从反方向走。”

    于狁本来也没期待他能说出什么绝妙的法子,但听他提到大猫仔,嘴角还是禁不住抽了两下。

    “你舍得”于狁也不含蓄,挑明了看着他。

    其实这种问题不问也知道答案,凌深会这么说纯粹就开个玩笑,哪里真舍得拿这大猫仔冒险。就算他每天小畜生小畜生地挂在嘴上,好像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于狁知道,这人可宝贝这只黑虎了。

    果然下一刻,这人伸手挑了下他的下巴,调笑似地说道“知我者阿狁。”

    于狁被他这调戏的模样儿弄得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笑骂道“别贫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凌深耸耸肩,却是不以为然“就算你这么说,外面这么多人,我也没法子飞出去啊”说到这里,他忽得顿了下,眯着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于狁,“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别想甩开我。”

    说完这话,他徒然挣开于狁的左手,反手将他的手牢牢禁锢在掌心中。

    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热度,于狁微微晃了下神,即便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产生了独自出去面对那些士兵的念头,此时此刻被这人这么握着,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了。

    他静默了半响,仿佛承诺般地说道“我知道,那你也不要松开了。”

    凌深轻笑了下“这是自然。”

    不远处,那些士兵边跑边寻找着他们。凌深和于狁躲在那背阴处,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都是在问“这人去哪儿了”。

    寻来的这群士兵人并不多,凌深瞧了眼,便凑到于狁耳边提议“要不我们打晕两个人,把他们的衣服扒了穿身上,先混进去再说。”

    于狁一时没有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凌深,那样子俨然是做给他看的。而就在凌深被看得正要发作,就听他说道“我是没有问题的,但你呢”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凌深第一次觉得好看也是种罪过,因为好看,他的相貌尤为显眼,即便将他丢进人群中,估计别人第一个瞧见的也一定是他,这让他混个人群想当个路人都特别难。

    这么想着,他又抬眸扫了眼于狁,此时此刻他的这张脸,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只是他瞧着瞧着,却忽得有了个想法,他眯了眯眼睛,冲面前这人勾了勾手指“过来,跟你说个事儿。”

    于狁迟疑了下,到底把脑袋凑了过去。凌深便抵着他的耳朵,轻声将方才想到的法子告诉了他,而随着于狁的脸色越来越沉,凌深却轻笑了下,几近温柔地亲了下他的耳垂。

    “这个法子,怎么样”凌深弯着眸子问他。

    于狁紧蹙着眉,几乎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凌深依旧不以为然,自顾自说道“我倒觉得不错,人快到了,就照我说得来。”

    “可是”于狁还想反驳,却被凌深突然捂住了嘴巴。

    凌深手指抵着嘴唇,冲他“嘘”了声,眼珠子朝左一瞥,示意他那边有人。

    于狁被他这么一提醒,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码头用来停放货物,多得是大型的遮挡物,而来搜寻的士兵,也大都是两人一小队来负责查找的。两人都背靠着木头堆子,等人声越近,于狁终于悄悄朝外瞥了眼,就见那两人径直往他们这边走来。

    于狁顺手朝凌深比了个打晕的动作,而对方显然也心领神会,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朝他竖了三根手指。三么看到这陌生且意义不明的动作,于狁一时有些懵了,不过他到底还记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赶紧集中了注意力。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分别一人一个搞定了这两个士兵。于狁更是动作迅速地扒去了其中一个的衣服,等完成了手上的活儿,他抬头看向凌深,却见他有些呆愣地望着他,手上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了”于狁无声地询问他。

    凌深回过神来,见于狁脚边的士兵只着了件白色中衣,还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平日里脱衣服也没这么快的,怎么扒别人的这么顺畅。最后,于狁看不得这人呆愣愣地一动不动,主动帮把手,也将他手上这人的盔甲扒了下来,那动作叫一个利索啊。

    可怜这两个士兵,被扒了个精光不说,还被捆绑了起来,就藏在木头堆子中间。

    趁着凌深藏人的时候,于狁也迅速换上了那身盔甲。四年没有触碰这玩意了,不得不说当于狁看着自己穿上这身禁军服,一时还是有些感慨。然而这样的感慨也仅仅一瞬,他很快振作起来,带着凌深去了海边。

