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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尘渡 第3节

作者:月佩环 字数:34634 更新:2021-12-29 08:54:39

    第9章

    寒白川醉翁之意不在酒,何与飞心里明白,也不好说破。

    寒砚霜只住几天,想必没什麽大碍。何与飞慨然应允,再与寒白川寒暄了几句,便命人安排寒砚霜等人的住处,之後又匆匆赶回听雨楼。

    寒砚霜看到何与飞十分冷淡,不由得有些失望。她对何与飞一见锺情,便缠著父亲要带她来与何与飞相见。谁知何与飞三催四请也不出来,好不容易出来,却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了。她自幼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寒白川在时还没觉得有什麽,寒白川一走,她就离开自己住的邀月阁,要去找何与飞。

    才刚出门,寒砚霜就看到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正往她住的地方行来,手中端著一个盘子,寒砚霜知道是何府服侍自己的人,正要避开,那个丫环已经看到了她,迎上前来,笑道“寒姑娘,已经深夜了,不知您还要去哪”

    寒砚霜白了她一眼,道“不用你管。”

    那个丫环不生气,也不离开,看著她要擦身而过,忽然开口道“寒姑娘若是喜欢我们家少爷,可要当心了。”

    寒砚霜没想到一个丫环胆子如此之大,竟敢评断主子的是非,大为恼怒道“喜欢他又怎样有什麽好当心的”

    那个丫环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道“奴婢玉凤,给寒姑娘见礼了。”这个丫环自然是服侍何与飞的贴身丫环玉凤,本来是用不著她来服侍寒砚霜的,但玉凤在大厅见到寒砚霜时,立刻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寒砚霜虽然刁蛮任性,但她父亲势力极大,她又如此美貌,很难说何与飞不会娶她作为正妻。

    寒砚霜见到她笑吟吟的,也不好生气,沈著脸看著玉凤葫芦里究竟卖著什麽药。

    玉凤在何府中应酬,见多了大家小姐,自然没把寒砚霜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奴婢一片好心,寒姑娘不要误会。我家少爷怕是要伤女人的心的,他根本不爱女人,只爱男人。”

    寒砚霜哪里听说过这种奇事,登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玉凤看到寒砚霜吃惊,正中下怀,又道“寒姑娘如果不信,可以到听雨楼看看。不过要小心些,莫要被发现了。”

    寒砚霜脸色又青又白,说道“谁要去看了我才不看。”转身便回到了自己房中。玉凤只笑了一笑,将盥洗的用具在玉凤房中放下,眼见寒砚霜已经被她几句话吓得魂不守舍,放心了几分,道“寒姑娘先梳洗一下,对了,寒姑娘宵夜吃什麽我让人送过来。”

    寒砚霜一肚子气,道“不想吃。”

    “寒姑娘远道而来,想必是有些饿了,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初更,但宵夜也要吃一些的。奴婢让厨房炖碗燕窝可好”

    “随便吧。”寒砚霜无可无不可地道。

    玉凤唤了一个小丫环服侍寒砚霜,先行退了下去。寒砚霜正坐在妆台发呆,很快燕窝就送了上来。寒砚霜根本吃不下,随便吃了两口,趁玉凤不注意,从窗口倒了出去。她小姐脾气极大,这些事情在家中本来就是做惯了的。

    玉凤看到她吃完了燕窝,服侍她洗盥睡下之後就退了下去。

    寒砚霜只是假寐,看到玉凤一走,立刻就爬了起来,换了衣裳就从窗外跳了出去。她在第一次遇到何与飞时就爱上了他,不能因为一个丫环的话就放弃了自己的决定。这个丫环如此貌美,多半也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她的话万万不能信。

    何府的庄园很大,如果不是她来的时候已经游览了一遍,很可能会迷路。

    寒砚霜避开了晚上巡游的守卫,悄悄来到听雨楼外。

    这时已经是二更天了,一轮残月斜斜地挂在树梢上,暖风吹得人有些醺然欲醉。寒砚霜感到自己也有些像是醉了的感觉,昏昏欲睡,却又兴奋异常。

    寒砚霜还没有掠到屋顶,便听到房中何与飞低沈温柔的嗓音道“睿云睿云我好喜欢你可是,我做了这些事,你是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只求你能永远在我身边不管付出什麽代价”

    寒砚霜从没听过何与飞这般温柔痴情的说话,不由得大是吃惊,伏到了屋檐上,轻轻拿开了几块瓦片,只见床上睡著一个人,但是被何与飞的身影挡著,看不清相貌。

    一定是一个不要脸的小男宠。寒砚霜心里嘀咕著,要换个方向看得更清楚一些,只听有脚步声往这里行来。

    寒砚霜吓了一跳,慌忙伏低,避免让来人发现。

    只见来人直接来到听雨楼,却在门外站定,说道“少爷,管家让您去一趟,有一些账目上的问题要向你禀告。”

    何与飞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才道“小声些。”

    那下人应声答是,又道“少爷,事情紧急,管家叫你快去。”

    何与飞恋恋不舍地朝门内看了一眼,他原先以为自己可以整夜陪著苏睿云的,所以让小玉小红先回去睡觉了。

    何与飞道“你去让小玉起来服侍一下苏公子,我去去就回来。”

    小玉就住在附近,而且自己去的时间想必也不会太长,何与飞也没怎麽担心,去了何管家所在的账房。

    寒砚霜看到何与飞走得远了,便从屋檐上轻飘飘落了地。她本来就是要看看是哪个妖孽迷惑了何与飞,现在何与飞走了,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寒砚霜闪身进了房门,朝床上睡的男人走去。

    烛火摇曳中,照见的不是一个娇弱美丽的少年,而是一个面容白皙英俊的男子。寒砚霜不由得呆了一呆,暗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门。但听雨楼只有这一间房,决不可能走错了的。

    寒砚霜明知自己应该离去,不该看太久,却仿佛如著了魔般脚步慢慢靠近。这个男子不似何与飞那样有著仿佛魔魅的美丽,但容貌却端正之极,眉飞入鬓,丝毫没有一丝邪气。

    寒砚霜不由得看呆了眼睛,心中翻来覆去地只是想道“怎会有这样的男子”何与飞风流美貌,是绝佳的情人人选,她当初爱上何与飞,不过是因为其雅致出尘,秀美绝伦,想跟他在一起,一定会是江湖上令人豔羡的爱侣,却没有这种想跟他相伴一生的感觉。

    如果这个人醒过来,一定会是一个性格温柔醇厚,忠诚可靠的男子。寒砚霜心里有些醺然的醉意,不知不觉慢慢凑到这个男子面前,鲜豔的唇瓣轻轻地印了上去。

    当碰触到有些硬的男性嘴唇,寒砚霜才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她虽然行事大胆,但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她她、她竟然主动吻了一个男人

    寒砚霜吓得心跳加快,一颗小小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附近没有人,随即蹑手蹑脚地掀开男子身上盖的被子,要好好看一看他。才刚掀起一点,寒砚霜就差点吓得叫了出来,不敢再看,慌忙再给他盖上。

    成熟男子上身赤裸,麦色的肌理有种说不出的诱人光彩,肌肉均匀地覆盖在骨骼上,几乎是女子梦中情人的身材。但令她想尖叫的,却不只这个原因。

    男子的双肩上被铁链洞穿出两个大洞,伤口竟然已经长合,可见已经穿了不少时日。寒砚霜虽然行为大胆,但是也不敢掀开被子盯著一个赤裸的男子看太久,便没有看到苏睿云小腹下已经十分明显的隆起。

    寒砚霜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何与飞将这个人锁在这里,一定是得不到他,要不也不会锁住他的琵琶骨,这人好可怜,得找个办法将他救出去。

    她本来娇纵任性,也不会为人著想,但此时不知怎地,竟然头脑一时发热起来。

    寒砚霜刚准备救人,就听到一个冷冷地声音道“寒姑娘,你在这里做什麽”

    寒砚霜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看到何与飞进入门中,目光说不出的冷厉肃杀之气。寒砚霜嘀咕著说道“你不是我可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吗我就四处走走。”

    何与飞冷笑道“难道你看不出这里不欢迎你吗寒砚霜,给我立刻滚出去”

    寒砚霜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气呼呼地道“什麽嘛何与飞,你锁著人家有什麽用,就是得到了他的人,你也得不到他的心。”

    何与飞吃了一惊,寒砚霜所说的自然是他心里最苦闷之事,即使他得到苏睿云,但是苏睿云一直如同小孩子一样,两个人永远无法真正的交心。何与飞脸色一沈,说道“你胡说什麽”

    “被我说中了吧何与飞,看你人模人样的,想不到你这麽卑鄙”

