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话语,并未言之凿凿,咄咄逼人,却句句在理,气势坚定。
云头的上神沉寂半晌,才似猛然想到一般,沉声开口。
“那你与她,私定情种,滥生情愫,难道不是有悖天道的罪恶”
白衣男子脸上的从容,一下子划过了裂痕。他垂下长睫,声音清减。
“半妖半仙之体,长生不老,亘于永恒,莲只是想,找一人陪伴,父神,这有错吗”
一声父神,带着万般不甘,不愿,不忍,和企求
是的,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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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的记忆三
云层之上的人,正是他从未相见过的父神叱炎。
天界传言,叱炎上神,仪表英俊,性情豪迈,英勇善战,重情重义。
可偏偏这样一位情深意重的上神,此时要执刑的对象,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三百面前,叱炎与莲妖水瞳的一段孽缘,轰动三界
无非是那场讨伐异界邪神的战役时,负伤的叱炎从云头跌落,掉入了这三界之外的忘忧之地,遇到那绝美娇俏的天真莲妖,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到了这里,竟成了莫大的罪孽。
他是神,她是妖,生来如此,无法改变。
数日温存后,他忧心忡忡离开,不停叮嘱那满脸幸福的傻傻小妖,莫出谷,千万莫出谷。
她伸出素白小手,摇着他给她的传音铃,眼睛都笑弯了去。
“夫君,我不会乱跑,我有小铃铛,想你的话,就摇一摇。”
他脸上因战事紧急而加重的冰冷,一瞬间化作了柔情。
这一别,便是百年。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仙气缭绕,金碧辉煌的上鸾殿,她被天兵天将架着胳膊,苍白着一张小脸儿,泪光莹莹,楚楚可怜看向他时,他心中,除了心痛,更多的是震怒
她为何,没有听自己的话,擅自出谷。
“夫君”,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那跪在殿正中,苍白无助的小小妖精,一个是站在他身侧,大婚不久的妻子--迦若上神。
百年前的那场战役,他浴血奋战了整整三年,终大获全胜。
天帝嘉其功勋,便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辞婚于他。
一道圣旨,承载的不仅仅是一纸婚书,而是整个天庭的尊严
他无法拒绝,不能拒绝。
他并没有忘记,那忘忧谷内,傻傻等着自己的小小莲妖,只是,他再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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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的记忆四
他们私定终身那日,烛光之下,她小脸晕红,声音小小。
“夫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
可是,他终究负了她。
“叱炎上神,这是如何”
鸾座上的天帝,挑起眉,神色不愉问道。
他恭身行礼,声音清朗,看不见的地方,汗珠儿却如雨下。
“禀天帝百年前讨伐邪尊之战,臣负伤后,被她所救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天帝的脸上,浮现出舒展的笑意,可所有人分明看到,那跪在殿中的小妖,一瞬间苍白的秀颜和瘫软了的身子。
百年等待,换来的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而已
仙家向来以仁慈示人,所以天帝说。
“将她遣下天宫抽去仙根,打回原形即可”
叱炎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一直柔弱可怜状的小妖,却似乎是被戳到痛处了似,一把蹿起,捂着肚子,摇着头,一边向后退,一边哽咽着吐出。
“不不可以我怀了叱炎上神的骨肉孩子是无辜的”
抽去仙根,打回原型,势必伤及腹中胎儿,这小莲妖,敢反抗天帝的旨意,这份勇气,男子莫及。
整个天庭也因之哗然。
三年之后,小莲妖诞下了墨莲,将孩子用自己最后的精气放回忘忧
她只身,从那戾气而成的诛仙台上跳下,灰飞烟灭。
天界都以为那小小莲妖带着新出生的孩子一起魂飞魄散,却不想,这怪物出身的孩童,早已安然长大,名唤墨莲。
墨莲,哪是什么沉若泼墨,淡若芙榘啊。莫恋而已。
莫恋尘世欢,莫恋一厢好,莫恋佳人颜,莫恋此生念。
莫恋,莫恋
水瞳怀他整整百年,百年来她的等待,哀伤,甜蜜,绝望,那腹中与她骨血相连,心意相通的胎儿感受的真真切切。
只是,天真子带他离开时,摒去了他的气息,也封住了他在母体中留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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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的记忆五
直至他十三岁重回忘忧之前,才得以解开。
百年来的记忆里,他深深记着他所谓父神的气息,所以,他一在云端出现,他便认出了他。
一直以来,天真子都抑着他体内的恨意,可是到今日他才发现,那恨意根本无法扼住,而是随着时光的打磨,愈加汹涌澎湃。
那声父神,对叱炎的震撼委实是大,他一个崴趔,竟直直从云端现身跌落。
已经虚弱不堪的白衣男子,伸手扶住他的身子,笑容柔和温暖。
“父神这些年。你老了许多”