    两人抵达海边的时候,正缝浪潮汹涌,海浪拍打着木桩子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响声。就在此时,大猫仔对着那汹涌的海浪发出一声怒吼,配合着海浪声,很快便吸引了正在附近搜索的士兵的注意。

    大猫仔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赶紧往另一边跑去,等那些士兵差不多能看到沿岸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人跳下水去,那身影模糊,不过那人身上的衣服却极为显眼,是这次负责搜寻的禁军之一。而岸边还有两个人,一个身着禁军服的人押着另一个人,就这么站在那儿。

    那些士兵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等到了,这才发现是他们的同伴抓住了之前那名俊美男子,但奇怪的是附近并没其他人,就连之前跳下去的另一名同伴也毫无踪影。

    他们都是被临时调派过来的,统共百人左右,却都是从不同指挥下调派而来的,每个指挥几百人众,却只抽取十几个人到这里来,哪里会个个认识。眼下过来的士兵也只是觉得面前这人面生,却是不会怀疑这人的身份。

    “就你一个跟你同队的人呢”其中一名士兵问道。

    “他”假装成士兵的于狁欲言又止,随即面上露出惋惜又神伤的表情。

    对面的人一见这人这种表情,心里顿时“嘎达”了声“刚刚跳下去的人果然是”

    于狁依旧垂着眸子,尽显低落“他刚才急着追另一个人,连盔甲都来不及脱,不过下水以后估计就脱了,刚还看到他往东边游去,也不知何时回来。”

    “东边么兄弟几个也有水上好手,挑几个人下去赶紧去追。”这人说罢,他身后果然出来了几个人,他们迅速脱去增加负重的盔甲,猛一个栽头,下了水便冲着东边游去。

    待他们往东边游去后,那人终于将目光落到凌深身上“刚韩副将说得便是这人吧,啧,真可惜了这张脸”

    这人说着竟是把手伸向凌深的脸,若换成往常,大当家的早一脚踹过去了,但眼下这不是特殊情况么,虽然眼前这人蠢得不要不要的,但为了稳妥,他还是将这冲动忍了下来。

    凌深不动,却不表示于狁也同样无动于衷,眼看着这人的脏手就要碰到凌深了,于狁微微往前一送,恰好令这人的手错过凌深的脸,甚至还让人看不出这是故意的。

    果然这人微微愣了下,而于狁则趁着这人愣神,开口问道“现在这人要怎么处置”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着实不妥,轻咳了声,说道“当然是带回去交给韩副将,让他将人交给孙将军。”

    于狁点点头,却又问道“你押过去么”

    那人厚着脸皮点点头,末了又安慰于狁道“放心,我会告知韩副将,这人是你抓到的。”

    这种事情于狁当然是不在意的,但作为一名小兵,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只是往日里他也不是个极会表露的人,当下也只是颔首点了点头。

    那士兵自然是满意的,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犯人”,然后押着凌深,又带着装成小兵的于狁往外围走去。

    、第八十章 解围

    那士兵口中的韩副将,便是方才指出凌深的那人。凌深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但隐约猜到这人很可能是当时跟随那孙睿的五百人中的一人。

    凌深被那士兵押过去的时候,那韩副将正跟人说话,但面红耳赤的模样俨然是跟人吵起来了。倒是站在那韩副将对面的男人,一身紫檀色锦袍长身玉立,肤色惨白,面容冷峻,身形消瘦,仿佛被风一吹就会被刮走似的,然他站得笔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力气,一看也是个练家子。

    许是这人的气质太过特别,凌深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而那人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偏头看过来时,那冷峻的面容竟稍稍缓和了些,待对上他的目光,那幽沉似深潭的眸子忽得泛起了少许笑意。不过这样的变化也只是转瞬之间,等这人回头又对上那韩副将了,眼神立刻又变得冰寒料峭。

    凌深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便生出回头去问于狁的念头,然而他也知道这会儿可不能这么干,只好努力憋着,安静地等待时机。