    何与飞冷哼一声,道“我的事,用不著你管。你快走吧。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不怪你擅自闯入之罪。”

    “你不怪我,我倒还要问你,何与飞枉你自称人中侠少,人家好端端的,干嘛要把人家锁起来还用那麽残忍的方法”

    何与飞看到寒砚霜那麽激动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笑“你是不是很同情他”

    寒砚霜被他说中了心思,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何与飞上下将她看了一遍,只见这个女子年纪很轻,只有十五六岁,虽然生性刁蛮,却娇憨可人,心里不由得一沈,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心念稍稍一转,便道“原来你竟然只凭著一眼就看上他了。你别妇人之仁了,知道他是谁麽他是天一教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寒砚霜气愤说道“胡说,你骗人,我刚才还听到你说爱他,既然人人得而诛之,你为什麽不杀他”

    何与飞心里一跳。寒砚霜竟然听到他刚才所说的话了

    如果是这样,那不能再留她一命。

    何与飞心里动了杀机,绝丽的面容却是笑了一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为什麽。”

    寒砚霜听到他这麽说,自然不敢再过去,只想往外跑,但是不知为什麽,却脚底发软,一步也走不动。

    难道是被他吓得腿软了

    寒砚霜暗骂自己一句,却觉得身体渐渐地发软,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害怕,说道“你你下毒”

    何与飞也是一惊“我什麽时候下毒寒砚霜,别以为你装死就能逃走。”

    “何与飞,你这个卑鄙小人”寒砚霜肚子疼得已经站不起来,何与飞也不禁有些吃惊,寒砚霜如此痛苦的表情不像装作,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何与飞疾步过去,点了寒砚霜身上几处穴道,说道“你吃了些什麽东西”他虽然不怕杀人,但是却不愿有人杀了人推到他身上。

    寒砚霜皱起了柳眉,想了半晌,道“还不是你们何府中的燕窝,你现在又来假惺惺干什麽讨厌死了。”

    “燕窝谁给你吃的”

    寒砚霜听到何与飞冷凝的语气,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你那个随身的丫环,叫做什麽玉凤的。”人已经奄奄一息,脸色苍白,但嘴巴上却不肯示弱,眼帘微微动了一动,“何与飞你别假撇清了,我爹要是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她话一说完,便再也没有力气,手软软地垂了下去,人事不省。

    何与飞一惊,伸手在寒砚霜鼻下试了试,还有一息尚存,厉声道“来人把玉凤给我叫来,我要问问她”

    何与飞一声令下,门外没有人应声,却是有人大笑起来“少爷,你要找玉凤麽不知你找她有什麽事她不在府中。”

    何与飞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管家何宗。何宗此时身上一件丝质长衫,脸上也是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何与飞的脸不由得沈了下来“宗叔”

    “少爷运一运气,看看是不是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丹田还痛得很”

    何与飞吃了一惊,立时运气一试,果然发现丹田中疼痛异常,根本没有半丝力气。何与飞不动声色,淡淡道“宗叔,你想干什麽”

    何宗仰天大笑道“宗叔不敢当,我当年在江湖的的名号叫做横戈一击秦横刀,不知你有没有听过”

    何与飞脸上仍然是淡淡的没有表情“我早就知道你有些古怪,想不到你一介武林名宿,竟然甘心给我驱使那麽多年。你给我下的毒,是方才让我喝的茶水里面吧”

    秦横刀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挺聪明的,不错,我早就遣散了下人,在你喝的茶水和寒砚霜这个小丫头的燕窝里下了醉仙草,人喝下之後半醉半醒,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你死心吧,今日就让你死在我手中”

    何与飞冷冷地一笑,道“那个玉凤跟你是什麽关系”

    秦横刀看到何与飞仍然没有半分中毒迹象,也不敢造次,听到何与飞提到玉凤,不由得怒道“死丫头,做点小事都做不好,让我不得不下手杀人。”

    何与飞心念一动,说道“你让玉凤到我身边,是想让她生了我的孩子,然後慢慢让我消除戒心,让你们将何家的财产暗中移走”

    秦横刀道“不错想不到你不爱女子,却对这个白痴情意绵绵,倒真是可笑就让你们到九泉之下再情意绵绵吧”秦横刀大笑三声,抽出长刀,缓缓向何与飞走来。

    何与飞哼了一声,却是不再言语,心里却是暗自动了杀机。苏睿云虽然现在十分傻气,但是他决不允许别人叫他白痴,他是他一个人的,不容任何人伤害诋毁。何家堪称巨富,想得到何家财产的不知多少,秦横刀虽然在江湖上也是成名人物,但是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本来也可以饶秦横刀不死,但是秦横刀这一句,却是自掘坟墓。

    何与飞暗暗运了真气,将毒散於四肢,秦横刀刀未落下,何与飞手指飞快地一弹,弹在秦横刀的刀身上。秦横刀感到一阵大力,不由得松手,刀掉到地上,竟然断成两截,而秦横刀浑身冰冷,竟然已被何与飞隔著刀身传过的寒冰真气所伤,顿时动弹不得。

    “原来你没喝那盏茶”秦横刀脸上微微变色。

    何与飞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心中却在暗暗叫苦,世上从来便没有无色无味的毒,他竟然察觉不出,只是因为心中挂念苏睿云的缘故,才著了秦横刀的道。秦横刀虽然中了他的寒冰真气,但也不知几时能动。何与飞正在运气逼毒,如果秦横刀先於他逼出寒气,又看出他无力抵抗,结局可想而知。

    秦横刀瞳孔微微一缩,道“原来我小看了你。”

    何与飞冷笑一声,说道“横戈一击秦横刀的名号响亮,却怎会心甘情愿守在何家十年之久只怕其中另有隐情吧”

    “你不必探我口风,今日死的若是你,我会让你在死之前做个明白鬼。”秦横刀冷冷地笑了一笑,道,“你引我说话,该不会是不能动,要等手下进来吧可惜他们已经喝了迷药,不可能会出现了。难道你在运气逼毒麽”

    “不信的话,尽管一试。”

    秦横刀眼睛微微一眯,似乎要从何与飞的镇定自若中看出什麽,忽然转头说道“玉凤,给我出来”

    只见一个身上披了一件鹅黄衣裳的女子缓缓进来,脸上神色古怪之极,颤颤地叫道“师父少爷”她依照秦横刀的命令,在寒砚霜的燕窝中下了毒,知道今天晚上必定会出事,便偷偷躲在外面偷看,谁知竟会被秦横刀发现。

    何与飞点头道“原来你是秦横刀的徒儿。”

    玉凤咬了咬牙,说道“奴婢得师父抚养长大,自当报答师父还请少爷见谅”

    秦横刀冷冷道“多说什麽玉凤,你将地上的断刀拾起来”

    玉凤犹疑不决,但只得默默地将有柄的一截断刀拾起,低声道“师父,少爷对我极好,我下不了手。”

    秦横刀冷笑一声道“谁让你对这小子下手了我知道你喜欢他,多半是下不了手的。你一刀砍向床上那睡觉的白痴,看看你心爱的少爷是不是真的不能动了。”

    玉凤咬了咬牙,她心中喜欢何与飞,自然早已经将何与飞宠爱苏睿云的事情看在眼中,对苏睿云既妒且恨,但是她只是秦横刀的棋子,自然不能有什麽动作,现在秦横刀既然下令,她便毫不犹豫,运气於刀,向床上仍然睡得十分香甜的苏睿云劈去。

    何与飞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迸裂开来,再也顾不得逼毒,扑到苏睿云身上。他毒入骨髓,再也不能阻挡玉凤的刀势,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挡。

    玉凤看到他扑来,硬生生地收住刀势,但刀身已经进了皮肉,登时血涌了出来,身後迅速染红一片。

    刀身入肉,何与飞闷哼一声,让自己竭力不要压住身下的苏睿云,却仍然不可避免地将苏睿云惊醒。苏睿云动了一动,睁开眼睛,看到何与飞的面孔近在眼前,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道“与飞,你不睡觉吗”

    何与飞看著他的脸,心里不由得温柔了几分,轻声说道“我吵到你啦是不是”原来他心里,竟然是这麽爱他。而这样的感情,就是自己也不明白,还一直在伤害最爱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

    苏睿云呆呆地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麽,秦横刀已大笑起来“何与飞,倒看不出你竟如此多情,妙极,就让你们今日共赴黄泉,做一对同命鸳鸯”他大踏步向何与飞走来,接过玉凤手中递过的刀,挥刀向床上的两人斩去。

    何与飞抱住苏睿云,往床边一滚,然而刀锋已经割面而来,几乎就要伤到他怀中的苏睿云。就在同时,何与飞伸手抓住刀锋,让刀锋不能移动分毫,然而血一滴滴地落下,滴到苏睿云身上。

