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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尘渡 第2节

作者:月佩环 字数:37762 更新:2021-12-29 08:54:39

    第4章

    何与飞走出牢门,命狱卒将牢门锁上,往自己的房走去,脑海中却不断地回想起苏睿云在他身下扭转呻吟的情状,心里不由有些心神不宁。

    他命令自己立刻摆脱这个念头,他是为复仇而生的,早已断绝情欲,不可为了仇人而心生不忍。

    何与飞失神地走著,没注意迎面走来何府的管家何宗。何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垂手站在一旁,道“少爷。”

    何与飞吃了一惊,像是忽然回过神,道“宗叔,有什麽事麽”何宗虽然在何家只是一名管家,但是他是何与飞的姨母介绍的人,据姨母说,此人十分忠诚可靠,何与飞便对他十分尊敬。自从家破人亡後,幸存下来的何与飞便被姨母收养,姨母对他视同己出,他便将姨母接到自己在江南的另一处府邸赡养。

    何宗听到他询问,便道“少爷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何与飞摇了摇头道“没事。”

    何宗道“少爷要小心身体。不知少爷的复仇进行得如何了”

    何与飞更是心烦意乱,皱眉说道“你问这个做什麽”

    何宗叹了一口气,说道“少爷,我是看著你长大的,你不嫌我多嘴吧那日我见你们两个人一同进府,他跟你那麽亲亲密密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作但愿老奴只是看花了眼。”

    何与飞心中不由得一凛,道“宗叔放心,与飞知道分寸。”

    何宗颔首微笑,道“少爷向来聪明,老奴放心得下。对了,少爷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就是不成亲也该有个一儿半女,老爷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欣慰。老奴有个远房的外甥女儿,叫做玉凤,模样十分灵巧,做事也颇为仔细,叫她到你房里贴身服侍吧。”

    贴身的丫环,自然是连那方面的需求也一并服侍了。到时生了孩子,就做妾室,生不出,也可以许嫁给下人。

    何与飞摇头说道“宗叔,我早已说过,大仇未报,不想提那些事情。”

    “少爷连个丫环也不肯要,难道真的这叫老奴怎麽向九泉之下老爷老夫人交代怎麽向你姨母交代”

    “好吧,你叫她今天晚上到我房里来。”何与飞皱了皱眉,说到这些,他便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情事来。在苏睿云之前,他一心报仇,从未沾染情欲,一切情事都是从春情画卷中得知,本来将苏睿云骗入彀中之後,这事已经算结束,却不料今天竟然对苏睿云下手。他方当少年之时曾经爱慕女子,只是为了复仇而强行忍下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思慕,而任由她嫁给了别人,自然坚信自己一心只爱女子,决不会对男子有和情欲之想。

    或许正是因为从来没碰过女子才会这样吧,他真的应该听宗叔的话,找个女人了。

    何宗见他首肯,一张老脸不由得露出笑容“老奴这就让玉凤今天晚上过来。”

    何与飞点了点头,豔丽的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苏睿云才渐渐醒过来,这时天已经完全漆黑,四周也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有血腥的气息。

    他仍然躺在地上,离床边很远,就是爬过去,也要很长一段时间。冰冷的地面沁著寒气,他试著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似的疼痛,下身私密之处更是如同被利刃贯穿般的痛楚。

    会这麼残忍地对他,与飞是果真不爱他的吧可笑他竟然内心深处还认为与飞对他还有一点点的爱意。

    苏睿云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既然已经有了,他不希望这个小生命就此消失。

    不管怎样,他一定会设法保住孩子的,这是与飞的骨肉,若是生下来,或许两家之间的血恨会就此冰释。

    可是,真的会冰释麼

    苏睿云有些茫然。照现在何与飞对他的恨意看来,就是生下孩子,或许这个孩子也会被他怨恨,到时只会造成孩子一生的不幸

    到时,再设法把孩子送走吧。

    苏睿云吃力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聆听生命的声音。出於本能地感受到腹中的小小生命虽然受到惊吓,但仍然存在的事实,他的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一双星眸是何与飞也不曾见过的动人。

    外面忽然有灯火渐渐近了,苏睿云才听到脚步的声音。失去武功後,他的听力和视力也随之减弱。

    门开後,昏黄的灯光溢满了一室,房中却仍然没有一点温暖。

    苏睿云看著依旧优雅的何与飞,舒袖长裳,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便不由得一阵窒息。一是因为其美,而是因为,他面对这个残忍伤害自己的恋人,从心底有著一种惧怕之意。

    以他现在的武功,已经不能再有人伤害到他了,但是这个人,却能击溃他心裏最脆弱的地方。

    面对两人之间的相顾无言,苏睿云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何公子,可有什麼事麼”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在情欲的挣扎中变得撕裂难听,衬著衣衫褴褛的一身,更有一种强自镇定的可笑。

    何与飞淡淡说道“苏睿云,这份令书,你签了吧。”

    苏睿云吃了一惊,何与飞已经展开了一幅书卷。昏黄如豆的灯火下,照见书卷上笔迹潇洒飘逸,正是何与飞的字迹。而书卷上写的内容竟然是教主之令,解散天一教

    何与飞命下人呈上笔墨纸砚,放在苏睿云的身边,指著空白之处道“紫玉浮龙令已经在我手中,你在落款处签名吧。”

    苏睿云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与飞,我们之间的仇恨,与天一教无关,你何必如此”

