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钱,最后被人抓进了牢里,一判十年,现在都没出来。”
秦秣静静地听着,心中却不平静。
章国凡揉揉额角,苦恼地道“王子毓初中的时候成绩还算顶尖,那个时候她在青英中学读初中,你师母就是她的班主任。周老师对她进行了几次家访,她家里她妈妈也是经常在外面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跟她爸爸一样”
他再次叹气,紧盯着秦秣道“王子毓家里还有一个奶奶,她这些年全靠着她奶奶开个杂货铺,做着小生意养活。我本来以为她受过这些苦,会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没想到她居然跟雷靖安牵扯不清。这小小年纪的秦秣,你是我见过的学生中最安静努力的一个,你好好劝劝她吧”
秦秣低头沉默,片刻之后才又抬起头来,向章国凡淡淡一笑,坚定地点头。
王子毓的身世并没有让秦秣觉得震撼,倒是让她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但再回想起那个女孩,她的心情终究不同以往了。
王子毓在秦秣心中不再只是一个拥有美丽外表和神秘诱惑的符号,她有来历,有血肉,她是实实在在的人,她的痛楚远比喜乐要多得多。
不知为何,秦秣却在这个时候突兀地想到了方澈。
她没有窥人隐私的习惯,也从来没想过要过问谁的身世。但是方澈终究是不同的,秦秣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孤独又为什么沉默
卷三明日桃子夭 六回雪压风含笑
期末考试终于还是如期来临,不管雷靖安闹得怎么疯,学校方面后来怎么处置这件事情,对大多数市三中的学生而言,这些都不过是闲暇时的谈资。
闲时说来当故事,偶尔唏嘘感叹一下,而他们学习生活的节奏不会被打乱。
秦秣做完最后一道化学题,然后在交卷的铃声中收拾好自己的笔袋,起身一回首,恍然发现自己果然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老师、做题、交卷,享受着多数现代化的便利,她适应得如此自然,再不是那个惶惶惊恐,以为自己来到妖魔世界的秦秣了。
许多同学都在讨论着自己的寒假计划,陈燕珊乐颠乐颠地拉着秦秣的手说“我有个姑姑会在过年的时候从美国回来,她说要送一套珍藏版的黄金天使芭比娃娃给我呢”
吕琳帮着手指计算着“我这次考试要是进了班级前十名,过年的压岁钱就能比去年多一倍,我要去买一台笔记本”
陈燕珊惊羡地看着吕琳“哇,琳琳你的压岁钱能有那么多”
秦秣想起宋时年节时分的热闹与寂寞,想起那些鞭炮、桃符、屠苏酒,心中也有了些期待。不知如今与当年,会有什么不同
几个女孩子出了教学楼,结伴往宿舍走去。因为最后一场终于考完,所以大家分外轻松,一路笑语,就连鞋子踩进雪地里的声音都格外欢畅。
这一地的大学已经三日未融,每到夜里雪花就飘絮般地落个不停,而白日里天空多云,太阳偶尔从云层间探点头出来,也是懒洋洋的投不下什么温度,晒不化雪铺大地。
这样的大雪在南方是极难得的,尤其近年来全球气温回暖,邵城有雪的日子也就更少。终于从考试中暂时解放出来的男孩女孩们踩在将近尺厚的雪地上,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水泥大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来往的行人给踩扁踩硬,只留下无数黑黑灰灰的脚印间或夹着些雪水,大咧咧地破坏掉这片本来白色的风光。
但路边的树上合花坛上还是挂着许多未融的蓬松雪花,一段段,一团团,模样儿说不出的娇憨可人。
“冰花”走在男女生宿舍交邻的这段路上,陈燕珊忽然惊喜地大叫。她蹦跳着步子踏过道路左边那堆还没被踩花的白雪,红色的短筒皮靴在地上伴奏出嘎吱嘎吱的欢快声音,然后真个人几乎是贴到了那株矮铁树的凤尾叶上。
“哇这块冰长得真漂亮,跟这叶子一个形状,上面居然还有叶脉,透明透明的,好漂亮”
