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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宫堂 第2节

作者:木兰竹 字数:24282 更新:2021-12-29 08:37:44

    只是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挠心挠肺的想听接下来的故事,但无奈时辰不早,皇帝要去处理政事,太子也得上课了。太子还罢了,但黎隶实在不愿意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听到后续故事,而让别人先听了,这让他心里很不平衡。于是这任性的皇帝陛下便以让黎膺带凌蔚看房子为由,提前把凌蔚“赶”出宫了,只留下头疼不已的刘皇后去安慰那一干被自家父皇欺负的眼泪汪汪的小萝卜头们。

    连最最最爱父皇的安康小公主都幽怨的看着黎隶。

    凌蔚忙脚底抹油跑了。不然他被小公主一哀求,肯定会立刻心软。到时候皇帝陛下又要踹他屁股。

    凌蔚出宫时还没听出皇帝陛下让黎膺带着他看房子的意思,等出了宫才知道,皇帝陛下居然真的准备帮他出来住了。

    凌蔚有些惊讶“平常道,父母在不分家,何况小民还没成家,出来住不好吧”

    虽然他私心中真的很想出来住,毕竟他虽然没准备和那只是言语上刺他的所谓大哥计较,但他又不是圣父,被人针对着也是不自在的。所以在皇帝问他的时候,也说了实话。不过他还真没想过这么早就出来住。

    按照凌蔚的计划,好歹也要考上举人或者进士,有个一官半职,再找个借口搬出来住。

    虽然没成家,好歹立业了。

    “这也并非分家,那一处本就是常乐公主的一处别院。”那一处本来其实是黎膺买来扩充府邸,想建一个更大的练武场的。不过皇帝有要求,黎膺也无所谓。反正这邻居也挺有趣的。

    “瑾堂立志科举,自然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读书。平常的读书人在备考的时候,也会住在别院,清静一些。”这一个借口还是常乐公主自己找的。若不是常乐公主修书一封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也不会管这些琐事。“况且凌韫新婚燕尔,常乐和驸马又不在京城,你住在一起,也确实不方便。”

    凌蔚连连点头,说的好有道理,连他自己都被说服了

    不管怎样,皇帝都开口了,那院子不是公主娘的别院也会变成公主娘的别院,凌韫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何况,说不准凌韫求之不得不看见自己呢。凌蔚兴冲冲的跟着黎膺去看“别院”,还想着那别院是如何的小巧精致,在城郊的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既然是别院别庄,肯定在郊外吧以皇帝的眼光,应该也不至于虐待自己。

    但当他看到那别院的时候,却目瞪口呆。

    他颤悠悠的指着那扇精致的大门“这是别院”

    黎膺抬头看着那还没摘下来的、属于前已犯事被撸职某伯爵府的牌匾,点头道“对,这就是别院。”

    凌蔚“”

    第六章 难吃的难喝的

    这不同官职不同爵位的府邸都是有限制的。但这和大小没关系,而是和建筑有关系而已。

    如果你有钱,就算是商人也可以买很大一块地来建房子。

    我说以上的话,只是表明,黎膺买下这隔壁的伯爵府,是真的想把建筑全部推平,然后习武跑马来着

    所以,练武场和别院什么的,似乎还是别院更高端一些。

    当然,凌蔚是不能理解这种思维的。

    黎膺已经迈腿走进了大门,凌蔚连忙跟了进去。

    算凌蔚运气好,黎膺还没来得及拆房子。若是全拆了已经在建习武场了,凌蔚就得自己盖房子了。

    他并没有那么多钱,只得问公主娘要,到时候他大哥说不准又要闹腾。

    那伯爵府本来就是因为贪污当然,这只是把柄之一被撸的,所以里面的建筑啊花园啊家具啊什么的,都挺富丽堂皇的。虽然摆设物品等等已经悉数拍卖,但留在屋里的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看出当初这府邸的主人过的是如何精致的生活。

    只是看着黎膺皱眉的样子,显然对着府邸主人的品味很不欣赏。

    凌蔚倒是很满意。

    或许穿越后比穿越前美满的是,房子可大了。这几进几出的院子,还自带园林,简直美死了。幸亏他穿越后有一个压迫劳苦大众的封建主的身份,要是穿越成底层人民,那日子就太难过了。

    “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改,工部会派人把逾制的地方改掉。”黎膺挺好心的带着凌蔚逛了一圈,然后唤来早已经等候着的工部官员给凌蔚认识。

    凌蔚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他是鲁国公和常乐公主的幼子,又深受皇帝喜爱,工部官员对凌蔚也是毕恭毕敬。

    只是凌蔚即使记忆力不错,对于建筑什么的也一窍不通,最后只说了自己想要的大概的效果,就撒手不管了。

    有房子住就不错了,有大房子住还有漂亮的园子简直美死了。改建什么的,还是交给专门的人士吧。

    工部官员看着凌蔚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也松了口气。

    像帮忙建园子什么的,虽然有油水,但地位着实不高,特别是遇到些勋贵人家,呼来喝去百般挑剔的也不少。最后建不好还得罪人。虽然早听说常乐公主幼子为人和善幽默,并不像普通勋贵那样鼻孔朝天,但那官员未曾见过真人,自然心里还是虚的。

    黎膺虽然表面看着冷淡,实际上似乎脾气还不错,竟然陪同着凌蔚把那些琐事弄完,那日头都偏西了。

    凌蔚自然百般道谢,突然他一拍脑门,懊恼道“说起改建别院,可是小民还没钱啊难道要伸手向公主娘要”

    公主娘这称呼是什么黎膺心想,果然是从海外回来,连称呼都与众不同。

    “其费用常乐公主早就托人带给皇兄,你只管用就成。”黎膺解释道,“不但是改建的费用,其他摆设家具也是一并记在账上,常乐公主自会有安排。”

    “那得多少钱啊。”凌蔚耷拉着脑袋,“就算公主娘再有钱,花这么大笔钱给小民建个院子,爹和大哥肯定要骂死小民。要不还是算了”

    “这是皇兄赐下的。”黎膺提醒。虽然是他买的,但是黎隶说送人,那就是御赐的了。就算是鲁国公和鲁国公世子,也不敢说不要。御赐的院子,可不是要好好的修缮。不过是拿给凌蔚先住着而已。