    何与飞淡淡道“事情过去那麼久,你又怎知与天一教无关我若是真要找天一教复仇,又何止是解散天一教那麼简单”

    苏睿云低声道“你心裏想些什麼,我岂会不知我的行踪向来很少人知道,你故意接近我之前,必定下了不少心血调查天一教。其实你深谋远虑,正是要强迫我解散天一教之後,你再将天一教的各处势力各个击破。与飞,我说的对不对”

    何与飞吃了一惊,随即便是坦然“我竟是低估你了。不错,这麼多年来,何家暗中营商,实则在江湖中另有势力,只是潜藏著而已。苏睿云,你知道你不签,我也有办法逼你签。”何与飞微微一笑,不怀好意地扫了苏睿云的身体一眼。

    苏睿云只感到浑身一阵凉意,直从心起,大声叫道“何与飞,你好卑鄙”

    何与飞不由得轻轻一笑“你怎麼可以指责你所爱的人卑鄙嗯”看到苏睿云向来平静的神色大变,他便不由自主的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他微笑地走到苏睿云跟前,眉目隽永,虽说带著一丝温存,但这温存也仿佛诡异之极。

    苏睿云感到一阵惊惧,让自己浑身发凉,颤声道“你要做什麼”

    何与飞将他拦腰抱起,毫不费力地走到床前。苏睿云拼命挣扎,却只感到何与飞的手仿佛铁钳般不可撼动,而肩上的铁链更深地磨著伤口。

    何与飞将苏睿云抛在床上,目光深不可测地注视著他。苏睿云被他看得有些心惊,但两人之间相距极近,苏睿云几乎能感到何与飞的气息轻轻拂在脸上。

    凝视了不知多久,终於还是沈默不语。何与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麼,明明是在自己的房中,却居然跑到这裏来。

    玉凤其实在傍晚已经到了他的房裏,随身服侍他更衣用膳,但真正到了安寝的时候,当容貌姣好的玉凤含羞带怯地看著他时,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兴致。

    或许下次会好些。何与飞想著,让玉凤先退了下去,尽管玉凤眼中的失望让他有些歉疚之意,但是他仍然没有改变心意,心裏翻来覆去只是想著苏睿云,想著苏睿云在他身下强忍著痛苦和欲望,却在他的玩弄下不得不逸出自己也不情愿的呻吟。

    何与飞有些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是著了魔,明明对那个男人毫无爱意,却渴望羞辱他,看著他痛苦难堪的样子,就会觉得愉悦万分。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出自仇恨还是别的什麼,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更厌恶苏睿云,如果不是苏睿云的父亲,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何与飞脸上一切表情都没有逃过苏睿云的眼睛,看到他刚开始时只是眉心微微一蹙,阴沈地看著他,但是到後来满脸仇恨,不由得心也凉了下来。

    苏睿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签令书让你对天一教不利的,你死心吧。”

    何与飞笑了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妖异邪魅“没关系,我会让你答应的。”

    苏睿云一惊,却忽然感到自己的中心被一双手覆住,不由得浑身一震,喘息也急促起来。“你你到底想怎样”

    何与飞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毫无力气的挣扎,魔手仍然在他身体的中心抚弄不停,感到下身的欲望在何与飞的撩拨下渐渐羞耻地抬头,苏睿云不由得喘息声逐渐加重“你你”

    何与飞望著他的表情,绝美的容颜上尽是得意之色“你若是忍不住,大可求绕,我自会放了你。”

    苏睿云难耐地呻吟了一声,面色微微有种奇特的红晕。何与飞的媚眼露出一丝笑意,一边用手套弄著他的下体,另一手爱抚他的胸前两粒坚硬的突起。

    苏睿云挣扎著就要逃开他的魔掌,却发现越是挣扎,摩擦就越厉害,而何与飞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人,面对心爱的人便已是情不自禁,何况是刻意的撩拨,他感到身体越来越热,几乎身体里像有欲火燃烧,将整个人烧成灰烬。

    何与飞从来没有这麽目的明显地要挑起他的欲望,这种征服式的掠夺让他全力挣扎起来,用力推开何与飞,便要夺门而出。但脚一沾到地上,人便软倒在地,根本无力站起。

    何与飞一把将他提起,他脸上露出屈辱之色,仍然奋力要推开何与飞,但浑身力气推在这个纤细秀美的男子身上,却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完全没有作用。

    看到苏睿云脸上哀恸的表情,何与飞不由得心里也有些震动,将他的身体翻过来,让他跪趴在床边上,素手慢慢滑过他的背脊,他不由得起了一阵冷颤。

    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曾经的恋人,而是恶魔的化身。

    苏睿云弥蒙地想著,感到何与飞已经从身後压著他的身体,而火热的坚挺已经顶在了自己的大腿内侧,便要强行进入。

    小腹被用力压在床边上,当苏睿云想到腹中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下身的密穴已经被何与飞强行进入。宛如楔子钉入身体的痛楚,让苏睿云回不过神来,只能紧紧地用双手垫住小腹,正在此时,何与飞已经发起了进攻。

    尽管是垫著手,但小腹撞击在床沿的剧痛仍然让苏睿云有种瞬间失去意识的错觉。手上的剧痛和小腹里的痛楚比起来,几乎是微不足道,而刚刚怀上的孩子,却是难以预料的脆弱。

    这样下去,孩子一定会保不住的

    苏睿云出声哀求起来“与飞,别这样别用这种姿势”

    何与飞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仍然不停地撞击著他的身体,开始了这场粗暴而可怕的性爱。

