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医,或者是这倔强的脾气或者不容侵扰的自尊作祟,让安乐侯对我这枚似乎已经成了弃子的棋子如此厚爱如此一心不肯舍弃,但是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清雅无照顾自己的能力,前日跟他分别时候他还伤着,需要好好调养,而我双眸盲着,又能做什么,难道要清雅伺候我么
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借一借安乐侯这保护伞休息一番恢复元气再说。
自始至终,清雅始终握着我的手不离左右,也不出言反对。
而安乐侯说完之后,门外有人疑惑一声“他的眼睛怎样了”
听了这个略带清冷的声音,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头惊悸“怎么我先前没有察觉有这个人在”
听这声音,外面说话的这位,竟然是先前在汴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少王爷,郑印。
我听安乐侯的声音离我远了些,说道“小小损伤。不碍事。”
郑印说道“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还能找第三顶轿子凤大人双眸不便,不如就两人同乘一顶轿子凑合一番”
我心头一怔,郑印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什么叫两人同乘一顶轿子我跟清雅同乘一顶么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关键的是,郑印跟上水流两人,一个是少王爷一个是小侯爷,莫非他们两个甘愿挤在一顶轿子里。
我想象不出那该是什么样的一番场景。
再说两人都是身形高大之辈,这样的话,恐怕轿子也吃不消。
又或者,他们两个有一个去骑马自然很好了,可是这冰天雪地,风刀霜剑,莫非这两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会舍弃轿子而去骑马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剩下的要怎样让我跟安乐侯同乘一座轿子那何异于与虎谋皮而跟少王爷郑印我总觉得这人太明晃晃,在我跟前似一把尖刀,远远看着倒也正气凛然,太过靠近了,就有皮开肉绽的嫌疑。
不不不,让我跟这两位爷一起,我倒是宁肯跟清雅一起步行的好。
累是累一些,但是心里舒服。
一刹那我的心底迅速合计,暗暗担心。
正要插嘴推辞,那边安乐侯一喜,竟然说道“少王爷你这个提议大好,就这么办。”
我愕然,这边清雅出声说“我要跟哥哥一起。”说着紧紧搀扶我的手臂。
我亦反手抓住他,点头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话没有说完,安乐侯说道“你已经是大人了,总是缠着凤大人成何体统去去,去跟少王爷一顶轿子。”
我浑身一颤,他居然如此顺理成章的就
清雅说道“不,我不要”丝毫不离开。
少王爷郑印笑“好似我能吃人一般。”
清雅又说“我要跟哥哥一起”
安乐侯怒道“你再嚷嚷,就让你跟校尉们骑一匹马去”
我本在心底大乐清雅的坚持,忽然听安乐侯这么说才收了欢喜之心,说道“不不,清雅,你还是跟少王爷一顶轿子吧”
清雅见我出声,这才不再说话,我又试着转头看向少王爷郑印方向,说道“少王爷见谅,他只是小孩子而已。”
郑印说道“本王是开玩笑而已,凤大人不必挂在心上。”
清雅松开我的手臂,依依不舍去了。
这边某人直直向前走了两三步,忽然停住,那气息靠近了我的身边,才伸出手来,握住我的左臂,说道“跟本侯来”居然还有些不耐烦。
现在知道不耐烦了,刚刚做什么去了,干什么像是个热血青年见了老弱孤寡一样,神经一冲动大包大揽,而后却赫然发现包下的不过是个累赘,不过我同你没什么契约关系,你大可弃我于不顾。
停了步子,才不跟他向前去,低声说道“侯爷,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对方沉默。
我倾听半晌未得到回应,长叹一声撤回胳膊,正想长呼清雅回来,这边那人略带粗暴的伸过手来擒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向前就走,我一愣之下身子被带歪了,只好跟着身不由己的向前而已。
“反悔,做你的春秋大梦”耳畔是他骂骂咧咧在说,“你的脑中究竟想些什么乱七八糟,本侯告诉你多少次,本侯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听他悻悻在说,仿佛很是不服气,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停了步子,问我“你笑什么”
我看不到,竟撞上他的身,急忙跟着刹住去势,说道“抱歉侯爷,不知你忽然停了。”
“我问你笑什么”
“哦”我叹一口气,说,“人生在世,多少事情是难以预料的,侯爷,小心话说的太满啊。”
“你好像很有经验”他的话中充满调侃。
“不敢,只是比侯爷略大几岁而已。”
“你比我大几岁可是”他忽然疑惑。
我心头一凛,不好一时大意说漏了嘴我在这大宋,年纪也不过十九岁而已,看安乐侯的样子,也不过是十七八岁,我怎么居然不知不觉倚老卖老起来。
“咳,宁欢是说,宁欢的心理年龄大”说出这句话,老脸通红也。
他果然不太明白“心理年龄”
“嗯”我不想同他深究这个,顾左右而言他,问,“敢问侯爷,清雅上轿了么”
“嗯,上了,你对那小鬼倒关心。”他回答,转身又走了几步。
“那自然,是我的”我跟着向前走,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整个人不及防向前冲去,手上传来一股巧力,轻轻抖了抖,我一头撞过去,却不觉得疼。
整个人昏头昏脑的,手摸索着身下,不知自己是跌到了哪里。
“哈哈哈”某人忽然大笑起来。
“侯爷”茫茫然的,脸更红了,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可是他为什么这么乐。
“看你老气横秋的样子,却不知红脸的模样只像个小孩,还敢这么对本侯说话么”他收敛了笑声,却仍旧带着笑意问。