叱炎呆呆的扬起脸,看着他与他母亲那般相像的容颜,仿佛,回到百年前的他初见小莲妖的那一日。
那白衣如雪,满身白芷花香的绝色少女,皱着眉头,朝他伸出素白的小手,嘟囔道。
“第一见比小呆还脏的东西”
小呆是她抚养的一只灰色兔子,成天只知道吃睡,最后竟长得比猪都肥。
面前的绝色男子,便是他的儿子,她为他生下的儿子。
他枯败的手,颤抖着,抚向面前人惊艳的容颜,触到的,是和那水瞳小妖一样的清凉。
“唔夫君,为什么你身上总这么暖和真舒服。”
春宵苦短。晨光乍现之时,她耍赖拱进他怀中,闷声问道。
他哈哈大笑,声音满是揶揄。
“傻丫头,因为,因为你是莲妖,生于水中,长于水中,身子当然会较我们凉。”
她“呼腾”一声钻出小脑袋,发髻乱蓬蓬,一脸思索的认真样儿分外可爱,他忍不住,再次揽过她娇软的身子,将春宵变成春日。
“父神,我只是想代母亲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要她了这个问题,她困惑了整整百年”
叱炎的脸一下子白成了纸,他捂住心口,老泪纵横。
“是我负了她是我的错”
既然已经是错,纠结下去似乎已再无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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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的回忆六
白衣男子,转过了身子,声音又复清冷。
“好了叱炎上神,我的问题问完了,行刑吧”
他闭上眼,满脸安逸坦然。
叱炎呆呆看着他的脸,一挥手,一层薄光已将墨莲周身罩上。
紧接着,天际黑云愈发转暗,暗的似乎,就要压了下来。
叱炎背下双手,扬脸望那如墨的天际,俊朗的容颜上,笑容晕染。
水瞳,傻丫头,我终于可以做一件事,来还去今生对你的辜负。
九转天雷轰踏而来,爆裂的霹雳与光火,尽数砸在了叱炎的身上。
安谧的光罩之内,白衣男子轻轻张眼,望着那已经身形踉跄,口吐鲜血的中年男子,俊颜上的神情,不知是笑是悯。
终,他又重新阖上眼,仿若,一切都不曾知晓,一切都与他无关。
脑海中的画面到这里一顿,少女神智一凛,竟直身坐起。
身侧的石床上,依然是那尊石像般的弥勒胖老头儿。
林小狐一皱大眼,恨声冲那胖弥勒道。
“胖和尚我要赶回去找师父,你又把我弄晕了睡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胖弥勒一翻白眼,颇为不耐地回答。
“哼你气急攻心,晕倒在官道旁,若不是我经过把你拾起,你这小东西,此刻怕早已被人剥了毛皮,做成一件狐皮大衣了”
林小狐跃下床跺跺小脚,愈加急切继续问道。
“那你知道我师父现在怎么样吗我刚才做梦梦到他没有受下天劫,现在是不是还好呢”
胖弥勒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刚才给你看的镜像只是一部分你师父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冲出光罩,扛下了最后三道天雷。也罢那叱炎毕竟是他的父神,即使彼此间仇怨多深,血肉之情,还是割舍不掉的喂喂你这小狐狸我还没给你仙丹,你便急急走了我看你怎样救你师父”
若相依,今生莫离弃一
胖弥勒对着少女风一般卷出的背影喊了半天,才无奈地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
“啧啧,情深所至,足矣逆天,老和尚我,还是去那京城,为你收拾一干烂摊子去吧唉,佛祖,你怎么就把这异世之疏的麻烦任务交给我呢”
师父,若你有事,我将要怎么办
北方天际,嘶噶的鸟鸣声响起,白衣少女抬起苍白的小脸,便看到那展翅的黑翼大鹏鸟以光影速度掠来。
是黑翼
她早已痛的麻木的心,生出了一丝希冀。
黑翼是守护师父的神鸟,若是师父有事,它定不会离他左右。现下,它来接自己,莫非,师父的状况,还是有所转机
黑翼鸟儿没有往日的憨钝,看起来颇为急灼,林小狐方还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驭着黑翼不过一个时辰,已行至忘忧前的结界,忘忧的结界是一层紫色的薄薄的光晕,远远看起来,像一个脆弱的肥皂泡,可便是这看起来脆弱无比的结界,守护了,叱炎和水瞳,墨莲和林小狐的爱情与生命。
忘忧谷内,依然四季如春,尘世已是将入冬的时节,这里却依然繁花似雪,草长莺歌。
熟悉的月桂树,熟悉的白芷从,熟悉的碧竹屋,熟悉的那个人
是的,熟悉的那个人。
此时,那一身白衣如雪的谪仙男子,安静地躺在那碧色的竹床上,雪白的衣衫云一般覆满整个床铺,与那碧绿的窗棱相映,剪切画一般的唯美绝艳。
他的容颜,依然清冷凉薄,难以触及。
他的身形,依然修长舒展,完美无缺。
甚至,连他衣摆上沾着的白芷花瓣,也依然娇艳水润,犹若刚刚采撷。
只是,他安静地躺着,静的像一尊石像他的长睫,也紧紧的瞌着,似乎是睡着又似乎是死去。
若相依,今生莫离弃二
少女定定倚在竹屋门口,她不敢动,一丝一毫都不敢。
她害怕,她走过去,将触到他的身体,是比冰还甚的冰凉。
她害怕,素手探向他鼻尖,得到的是无气息的静止。
更害怕,偎在他胸膛,也听不见任何心跳的回应。
那比杀死她尤甚。
咫尺天涯
她终于知晓,死亡有多可怕。
也终于明白,失去有多疼。
如果是说如果,他真的再无法醒来,此生此世,就让她一并随他睡去便罢
少女眸中的雾气尽数散去,换上星子一般的清明,她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释然而绝美的微笑。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师父,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而今我也将完整兑现。
她缓缓走向竹床上的白衣男子,一步一步,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