    苏睿云有种灭顶的感觉,自己腹中的小生命正在啼哭,可是自己却无力挽救。

    “与飞求你,我求求你”苏睿云感到眼前已经是一片血雾,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出声哀求何与飞,但是何与飞却恍若未闻,双手扣紧了他的腰身,在他的密穴中抽插。

    一遍遍的撞击几乎将手指撞断,但仍然不可避免小腹不同寻常的剧痛,当一阵热流仿佛往下身涌去,苏睿云惊恐得几乎不能发出声音。

    已经完了吧

    孩子已经没有了

    他与何与飞之间唯一的关系,也早已随之断绝。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转,苏睿云才知道原来自己到了这种地步,仍然在渴求他的爱情

    “你要签了令书麽”缓缓自他的身体抽出自己的分身,热流喷射在苏睿云的大腿上。何与飞站起来说道。

    何与飞背对著苏睿云,并没有看到他脸上已经渐渐变得恍惚的表情,也没有看到苏睿云下身缓缓流出的一大滩血迹。

    第5章

    何与飞发现苏睿云动也不动,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慢慢整好了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本来便十分整齐,连外衫也没脱下,虽然动作从容缓慢,却也没用多少时间。

    砚台中的墨已经干了,何与飞磨了磨墨,用笔蘸了蘸墨汁,拾起地上的令书,向苏睿云走去。

    “既然你已经开口求我,就签了令书吧。”

    何与飞的声音可说是十分和缓。解散了天一教後,他很快就能复仇了。

    这些年来,他一面经营自己的势力,暗中也不忘挑拨天一教和各名门正派之间的关系,天一教虽然不是魔教,但是行踪诡秘,又在他的操纵下,早已与别派有了嫌隙,双方已经视同水火。

    只签了这份令书或许并不能让天一教解散,更或者还可能会引起天一教教众的疑心,但他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令书以极为巧妙的方式送进天一教总坛中,而天一教众中也早已被他派人潜入,他也从自己的眼线口中知道,天一教推举这位优柔寡断的苏睿云做教主,并不是因为对他十分服气,而是因为互相制掣,只要苏睿云一死,天一教必将成为一盘散沙。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签了令书之後,他便将苏睿云杀死,这位天一教三十一代教主的行踪,将再也不会被人知晓。

    何与飞慢慢走到苏睿云身边,在床沿坐下,心里竟是十分平静。

    很快地,这个人的生命就要在自己的手里消逝了。

    其实他原先并没有想过以色相迷惑他,只想成为他的朋友渐渐让他撤去心防,再趁其不备之时下手。但是很快他发现苏睿云被他的容貌所迷惑,於是将计就计,引他上钩。却不料他这麽好骗,竟然对他深信不疑。

    “不要浪费时间了。”何与飞在床边坐了很久,却发现苏睿云动也不动,不悦道,“你没听到麽”

    他看到苏睿云脸色灰败,竟是有些死寂之气,皱了皱眉,放下纸笔,说道“苏睿云,你要死也等签完了令书再死。”

    他扶起苏睿云的上身,用手指按压苏睿云的人中,只见苏睿云额上的汗已经将鬓发湿透,脸上的表情仿佛已经陷入狂乱的噩梦之中,却仍然不醒,只是喃喃地叫道“孩子我的孩子”

    何与飞不由得有些吃惊,凝视著怀中的男人,淡淡说道“苏睿云,不要装了。你签了令书,我便给你一个痛快,也少受些零碎折磨。”其实必苏睿云就范有很多种方法,但何与飞却想也不想地用了性爱的手段。

    只是为了看到苏睿云痛苦的表情而已。何与飞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便放弃再去想这个问题。

    凝视著苏睿云的容貌,何与飞忽然发现苏睿云其实是十分英俊的,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此刚毅的容貌必定是遗传自父亲。

    想到深恶痛绝的仇人,何与飞握紧了拳头,细长的手指几乎嵌入掌心里。

    苏睿云是仇人之子啊

    何与飞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苏睿云,赫然站起身走出门外,命令门外守候的下人“去拿盆冷水来”

    下人应声退下,何与飞走回牢房,而此时苏睿云仍然昏迷不醒。

    “孩子不不要与飞我求你”汗水不停地从光洁的额上滑下,渗入发里,俊挺的面容因为噩梦而微微扭曲。

    “不要这样与飞”苏睿云低低呻吟,嘴里含糊不清地念著,面色灰败得可怕。

    何与飞站在他身旁,俯视著他血迹和精液黏腻的身体,苏睿云的浑身都是污迹,身下那一滩血迹反倒是不太明显了。

    冷水很快就送了上来,那下人道“少爷,我泼上去了”

    何与飞正有些分神,没注意那下人说话。何府虽然平时经商,但暗里也是严密的江湖组织,那下人原来在江湖中也有名号,这种刑讯逼供之事也见过不少,泼冷水也是常见,看到何与飞没回答,当他是默认,一盆冷水便浇了过去。

    何与飞吃了一惊,却看到苏睿云一点反应也没有。冷水浇在他身上,他仿佛死了一般,悄无声息。水流滑过光滑的背脊,将他的身上的污迹冲净,细密的水珠挂在他紧闭的长睫上,在光下竟然说不出的柔和。

    何与飞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不知不觉地走上前去,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鼻息已经细不可闻,而额角却热得发烫。