陈燕珊的欣喜也感染了秦秣和吕琳,秦秣转身几步小跑过去,也倾身去看那铁树叶子上的冰花,果然只见晶莹剔透,宛然如凤尾。
“大自然的好手笔”秦秣赞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捧起那块冰。
“很凉呢”陈燕珊挡开秦秣的手,满脸都是想要得到又不敢碰触的小心表情,“会冻伤手的,秣秣别去抓。”话是这样说,她自己还是伸出手,指尖在冰面上徘徊。
秦秣的手上其实已经开始长冻疮,她很畏冷,手如果不搓就会发木,手背上青青紫紫的凸出好几团,一碰就疼,发热又痒,委实恼人。
“这样的冰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啦”吕琳凑上前来,仔仔细细地看,然后发表评论。
陈燕珊扑哧笑道“口气真老,说得你好像经历过很多似的”
“是啊,小妹妹,要姐姐讲故事给你听不”吕琳嘻嘻笑着跟她打趣,两人笑闹成一团。
冷不防一阵风声从背后袭来,秦秣下意识地一偏头,就感觉到面颊上一凉,原来是有人在扔雪团,而那雪团正擦着她的左颊飞了出去。
这一下惊到陈燕珊和吕琳,陈燕珊双手一叉腰,转头怒道“哪个乱扔雪团”
“扔的就是你”卫海笑嘻嘻的声音从男生宿舍门口的花坛边传来,他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没停地在七里香枝叶上掏着雪,然后一手一团,嗖嗖嗖地直往陈燕珊身上扔。
陈燕珊跳着脚躲来躲去,气得哇哇大叫“卫海你这个臭家伙欺负秣秣不够,居然还敢来欺负本小姐哼哼,今天你死定啦”她一边躲着,也不忘弯腰拾雪,反击回去。
卫海闪躲的动作却没有陈燕珊灵敏,硬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顿时惹来陈燕珊得意的大笑。
秦秣和吕琳赶紧偏离步子躲开这个战场,省得被他们的流弹击中。
“喂琳琳秣秣你们还不来帮忙”陈燕珊兴奋地叫嚷着,“狠狠地打啊,把卫海这个臭家伙砸成雪人”
“丫头你少得意,哥哥我刚才是让着你呢”卫海也不甘示弱,开口就呼朋唤友,“兄弟们快过来呦,咱们可不能被几个丫头比下去咯”
顿时有好几个高一十九班的男孩子闻声加入战场,吕琳一看这情况,连忙抓起雪团朝他们丢,帮着陈燕珊助长声势。
“珊珊,咱们用点力,狠狠砸过去”秦秣也被勾起了兴致,当即高喊一声,顾不得手上的冻疮,抓起雪团就轮番向着对面男生砸起。
然而男生那边又多增了三个人,他们四对三,轻易就压制住了秦秣她们的火力。身手最灵敏地陈燕珊一时间都挨了好几下,秦秣和吕琳被砸中的次数就更多了。
一团团冰凉的白雪在秦秣身上被砸中炸开,溅起的雪沫有些贴到了她的脸上,还有些钻进了她的衣领,冰得她直打哆嗦,但她心中的欢快却火热火热。在雪地里跟人打雪仗,这曾经是她多少年来一直都可望而不可及的简单念想
秦秣闪神了一瞬间,于是一个雪团啪地砸中了她的鼻梁,疼痛与冰冷当即就刺激得她眼睛眯起,狠狠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卫海你这个破犊子敢砸我大姐大”鲁松那夸张的叫嚣声忽然响起,他带来风声扑向秦秣身边,大叫着,“哇师父,小弟护驾来啦”
秦秣抬手抹掉脸上残余的雪,对鲁松那乱七八糟的称呼直感到好笑又好气。
“不准添乱”秦秣没再忘记闪躲,当然手上的反击也没停,“鲁松你这个笨蛋离我远点,都凑成一堆,你准备给人家当活靶子吗”
“哇大姐大你好没人性”鲁松正故作可怜地哀叹着,忽又惊叫,“谁打我哪个敢打你大爷”他跳脚躲着卫海那边的攻击,头往侧后方一偏,再次大叫起来“方澈姓方的老子仙人你丫的你又来给我捣乱”
秦秣抽空往后一看,果然见到方澈正弯腰捡拾着雪团。他是个惯常打架的高手,动作比起卫海鲁松他们又更有一番从容敏捷。秦秣只是惊鸿一瞥,就见到他仿佛穿花错步般闪躲着鲁松的攻击,然后精准投弹,每一击必然砸中敌手。
陈燕珊惊喜地直叫唤“方澈方澈你快过来干掉卫海别跟鲁松这个笨蛋扯啦”
方澈一声不吭,谁都不理,只是一下一下地狠狠砸着鲁松,直砸得他满身都是雪沫,几乎出离愤怒,也依然表情不变,动作不停。
“大姐大,我今天非揍这混蛋一顿不可,你别拦我”鲁松愤怒地大吼一声,重重踏着步子猛向方澈冲去。