    反正无论事实如何,给外人看的,就是这个道理。鲁国公和鲁国公世子就算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凌蔚叹气。总觉得有些不敢回去了怎么办虽然他不惧大哥的冷言冷语,但确实很烦躁啊。

    黎膺大概明白凌蔚烦恼什么,不过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开口。他等着凌蔚把琐事做完,自然不是真的古道热肠,而是在进宫的时候那聊天还没聊的过瘾。现在见别院也看了,工部负责修缮院子的官员也见了,他便拉着凌蔚说一见如故,要请他吃饭,继续聊天。

    凌蔚碰巧不想早回去惹人嫌,便欣然答应了。

    黎膺定了上好酒家的位置,打定主意要多和凌蔚聊聊。只是菜上齐全了,黎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发现凌蔚兴致缺缺,吃的极少。

    “可是酒菜不合胃口”黎膺问道。

    凌蔚擅长察言观色,哪不知道黎膺并不是问他酒菜味道如何,而是不满他吃饭扭扭捏捏,让人看得不尽兴。黎膺常年在军营,自然行为比常人都豪爽几分。他的动作在读书人眼中是高雅是矜持,在黎膺眼中就是矫柔做作了。

    恕不知,凌蔚还真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的缘故。

    因历史从汉朝起就有所不同,也没有什么三国鼎立五胡乱华,这华国的历史和走向自然和凌蔚所经历的不同。

    论时间,现在和唐初期差不多。只是那政治体制和社会制度上,已经揉和了宋明的一些东西,比如成熟的科举制度和分工严瑾的六部等等。而科技发展和生活水准上,却和唐朝差不多。

    晏朝周边的国家的发展却似乎没多大改变,那北边还是突厥,西边还是吐蕃,东边有高丽,南边还有南邵等。

    只是晏朝的军事能力也十分强大,突厥已经被黎膺打的不敢再犯边关,黎膺才闲极无聊的被召回京城整顿京中军务。

    但是,这生活水准上,确实和唐朝差不多。比如煎炒炸作的烹饪方式,如今并不常见,更多的是各种炖煮烧烤。调味品也不多,像辣椒还在美洲大陆,胡椒什么的还被当做香料。至于其他调味品什么的,有的只在药店出售。

    虽说有各种酱,但吃在凌蔚嘴中,确实不是滋味。

    虽然说最开始吃着原滋原味还是蛮不错的,但都是原滋原味了,也就吃腻了。凌蔚虽不算重口味的人,但已经习惯吃各种精致的味道,这煮熟的东西蘸各种酱,实在是咀嚼起来没什么味道。

    凌蔚也不是特别挑食的人,虽说食物不太合胃口,但他也是每顿饭都吃的饱饱的。只是比起黎膺那吃的欢快的样子,总是显得有些不情不愿。

    而喝酒喝茶什么的,凌蔚就更不爱了。

    晏朝的酿酒技术和唐朝也差不多。“绿蚁新醅酒”知道吗说的就是唐朝的酒,那酒液都是浑浊的。即使凌蔚并不好酒,但即使是二锅头江小白什么的低档酒,也绝对比这酒好喝的多至少,看不到杯底浑浊的沉淀物。

    至于茶,就更喝不惯了。晏朝的茶还是团茶,是加了各种东西煮出来喝。喝在凌蔚嘴里,那不是喝茶,而是喝中药,还是加了奇怪东西的中药

    就算外国的茶,也只是加奶加糖加巧克力,晏朝的茶,盐是肯定会加的,还有什么葱姜蒜酪酥甚至肉类脂肪凌蔚喝第一次的时候,就忍不住吐了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就算是加东西,无论是外国的奶茶还是蒙古的酥油茶,都比这个好喝千万倍好吧这里面到底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喝吗这还是茶吗华国的茶不该玩的就是清新高雅吗

    然后凌蔚再也不愿意喝茶了,他只喝白水

    显然,他只喝白水也被误解为读书人的清高了。

    清高个鬼啊,他只是喝不下

    面对黎膺的误解,凌蔚又不好意思说两三年了,还是吃不惯喝不惯吧所以只能默默的把误解咽下去了。就当他是一个龟毛的读书人吧

    所幸黎膺对读书人也没多大偏见,只是生活习惯不同罢了,他也不强求。凌蔚虽然吃喝上不怎么豪爽,但面对黎膺不怎么规矩的吃相上也没有露出其他不适应的表情,黎膺觉得,即使凌蔚有着读书人的习性,但和书呆子总是不同的。

    而凌蔚为了挽回好感度,竭尽脑汁的忽悠,更是让黎膺引为知己。他再度想起把凌蔚挖到军营做事的想法,并且提了出来。

    凌蔚抿了口白水,把嘴里咸酱的味道压下去,微笑道“谢王爷赏识,只是王爷您知道什么叫做纸上谈兵吗”

    黎膺若有所思。

    “小民知道这么多东西,并不是因为小民真的是什么军事奇才,只不过看得多了而已。当初小民随师父四处飘荡的时候,师父就有意收集这些信息,并让小民记住。小民本不知道师父这么做有何意义,现在想来,师父是希望我带尽可能多的海外的消息,回到晏朝。小民懂的只是九牛一毛,但朝中毕竟有奇人在,比如王爷就是。王爷听了小民的只言片语,若有感悟,就算是师父的心愿了。”凌蔚顿了顿,继续道,“对于小民本身而言,其实对军务什么的并不懂。王爷听着也能知道,小民说的,都是曾经见过的,并不是小民自己想出来的。别说小民自己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就算用现在知道的知识去排兵布阵,估计都是一团乱。”

    “小民倒是想走捷径,一步登天,往军中效力,最好再立点什么功劳。反正以小民文弱的样子,大概也就是再幕后出谋划策,不会有什么危险,何乐不为但军中大事,并非儿戏。若是延误军机,策略失误,就有许许多多军中好儿郎会为此丧命。小民还是算了吧。人贵有自知之明。”

    黎膺叹气“瑾堂自谦了,是本王孟浪了。”

    凌蔚点头。以自己那贪图安逸的性子,在京城中过着尚觉得有些不适应,去军中只找苦吃,是有病吗建功立业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就安安静静刷刷皇帝皇后皇子公主的好感度,当一个舒适安逸的闲臣就好。