    要想让他现在立刻清醒过来已经是不大可能了,但是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外人看到苏睿云在他这里,以免走漏风声,所以也决不可能去请大夫。

    何与飞转头对手下人说道“孙义,你到同仁堂去抓几服伤寒的药,叫人煎好了给他灌下去。”

    孙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见这倒霉的男人只有一口气,又被浇了冷水,绝对活不下去了的,就凭几服药也是休想。不过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尊,便应声退下。

    看来这令书暂时是不能签了。但是复仇的计划已经刻不容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他跟苏睿云交游一个多月後两人厮守,在一起温存的时间算起来也差不多又有两个月,时时刻刻近身相处,他当然也见过苏睿云的笔迹,如果模仿他的字迹,也可以假乱真。虽然是冒了险,但也不妨一试。

    何与飞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而房中的一切也不再让他留恋。

    过了两日,何与飞在书房查看卷宗,忽然便有人敲门,原来是看守牢房的孙义。

    此时伪造的令书已经送到天一教,天一教已经如他所愿,变得大乱,一切按他的计划进行,他早已忘记了还有苏睿云这个人,此时看到孙义,才忽然想起来,皱了皱眉,说道“怎麽了”

    孙义行了一礼,垂手说道“小人有一事禀报,那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何家山庄的人都口风极严,即使知道,也只能装做不知,何况就是他也不知苏睿云是什麽人。

    何与飞吃了一惊,道“什麽”

    “小人不知。每天按照少爷的吩咐,给那人灌了药进去,今天早上才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样子,送了饭过去,也是不吃,像是犯了病。”

    何与飞一言不发,赫然站起身往牢房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已经决定杀了苏睿云,但是在苏睿云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他不会动手。如果苏睿云现在出了事,一定会影响自己的复仇大计。

    推开紧锁的房门,一阵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何与飞不由得皱了皱眉,看见苏睿云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干裂,竟是宛如垂死一般。

    何与飞扫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红木条盘,上面盛著一碗清粥,外加一碟青菜。已经凉掉了,仍然一筷未动,不由得眉心一蹙,说道“你们就给他吃这些,怎麽吃得下”

    孙义跟在他身後,唯唯诺诺,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生病的人原本就不太想吃东西,对一个囚犯太好更可能会得罪何与飞。

    何与飞也只是随口说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慌乱,慢慢定下心来,四周望了望。这里是他早就设置好的牢房,看起来虽然普通,但是墙壁中都镶嵌著钢板,即使是第一流的高手也很难逃脱。

    自从上次过後,床单似乎还没有人换过,污迹斑斑,褐色的污痕开满了雪白的床单,不知是血迹还是爱液。

    何与飞不由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孙义带著众多下人退下之後,何与飞定了定神,看著床上躺著的苏睿云焦枯的面容,心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床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仍然看得出当时流了好多血,一个人怎麽可能流出那麽多血的何与飞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苏睿云干裂的嘴唇。

    直到有种焦干的触感,何与飞才明白了自己在做什麽,慌忙收回手去,干咳了一声。

    “苏睿云,你醒了麽”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静寂。

    以苏睿云大病初愈的情形来看,如果他是睡了,不可能会听到他的呼唤的。何与飞有些羞恼的心渐渐沈寂下来。

    自己的失态他也不会知道。

    何与飞粗暴地推了推苏睿云,冷冷地道“别装死了,给我起来”

    模糊的呻吟声过後,苏睿云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仍然是一副未醒而困惑的表情,双目转到何与飞身上时,定住了,却仍然是一副困惑的神态。

    “宝宝死了”苏睿云低低地说,有些孩子气的声音。

    何与飞愕然,盯著他的表情半晌,要看出他脸上任何的蛛丝马迹,却发现苏睿云仍然是一副似懂非懂却又伤心之极的表情。

    何与飞低沈地笑了一笑“苏睿云,你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骗得过我”

    苏睿云仿佛没明白的表情,仍然怔怔地望著他,明明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却是极为孩子气的表情,让何与飞有种怒极反笑的冲动。

    “你知道骗我会有什麽下场麽”何与飞渐渐逼近,凝视他的脸,他却不避不闪,只是看著何与飞,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与飞,宝宝死了”

    两人的面孔已经不逾咫尺,何与飞能清晰看到他毫无杂质的眼神,满是信任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慢慢低下头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好干到底要怎麽舔才能将这干裂润湿

    何与飞朦胧地想著,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抱紧了苏睿云的头颅,双手的指尖插入苏睿云散乱的发丝里,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第6章

    苏睿云仍然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呆呆地看著天顶,目光却完全没有焦距,仿佛对他的嘲讽完全没有听进去。

    何与飞盯著他的表情,却发现一点变化也没有,不由得有些犹豫,苏睿云身为一教之尊,即使装得再像,也决不可能在他羞辱挖苦过他之後,还会若无其事。

    何与飞低声唤道“苏睿云,你是真的疯了麽”

    苏睿云并没有理他,目光中也毫无神采。

    何与飞摇了摇他的身体,他才呻吟一声,低低地叫道“痛”

    何与飞只觉得心里一空,心里仿佛有些什麽再也没有著落之处,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哪里痛”

    “肚子痛”苏睿云虽然说著是肚子,却指著自己的下体。何与飞看著他完全信任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吃惊,声音也不由得低软下来“我去叫大夫好不好”

    苏睿云摇了摇头“不要”

    何与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麽多耐心,轻轻问道“为什麽不要”