    恰这时,那韩副将身边的人转告了抓到人的事情,那韩副将听罢,总算将被激恼的目光“刷拉”一下转投到了凌深身上。

    凌深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拧起了眉,实在是这人一看便是个极易暴躁且爱迁怒别人的人。果然这韩副将在确定面前这人就是要抓捕的其中一人,也不客气,带着几分冲动地大步走到凌深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冲那种俊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打了一拳。

    这一拳太过突然,是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但并不包括凌深。

    凌深早在这人走向他时,就隐约料想到会变成眼下这种局面了,所以他早先就有了准备。他以往虽不会特意训练挨揍的本事,但也清楚知道如何在被揍的情况下尽量减少伤害,所以这一拳在别人眼里看似严重,实际上并没有多疼,只是嘴角擦破了点,流了点血丝罢了。

    那韩副将发泄了自己的怒气,之后又瞧了眼凌深被打的左脸,看到他嘴角的血丝,似乎很是满意,勾着嘴角哼笑了下。不过当他往上看去,对上凌深那无所谓。仿佛这一拳只是给他挠痒痒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又要打下去。

    于狁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当下冲上去干掉这人的冲动都有了。当下他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只是没等他有进一步行动,有人竟比他更快一步一把抓住了那韩副将的手腕。

    “韩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身着紫檀色锦袍的人皱着眉,冷着声音质问道。

    那韩副将被人阻止了,也不乐意了,手一甩就挣脱了那人的钳制。紧接着他一边揉着被抓过的手腕,一边斜眸蔑视地看着他道“我不过教训犯人,还需要经过你同意么,侯大人”

    “我本不欲管这些事的,但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闲扯一下这都城里的规矩,韩大人。先说一句,这里可不是镇北关,在镇北关里你尚且只是个副官,从五品罢了,按品级来说,你自然是比不得我的,再论官职,都城的治安本就是我的职责范围,眼下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可以上奏一束,说你越俎代庖,或者是孙将军不想再镇守边关,而是打算回京任职”被称为侯大人的人依旧冷峻着面容,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仿佛细水流淌,虽不闻轻视,却满满都是威胁。

    那韩副将乍然一听,脸色就变了,那瞬间惨白的面容都能赶上面前这位侯大人了。

    凌深到了这会儿,才猜到这人的身份,大概便是之前别人与他提过的那位掌管都城十万禁军的中郎将了,还听说很久以前,当所有人站在他家那位对立面的时候,只有这人替他说话了。

    凌深心想这人该是不错的,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此时离得近了,他才赫然发现这人的肤色真是白得毫无一丝血色,几近病态得白,阳光落在这人脸上仿佛都能穿过那层皮肤照到底下青色的筋络,他的眼睛也不大,还有些狭长,幽深的眼眸被局限于那缝隙中,却依旧不减神韵。

    此时,这位侯月滨侯大人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惨白着脸的韩副将,慢悠悠地问道“不过既然韩大人说这人是犯人,我姑且问一句,此人所犯何罪”

    “这”那位韩副将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愿意跟他说的。

    侯月滨也不介意,回头对自己的手下睇了个眼神,就见那手下上前两步,站到抓着凌深的士兵身边。这人也是生得高大魁梧,这么站在边上,足足比那士兵高了一个头不止,阳光打下来,整个将那士兵笼罩在阴影中。

    那士兵吓了一跳,抬头见这人的面容,却也是熟悉的,当下全身冒起冷汗。

    “干,干嘛”那士兵忍不住退后一步,押着凌深的手都在颤抖。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韩副将见此,眉头倒竖,眼见着就要发作了,不成想他最后竟然忍住了,咬牙问道“不知侯大人这是打算干什么”

    侯月滨冷颜说道“既然韩大人说不出个罪名来,那我只好代为将人放了。”

    “不,不行,这人你不能带走”韩副将急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士兵在侯月滨说完话后,就主动松了手,将仍被绑着的凌深推到了那人手下那边。

    见人到了自己这边,侯月滨总算将注意力落到那韩副将身上“韩大人,你有意见”

    “我,我没有。”韩副将低垂着头,沉默了好久,终于还是妥协了。

    “那好,这人我也一并带走了。”侯月滨抬手指了指跟在那士兵后面的人,见他注意到自己了,随即一笑,“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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