    第七章 摊牌

    凌蔚回去的时候还算无事,待第二天凌韫知道这件事之后,果然又来找凌蔚麻烦。

    看着凌韫一顿冷嘲热讽,凌蔚拿来遮住脸的扇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不知道起床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反正现在出去住已经成了定局,凌蔚也懒得再忍耐下去。

    “大哥说这话倒是有趣了,感情你认为皇上赏个别院,倒是赏错了。”凌蔚懒洋洋道,“成,大哥这就和我一起进宫,把院子赐了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凌韫皱眉。

    凌蔚笑道“大哥这话说的。赏了院子你在我这冷嘲热讽半天,我说你说得对,说得很对,一起去把赏赐辞了,你又说我威胁你。这赏赐接也不对,接也不对,那大哥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凌韫见着凌蔚并非以前一样忍气吞声,有些不适应。他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有娘的手笔,想着娘对凌蔚如此看重,他就憋不住气。但让他辞了皇帝赏赐,那百分百会得罪皇帝。

    “你小小年纪,岂能如此奢侈。”凌韫梗着脖子说道。

    凌蔚继续笑道“大哥何有此语难不成大哥认为修缮赐下的别院,倒是为了我不成”

    虽然真的是为了自己,但你敢说吗你敢说皇帝赏赐的院子,你不去修缮改建居住,就任他荒废下去吗既然修缮了,自己只是去居住而已,怎么能说自己奢侈

    这皇帝赏赐,可是以的鲁国公和常乐公主东南戍边有功的名义。而自己去居住,皇帝思及父母功劳,勉励自己好好读书,自己博取个好功名。

    说白了,这恩赐也不算恩赐,只是一句勉励而已。毕竟院子已经给了常乐公主夫妇,那谁去住,都是自家人在住,并没有什么关系。

    别说凌蔚,凌韫也受了皇帝的口头嘉奖,还赏赐了些笔墨纸砚,以褒扬其工作认真。

    朝中上下说起来,谁不知道,鲁国公的两子是因为父母功劳获得了皇帝的亲睐

    说起来,凌韫得了赏赐,凌蔚只得了一句话,外人看着,凌韫得的当然比凌蔚多。当然,凌韫是长子,又已经入朝做官,理应如此。

    但若凌韫闹起来,连凌蔚搬到自家新得的院子都不肯,就会引人议论了。

    凌韫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现在吵吵闹闹,也知道凌蔚搬过去是必然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凌蔚居然会跟自己顶嘴。

    凌韫其实并不擅长口舌,被凌蔚一顶,脸色青青白白的,十分有趣。

    凌蔚被吵醒的郁气终于散了一些,看着凌韫哑口无言的样子,十分解气,索性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了,免得之后叽叽歪歪的惹人厌烦。这院子修缮的地方虽然不多,毕竟只是拆掉逾制的地方,再添些家具摆设而已,但好歹也要月余。凌蔚可不想自己每隔几天,就被闹几次。

    “其实大哥你想的不错,那院子确实是娘亲求来的。”凌蔚冷笑,“大哥不想想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娘亲让大哥进京,是为了照顾我吧可你是怎么照顾我的大哥多次在我住的小院子里进进出出,可见到你进来之前有一个下人每次你来的时候,所有下人都有事出去做事,你信吗”

    “大热天的,你可见过我屋里有一块冰你嘲讽我在树上睡觉有失体统,可若不在树上乘凉,这闷热的屋里睡出病来,我的好大哥连个下人、连块冰都不肯给,可否愿意给我请医生”

    “一日三餐,送到我这里的饭菜就没有一次不是残羹剩炙。”

    “这倒罢了,反正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反正我是三年前才回来。在回来之前,我还乞讨过呢,饱一顿饥一顿常有的事,饿狠了,草根树皮都吃过。被人追打,遍体鳞伤也是常有的事,若不是师父懂些医术,自己上山采药,我估计也支撑不到回来。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还是不错了,我也不想抱怨。”

    “只是大哥你是我的亲人,是我曾经以为不可能会再次遇到的亲人。我不知道我一个三年前才回来的人,和大哥你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你如此对待折辱我。克扣我的生活不说,还三番五次的言语欺辱。”

    “和父母的书信都是大哥在管,我是没办法告状的。本以为要考上举人进士才有可能过的好一点,没想到娘亲竟然知道这件事了。也是,京城里都传遍了,娘亲不可能不知道。娘亲这哪是帮我,明明是帮大哥你,你觉得你不悌的名声很好听吗娘亲这是让我息事宁人呢。”

    凌蔚微微抬起下巴“我倒是无所谓,娘亲说什么就什么吧。反正我一个沦落在外的孩子,怎么也比不过身边带大的孩子。只是大哥你可否给我个明白,你到底为何这么厌恶我”

    “若是厌恶我流落在外,没能和普通大家公子一样受到过良好教育,丢了你的脸。可我只短短三年就考取童生,似乎连这个理由都站不住脚吧”

    凌韫被凌蔚一番抢白说的哑口无言。

    他还真不知道凌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虽然他确实厌恶凌蔚,但也吩咐手下人尽心尽责,凌蔚怎么可能过上这种日子当然,因为他对凌蔚感观很不好,所以即使是一个院子,并不会去打听凌蔚过的如何,他平时要上朝当差,休沐还要应酬,后院生活这些事他向来都是交给妻子,哪会关心

    只是虽然凌韫不可置信,但也觉得皇帝拐这么大个弯子让凌蔚堂而皇之的出去住,肯定是有理由的。而虽然他对凌蔚态度不好,也知道凌蔚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难道真有这事

    而凌蔚质问他,为何要对他态度这么差

    凌韫还真答不上来。

    平心而论,从利益上而言,凌蔚碍不到他的事;从情感上来说,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弟弟终于找到了,他就算不亲近,好歹也是怜惜的。

    平时都是钻了牛角尖,凌韫并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只觉得看凌蔚哪里都看不顺眼。

    但知道无论是母亲还是皇帝都已经把自己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并且自己这做法连他们都不能忍了,凌韫突然清醒了似的,冒出一头冷汗。