    “药苦”苏睿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何与飞怔了一怔,说道“你怕苦麽”

    苏睿云点了点头,认真道“怕的。”

    何与飞看著他诚挚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混乱,说道“既然怕苦,那就喝水吃饭好不好”

    苏睿云摇了摇头,脸上表情说不出的难过“宝宝死了”

    他是真的得了病吧,否则不会整天认为自己怀了生孕。何与飞有些不耐,说道“宝宝死了,以後还会有的,你不会饭也不吃,就这麽饿死吧”

    苏睿云几乎要哭了出来,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低低地道“宝宝死了”

    何与飞几乎是有种抓狂的感觉,大声道“苏睿云,你听清楚,你是男人,不可能生孩子,明不明白”

    苏睿云呆呆地看著他,像是听不懂他说的意思。

    何与飞无可奈何,站起身来,唤了门外等候的孙义,道“去请个大夫来,会看疯病的。最好口风要紧。”

    孙义应声去了。

    何与飞却只觉得有些茫然,本来大仇得报,自己一定十分快意,只要苏睿云一死,他的仇已经算是报了一半,但是他真正疯了,自己却完全没有一丝快乐之感,只觉得说不出的空虚寂寞。

    或许他不该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报仇吧。但是以苏睿云的武功地位,如果不是自己用心计,又怎麽能骗得过他

    苏睿云看见何与飞坐在一旁发呆,勉强地坐了起来,凑到他身边道“与飞,你看起来不高兴,怎麽啦”

    何与飞吃了一惊,看到苏睿云憔悴而关怀的表情,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迅速离他几步远,大叫道“苏睿云,你为什麽说这种话你忘了麽我们是仇人”

    苏睿云困惑地道“仇人我们为什麽是仇人我们在一起然後要一辈子在一起”他双手比划著,用贫瘠的语言困难地解释著,稍稍带及肩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铁链本来是精钢打造,却也因为沾上了鲜血而锈蚀。

    何与飞想大笑三声,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他一心记挂著报仇,但是仇人之子不仅已经疯了,还根本忘记了他们有仇这回事。

    何与飞咬牙切齿地道“苏睿云,你给我听清楚,我们之间不仅有仇,还是不共戴天之仇不管你疯成什麽样子,我都不会放过你和天一教,凡是跟他有关系的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苏睿云呆呆地看著他,像是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何与飞不由得气结,跟一个疯子果然说不清楚。正打算再说什麽,孙义已经在门外禀道“少爷,郎中已经请来了。”原来孙义办事果然效率极高,只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找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郎中。

    何与飞便道“让他进来吧。”

    那老郎中进来,向他行了一礼,道“何公子。”

    何与飞点头道“你给他看看,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那老郎中也不多言,应了一声,走到苏睿云地面前,说道“这位公子,请伸手,看一看脉象。”

    苏睿云犹豫了一阵,迟疑地望著何与飞,像是只听何与飞的话。何与飞只觉得七窍生烟,却不得不柔声道“伸手出来,给郎中看看。”

    苏睿云便乖乖地伸手出去,让那老郎中诊脉。

    那老郎中满脸皱纹,已经看不出什麽表情,但何与飞仍然能看得出他脸上表情越来越惊异,几乎是见到了几十年未曾见过的奇景。

    何与飞一颗心不由得沈了下去。

    那郎中用掀起苏睿云的眼帘看了看,闭目沈吟了一阵,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何与飞不由得开口问道“大夫,你看看到底什麽病”

    那郎中站起来,往门外走去。何与飞知道是另有玄机,看到苏睿云似乎也要跟著下床,用眼神示意孙义阻止他,跟著郎中出来。

    两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几乎快到门外,郎中才站定了脚步,转身说道“老朽观他气色,仿佛只是外感风寒,内发高热,又受了刺激,患了失心之疾,但是诊他脉象时,却发现有一件怪事。”

    何与飞淡淡说道“什麽怪事”心里却是一沈难道苏睿云说的是真的,他其实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并且怀了他的孩子

    何与飞内心慌乱,那郎中却没瞧见,沈吟一阵,说道“他脉象之奇,是我生平仅见。明明是纯阳之脉,却是显出有小产体虚之症。实在是匪夷所思。”

    何与飞只觉得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而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一滩血迹真的是他的孩子

    何与飞茫然地想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竟然错手让自己的孩子流掉了何与飞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听不清郎中说了什麽。

    老郎中苦笑一声道“老朽医术不精,想必是诊错了脉,何公子另请高明吧。”

    老郎中行了一礼,转身便要退了出去。

    何与飞忽然沈声开口“且慢。”

    郎中站住脚步,被层叠的皱纹压垂到极低的眼角略微抬起“何公子还有什麽事麽”

    何与飞道“依你所见,他的失心之疾还会好麽”

    郎中沈吟片刻,说道“心疾很难说,怕是再也不会好,但很可能过几日便好。”

    何与飞咬了咬牙,说道“这个世上有没有一种药物,可以让人一直失心,再也想不起来”

    郎中吃了一惊,思考了一阵,说道“有。只是这种药物只要一停用便会渐渐失效,但一直用下去,却会损人心智身体,不宜用久。”

    何与飞初时半信半疑,但是後来想想苏睿云的不同寻常还有床上那滩多得令人心寒的血迹,不觉有些恍惚,随意问了郎中几句,便道“神医医术高明,不知愿不愿在何府中做何府的大夫,专为何府上下治病”