    “与飞,你出血了”苏睿云痴痴地,颤抖著要去摸何与飞的手,“痛不痛”

    何与飞勉强笑了一笑,道“不痛。”秦横刀是他姨母推荐的人,他向来深信不疑,如今秦横刀露出了野心,他的姨母也脱不了干系。

    第10章

    想不到竟然被至亲的人背叛,何与飞原本有些心灰意冷,反应和速度都有些变慢。此时听到苏睿云对他说了这一句,立刻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长身一起,一掌击在秦横刀小腹上,秦横刀立时倒飞出去,撞飞了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

    何与飞看到苏睿云眼睛中盛满担忧,笑吟吟地凑到苏睿云的耳边说道“别担心,你看我多厉害。”一双素玉般的手掌仍然滴血不绝,他却浑不在意。

    何与飞原先练武的时候,心中只有报仇之念,权势之心,因此武学一道钻研不深,进境甚慢。如今已经近於归隐,虽然也管理天羽门的事,但心无杂念,他原本又聪明之极,武学进境居然极快。

    而且苏睿云双臂几乎已经废掉,日後恐怕再难练武,他心里暗自觉得应该好好保护他,又加上苏睿云宛如稚童,他自然不能对其动猥亵之念,空闲的时间多了,武功自然炉火纯青。

    此时秦横刀受了重伤,玉凤要上前扶他起来,却是不敢,既妒且恨地看了苏睿云和何与飞一眼,不再言语。

    何与飞掌心一侧,一枚小小的竹节从袖中滑入掌心,他手指一弹,只听尖锐的一声轻响,竹节便冲天而起,穿破天顶。

    何与飞淡淡说道“我已召我门中弟子赶来此地,你们若是想留住小命,就快滚吧。”

    秦横刀惊疑不定地看著何与飞,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已经如此之高,秦某人领教了,改日定当再登门拜访。玉凤,走”

    秦横刀转身出门,玉凤便缓缓跟在他身後,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何与飞一眼,欲语还休。

    何与飞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等两人一出门,几乎是立刻软倒在苏睿云身上,他刚才已经竭尽全力,而天羽门他已经疏於打理,那小小的竹节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竹哨,并无特别,能骗过秦横刀,可说十分幸运。

    苏睿云手足无措,颤声说道“与飞,你身上出血啦”他声音有些恍惚,但他一直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何与飞也看不出他担忧之下的恍惚神色。

    何与飞听到他对自己如此关心,心里十分甜蜜,忽然有种感觉,就是死了也不会後悔。竟然会这样爱著一个男子,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信,而现在却只愿永远这样下去。

    何与飞咬牙忍住疼痛,绝世的容光上露出邪气的魅惑“我没事,身体好得很,就是跟你大战三百回合也没关系。”

    苏睿云自然不明白他的调笑,傻呆呆地看著他。他睡著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傻气,但醒的时候就是不说话,表情也傻得让人哭笑不得。

    何与飞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可爱,明明背上手心痛得要死,却情不自禁地凑到他身边,吻了他一吻。背上的伤口痛得钻心刺骨再也忍不住,他闷哼了一声。

    “与飞”苏睿云满脸焦急之色,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完,只能浑身发颤。

    何与飞知道他是担心,伸手轻轻抱住了他,感到他小腹上明显的突起,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睿云,你肚子痛不痛”

    苏睿云良久没有说话,忽然说道“不要出血不要”他被何与飞抱著,正好近处看到了何与飞背上染红了长衣的鲜红之色,神色忽然有些迷乱起来。

    他原先看到何与飞手心滴血,便已有些失常,但也只是一瞬,此时血迹一大片,神情更是迷乱痴狂,竟然像是陷入自己的梦中,再也看不到身边所有的一切。

    何与飞听到他声音有异,仔细看著他的脸,惶恐害怕忽然如同寒夜的冷雨般,慢慢渗透了他的内心,难道苏睿云竟然是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暴虐流下一地的血

    “睿云”何与飞听到自己喃喃地说,用手摸著苏睿云有些冰冷的脸庞。

    他的爱人变傻了,却还能感受到他的爱,於是他私心里一直不希望他恢复心智,掩盖曾经发生的一切。可是明明是怀孕的身体,却时常有发冷的症状,显然是药物起了作用。虽然他已经对苏睿云停止用药,但是有时半夜看到苏睿云睁开困惑的眼睛,凝视著天顶,却让他有种惧怕和不安,害怕就此失去苏睿云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苏睿云清醒过来,想到流产的自己,看到半残的肢体,会是怎样的反应和表情

    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仅是不肯面对爱著他的自己,也是对苏睿云的身体再度残害。

    “睿云不要想起过去不要离开我”何与飞捧起苏睿云的脸庞,颤抖著嘴唇,慢慢靠近,在苏睿云迷惘的脸上印上一吻。

    “血好多血宝宝死了”苏睿云喃喃地说,仿佛像看不见何与飞,目光毫无焦距。

    何与飞心里仿佛刀割一般疼痛,瞬间窒息得立刻就要死去,只能紧紧环住苏睿云的肩膀,将他环在自己的怀抱中,轻轻安慰“睿云已经过去了我们还会再有宝宝的”

    在他近乎颤抖的抚慰下,苏睿云渐渐安静下来,何与飞却一直不敢疏忽大意,只是柔声安慰,心里的疼痛却一直没有停止。

    原来这就是心疼的感觉麽

    为了爱人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内在,因为爱他的原因尔落到如此悲惨地步,他忽然感到自己原先怎麽会如此残忍,竟然下得了手,这样对待一个如此深爱著自己,情愿为了他生下孩子的男人。

    “尊上,属下救援来迟,请尊上恕罪”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只见一个白色长衣的男子站在听雨楼外,躬身而立,衣袖上不起眼的地方是用银线绣成的一支羽毛,这是天羽门中的“地风水火”四部中的水部银羽使白烈吟。地风水火四部,每部下又分银紫朱青四堂,共十六堂。白烈吟是银羽使,已经是天羽门中的一流高手,水部银羽堂就在苏州城内,想必是有人通知了他何府有变故,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白烈吟是当年何与飞机缘巧合救下的人,因此何与飞看到他并不在意,仍然紧紧抱著苏睿云不放,说道“有人刚才从这里逃走,你去查一下,到底去哪了务必留住活口,我有事情要问他们。”

    白烈吟神色不变,应声道“是”便即退下。心中却对这一幕暗暗吃惊。何与飞手段狠厉,虽然容貌绝美,却不怒自威,手下从来没有人敢私下议论过他一句,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白烈吟身为银羽使,早已对天一教了若指掌,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苏睿云面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直到退出门外才忽然惊觉里面那个男人居然是天一教的教主。

    白烈吟本来聪明之极,立刻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他觉得苏睿云不死终究十分危险,传闻天一教未传到中土之前是名副其实的魔教,很多武功耸人听闻,几乎近於神魔。苏睿云不死,很可能哪天逃出去後会狠狠报复何与飞,但何与飞对属下冷酷无情,白烈吟虽然明白,却也不敢多说什麽。

    有水部的银羽堂料理何宗的余孽,何与飞再无後顾之忧,哄了呆呆的苏睿云睡觉之後就专心逼毒。他武功虽然已经极高,但毕竟中了剧毒,又受了外伤,直到很多天後才真正复原。

    寒砚霜虽然也中了毒,她武功不高,好在她并没有喝完那碗燕窝,因此中毒不深。何与飞怕她捣乱,还在她昏迷的时候就让人送回天煞盟去。经过这一件事,何与飞已经决定将手上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信得过的属下打理,与苏睿云搬到另一个地方去,再也不过问江湖中事。

    何与飞在别处也置有不为人知的豪宅,就是苏州本地也有不少。苏睿云已经是怀孕在身,自然不能到山野僻静的地方生孕。大隐於市,何与飞便带著苏睿云乘著马车进入苏州的另一处宅邸。

    星夜寥落,马车缓缓驶入一幢看起来十分平常的宅子,在院子当中停下。何与飞横腰将熟睡的苏睿云抱起,走进了主卧室。

    苏睿云受了惊动,揉著眼睛望著何与飞“与飞,这裏是哪裏啊”

    “我们以後就住在这裏了,你说好不好”

    “与飞一直陪著睿云住在这裏吗”

    何与飞知道自己有时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欲念,所以常常会避开苏睿云,明知他醒著无聊,却也不敢去看他,唯恐自己做出什麼来。但是这时听到苏睿云可怜兮兮地问他,何与飞不由得心裏颤了颤,将唇轻轻覆在苏睿云的脸上半晌,说道“是啊睿云,我们再也不分开”