    凌韫是心乱如麻,而凌蔚还等着他给说说理由呢。

    最后,凌韫还是没能回答上凌蔚的疑问碰巧有下人来说夫人有事请凌韫过去,凌韫便顺势走了,颇有番落荒而逃的模样。只是临走之前,凌韫强调自己并不知道下人怠慢之事,要给凌蔚一个交代。

    看着凌蔚走后,自己面前跪了一地的,本该伺候自己的下人。凌蔚就当没看见,也没听见他们的告饶似的,施施然的回到屋里继续睡觉,把人和声音都关在了门外。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虽然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但就是现代社会,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是要做好的呢。

    凌韫还是第一次走进坐月子的的妻子房中。

    坐月子的时候虽然并不是不能见人,只是产妇不能见风,又不能洗澡,那味道总是不好闻的。一般而言,在看过一两次,确认产妇没事之后,别说丈夫愿不愿意进来,产妇本人也是不愿意人进来的。

    凌韫的妻子程鸾也是大家闺秀,婚后和凌韫也是琴瑟和鸣。只是在东南的时候,因气候不适应小产,导致身体虚了。回京之后又怀上一胎,因为之前小产的关系,怀孕期间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内务上多交由了自家大丫头和奶嬷嬷。程鸾这次生产虽然惊险些,但也算母子均安,只是更加虚弱,也没力气管事。

    常乐公主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人帮衬程鸾。这并不是对程鸾不满意,反而是看重。

    毕竟程鸾处事管家样样不错,就算后来知道其怀孕了,但程鸾身边也是有忠仆在的,凌韫又没有其他妾室,想来依例办事,也不会出岔子。

    而且常乐公主让凌韫夫妇进京的时候,并不知晓程鸾已经怀孕小产之后程鸾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葵水也有些乱,碰巧的事这期间程鸾吃着补药,却并无其他病症,也没有请医生。怀孕都两个月了,所以连程鸾自己都不知晓。

    一南一北消息传递又有距离,待常乐公主知道的时候,程鸾肚子都六个月了。而常乐公主刚派人来,程鸾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在怀胎七月时早产,如今月子都要做完了。

    常乐公主知道京中的事之后,气的摁断了一根指甲。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虽然之前没料到,但现在观凌韫所作所为,他心里想什么,自己这个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常乐公主本来想着凌韫也应该怜惜弟弟,就算之间有什么间隙,有识大体的程鸾温言相劝,也不会有事。

    谁知道程鸾回京后就因为身子缘故不顶事了,凌韫还牛脾气上来了甚至被人挑拨

    第八章 状元楼

    且不说程鸾又惊又怒,深怕公主婆婆对自己不满,就说凌蔚终于出了一口怨气,好好睡了一觉,一觉起来之后,已经有仆人恭恭敬敬的打水洗脸,伺候更衣。

    凌蔚环视了一下,原先的下人换的一个都不剩。

    想他大哥刚来,自己周围的仆人们就被全换了,现在又被全换了。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二爷,赵大人派人来了,说下午的课程提前了。”一穿着褐衣的仆人一边给凌蔚整理衣衫一边道,“如果二爷再不醒来,小的就只能叫二爷起来了。”

    凌蔚想了想“冯宁这段时间安排你去哪了”

    冯宁愣了一下,显然对凌蔚还记得他的名字有些惊讶“大爷让小的出去做了一段时间的事,跟着庄子管事的做了一段时间。”

    凌蔚身边本来有四个伺候的人,两个小厮两个丫头,其他粗使丫头和打杂的小厮是院子里原来配的,不在其中。

    之后凌韫管家之后,别说两个丫头被配人了,两个小厮也被打发去外面当了管事,都算高升了。而换了人之后,那管事的人说人手不够,暂时配不齐这么多人,便只来了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但那丫头和小厮也干了一段时间就不见人影了。

    其余的粗使丫头和打杂的小厮也被调到各个地方去了,换了一批人进来。

    不过连贴身的丫头和小厮都玩忽职守,打杂的就更不用说了。

    而冯宁是原先打杂的小厮之一,因为凌蔚看其处事还不错,就问过一次姓名。

    “既然在外面历练过了,以后院子里你就管着吧。”凌蔚让冯宁把自己院子里重新配好的人都叫了过来。好歹也有几个原先跟着自己的,剩下的,估计都做其他事去了,不会回来了。

    只要曾经跟着自己,现在又肯回来的,凌蔚觉得估计还不错,就凭着记忆点齐了两个大丫头两个贴身小厮,冯宁自然是其中一个,也是总管所有事的。

    这些人都是程鸾亲自挑的。程鸾现在亲手接了管家的权力,处事自然不同。像这次挑仆人,都只是配齐了人手,位置都由凌蔚自己决定。

    程鸾想着,大老爷们都对后院的事务不太了解,估计最后还是得问她。只是总要做出这么个样子。

    没想到凌蔚自己就决定了。

    整个驸马府就这么些仆人,凌蔚只要见过一次就能记住。其擅长什么人品如何,只要听过一耳朵的,他都知道。再让那些仆人自己报出自己擅长的,和自己记忆对照,很快就分出谁该做什么。

    两丫头原本只是粗使丫头,自然没什么雅致的名字,都是什么妞什么丫,现在被凌蔚改名为华年,流年。华年掌管衣物配饰摆设,流年掌管饮食药材。两个小厮,任升负责院子里的事务和采买,冯宁负责对外的事以及兼任凌蔚的书童一职。这四人中,以冯宁为首。

    凌蔚记得,冯宁是读过几本书的,也比其他人都精明些。

    程鸾在事后知道之后,叹了口气。这处置自然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可见小叔心里一直明白着。

    凌韫在凌蔚挑破之后,臊的不行。后来两小夫妻查出来,居然是他们两的奶娘擅自做的主张,似乎是看着主人似乎不喜欢凌蔚,就自己脑补着凌蔚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主人的事,又或者凌蔚会威胁凌韫世子地位,所以想了这么些欺负人的事。直把凌韫两夫妻气的不行。

    这是眼皮子浅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种事别说凌蔚什么事都没做,哪怕做了什么事,难不成在生活上克扣凌蔚,就能解决了程鸾怀孕和坐月子期间,因两位奶娘是资格最老的人,才把院子里主事的权力给了两人,也算互相监督了。哪知道这两人糊涂到这种地步