    那郎中自然是知道何府是苏州出名的豪富,不由得受宠若惊,便谦逊几句,推托道“老朽医术不精,恐怕难以堪当大任”

    何与飞淡淡说道“一个月十两纹银,你做是不做”

    那郎中慌忙跪下,喜形於色。十两纹银,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三四年的开支了。何府虽然有些阴森之气,但出价果然有豪富之风。

    何与飞点了点头,问过孙义,知道这郎中姓郑,家里已经没有什麽人,於是让人带郎中到何府里打扫一间房屋住下。那郎中住在自己家里,一则方便,苏睿云要是再发了什麽疯,也好找人医治,二来大夫住在家中,见到什麽奇事也不敢多嘴说出去。

    何与飞在门外站了一阵,只觉得秋风忽然漫漫而起,吹得衣袍渐渐有些凉意。

    苏睿云已经疯了,他也许已经很难从他的口中知道真相,不管是不是真的,苏睿云毕竟是仇人,即使孩子还没有打掉,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让苏睿云从他手里再度逃脱,他现在疯了,对自己来说,或许再好不过。

    也不用犹豫要不要下手杀他了。

    何与飞有些茫然。原来自己是一直下不了手的。准备那麽多年,终究功亏一篑。如果苏睿云还没有疯,或许他还可以逼得他自杀,但是现在,人已经疯了,对苏睿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能疯一辈子,或许就更好了。

    至於孩子何与飞想到那滩血迹,脸上凝滞了一下。刚开始时,他的确很是失态,但是立刻便冷静下来。即使苏睿云真的能生孩子,生的也不一定是他的孩子,而且苏睿云毕竟不是女人,那生出的很可能是一个怪物,何况即使不是怪物,也是他跟仇人之子的孩子,也没什麽可惜的。

    何与飞缓步走到房里,苏睿云看到他进来,憔悴的脸上尽是笑容“与飞,你回来啦”

    何与飞点了点头,表情高深莫测,看了苏睿云半晌。苏睿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呆呆地望著他。

    他很少这麽直勾勾地盯著何与飞看,何与飞心里有些不快,却见他目光澄净透明,宛如孩子一般稚气,十分委屈,口气便软了下来“是,我回来了。”

    “大夫说要不要吃药”苏睿云拉住了他的手,有些急切。

    何与飞低头看著他抓住自己的手,苏睿云呆了半晌,慢慢将手拿开了,有些怯怯的表情。何与飞不知怎地,忽然感到自己十分罪恶,干咳一声,说道“怎麽能不吃药呢不听话不是好孩子。”叫一个大男人“孩子”,何与飞不由得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不料苏睿云嘴巴一扁,立时难过之极“宝宝死啦”

    何与飞心里不由得一颤,低声说道“是不是我的孩子”

    苏睿云脸上泛出红晕之色,点了点头,依旧十分伤心“宝宝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何与飞呆立了半晌,摸了摸苏睿云的头发,随口安慰道“没关系,孩子没了,以後我们可以再生”

    再生他还会跟他再怀上孩子麽

    何与飞感到有些可笑,却又有些踌躇,昨天晚上他还跟苏睿云发生关系,但是他刚刚小产,或许不会因为这个再度怀孕吧

    可是苏睿云不是女子,也没有月事,当然也不能用常理揣度。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他”苏睿云低低地道,“所以他就死了。”

    他一直是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何与飞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抽疼,低声道“睿云,我以後一定会好好对你。”

    如果他一直这样不清醒地活著,自己是可以好好对他的吧。毕竟这样对自己的复仇有益无害。 何与飞初时半信半疑,但是後来想想苏睿云的不同寻常还有床上那滩多得令人心寒的血迹,不觉有些恍惚,随意问了郎中几句,便道“神医医术高明,不知愿不愿在何府中做何府的大夫,专为何府上下治病”

    那郎中自然是知道何府是苏州出名的豪富,不由得受宠若惊,便谦逊几句,推托道“老朽医术不精,恐怕难以堪当大任”

    何与飞淡淡说道“一个月十两纹银,你做是不做”

    那郎中慌忙跪下,喜形於色。十两纹银,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三四年的开支了。何府虽然有些阴森之气,但出价果然有豪富之风。

    何与飞点了点头,问过孙义,知道这郎中姓郑,家里已经没有什麽人,於是让人带郎中到何府里打扫一间房屋住下。那郎中住在自己家里,一则方便,苏睿云要是再发了什麽疯,也好找人医治,二来大夫住在家中,见到什麽奇事也不敢多嘴说出去。

    何与飞在门外站了一阵,只觉得秋风忽然漫漫而起,吹得衣袍渐渐有些凉意。

    苏睿云已经疯了,他也许已经很难从他的口中知道真相,不管是不是真的,苏睿云毕竟是仇人,即使孩子还没有打掉,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让苏睿云从他手里再度逃脱,他现在疯了,对自己来说,或许再好不过。

    也不用犹豫要不要下手杀他了。

    何与飞有些茫然。原来自己是一直下不了手的。准备那麽多年,终究功亏一篑。如果苏睿云还没有疯,或许他还可以逼得他自杀,但是现在,人已经疯了,对苏睿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能疯一辈子,或许就更好了。

    至於孩子何与飞想到那滩血迹,脸上凝滞了一下。刚开始时,他的确很是失态,但是立刻便冷静下来。即使苏睿云真的能生孩子,生的也不一定是他的孩子,而且苏睿云毕竟不是女人,那生出的很可能是一个怪物,何况即使不是怪物,也是他跟仇人之子的孩子,也没什麽可惜的。