“喂”秦秣转身手一伸,没抓住他,背后却又被卫海他们砸中好几下。
“不打啦卫海、苏东强不打啦”秦秣跺着脚抖掉棉衣裤子上的雪,连忙跑步向着鲁松追过去。那边的卫海他们才反应过来鲁松是真的要打架,也都急急收兵,向这边跑来。
“哎呀怎么会这样”陈燕珊愤愤地扔下手中的雪团,一拉吕琳又跟上秦秣。
方澈是从足球场方向过来的,本来离鲁松大概有十五六米远,现在鲁松冲到他面前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仙人你个大爷”鲁松吼声开骂,一脚跨开,挥拳直往方澈脸上揍去。
方澈冷着脸侧步闪开,脚下顺势就是一扫,正好勾住鲁松左腿脚踝,当即就扫得他站立不稳,跳着脚往前面扑去。
鲁松气急大叫,双手在空中乱挥,好不容易前冲了好几步才找着平衡没有摔倒。而这个时候秦秣已经跑了过来,正狠瞪着他挡在他与方澈之间。
“秦秣”鲁松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直呼秦秣的名字,“你一定要偏帮他欺负我”
“你就只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秦秣劈头就骂,“什么叫我偏帮他他用得着我偏帮吗我是看你这个榆木脑袋死不知道转弯,特意过来叫你知道什么是冷静”
“他先打我的”鲁松委屈的表情活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在向家长告状。
秦秣将双手一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做”
鲁松缓缓地向前挪着步子,拳头渐渐捏紧。
“大姐大你别怪我”他忽然暴喝出声,抓住秦秣的手臂就将她拉得往旁边一甩,然后整个人合身向方澈扑去
“秣秣”方澈转身想去拉住秦秣,但鲁松已经在电光火石间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噗噗声响
方澈终于没能反应过来,整个身体连带着手臂就被鲁松一把抱住,然后冲击得滚到在地。
卷三明日桃子夭 七回颠倒年少足轻狂
如果说打架,鲁松肯定不是方澈的对手,但他们此刻的这种行为应该不算是打架。更贴切点说,他们是在摔跤。
鲁松双手紧紧抱住方澈的上身,双腿也狠命地将他双腿绞住,然后两个人就在雪地里打滚。方澈用力挣扎,鲁松死不放手,方澈因为失了先手,所以很难挣脱反击。
“我叉你仙人”鲁松梗着脖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却还是骂得好不痛快,“老子老子早想,早想狠狠扁你一顿了你丫的看我不顺眼,我还看、看你不顺眼呢板着脸装酷,我、我叉叉的你以为老子好欺负”
方澈不吭声不回嘴,只是狠命挣动。
卫海他们已经围了过来,远远的还有些学生在看热闹。陈燕珊将秦秣从地上扶起来,跺着脚急道“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
秦秣揉揉刚才摔疼的左肘尖,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就是小屁孩子打架么
“让他们打趣方澈这臭小子也是欠扁”秦秣抬眼一叹,低头又还是觉得好笑,“这两个人都是一般的臭脾气,满脑子暴力,动不动就想打架。让他们打,看他们在这学期最后一天会挨个什么处分回去过年”
“这两个家伙”卫海左右望望,则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将地上的两人拉开。
众人说话间,鲁松的力气稍有一刻松懈,方澈忽然抬手一撞,前额重重地砸在鲁松额头上,顿时砸得他头晕眼花,手上的力气更加松懈了。
方澈挣动手臂,一肘子击在鲁松胸膛,然后一个翻滚,终于挣脱他爬了起来。
鲁松连忙也爬起身,大叫着“姓方的,今天有你没我”说这话他有踉踉跄跄地往方澈奔去。
“别动”秦秣皱眉喝道“你也适可而止吧今天你们两个算是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