    如果能办到的话,该有多好

    如果苏睿云一直不恢复记忆,那麼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可是他怎忍心让自己心爱的人被忘忧草的毒性渐渐腐蚀,身体日渐虚弱

    他一心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残忍地伤害爱著他的人,但是他最亲近的姨母却最可能背叛他。这世间的所有一切都荒谬之极,他甚至已经不能分辨孰对孰错

    何与飞抱著苏睿云,将他放到主卧室的床上。这裏前些天已经被人打扫,并且衣物用了香曛过,床被都十分干净。只有苏睿云身上隐隐约约缠绕的铁链,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森然冷酷之感。

    何与飞看到苏睿云睡意未退,说道“睿云,你再睡吧,不会再吵到你了。”

    苏睿云应了一声,却是怔怔地望著何与飞。何与飞解开苏睿云外面裹著的一件白色长衣,露出苏睿云的身体。蜜色的肌理让人有种惊豔到窒息的感觉,何与飞不由得有些失神。

    他犹豫一下,让门外的人拿来一瓶烧酒,金创药,和一口削铁如泥的短剑,命人退下。苏睿云好奇地看著他用短剑在火上烤了一阵,他什麼也不懂,也不知道火会烫手,便要伸手去摸。

    何与飞阻止了他,吻了他一下,说道“睿云,我把你身上的链子取出来,会很疼,你忍著点。”

    苏睿云一知半解地“喔”了一声,何与飞心裏又是一荡,吻了吻他的嘴唇。他以为这一生都会付诸仇恨,再也没有这麼欢喜快乐,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人爱他至深。

    “睿云,不要离开我”何与飞喃喃地,猛地抽剑落下,一阵清脆的声响,铁链断成两截。他手中握住的是连著苏睿云身体的一端,所以只是抽动到苏睿云肩膀上的伤口,并没有太大的疼痛。

    何与飞很快切断了两端铁链,让苏睿云靠在自己的怀中“睿云,痛的话就咬在我的肩膀上。”他想体验苏睿云身上的痛苦,哪怕只是万分之一,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裏的痛苦。

    “为什麼”苏睿云满脸都是疑惑。

    “这样你就不会太痛了。”何与飞小声地道。

    “可是与飞会痛”苏睿云低低地说。

    何与飞心裏一颤,柔声道“不要紧与飞不会痛的”

    何与飞一手抱住苏睿云,另一只手将铁链从苏睿云的琵琶骨中拉出。已经过得太久,铁链早已与血肉结在一起,就这样生生拖出来,痛楚可想而知。

    苏睿云惨叫一声,额上冷汗淋漓,慢慢滴落到何与飞的身上。

    何与飞只觉心脏也随著他这一声呻吟而忽然间碎裂,一张花颜如同皓雪般惨白“睿云,痛就别忍著”

    苏睿云却是死也没有再发一声。何与飞不敢拖延,很快拖出铁链,撕裂了早已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何与飞立刻洒上了金创药,用白布包扎好他肩膀上的伤口。

    何与飞再看到苏睿云时,苏睿云已经昏倒在他的怀中,不省人事。他没有想到苏睿云剧痛之下仍然不肯伤了他。

    “傻瓜傻瓜”何与飞喃喃地,抱紧了怀中的恋人,“我以後再也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了”

    取去铁链只是让苏睿云不至於不舒服,却是於事无补。如果只是肩骨洞穿或许还可复原,但他筋脉已经坏掉,即使还有内力,武功也只有原先的一半了。而且双肩上留下两个大洞,血流虽然止住,但因为忘忧草的缘故,苏睿云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竟然大病了一场。遵照郑大夫的嘱咐,怀孕时不可用烈性的药物,因此只给他喝了姜汤,这一场病好得极慢。等他能下地时,已经是秋末了。

    苏睿云的肚子已经大到了不能掩饰的地步,何与飞发现自己的担忧与日俱增,担忧苏睿云抱著枕头不稳会不会掉下来砸伤自己,担忧苏睿云会不会走路不稳摔倒在地,而最让他担忧的,却是苏睿云有可能恢复记忆。

    每一次何与飞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发现苏睿云还在他身边,他才安心一些。他也知道,如果苏睿云不继续吃药,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极大,他也面临著失去苏睿云的可能。

    即使会失去,也还是要面对。怎忍心下手再让他把自己的身体弄得破败

    睿云睿云

    何与飞看著身边睡著的恋人,为他抚了抚鬓发,心里宛如刀割似的疼痛。他不止一次地梦到苏睿云恢复记忆,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然後决绝地往万丈悬崖中跳下。

    他知道他会这样做的。

    苏睿云堂堂一教之主,为他委曲求全已经十分难得,何况他竟然将他的牺牲付出不放在眼里,反而狠狠伤害,又灭了他全教,以他对苏睿云的了解,苏睿云一定会自尽。

    何与飞感到自己身上尽是冷汗。他越来越爱苏睿云,对这即将到来的这天就越来越恐惧。

    何与飞慢慢俯身,在苏睿云唇边轻轻一吻,一滴水珠轻轻落下,苏睿云长睫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道“与飞,你不睡吗”

    他一醒过来,俊容上尽是娇憨之态,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何与飞却熟视无睹,微微笑了起来“我心里想你,睡不著。”

    苏睿云“喔”了一声,似乎不敢逼视何与飞的容颜,他敛了长睫。睡醒後的汗热让他有些不适,他探手入衣襟,伸手在胸口处抓了抓。

    何与飞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的动作,道“你怎麽了”

    苏睿云道“痒”

    “哪里痒,我帮你挠。”何与飞担心他下手不知轻重,弄伤了自己,连忙说道。

    苏睿云解开了长衣,露出自己的胸口,仍然伸手在乳尖上抓了抓,道“这里”原来他怀孕在身,又到了临产期,胸肌处虽然看不出什麽异状,但是却是麻痒难当。

    何与飞看到他对自己的动作造成的魅惑力毫无所觉,又不敢对苏睿云怎样,只觉得热血上涌,鼻血都快流了出来。

    向来优雅的何与飞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失态,连忙用长衣裹住苏睿云的身躯,更近地靠近苏睿云,几乎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而正面相拥,正碰触到苏睿云已经隆起得很大的小腹,何与飞心旌荡漾,一时情不自禁,揽住他就是一吻。

    自从上次与苏睿云肌肤相亲之後,何与飞一直就没有再与人发生过关系。他每天与苏睿云耳鬓厮磨,却是能看不能吃,晚上冲冷水。这次本来也可克制,但何与飞看到苏睿云无意识地在他仿佛珊瑚珠般红豔的突起上揉捏,何与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自己的唇封住了苏睿云的。

    正当他沈迷於索取苏睿云口中的每一寸地方时,苏睿云“呜呜”地,睁大了眼睛看他。何与飞面对他稚气的表情,有些尴尬,道“云云,闭上眼睛。”

    “与飞,你是不是要抱抱”

    何与飞看到他痴痴的眼睛,几乎是立刻想到苏睿云刚开始疯掉时自己不相信他而惩罚式的虐爱。何与飞心里一疼,低低说道“云云是不是不想让我抱抱”

    “想亲亲可是抱抱好痛”

    何与飞张了张口,却是没说出一个字来。他们之间的性爱,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怜惜,而一直都是残暴的欲望发泄。

    “云云,你知道麽其实拥抱可以不痛的”何与飞吻了吻他的脸颊,心里有点酸苦,又有一种凄楚的绝望。

    他的睿云,直到疯掉了还不知道性爱不只是痛楚而已。

    何与飞慢慢解开了包裹苏睿云身体的长衣,缓缓地吻在恋人身体的敏感处,如果有人看到这位天羽门心计叵测,智计百出的尊上在与一个白痴性爱之时居然是这种朝圣的态度,或许谁都不会相信。

    苏睿云被他轻轻咬住乳尖吸吮,渐渐脸上潮红一片,迷迷糊糊地呻吟起来,伸手要推开何与飞,何与飞却抓住了他的手,吻在了手背上,慢慢顺著吻上苏睿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睿云你真可爱我要生生世世宠你爱你”

    何与飞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取悦苏睿云的身体,苏睿云被他弄得早已神志不清,浑身上下的肌肤都散发著一种诱人的色彩。

    “与飞我好奇怪又难过又高兴”苏睿云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爱抚,被他吻得几乎是瘫软在了床上,隆起的小腹让人不觉得怪异,反而显出一种柔和的幽光。

    “睿云我好喜欢你”何与飞心中爱怜横溢,嘴唇不停地吻著苏睿云的身体,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苏睿云的小腹上抚摸了片刻,在苏睿云的腰下垫了两颗枕头,确信不会让苏睿云不适後,开始了艰难的性事过程。