    何与飞缓步走到房里,苏睿云看到他进来,憔悴的脸上尽是笑容“与飞,你回来啦”

    何与飞点了点头,表情高深莫测,看了苏睿云半晌。苏睿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呆呆地望著他。

    他很少这麽直勾勾地盯著何与飞看,何与飞心里有些不快,却见他目光澄净透明,宛如孩子一般稚气,十分委屈,口气便软了下来“是,我回来了。”

    “大夫说要不要吃药”苏睿云拉住了他的手,有些急切。

    何与飞低头看著他抓住自己的手,苏睿云呆了半晌,慢慢将手拿开了,有些怯怯的表情。何与飞不知怎地,忽然感到自己十分罪恶,干咳一声,说道“怎麽能不吃药呢不听话不是好孩子。”叫一个大男人“孩子”,何与飞不由得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不料苏睿云嘴巴一扁,立时难过之极“宝宝死啦”

    何与飞心里不由得一颤,低声说道“是不是我的孩子”

    苏睿云脸上泛出红晕之色,点了点头,依旧十分伤心“宝宝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何与飞呆立了半晌,摸了摸苏睿云的头发,随口安慰道“没关系,孩子没了,以後我们可以再生”

    再生他还会跟他再怀上孩子麽

    何与飞感到有些可笑,却又有些踌躇,昨天晚上他还跟苏睿云发生关系,但是他刚刚小产,或许不会因为这个再度怀孕吧

    可是苏睿云不是女子,也没有月事,当然也不能用常理揣度。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他”苏睿云低低地道,“所以他就死了。”

    他一直是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何与飞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抽疼,低声道“睿云,我以後一定会好好对你。”

    如果他一直这样不清醒地活著,自己是可以好好对他的吧。毕竟这样对自己的复仇有益无害。

    郑大夫说牢房不宜养病,如果不是苏睿云原本体质好,或许早就已经死掉,现在疯了已经是万幸。小产俗称小月子,如果看顾不好,很可能会留下後遗症。此时苏睿云双腿腿骨被他用手拧断,虽然郑大夫给他上了夹板,但是几十天之内双足不能行走,又被废了武功,何府中守卫森严,即使让他能四处行走,也绝对逃不出去。何与飞便将苏睿云移了出来,让他住在一幢小楼里。

    何府家大业大,何与飞的父亲虽然亡故,但是给他留下的很多田产,他少年後三掷千金,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又另有一个严密的江湖组织,只等天一教和白道两方争斗完後,在挟雷霆之势而起,因此事务繁忙,平日里倒有大半的时间在批阅卷宗,自然没什麽时间。

    他自认对苏睿云无情,只是两人之间毕竟有过一个孩子,苏睿云又为此伤至极重,便让几个下人服侍苏睿云的起居,务必尽心尽力,不能让他死了。

    何与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不能让苏睿云死,或许是不想让他死得太轻易吧,要等天一教覆灭之後,他再亲口告诉苏睿云这件事,那时他即使是装疯卖傻,也必定装不下去。如果是真疯,他这麽疯疯癫癫的活著,也无异於死了一般。

    何与飞每当想到自己灭门之痛,便对苏睿云更恨上一分,两人之间即使有过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但是毕竟牵连已经断了,也无须再考虑其他。现在只是担心那天晚上一时冲动,不知会不会让他又有了身孕。

    何与飞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有种心烦意乱之感,放下手中朱笔,仰面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此时已经是午後,微风轻拂过何府中的荷塘,送来阵阵莲香,说不出的惬意宁然。苏睿云住的小楼就在荷塘的另一旁,从荷塘中心的九曲桥可以过去。

    何与飞有些心烦,无论怎样设法避开这个念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苏睿云,想起苏睿云含蓄温柔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欺骗过他,对他总有一种愧疚之情吧

    但是何家当年也是江湖中的名门世家,家学渊源,自然也不是苏睿云的父亲一己之力便能将何家灭门的。当天晚上,正是全家都中了散功之毒,无力反抗,才会被苏睿云的父亲残忍地全部杀死。相比天一教的阴毒,他这点欺骗根本不算什麽。

    何与飞按抑下自己内心矛盾的心情,正在心烦意乱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女子温言说道“少爷,奴婢炖了雪梨莲子汤,给少爷送过来。”

    这是管家何宗介绍给他贴身服侍的丫环玉凤。自从那天晚上玉凤要服侍他安寝他没答应之後,玉凤也毫无怨言。正如何宗所说的一般,玉凤温柔婉约,进退适度,的确很得他欢心。

    何与飞道“进来吧。”

    玉凤便推开门,盈盈走了进来。

    现在还是初夏,玉凤穿了一件薄纱长袖云垂下摆裙,鹅黄的小袄越发衬得他的肤色白皙。玉凤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拢了拢水袖,为何与飞整好了桌前的物事书卷,将雪梨莲子汤端到何与飞面前。声音柔柔地说道“少爷辛苦了,不知喝过了汤後,少爷要不要歇息一会儿,奴婢给少爷铺床。”

    玉凤的前襟微有些低,何与飞坐在椅上,正好能看得到她胸前的大好风光,他不由得有些失神,一抬眼,正好对上玉凤情意脉脉的秋波,何与飞一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好罢,喝完也有些倦了,午睡一下也好养些精神。”