外头有人问“侯爷,起轿么”
他说“起轿吧。”
忽然腾空而起,我的心头正在反应,走神的时候忽然遇到这个,吓得我又是一躲,竟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靠向他身上。
这人的笑才彻底停了“真怕了啊”
“没没什么。”急忙松开了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双手摸索着身下的轿垫,心想原来他自己默默进了轿子,却不提醒我,故意让我出糗,好挫我锐气看我笑话。
虽然真的被他看到我的窘样,但是用这样的手段玩这样的游戏,到底谁才是小孩子岂非一目了然
我规规矩矩坐好了,心底哭笑不得。
轿子慢慢向前走,过了一会儿,安乐侯又说“你究竟是被谁劫走的,你可知道”
我自然知道,本想着将白玉堂供出来,但是一想小侯爷这变幻莫测的个性,而我对白玉堂的印象本不是十分差,怕会另生枝节,于是含糊说“宁欢并不清楚。”
安乐侯并不见怪,说道“那也是,你又不懂武功,那人的功夫却深不可测,落入他的手中,想必你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按照我的个性,本来是想要冲口说出诸如“没什么,小事而已”或者“没事没事,请放心”,而白玉堂的确也没怎样为难我,更不曾严刑逼供,只是这眼睛因他意外弄坏可是转念一想被采花贼轻薄的场景,忍不住心头一梗,竟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想必面色也是很难看的,耳边听安乐侯竟然幽幽地叹了一声,说“放心吧,以后本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眼睛也一定会治好。”
我忍住心底的不快回想,差点高呼小侯爷千岁,话到嘴边,却又听得这人恶狠狠地说“敢动我的人,真是不知死活,本侯就算是找遍了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揪出,必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是想替我报仇,还是为自己出气。
我听他在一边咬牙发狠,咽一口唾沫,将无限感恩的话咽回去。
轿子内蔓延着一股恐怖的气氛,叫人窒息。
我庆幸自己此刻双眼看不到东西,不必瞻仰小侯爷的狰狞面色,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侯爷可知道,当日袭击我们的是何方人马”
小侯爷说道“还没有头绪,多亏了少王爷带人赶到,才转危为安本来以为擒走你的人跟那些人是一路的,所以想生擒一二逼问口供,不料想,擒住的那些人趁看守不备,居然自尽而死,真是可恨。”
“是少王爷,”我听得一惊“他们竟然宁死不屈”
“是啊,一帮愚忠的家伙。”小侯爷仍旧为此耿耿于怀。
我暗想展昭白玉堂跟那些偷袭者对敌的时候,我也曾跟展昭商量生擒一二,假如这真是一伙人的话,那可真是难办了这个组织要何等可怕才会训练出这样的死士
但既然他们跟柳藏川有关,那么,事情便不难查,等我徐徐图之就是
只是,柳藏川此时在哪里,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是谁,是敌是友
我不知要不要跟安乐侯说这件事,正在想的出神,听安乐侯说“你冷么”
我一愣之下,缓缓摇了摇头。
安乐侯说“你放心,皇上已经收回成命,只好尽快将柳藏川找回,就不会追究你的过错,我也已经派了人四处去找寻他。”
他的声音很低,并无平日嚣张跋扈之气。
我呆了呆,说“多谢侯爷。”想了想不对,于是问自己素来就觉得奇怪的一个问题“侯爷,侯爷你为什么要将柳藏川找回呢,柳藏川离开了大牢,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逃出生天岂非正是侯爷你的愿望么”
汴京城,卧虎藏龙比花解语玉生香
自是看不到他是什么面色的。
静静等着便是。
幸而安乐侯并未完全当我是隐形人,过了片刻便慷慨给出答案“原先我倒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总觉得不对。”
我侧耳倾听恭候他的那个“不对”的下文,他却忽然转了话题“瞧你的脸色不大好,别是生病了吧”有些担心的口吻。
我正在心底猜测他跟柳藏川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怎地瞧出来所谓不对,忽然听了这句,顿时觉得别扭。
竟忘了是跟他共乘一顶轿子,想必他方才沉默,是盯着我猛看来的,我全未察觉,只自顾自想事情去,茫然失态,必定种种尽数落入他眼。
立刻别过脸向另一边,同时问“侯爷说不对究竟是怎样不对我并没有事。”
“哼,”悻悻然的,他似乎不太高兴,懒洋洋说,“本侯要你回来,自然是相信你有足够能力解开此案,为何却要本侯替你开解你自个儿瞧着办吧。”
哇,果然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我才一时没有顺着他的毛摸,便立刻给我脸色看。
这样好大的一个皮球踢了回来,差点没把我噎死。
我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大家公平一点点交谈会死人么既然要我跟你同乘坐一顶轿子,就要有那么一点点大家平起平坐的自觉么,别扭小孩,真不讨人喜欢。
身为长辈的自尊跟自觉,我邪气不侵的开口“侯爷,说的是。”
索然无味宛如复读机一样扔出这几个字,从此长将老脸对轿帘。
反正我的眼睛是看不到。
看不到他色如春晓或者脸似晚娘。
他若不爽,一脚踢我下轿子便是。
其实我如此快的立刻就还以颜色,无非却是在心底笃定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不知为什么,虽然信他别扭,信他邪恶,信他不择手段胡作非为,但是心底仍旧有个角落,仿佛神秘的童话盒子,替他收藏了那么一个小小所在,盛放着一些依稀是透明或者易碎的东西
不不不,我不知。
这真是幼稚头脑错乱或者天真性情发作,又犯傻了吧。
我便常常如此。
亦舒说小龙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