    碍於已经变得极大的肚子,何与飞的动作由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勉强忍耐的情欲让他冷汗滴落,但看到苏睿云满面潮红克制不住地吐出呻吟时,何与飞却觉得这些比情事的本身更让人愉悦。

    苏睿云因为怀孕之故体力衰竭,很快就在高潮时那一刻快感的刺激下昏迷过去。

    何与飞凝视著怀中的恋人,心里说不出的疼惜。原来只是这样的爱欲对睿云来说,竟然已经无力承受。他悔恨自己的冲动,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发生。他越来越爱苏睿云,而苏睿云却随时有可能恢复记忆,然後立刻决绝地离开他。每一天的相处,都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甜蜜的最後一天。

    这样的温存,或许以後再也不会有。

    第11章

    已经接近临盆,苏睿云的肚子却还在继续变大,似乎已经到了不能再大的程度。尽管他每天睡七八个时辰,醒著的时候不多,但却是玩心未泯,见到什麼都要摸摸,何与飞每天心惊胆战,唯恐他出什麼事,常常寸步不离。

    他怀疑苏睿云的肚子那麼大也许是因为双生子,但郑大夫诊脉之後却说苏睿云腹中只有一个胎儿是确然无疑的,至於为什麼肚子那麼大,的确是令人费解。何与飞虽然心中担忧,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日正是暮色沈沈,万家灯火之时,何与飞哄了苏睿云吃完饭,正在为他洗脚,苏睿云又极不安分,将洗脚水溅得他身上到处都是。何与飞仍然笑意吟吟,轻声哄著恋人。

    正在这时小玉忽然在门上敲了三下,说道“少爷,外面有人说要见你。”

    何与飞细长的眉峰微微一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淡淡说道“不管是谁,一律不见。小玉,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他极为赏识小玉的懂事,却也有些不耐,原先服侍苏睿云的还有一个小红,但何与飞嫌她粗手粗脚的,便将她辞退,只剩一个小玉,人手不足,何与飞也不要别人帮忙,自己近身服侍苏睿云。

    小玉被他的怒气吓得打了个寒噤,讷讷道“那个人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禀告。”小玉虽然是贴身丫环,却也不知道何与飞的另一重身份。

    何与飞挥了挥手,让小玉退下。

    苏睿云缓声道“与飞,你是不是要出去”

    何与飞恋恋不舍地吻了吻他的唇,道“我不去,不管是谁,叫他滚蛋。”有人要见他,无非就是天羽门的事,他已经不想再管,此生与苏睿云在一起便已经足够。

    苏睿云被他吻过之後,露出一抹笑,也俯下身吻了他一下。自从上次情事之後,尽管他什麼都不知道,却能体会何与飞对他深厚的感情,露出笑容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即使害羞,却也会有所回应。

    小玉对他们的亲密早已见怪不怪,何况男人产子本来已经是最大的怪事,她知道豪门之中的事再是古怪也不可多说,否则会遭来杀身之祸。

    她有些为难道“但是那人说,他说的与何府那天发生的事件有关。”

    何与飞忽然想起自己的确是让人调查此事,便道“小玉,你照顾他,我马上去。”

    虽然身上被洗脚水溅得湿淋淋,但为了早些把事情解决,回去看他心爱的睿云,何与飞也不换衣裳,快步来到前厅,只见前厅等候的那人果然是他的属下,当初他要他调查此事的白烈吟。

    白烈吟见他长衣半湿,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道“尊上。”

    何与飞绝色的容颜闪过一丝冷厉“有话快说。”

    白烈吟见他神色不悦,不敢拖延,连忙说道“尊上料得不错,此事的确与尊上的姨母陆水秀有关。”

    白烈吟娓娓道来,原来陆水秀与秦横刀早在十年前就有不寻常的关系。而陆水秀将何与飞抚养长大,完全是因为何与飞的父亲临死之前将遗嘱和重金放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让一个故交保管,直到何与飞十五岁後才能开启这笔巨额款项。陆水秀没有办法,只好将何与飞抚养长大,再在他身边安插棋子,将何与飞控制在手中。

    谁知何与飞幼年遭逢巨变,外表虽然一如既往地温和无害,但心性狠厉深沈,即使是姨母也不知道他底细,秦横刀在他身侧多年,也不知道天羽门势力之大,所露出来的只不过冰山一角,水下岩冰,外人难以想象。

    所以陆水秀慌了手脚,一直鼓动他报仇,结果何与飞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已经毁掉了天一教,陆水秀无可奈何,却也知道拖延下去更是迟了,只好让秦横刀先行下手。秦横刀一击不中,陆水秀立时离开金陵,现在已经不知踪影。

    何与飞听他说事情的始末,脸色越来越阴沈,却是一言不发。白烈吟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正要告退。何与飞道“此事还有三点必须再查下去。一是陆水秀的来历,二是当年我父亲所托的是什麽人,三是陆水秀现在在何处,务必将她生擒来见我。”

    他心思不定,负手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低低说道“原来我爹爹早就立了遗嘱,他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的,遗产只留给我不留给我妈妈或是别人,却是为何”遗书将家产留给子孙不给妻妾,自然是害怕妻妾再嫁,他的母亲虽然爱他,但是失去了依靠,再嫁的可能极大。虽然想是这麽想,但是他心里完全不能接受父亲母亲这样相互怀疑,只觉冷汗涔涔,如果是这样,那麽当年他所认为的真相完全就是假的,即使是爹娘都有可能不是苏睿云的爹爹所杀。可是天一教教主苏无痕狠厉霸道的作风他亲眼所见,在他幼小的心目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决不可能是假的。他後来的确查过了当年的案子,全家都是被苏无痕所杀,毫无疑问。

    可是,这件旧案,一定另有隐情。何与飞只觉得汗流浃背,再也不敢往下想。

    白烈吟听到他三言两语,几乎是立刻就能指出重点,不由万分佩服,却见他神智恍惚,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身边,浑浑噩噩的,不禁恻然,说道“尊上不必担忧,属下定将此事查清。”

    何与飞犹豫一下,道“若是能查到当年事情的真相自然最好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姨母又竭力不让我知道,怕是很难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但是无论怎样,他的复仇早已随著爱上苏睿云那一天结束,苏睿云是他心爱的人,如果真相大白,是苏睿云的爹爹的错,他也决不会伤害他,九泉之下的父母要是怪罪,那就怪到他身上吧。如果是他冤枉了苏无痕,苏睿云必定恨透了他,只怕只怕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再在一起。

    白烈吟看到他心事重重,试探地道“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务求水落石出。”

    何与飞点了点头,让下人送了白烈吟出去,自己回到内厢房。

    苏睿云还没睡,看到他进来,脸上立刻出现笑容“与飞你回来啦”

    小玉脸上也不知该是什麽表情,连忙知情识趣地退下。

    何与飞不想勾起苏睿云的回应,此事绝口不提,笑道“有没有听小玉的话”

    苏睿云认真的点了点头“有”

    何与飞忍俊不禁“既然听话,那就有奖励。”他沈吟一下,慢慢靠近,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苏睿云有些不满“就这样”

    何与飞哑然失笑,心里忽然有些缱绻的温柔,低声说道“你现在有些不适,以後等你生了孩子之後,我们再恩爱也不迟。”

    苏睿云不甘不愿地点头。何与飞微微笑了起来,却是有些凄然。以後但愿有以後吧。

    过了半个月,苏睿云的腹泻症状越来越明显,几乎是连续几天都在腹泻,何与飞早就在郑大夫那里受教,自然知道已经快生了,结果腹泻了几天,何与飞的脸色吓得比苏睿云还惨白,唯恐出什麽闪失,连小玉看到向来镇定自若的何与飞变成这个样子,都不禁摇头。

    苏睿云倒是十分安静,抱枕头的毛病已经减轻了不少,却是喜欢整理东西,一件衣服叠了又叠,总是不满意。何与飞怀疑他是筑巢的心理暗自滋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有些担忧。

    苏睿云有点奇怪地道“与飞,你怎麽啦脸色不好的样子”

    何与飞强颜欢笑,道“没事,我在想事情。”

    苏睿云摸著自己的肚子,说道“与飞,我们要有新宝宝啦但是也不能忘记以前的宝宝不然他会好可怜,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记得他了。”

    何与飞赶紧点头“好,好。”

    “可是我们是怎麽有以前的宝宝的”苏睿云困惑的眼睛凝望著何与飞,怎麽也想不起第一个孩子到底是怎麽流掉的了。

    何与飞看到他绞尽脑汁似乎要想起过去的事,连忙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道“睿云,你要不要吃梅花糕我叫人在厨房有做喔”