    而凌韫的奶娘更是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爷,一个劲儿的在凌蔚面前说凌蔚的坏话。后来凌韫的奶娘哭诉,她是真的为凌韫好,以为凌蔚这样经常进宫,肯定对鲁国公世子的位置有意。

    而凌韫居然没听出来奶娘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奶娘和自己同仇敌忾,自己讨厌什么人,奶娘就讨厌什么人呢。后来他听到奶娘居然担心这个,颇有些无语。

    他已经被封为鲁国公世子,除非大罪不可能更改,就算没有被封,那世子也一定是封嫡长子,除非嫡长子获罪,这是律例。所以凌韫根本从来没担心过这个。

    虽然两奶娘都说自己是忠心、好心,但是敢于打着忠心和好心的旗号折辱主人家的仆人,自然是容不得的。也是凌韫和程鸾对两位奶娘有感情,只将两奶娘一家人远远的打法到外地别庄了,不然这两家人,就是被发卖的下场。

    至于其他只是听奶娘的话的仆人丫鬟们就没这么好命了,全部都被发卖了。

    程鸾做出这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她也不想闹这么大。但是既然常乐公主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做的狠一点,在常乐公主那里绝对讨不了好。

    而看着凌蔚深受皇帝喜爱,又和皇子公主交好,本身又有才华,程鸾知道这小叔将来地位绝对不低,怎么也得缓和他和自家相公之间的关系。两兄弟就算不互相帮衬,也不能结仇啊。

    只是程鸾一直纳闷,既然自家相公并未被挑拨,也不认为凌蔚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就能看凌蔚不顺眼到那样

    凌蔚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那便宜大哥只要不继续找碴就成。

    对这一家人他还是有一种报恩的心理在。毕竟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亲人。公主娘对他十分好,公主一家给了他穿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和身份,若非逼急了,他对这一家人总是容忍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又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他就快要搬出去了。

    草草的用过午饭之后,凌蔚就驱车去了国子监祭酒赵昭府上。

    能当上国子监祭酒的人,当然是很厉害很德高望重的读书人。常乐公主也是昔年对赵昭妻子有过恩情,又帮过赵昭儿女一些事,才换得凌蔚拜在赵昭门下的机会。

    不过赵昭虽然答应教导凌蔚,最初并未认凌蔚做弟子。直到看到凌蔚的天赋和潜力,又知道凌蔚并非不学无术,只是海外学习的东西和晏朝不同,凌蔚只是所会的文字和所擅长使用的笔和晏朝不同,因为战乱逃难的那几年又丢掉了书本,导致一些知识记不太清楚了而已。

    赵昭便重点教导凌蔚习字练字,和晏朝一些礼仪律例等常识。至于经史策论之类的,凌蔚过目不忘,见识和见解又比普通读书人广的多,几乎没什么可教的。

    赵昭觉得自己本只是还人情,居然捡到如此好的苗子,忙不慌的把人收为关门弟子,深怕别人知道凌蔚的天赋后被抢了似的。

    事实上凌蔚在考上童生之后,终于被他人所知,赵昭的一些好友果然眼红了。其中就有差点把凌蔚名次压下去的于铮,皇帝口中的于老头。

    赵昭对待凌蔚十分尽心尽力,在常乐公主离开后,他对待凌蔚如同半个父亲一样关怀。赵昭的夫人邓晴也十分喜爱凌蔚,对凌韫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

    现在两老知道凌蔚将要搬出来住,都十分高兴,忙让凌蔚早到府上,叮嘱其一些搬新居的一些事,需要采买的仆人之类。

    毕竟住别院不比原来的小院子,需要的人手更多了。邓晴可不相信之前那么对待凌蔚的凌韫夫妻会那么尽心尽力。

    被邓晴拉着唠叨了一个多时辰,又被赵昭拉着唠叨了半个多时辰,凌蔚才解脱了,被赵昭三子,比他大六岁的赵圭拉去陪他倒状元楼喝酒。

    邓家是勋贵,而赵昭则是科举晋身。赵家的长子是袭爵的,二子从军,只赵圭继承父亲衣钵,准备科举晋身,目前已经是举人,准备今年就下场考进士。

    赵圭自然也是赵昭弟子,对凌蔚这个小师弟也十分照顾。这次喝酒论诗有不少京中有名的举子,赵圭拉着凌蔚去,也是帮凌蔚结识人脉。

    每一个城市都有一个状元楼,那状元楼必定是书生学子必去装逼的地方。状元楼共三层,一层是大厅,第二层则需要给银子的雅间,第三层则是给银子都不让上去,必定要京中有些门路的人才能订到,而且还必须身上有功名。

    当然,这只是指定位置的人,那主人要邀请什么客人,自然是主人家说了算。

    凌蔚自然是以客人的身份上去。他平时也见过不少读书人,也知道怎么和那些人相处。这次也准备低调行事,毕竟他只是个童生。

    只是刚走到状元楼门口,就遇到一个熟人,似乎还被一群读书人口舌围攻。

    “那些人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吧”凌蔚转头看着满头冷汗的赵昭。

    “那是自然”不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赵昭正准备拉着凌蔚转头就走,却见秦王爷已经看向了这边,不得不和凌蔚硬着头皮走过去。

    第九章 读书人之争

    “秦公子。”赵圭尴尬拱手道。

    围攻黎膺的人并未见过黎膺,而黎膺的穿着上也确实简朴了些。不然就算是读书人,也是有几分眼色的。不过他们不认识黎膺,却是认识赵圭这位状元楼的常客。谁不知道赵圭是国子监祭酒之子,这一次科举一甲的有力竞争者。见赵圭对面前那公子恭恭敬敬,有几个读书人心里就打了个突。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闹开,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必须继续闹下去,闹出个对错。这样,就算对方心里不舒服,但自己好歹落下一个据理力争的名声。毕竟状元楼是个奇特的地方,至少表面上不分贵贱,大家都平等辩论。

    “赵公子,您可是认识这位公子”其中一人拱手上前道。

    赵圭定睛一看,认出这人是从鲁地来的,名叫肖瑚,也是呼声很高的状元人选,似乎家中和孔圣家族有联姻,心下了然,怪不得来到这一个竹竿从窗户里掉下来,都能砸到两三个贵人的京城,还敢处事这么嚣张。