    “要,要”苏睿云重重点头,完全忘记了刚才所讨论的问题。自从怀有身孕之後,他食量增加很多,何与飞也知道他的食性,什麽时候爱吃什麽,几乎完全了解。

    何与飞不失时机,立刻叫人去端甜点,甜点还没上来,何与飞担心他想起刚才的话题,又吻了吻苏睿云一下,说道“云云,你好可爱”

    苏睿云被他吻得头晕脑胀,满脸通红,讷讷地道“与飞,你真美丽”

    虽然这句话对於男子来说,实在称不上什麽表扬,何与飞却是飘飘然了起来,忍不住环过苏睿云的腰,说道“云云,你要记得喔,我会生生世世爱著你,宠著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你要记得”

    苏睿云疑惑不解地望著他,道“我知道呀,我没有忘记。”

    何与飞苦笑起来,道“我知道,我是说以後。”

    “以後也不会忘的。”

    何与飞忍不住喃喃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低地说道“云云,你知道吗,我好怕我好怕你会离开我”

    苏睿云刚想说些什麽,眉头一皱,一张脸苦了起来“我我觉得自己好奇怪,好像又要上厕所,与飞”

    何与飞脸色大变,连忙要扶他起来,却发现把苏睿云万分艰难地扶起来之後,似乎有水流从他的下体流出。

    苏睿云神情尴尬而失措,“啊”了一声“与飞,怎麽办我我弄脏裤子了”

    何与飞知道羊水已经破掉,本来以为还有两天的产期已经提前到现在,只是苏睿云自己不知道,还因为是腹泻弄脏了裤子,脸色登时惨白,连忙大叫道“小玉小玉快去叫郑大夫别傻在这里快去啊快去”

    小玉看到何与飞典型就是一个快要做爹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也不敢多说,连忙飞奔去找大夫。

    等小玉和郑大夫急匆匆赶来时,何与飞已经扶著苏睿云躺下,看著苏睿云下体的清水源源不绝地流出,手足无措,面无血色。看见郑大夫进来,一把抓住郑大夫的手“别让他死,无论如何,不要让他死,他要是死了,我一定饶不了你”

    郑大夫眉心微微一皱,说道“少爷,你先出去吧,我一定会让他们平安的。”他本来想说母子平安,却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立刻忍住。

    何与飞也发现自己失态,蹲在苏睿云身边,看到他青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抓住了身下的床单,何与飞伸手抓住他的手“云云,你别害怕”

    苏睿云光洁的额头已经显出了细汗,脸上也有些难看,却是努力挤出了笑容“与飞我好难受肚子硬硬的我想上厕所”

    他产期已到,想必是腹中痉挛,他却是自己不知道。郑大夫就在身旁,何与飞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咳嗽一声,说道“云云,别担心,你是要生了,如果想上厕所,就拉到床上吧,以後我们再搬家好不好”

    苏睿云有些为难“可是,你们都在好奇怪”他虽然是小孩子的心性,却也知道当著那麽多人的面解手是一件不雅的事。

    郑大夫扭头对何与飞道“少爷,你先出去吧。我已让人烧了热水送进来,等生了之後,你再进来也不妨。”

    何与飞道“可是我想陪陪他”

    郑大夫老实不客气地道“少爷,你在这里要是大呼小叫的,会让老朽不方便。”他虽然知道何与飞为人不可亲近,但是为苏睿云就诊多次,在他眼里,何与飞就是一个普通的即将做爹爹的男人。

    何与飞自知见到苏睿云痛苦,必定会无法控制自己,看到郑大夫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只好抓住苏睿云的手深情地道“云云,我会一直在门外面,不要怕。”

    苏睿云此时已经有些剧痛难当的坠胀之感,艰难地道“唔嗯你先出去吧,不碍事的。”男子天生的好胜心让他仍是没有把何与飞留住,只是望著何与飞的背影走出门外,将要回头掩上房门时,他合上了眼帘。

    郑大夫道“苏公子,要是你忍不住的话,就叫出声来吧。”

    “我知道”

    苏睿云忍痛但冷静的态度让郑大夫有些疑惑,看到苏睿云神情恍惚,痛得抽气,表情似乎扭曲得几乎变形,那不止是痛苦,而有种极力回想一切的深思表情。

    郑大夫一惊,道“苏公子,不要分心,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你用力一些,只要运气适宜,很快就会生出来了,照我说的做,吸气,呼气”自然这是安慰人的话,从来没听说过生孩子容易,又是男人,闻所未闻,恐怕死人的事情都会有,郑大夫苦笑。

    剧痛难以想象的痛苦像是要将整个人分裂成碎片下体紧胀钝痛,这样类似的痛苦他曾经经历过

    是什麽时候呢小的时候不,那时虽然父亲教训苛刻,常常骂他打他,但只是身体外伤,没有这样几乎像是内脏碎裂的痛苦

    像整个人垂死而不能死,绝望得想要自尽而不可得

    不不是这样的假象一定是假象

    苏睿云仿佛遭遇噩梦一般,身体上的痛苦引起了他记在肉体上最深的回忆,令他痛叫失声,惨叫的声音让门外的何与飞揪紧了心。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并非无所不能,他完全没有办法减轻恋人所承受的一丝痛苦,他只有什麽也不做地在这里等待。

    何与飞站在门外,几乎要把门盯出一个大洞。小玉关心地问“少爷,奴婢去拿杯参茶给你养神好吗”

    何与飞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他痛成那样,我还养什麽神。”小玉听得出何与飞的怒气,立时不语。

    从早上一直站到太阳西下,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门终於被打开,郑大夫一脸疲惫地出来“少爷,情况有些不妙,苏公子的肚子虽然大,但里面都是水,胎儿很小,而且颈部被脐管压住,所以很难出来。少爷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苏公子的会阴部切开。”

    何与飞感到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很快就已镇定下来,道“有什麽危险”

    郑大夫摇了摇头,道“很难说,也许保住孩子的话,苏公子的命会保不住。”

    何与飞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身上,但事到临头,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二选一的决定。

    再失去一个孩子的话,恐怕苏睿云一定会崩溃,甚至再也不肯原谅他了。

    何与飞嘴角抽了一抽,说道“郑大夫,如果只能保住一个,务必留下睿云。”

    郑大夫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他转身走进去,何与飞移动脚步,走到房里,看到苏睿云已经昏迷不醒,额角鬓发完全湿了,长衣散开,汗水如注,何与飞心疼得几乎快要窒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滴眼泪便已掉了下来。

    睿云睿云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何与飞凝目看著床上的男人,忽然转头对门外的小玉道“去把我房中书案上的夜明珠拿来打开,裏面有颗止血的灵丹。”那颗药是稀世珍宝,但是他一直用不上,总算在情急的时候想起来。

    小玉应声退下,何与飞对郑大夫道“你动手吧。”

    郑大夫点了点头,侧了侧刀锋,寒芒如雪。在下刀的那一刻,何与飞闭上了眼睛,强行忍住了自己的惊叫。

    以後他再也不会让他生了,这样强烈的痛苦,承受一次已经足够。

    郑大夫刀法十分精妙,只切了一道小口,便已将孩子和胎衣全部从小腹中取出,放在一旁,用针线缝上了伤口。孩子小得几乎看不清楚五官,也说不上像谁,但是是瓜子脸,依稀就是他的相貌,是个男孩。

    传闻男生女相,注定命运多舛,他的相貌也像女子,所以睿云才会爱他吧。可是这个孩子或许没有他这麼幸运,遇到睿云这样的男子。

    自从父母过世後他就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但今天他所流的泪比他过往的所有的日子还要多。爱与恨的距离这样遥远,但是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仇恨,心裏满满的只有睿云,睿云羞涩的温柔和至死不变的爱恋目光

    很快小玉便已将止血的内丹送来,何与飞无心照顾孩子,让郑大夫带来的药童用热水给孩子清洗,自己咬碎了药丸,小口小口地喂给睿云,又为他擦干净了身体。

    这一年来苏睿云没有练武,身体又因为生育的关系有些变形,但看在何与飞眼裏却觉得说不出的迷人,守在他旁边一直坐著。

    郑大夫说苏睿云失血不多,很快就会醒过来,但过了好几天,苏睿云却一直都没有醒。

    焦急害怕占据了何与飞的内心,他已经不知道要去吃饭睡觉,光凭著一口真气在支撑著等待苏睿云醒过来。

    小玉苦苦劝他“少爷,你这样不是办法,要是苏公子醒过来,你却倒下了怎麼办”

    何与飞只是摇头“如果他醒过来要是见不到我,他会到处找我的。”

    小玉气结,却拿他没有办法。苏公子没醒,少爷就已经差不多要疯掉了,如果苏公子再也醒不过来,少爷估计活不下去了。尽管少爷没有说,但是小玉知道他会做到的,少爷不是那种什麼都挂在嘴上的人,他只会直接去做。等到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了。

    小玉还想劝劝少爷,却看到苏睿云眼睫动了动,叫道“苏公子醒了”

    何与飞也不禁露出笑容,绝丽的脸上留下两只乌黑的眼圈显出几分倦意,却没损伤他的风仪“别吓著他。小玉,你去做些粥来,要清淡的,快去”他俯下身将苏睿云的半身抱在怀中,声音微微发颤“睿云,你总算醒了等得我好苦”

    苏睿云眼睫动了一动,睁开眼睛,望著何与飞半晌,厌倦地移开了目光,淡淡说道“何与飞,你我之间仇深似海,何必还要说这些话哄我你一刀杀了我罢”

    何与飞呆了一呆,说道“云云,你在说什麼”

    苏睿云静静看著他,低声说道“你不必再骗我了,你想怎麼复仇,只要与天一教无关,我都会成全你。”

    他忘记了他竟然真的忘记了忘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甜蜜过往

    何与飞呆住,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是老天给他开的玩笑麼让他爱上睿云後,又让睿云把这一段记忆完全抹去

    第12章

    “云云,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是要气我的,是不是其实你没有忘记,是不是云云,你说啊,你说你是骗我的”何与飞喃喃地,抓住他的手。

    苏睿云猛然挣脱了他,但牵扯到小腹的剧痛让他的身体一阵痉挛,他痉挛著,却是冷冷地看著何与飞,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眼里的谨慎防备刺伤了何与飞,何与飞勉强控制自己的激动情绪,松开了他的手,低低地道“云云,你终於还是忘记我了你答应我的,无论怎样都不会忘记我,但是你还是忘记我了我曾经那样对你,所以老天就要这样惩罚我吗云云,求求你告诉我,你还有一点记忆,我们我们如此深爱”

    苏睿云转过了脸,心里一团乱麻。他只记得自己被何与飞侵犯後导致两个月大的孩子小产,下体如同被钝器锉伤的痛楚还没有消失,但何与飞却像有些变了,变得情意绵绵,甚至还用这种变态的叫法叫他的名字。

    当年父亲嫌他性格过於温和,所以取了这个名字,虽然太过温和,但云无常定,希望他以後会改了心性,振兴天一教,但他总是让父亲失望,甚至还为了这个骗了他的男子产生了离开总教的念头。

    一切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从来没有什麽爱情,只是一场可笑的迷恋欺骗。

    苏睿云支撑著便要从床上起身,他动了一动,鲜血便从已经缝合的伤口溢出,染红了白色中衣,刺得何与飞的眼睛一阵疼痛。

    “云云,你别动,要去哪里我抱你去。”

    苏睿云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何与飞,我的确是一个容易欺骗的人,所以你一直在笑我吧请你以後不要再骗我了。爱与不爱其实是很清楚的,是我自己笨,没有看出来。你还想要什麽,直说就是,求你不要再欺骗我了。”

    他声音虽然缓慢,但是十分鉴定,眼中平静的神色已经隔绝了所有的感情,再也看不到以前痴痴的爱恋。何与飞像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呆呆地看著苏睿云,他忽然间明白,苏睿云的慧剑是能将情丝斩断的,他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瞬间心脏的麻痹让何与飞动弹不得,他最害怕的这一天终於到了,却是来得这样突然,让他从这场自欺欺人的爱情中惊醒。

    苏睿云手上没有力气,根本不能起身,却挣扎著爬下床,最後竟然从床上滚了下来,根本没办法爬起,仍然在地上努力挣扎著。何与飞惊得魂飞魄散,要扶起他,却被他奋力推开。

    “走开,别碰我”

    冰冷的声音让何与飞仿佛落进冰窖,站在苏睿云身旁看著他徒劳地挣扎,他终於明白了束手无策是什麽感觉。他最心爱的人悲惨而倔强的样子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他只能死死地抱住爱人的身体,不让他在挣扎间伤害自己。

    “云云,云云,你听我说”何与飞紧紧抱住睿云,吻著他的脸,热泪顺著脸颊滚滚而下。“云云,我现在是真心爱你的,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云云,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云云,我爱你我爱你我不会再骗你了我以後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孩子

    苏睿云有些失神,他竟然又有了一个孩子

    他嘶哑著嗓子道“何与飞,我们什麽时候有了孩子”既然当初何与飞不相信他有了孩子,他已经打算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决不让何与飞知道,自己为了他,竟然愿意像女子一样生育,就当是维护自己仅剩的尊严。谁知竟然还是被何与飞知道,甚至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下来

    何与飞想尽办法无非就是想折磨他,如果发现他会生孩子,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再生一个,用这个孩子来凌辱他。这些日子他完全没有记忆,何与飞会做些什麽可想而知。

    “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麽”苏睿云费尽全身力量要挣开他的束缚,他不敢用力,怕弄伤了睿云,连忙放手,却看到睿云脸色灰败,冷冷地问他。

    “云云,你听我解释”何与飞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也不敢说谎,将过去的一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云云,我是真心爱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睿云低低地笑了一下,道“何与飞,你让我如何信你”原来这一年来,他一直是痴傻的,何与飞要想让他生孩子,当然十分容易。一个已经没有武功的白痴又怎麽能反抗他的强行凌辱

    “云云”苏睿云难得一见的冷淡绝望让他大叫一声,感到心脏几乎在同一刻碎裂,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报应吧,报应曾经对睿云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心里还曾经嘲笑他明明身为男子,却会对另一个男子情有独锺

    何与飞笑了起来,有些怆然。

    苏睿云看著地上,低声说道“我的孩子呢既然我已生了孩子,为何不让他在我身边”何与飞到底是不是在骗他,他已经不想再去想,再去碰,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不管怎样也要让孩子留在身边。他刚生了孩子,护巢的心理还没有消失,本能地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何与飞望著苏睿云有些佝偻的身躯,身体还没有复原,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体香,像是生育之後的独有的气息,发丝软软的,有些散乱地垂在耳後。何与飞一颗心忽然乱了想从他身後抱住他,却是想碰不能碰,只能在旁边守著。

    何与飞苦笑一下,命令一旁守候的小玉“你去将小少爷抱来。”

    小玉退下後,很快便已将孩子抱了进来,苏睿云忧形於色,几乎是立刻已经把孩子抢了过来。他手上没有力气,只能用双手胳臂处托著孩子,将孩子整个护在自己的怀里。孩子受了惊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苏睿云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明知轻轻摇晃会让孩子安静下来,他却怕抱不稳,不敢摇晃,只是低声道“乖宝宝,别哭别哭”

    何与飞看到他谨慎无助的样子,心痛得无法呼吸,想抱住他,却又怕他挣扎间伤害自己。“云云,你让我抱著他吧,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他的。”

    苏睿云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只是紧紧地抱著孩子。

    何与飞还想说些什麽,苏睿云忽然抬起头,道“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何与飞犹豫一下,温柔地道“云云,你昏迷太久,不吃一点东西不行的,我叫人做东西给你吃好不好红枣糯米粥可以吗”

    “出去。”

    “那你什麽时候想吃,就叫一声,我叫人在门外守著。”

    他刚说完,便看到苏睿云淡漠的表情露出一丝嘲讽,知道自己的好意又要被他看成是软禁,何与飞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怎麽解释,只好带著小玉走出门外,掩上房门。

    何与飞虽然已经出了门,却舍不得离开。他每天都在苏睿云的房里过的,突然被赶走,还真不知道去哪里。他在门外游荡了一下,便打发小玉离开。

    小玉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何与飞自己还没吃,一转身,却看到何与飞几乎要爬在窗台上,隔著碧纱窗偷偷摸摸地往内看。

    一个大少爷在自己家里像做贼似的,一定不希望别人看到。小玉有些好笑,不好意思多问,急急忙忙地走了。

    何与飞眼里一时没见到苏睿云,就有些不舒服,但偷看的行径实在是让人不齿,这是万万不能让睿云知道的。

    苏睿云正坐在床边,侧身对著他。他虽然不会哄孩子,但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像是已经睡著,他还没把孩子放下来,只是呆呆地抱著,眼底的迷茫呆滞依稀像他过去一年的样子,何与飞几乎有些忍不住要推开门进去,像以前那样,轻轻叫他的名字。

    已经不同了他亲手伤害了这个爱著他的人,又有什麽立场来要求他仍然像过去一样爱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又惊醒了,呱呱啼哭不止。苏睿云手足无措,只是紧紧抱著孩子,重复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宝宝别哭别哭”