    赵圭更觉头疼。这孔圣家族在读书人的心中分量不一样,哪怕是和孔圣家族沾亲带故,皇家都不好处置。现在孔圣家族的亲戚和秦王爷对上了,他真是夹在其中,怎么都不好做。

    凌蔚也认识这个最近在京中名声鹊起的、据说已经定下来是孔圣家族某旁支小姐女婿的肖瑚。他想的倒是和赵圭不同,只觉得这人颇不会做人了。孔圣家族能有那么高的声望,说白了,还是各代统治者给的,看的就是孔圣家族不但出了个孔圣人,孔孟之道符合为君之道,更看的是孔圣家族老实。

    孔圣家族在哪个朝代都能吃得开,有一点做得好,为了延续家族名望又不摊上骂名,他们的子孙很少出仕,嫡系传人出仕的更是罕见。这样他们在国家繁盛之时教书育人,在国家衰败之时闭门隐居,就算没有多好的名声,也不会有坏名声。

    皇帝们就是看着这个家族这么识相,才会让其名声大震,成为引领读书人的一面旗帜。不然皇帝们又不是傻的,弄个在读书人心中高于自己的存在,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看看诸子百家那么多圣人,怎么就孔子的家族被统治者保护下来,一代一代的流传到现代,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处世智慧了。

    所以肖瑚这作为,显然不符合孔家的处世之道,等这件事传开之后,孔家估计会头疼了。

    看着黎膺心情明显不算差的样子,这位王爷估计也想到了吧或许还想着怎么利用这件事让不愿出仕的孔家让步要知道孔家人出仕,就代表着孔家认可当朝帝王,认可这太平盛世。皇帝陛下早就打着算盘了。

    凌蔚在沉思的时候,赵圭和肖瑚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把事情经过说的差不多了。

    先前说了,状元楼三楼的雅间是很有些规矩的。但这规矩是指订雅间的人,那雅间订好了,其主人邀请谁,那就是主人家的事。

    但这好歹是京中读书人的胜地,所以主人家一般也只会邀请读书人。哪怕没功名,好歹也正在考功名。这也算潜规则。

    而黎膺这样子,一看就是武人,还带了一胖乎乎的估计刚结束启蒙的小孩,明显和状元楼那格调不搭。

    肖瑚本来在京中,就因为其孔家女婿的身份和鲁地解元的身份,被众人吹嘘的有些飘飘然,自诩为孔孟传人的代言人,一言一行都要有读书人的格调。黎膺这打扮一进来就引人注目,不过人家有三楼雅间的请帖,状元楼的管事自然还是会让人上去。肖瑚正巧喝了点酒,正脑袋发热,再加上邀请黎膺的人和他有些不对付,便借题发挥,煽动其他读书人来“讨个说法”。

    肖瑚找的借口也好。虽说店家没有规定,但是读书人自己心中要有准则。既然得到了上三楼的资格,你邀请的人好歹也要符合状元楼的格调,邀请什么武人小孩,岂不是玷污了状元楼的门面那武人小孩都能上三楼,那是不是什么商人走卒,只要被邀请了也能进来

    肖瑚这话其实有些无理取闹,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邀请那种人上来。这黎膺和小孩,估计也是亲戚之类。肖瑚估摸着,黎膺可能是小孩的长辈,那小孩才是被邀请的正主,估计是个读书人,被拉着来见见世面,多结识一下有识之士。不过以往就算有这种人,大多也是看着是文人的长辈带着。谁让黎膺一副武人打扮,肖瑚就可以借题发挥了。

    读书人总是容易被煽动的。肖瑚这一嚷嚷,还真有人撸袖子跟着上去“讨伐”了。这些人中或许有真的迂腐的,或许有最近心情不顺的,或许还有和肖瑚那样,碰巧对某人不满的,借此机会想给那人泼上墨点。

    谁说读书人就一定是光明磊落的

    赵圭听的是满头冷汗,对肖瑚更加厌恶。邀请他的是皇后娘家子弟刘祺,其学识比他还强上几分,自家老头子常因为没抢到这个好弟子而长吁短叹,直到重新收了凌蔚作为弟子才不再提这事。可见其声望和中状元的几率,比自己还高些。

    而肖瑚携着巨大的声势来到京城,三番五次都被刘祺打压了下去,心中自然不满。刘祺还是皇亲国戚,这让一些庶族出身的读书人心中更是不舒服,所以这一来二去就针对上了。

    但肖瑚也不想想,既然刘祺是皇亲国戚,那么他“破例”叫来的人,岂是普通身份你哪能见人家穿的不怎样就想捡软柿子捏

    这时候楼上的人听见动静也已经下来了,不过里面并没有刘祺在。原来刘祺临时有事会晚到一会儿。主人家不在,其他人也不认识这个离京多年的王爷,想要辩驳都不知道怎么辩驳。看着赵圭似乎认识这人,立刻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忙向赵圭靠拢,准备赵圭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

    都到这份上了,谁还不知道肖瑚其实是隔山打牛,想要找刘祺的茬他们这些京中的读书人虽然敬仰孔圣人,但并不是只要巴上孔圣家族边的小猫小狗就非得给面子的。肖瑚最近在京中嚣张极了,似乎京中读书人都不是其对手的模样,还好被刘兄压了下来。现在他要找刘兄的茬,就是找整个京中读书人的茬,绝对不可姑息。

    这下子,又变成读书人的地域之争了,赵圭更加欲哭无泪。

    凌蔚在旁听到“还带了一胖乎乎小孩”的时候顿感不对,这才悄悄打量笔直的杵在一旁,明明自己是导火索,还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黎膺。哎哟,这扒拉着黎膺大长腿的小胖子,怎么这么眼熟

    “太小公子”凌蔚试探的问道。

    抱着黎膺大长腿的小胖子抬起那带着悲愤表情的大脑袋,显然被这么多人围攻,给小孩子心理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瑾堂”胖太子一看见凌蔚,就跟看到救星一样,立马撒手一个飞扑,差点没把凌蔚撞地上去,“瑾堂瑾堂,快给孤想想办法,要是父皇知道出了这种事,以后肯定不会再让孤出宫了”

    凌蔚别看人似乎文弱,但力气还不小,估计有六七十斤的小胖子,一把就抱起来了。他听着胖太子在耳边的低语,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小胖子心灵遭受打击了,原来是想着回去会被皇帝陛下收拾,表情才这么悲愤呢。

    “瑾堂。”因为人多,黎膺刚才也并未注意到躲在赵圭身后的凌蔚。现在听胖太子叫人了,他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看的凌蔚一阵头晕目眩。

    娘哟喂,这秦王殿下不是和皇帝陛下一个爹一个妈吗怎么长相差这么多皇帝陛下虽然算得上英武,但亲王殿下也太俊美了,特别是这么难得的一笑,简直让人有些心肝儿萌动,把持不住。本身就不直的凌蔚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荡漾,忙笑道“秦公子安好。”

    见凌蔚和黎膺对话不理自己,胖太子一只手拽着凌蔚的头发,继续在凌蔚耳边嘟囔“瑾堂瑾堂快给孤想想办法啊”

    “成、成、别扯了。”凌蔚拍拍胖太子的屁股,在胖太子的耳边嘟囔了几声,听的胖太子眼中精光连连。

    不过胖太子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样是不是对孤的形象不太好”

    “殿下你才九岁,谁会计较小孩子年纪小就是优势。”凌蔚狡诈的笑道,“你这么一心向学,这群坏蛋怎么能欺负一心向学的小孩子呢”

    黎膺耳力不错,在一旁听着,脸色表情莫名。似乎他对凌蔚的评价还需要修改修改

    而胖太子显然已经被凌蔚说服,搂着凌蔚的脖子,深深一吸气,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嚎的那群争辩的正起劲的读书人都被镇住了,一个个都噤了声。

    第十章 熊孩子的威力

    小孩子凄厉的哭嚎声是十分惊人的,不但把状元楼里读书人的注意力吸引来了,连状元楼门口路过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伸着脖子往里看。

    胖太子见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了,心想瑾堂说的果然对,然后哭嚎的更来劲了。

    “我、我也是读书人啊,状元楼又没说读书人年纪小就不能进来,我也要考童生啊,求了好久才让师傅带我来见见世面。”胖太子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然后就卡壳,说不下去了。

    凌蔚忙装作安慰小孩的样子拍拍他的后背,然后耳语指点一番要嚎出来的话的中心思想。胖太子能作为太子,在宫廷那个地方长大,上面有那么多甚至已经成年的哥哥,还能在皇帝心目中排第一,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至少嘴皮子是很厉害。凌蔚也是相信胖太子的嘴皮子,所以只点明了要说的中心思想,其他的就让胖太子自由发挥了。

    胖太子当然不负凌蔚所望,他嚎了一阵子之后,编的越发顺溜,那个委屈啊愤怒啊,简直真的不能再真。

    而即使嚎着,他还能把“事情真相”说的清清楚楚,让人一听就能听明白,不可谓不强。

    旁的人一听,原来是这小孩已经开始读书,想明年就下场考童生这很正常,十五岁以下的读书人考童生只需要考经义默诵就如凌蔚,所以若是家庭条件好、从小就读书的人,都是很早就去考童生了。这小孩说的十岁并不算早,还有六七岁考童生的。反正只是考默诵,小孩子的记忆力不错,说不准就能早早考上了,也能多些年时间备考举人和进士。

    就算是考默诵,但是经义也是要靠理解,才能印象深刻。所以小孩的先生便想把小孩介绍给其他读书人,让这些已经过了童生的“前辈”们指导一下小孩。

    这也是常见的。那读书人聚会,很多时候都会带上自己的师弟或者晚辈,这也是交流指导。

    那小孩本来很开心,在家人带领下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会有人带着就来了,然后就被拦下来了,还被一群大叔大哥给谩骂侮辱诋毁,把人家小孩都吓哭了。

    围观的群众纳闷了,人家小孩第一次跟其他读书人讨教,干嘛要把人骂一顿啊还是一群人围着骂一个小孩

    哦,原来领头的那个人说小孩不能上去

    哦,原来领头的那个人说带小孩的是武夫不能上去

    屁呀,谁规定的小孩就不能是读书人谁规定的带的保护的人不能是武夫这小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这么小的年纪,让一个会武的人保护不是理所当然

    肖瑚想要泼刘祺的污水,就是说刘祺无视状元楼的潜规则,把武夫和小孩都往上面带。

    凌蔚要扳回一城,就利用肖瑚的说法反过来问他,状元楼有规定读书人的年龄吗状元楼有规定跟着来的保护的人不准习武吗既然没规定,你凭什么拦人家

    肖瑚是把矛头指向黎膺,让一群人炮轰黎膺这个武夫。

    凌蔚就让胖太子哭着表明他才是正主,黎膺只是保护他的人。所以这一群几乎都是弱冠以上年龄,最大的估计都有四五十岁的读书人聚集在一起炮轰的,是一个一心向学的九岁小孩。

    这不是文武之争,而是一群成年人欺负一个小孩子。

    肖瑚想解释啊,无奈胖太子的嗓门之洪亮,哭的之凄惨,一下子就把人镇住了。那话跟连炮珠一样噼里啪啦说了出来,围观的人看着长得那么福气哭得那么可怜,年纪还那么小的孩子,心自然就往孩子身上偏。

    人都是这样,大人和小孩吵架,哪怕是小孩不对,围观人都认为是大人肚量不够。

    这次小孩还没和大人吵架呢,而是一群大人围着一个小孩指责,怎么也不可能是小孩的错吧小孩都哭成那样了肯定是被欺负惨了。

    “什么读书人啊欺负小孩子”一个围观的路人抱怨道。

    这一句话就跟滴落在沸腾的油锅里的水珠子一样,引起了一连串的效应。很快这句话就跟传染似的,此起彼伏的说开了。

    “什么读书人啊,欺负小孩子。”

    “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要不要脸。”

    “看来还是一群举人,举人就这幅德行”

    “谁说年纪小就不是读书人的,去年有个年纪最小的童生才八岁吧”

    “我觉得是嫉妒呗,你看这里还有四五十岁的人,说不准考上童生都三四十岁了,自然嫉妒人家这么小就能下场考试的人。”

    “嫉妒呗,什么气量。”

    “听说那个小孩是要上三楼的,我听说三楼能订雅间的都是最厉害的读书人。”

    “那肯定是嫉妒了,这些人肯定是自己上不去,也没人愿意带他们上去,就嫉妒人家小孩子能上去呗。”