    这时安慰已经失去了作用,孩子哭得越来越大声,何与飞有些吃惊,看得更近。只看到孩子胖乎乎的脸正往外凑,想要靠近什麽。

    何与飞心念一动,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孩子啼哭无非是饿了或是湿了尿布,现在这个样子也许便是饿了。这个孩子初生下来,他便请了一个奶娘,但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分不清哪边才是乳房,只知道侧过小脑袋凑过去,就变成了这样往外凑的样子。

    睿云是男子,虽然做了孩子的母亲,却也未必有奶水的。何与飞犹豫一下,便想让奶娘过来。

    正在这时,苏睿云似乎也已经明白了孩子的反应,本来换一换手就能让孩子够得到他的胸前,但他的手没有力气,怕把孩子摔下来,便把孩子先放在床上,换个方向重新抱起。

    这个孩子虽然不辨方向,却十分聪明,胖乎乎的小手胡乱挥动著,已经将苏睿云只穿了一件中衣的衣襟撩开,露出他光洁的前胸。贲起的肌肉并没有改变形状,仍然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的身体,但乳尖的晕色却是极淡,甚至有种粉红色的诱人色彩。

    何与飞不由得捂住自己的鼻子,阻住奔流而下的液体,活色生香的画面对他而言刺激太大,他甚至觉得在这里偷看真是一个失败的决定。

    孩子凑过去含住微微挺起的乳尖,哭声立刻停止。何与飞的方向正看得到孩子吸吮的动作十分明显,原来睿云竟然是有奶水的。

    何与飞呆了一呆,立刻便没怎麽想了。他深爱睿云,睿云会不会生孩子,有没有奶水都是小事,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不知道苏睿云是为了他才变成这个样子,以为睿云从出生的那时起便会生育,却也没有什麽奇怪。

    睿云毕竟是男子,奶水很快便已不足,孩子吮了一阵,立刻便又啼哭起来。他手忙脚乱,一边哄著孩子,一边忙著将孩子换个方向,让他吸吮自己右侧的乳尖,只见一缕血丝从他的左侧滑下,鲜豔夺目。

    原来奶水吸吮了一阵就已经不够了,却是流出血来,孩子吮到味道不对,立刻大哭。

    如果在这样吸吮下去,大概两边都会流血吧。一定会很痛很痛

    孩子的小小脑袋已经凑到苏睿云右边的胸前,粉嫩的嘴唇含住了何与飞日思夜想的乳珠,何与飞再也看不下去,猛地推开了门。

    何与飞承认自己除了担心睿云受伤之外,还有一半原因是出自对自己儿子的嫉妒,他想了好久都因为害怕不尊重睿云而忍住没碰的地方,居然被这小子轻而易举地得了手,怎不叫他气得七窍生烟就差没大叫一声,儿子,你给我滚下来

    何与飞一进来,苏睿云脸上便是一片煞白之色,却是动也不动,仍旧让孩子吮著他的乳尖。何与飞呆了一呆,看到他的反应,也不知要说些什麼,两个人尴尬而沈默地凝视良久,何与飞干咳一声,道“云云,让奶娘喂吧,别伤了自己”

    苏睿云没有说话,只是让孩子继续吮著他的乳珠,头低下去,看著自己怀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很小,只有四斤多一点,现在已经能看得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除了眼睛像他,别的地方都像极了何与飞,就是他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何与飞的,也说不过去。何与飞看著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放心。幸好有一个像自己的儿子,不然他再也没有机会挽回睿云的心了。

    几乎过了千年那麼久,孩子才停止了吸吮,苏睿云扯上了自己的衣裳,哄了他一下,他就满足地睡了过去。

    何与飞动了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何时已经站得有些酸麻,他竟然看得出神了。尽管是自己深爱的人,在他心裏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妻子,但是没有经过睿云的同意,这样直勾勾地看著的确有些无礼。

    “云云,你身体太弱,还是不要喂孩子了”何与飞看著睿云有些淩乱的衣襟,感到自己的眼睛都因为饥渴而有些发绿。

    苏睿云低低笑了一下,那笑容却可怖之极“你进来是为了嘲笑我的吧嘲笑我为了你变成这样不男不女的样子本来好好的一个男人,却去吃什麼药你一定很得意吧是啊我真是一个蠢人,你不爱我,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云云,你别这样说”何与飞的心都揪疼了,苏睿云的每一句话都像刀锋一样割在他的心上,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令他从灵魂都感到疼痛的声音竟然让他连解释的话也不知怎麼开口。“云云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云云,如果我知道,我不会那样对你”

    “即使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也不会麼”苏睿云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在你心裏,是不是现在已经把我当成是女人了”

    何与飞冷汗涔涔,一时无言。如果苏睿云是女人,他当初是绝对不会这麼对他如此残忍的,难道自己心裏真的把睿云当成女人麼不不,不是的,他没有把睿云当成女人,只是他不知道睿云爱他这麼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伤害一个爱他爱到这种地步的人。他以为苏睿云像别的人一样,只是爱著他的外貌,当外貌逝去,最终爱情也消失

    “云云,我没有把你当成是女人,你是我最心爱的人,最心爱的人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了”

    苏睿云淡淡笑了一下,眼神却有些没有神采,何与飞的话像根本没有听进去。“何与飞,你出去吧,我有些困了。”

    “好,你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让人过来服侍你。”何与飞知道自己说些什麼都是徒劳,不由得一阵绝望,却只能走出门去。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麼,一阵惊慌,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何与飞感到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猛地推开苏睿云的房门。

    苏睿云已经把孩子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孩子睡得十分香甜。

    他听到的那一声轻响,是苏睿云用手推落了旁边茶几上的杯盏,杯盏摔成碎片的声音。苏睿云放下孩子,就推落杯盏,拾起最锋利的碎片,正要划过自己还残存著一丝血迹的胸前。

    他是要划破自己流出乳汁的地方。

    何与飞几乎是立刻冲到了苏睿云的面前,打落他手中的碎片,将他抱在怀里“别这样,云云你吓坏我了云云不要伤害你自己”

    苏睿云猛地挣扎起来“放手何与飞,我这麽做关你什麽事”虽然这只是徒劳的举动,但是他只是想恢复成为自己男子的身体,保存自己仅剩的尊严,难道何与飞也不允许难道何与飞竟然想凌辱他至死,连这一点尊严都不留给他

    何与飞紧紧地抱著他,不让他有丝毫的动弹,发热的唇靠近他的,微微颤抖著,试图探索他口中的每一部分。苏睿云更强烈地挣扎起来,但立刻就被何与飞点中了穴道。

    何与飞将他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吻著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细细地,像当成无上的珍宝,温柔而炽热。

    “云云,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是你也不要伤害自己好麽我看到你受伤,我的心里就会好疼好疼你摸我的心”他抓住苏睿云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云云,我好爱你,你听到了麽,它已经快碎掉了,因为你忘记我了忘记我们的誓言了”

    苏睿云闭上了眼睛。他确实还爱著这个绝色的男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情愿不爱他,也不会伤心到这个地步。可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没有选择的。尽管何与飞步步机心,机关算尽,但自己如果不爱他的话,又怎麽会落到这般田地

    一切的错,只能怪自己爱上了他。一个人不能左右自己爱上哪一个人,但至少还有理智,还有自尊,还有他曾经失去的一个孩子的生命

    何与飞为他披了一件衣裳,又吻了他一会儿。“云云,我好爱你你生气也好,骂我也罢,不管你对我怎样,我还是爱你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没有回应是这样的痛苦你以前一定很伤心的可是可是我还是伤了你了”

    他横腰将睿云抱了起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抱著,走出门外。

    这时已经到了初冬,万物凋零,这座庭院种的不少花草都已经光秃秃的,就连角落处的一棵小树也一样。

    何与飞将他抱到树前面站定,道“云云,你还记得这棵树麽是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种的那时你说,要种一棵跟孩子一样大的树,以後孩子长大了,就带他来看这棵树你还记得吗我在挖土的时候,你还给我擦汗的”

    原来自己疯疯癫癫的时候,会做出这种事。苏睿云脸色铁青“我不记得了。”

    何与飞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亲了他一下,说道“云云,我知道,你记得也会说不记得的。”

    “”

    “云云,你还记得麽你最爱吃的是梅花糕,每天晚上都要吃很多我说这个东西好看不好吃,没营养,你却总不听我的话,半夜也要爬起来吃一点现在你要好好养身体,等以後好了再吃,好不好我叫人炖了鸡汤给你喝”

    “何与飞,你别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你有什麽目的,就直说吧反正我现在在你手里,不是麽”看著这个男人温柔的表情,他几乎又要相信他了。苏睿云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的愚蠢,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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