    “看他们那德行,谁乐意带他们上去啊,那才是丢脸。”

    “是啊,居然欺负小孩子,不只是哪家的,家教啊。”

    “看那小孩多可爱啊,哭得好可怜啊。”

    肖瑚等人看见路人围观越来越多了,状元楼的掌柜都出来维持秩序了,那个脸色啊,之精彩啊。明明想解释想辩驳,但若对方是个成年人,他们还能据理力争。可现在说话的是个哭闹的小孩子,他们总不能让人家小孩闭嘴吧还要不要脸而且小孩子哭起来,哪会听人讲道理

    再说了,就算他们想要打断人家小孩子,来讲讲道理,但是他们的嗓门不够啊,总不能跟着那小孩子比嗓门吧

    而胖太子看着局面朝着自己这边倒了,就演的更起劲了。小孩子嘛,都有些人来疯,表演欲。胖太子虽然在凌蔚来的时候还算活泼,但是作为太子,在宫里能活泼到哪去一层一层的规矩压下来,能喘口气就不错了。这种尽情表演,让大家都看着自己赞扬自己的局面,胖太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心里可乐了,不超常发挥都不成。

    于是凌蔚惊恐的发现,刚才还在干嚎的胖太子,居然冒出眼泪来了卧槽真的哭了

    若不是看着胖太子嘴边竭力隐藏的笑容,凌蔚还真以为胖太子委屈得哭了

    于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胖太子开始自己写剧本自己发挥。

    你不是说武夫吗咱叔父就是武夫怎么了人武夫家就不能出读书人在场的那么多读书人,敢说没有以武起家的功勋之后许多人虎躯一震。敢说自家其他亲人没有走从武从军的道路刚才炮轰黎膺的一群人中有几个人脸色变了。

    “所以,你凭什么骂我凭什么骂我叔父”胖太子颤抖着伸出萝卜手,一边抽泣一边问道,“你说呀,你说呀”

    “我”那肖瑚还没想出来应对的话,胖太子又继续嚎了。

    “再说了,谁说从武的就不如你们读书人了我叔父也是很厉害的对吧我叔父也是写了很多厉害的诗词对吧”胖太子说溜了,这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对,他除了知道叔父打仗很厉害之外,还真不知道叔父是不是真的写过什么。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又不能收回来。于是胖太子把头埋在凌蔚怀里,一边在凌蔚的衣襟上擦眼泪鼻涕,一边嚎到,“表兄你说对吧你跟他们说说叔父写的诗词绝对很厉害”

    娘的说的太嗨圆不回来了就知道叫表兄了,以前怎么没听你叫过

    凌蔚黑着脸,很想把怀里的小胖子拽下来打屁股。他看着那还神神在在的杵在一旁,仍旧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黎膺,顿时感觉胃疼肝疼浑身都在疼。真不愧是皇家的人都喜欢把事情推给别人真是万恶的封建主义头子压迫劳苦大众

    见视线集中在自己这了,凌蔚一抹脸,跟川剧变脸似的,换了一张神情悲愤的脸“笔墨纸砚来”

    赵圭早就被现场突变的情景惊的一愣一愣的,看着那局面莫名其妙就倒向自己这边了。现在听到凌蔚说话了,他立马屁颠屁颠跟个书童似的,把笔墨纸砚捧了过来。

    第十一章 睁眼说瞎话

    凌蔚一把将小胖子塞到黎膺怀里,顶着黎膺莫测的眼神,抖了一下抱小孩抱的僵硬的手臂,愤怒的拿起毛笔,唰唰唰的在纸上龙飞凤舞,那咬牙切齿啊,跟谁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凌蔚写完之后,豪放的把笔一扔,抬头冷笑道“历代流芳百世的军旅诗中,有多少是你们所鄙视的武夫写的而又有多少文人雅士为了保家卫国,毅然决然前往边疆成为你们所鄙视的武夫”

    “前些年突厥犯边,十数边疆城镇被洗劫,烽火百里民不聊生,后秦王率众将突厥赶出边疆,直打到突厥王帐,斩首敌军血祭我边疆受害民众,才保得我朝现今安宁。你们可知道,现在你们所鄙视的这位兄台,就是经历过那场战争,刚从边疆回来的那些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都是你们这些被保护的读书人口中所鄙视的武夫既然肖兄是圣人姻亲,那么圣人所教导的学做文前先做人的思想可别忘记了。畜生都有一颗感恩的心,何况人”

    “鄙人家父家母还在东南边疆保卫家国,既然尔等不愿与我为伍,我也不愿和不知感恩,看不起边疆流血牺牲的所谓清高学子为伍。”凌蔚说罢,甩袖子,转身,走人

    “等等孤我”胖太子忙挣扎着从黎膺怀里跳下来,蹬着小短腿追上凌蔚,一把抱住凌蔚的腿。

    凌蔚那帅气的动作无奈中止,只能弯腰把小胖子抱怀里,然后含泪而去。

    好不容易装一次逼,可恶的小胖子,一定要打屁股凌蔚悲愤的想着。

    黎膺看着胖太子编着编着就玩脱了,本还以为这侄儿就要向他求助了。作为皇子,只要不是自己太废,都算得上文武双全,当朝崇尚诗词,黎膺自然也写过,也有几首还算看得过去的。本来若是侄儿向自己求助,他就把那诗词拿出来献丑。

    至于会不会有人发现那是秦王写的,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与他何干又不是他挑事。

    没想到太子显然更信任凌蔚,刚发觉不对,就朝凌蔚求助了。

    看着凌蔚的表情,黎膺很能理解他悲愤表情下的无语。他以前也被皇兄这么整过。然后他就好整以暇等着凌蔚向他求助。

    但没想到的是,凌蔚直接就要笔墨纸砚了,似乎要当场来一首诗词,然后安在自己头上

    虽说不知道凌蔚是当场现写的,还是以前写的现在来用,黎膺还真好奇凌蔚会写什么,或者凌蔚觉得什么诗词适合自己。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黎膺不缓不急的跟在凌蔚身后,幽幽叹道,“瑾堂果然与普通读书人不同。”

    凌蔚脚步一顿,苦着脸对着黎膺小声说道“秦公子,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这人越聚集越多了,要是被人看出您和的身份,这就真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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