    何与飞知道自己容貌极好,爱慕他的男女多不胜数,但是他一心报仇,从未想过这个念头,现在既然心里有了杂念,也该是时候考虑这件事情,也可将苏睿云跟他之间发生的一团乱麻忘却。

    玉凤见他首肯,喜上眉梢,说道“那奴婢在房中等候少爷。”福了一福,便起身去何与飞的卧室铺床。

    何与飞随意喝了几口汤,静了片刻,起身往自己卧房走去。玉凤是个好女子,既然她喜欢他,又与自己十分般配,是该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

    何与飞走进自己的卧室,玉凤正背对著他换衣裳,看到他进来,玉凤慌忙用衣裳遮住自己的身体,满面娇羞地道“少爷”

    何与飞点了点头,脸上却是没什麽表情,坐到了床边。他对女子向来尊重,虽然觉得衣裳穿了反正还是要脱的,又何必换什麽睡衣,却终於还是没有说出口。

    玉凤迟疑地走到他面前,胴体如玉,引发男人最深处的诱惑。

    何与飞不觉有些口渴,伸手抚弄著玉凤雪白的颈脖,慢慢滑下,玉凤娇吟了一声。

    何与飞轻轻道“如果你不能有孩子,就不能做我的妾室,以後,很可能会给你找个人嫁了。既然是这样,不如我现在就给你嫁个好人家,不是更好麽又何必让我糟蹋”

    “不不要”玉凤微微一颤,脸上露出惊惧之色,而何与飞正好便将所有的神色收入眼底。心里不由得有些冷意,权势金钱,都是世人追逐之物,如果他一无所有,玉凤对他的感情只怕有限。

    玉凤心知何与飞外表温柔美丽,但其实心机深沈,已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玉凤心中倾慕少爷,就是不能生,能与少爷做一夜夫妻,玉凤也很是欢喜。”

    何与飞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道“玉凤,生孩子是不是很痛苦”

    玉凤脸上微微一红,道“既然爱上了一个人,便会愿意为他生孩子少爷,我心甘情愿。”

    听到玉凤的最後一句,何与飞的笑容立刻有些凝滞,冷冷说道“你就这麽爱我如果我把你弄得浑身瘫痪,你还爱不爱我”

    玉凤没想到何与飞忽然之间变了脸色,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吓得慌忙跪下,颤声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爱您”

    何与飞看到他如此惶恐,也觉察到自己失态,低声道“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玉凤”

    玉凤听得他居然向自己道歉,颤声道“少爷不要这麽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何与飞摇头说道“过些时日再说吧。”

    他站起身不顾跪在他脚下的玉凤,往外走去。心里却烦躁不安。他不是看重情欲之人,只除了面对无力的苏睿云是少见的疯狂,可是自从知道他们之间有过孩子,那两个晚上的情事仿佛噩梦一般盘亘在他心头天一教本来便是异教,就是男子会生孩子,或许也没什麽奇怪,如今仔细想来,如果当初他相信他的话,或许孩子就不会死了。但是只有仇恨的孩子生出来,终究是不会幸福的,只是一个孽种。

    不知不觉间,何与飞走到了苏睿云居住的小楼,沈吟一阵,便登阶而上。

    苏睿云住在这里已经有大半个月,郑大夫说,有没有身孕,也要一个月才能诊出脉象,流掉孩子之後,他还跟苏睿云发生过关系,很难说会不会再有了孩子。

    何与飞走进房内,服侍苏睿云的婢女小玉徐徐行了一礼,道“少爷。”

    何与飞道“这半个月还好吧”他虽是对小玉说话,但是却看著床上坐著的苏睿云,苏睿云看到他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与飞”怀里却抱著一颗枕头。

    小玉掩口一笑,道“苏公子很听话的。”

    何与飞走到近前,苏睿云仍然微笑地对他“小声些,别吵到了宝宝。”

    小玉低声道“苏公子要娃娃,奴婢没办法,只好塞给他一颗枕头。”

    何与飞看到他抱著枕头,双目凝视在枕头之上,脸上神情尽是温柔之色,不觉心中一痛,仿佛针尖一般,刺在心底。

    第7章

    何与飞也只是无意中到这里看看,并没有多想,这时看到苏睿云,忽然有些难受,慢慢在苏睿云身边坐下,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转头看了看小玉,小玉便十分乖觉地退下了,顺手掩上了房门。

    苏睿云似乎刚刚沐浴过,身上有淡淡的清凉气息,十分好闻。他印堂宽阔,眉目俊挺,说不出的英俊,神情却又十二万分的温柔,何与飞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慢慢靠近,吻了一吻他的脸,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欲望,不是强硬地占有掠夺,而是只想这麽吻著他,抱著他,就已经足够。

    何与飞轻轻说道“睿云,那麽久没见,你想不想我”他不想见到他,所以大半个月以来一直没有来看他,直到今天终於忍不住冲动过来,来看这个男人。

    苏睿云用力地点头,看著他,眼里尽是温柔之色,说道“想的”

    何与飞不由得苦涩的一笑,道“你想我,是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苏睿云是诚挚地爱过他,可是谁又知道这份爱有没有杂质

    苏睿云看了他半晌,仿佛十分犹豫沈吟,忽然凑到他面前,飞快得亲了亲他的嘴唇,立刻又移开,只是垂眉看著自己怀中的孩子,一张不算白皙的面孔胀得通红,竟是连耳根都红了。

    他虽是教主之尊,却是有非同常人的羞涩,何与飞原先就因此而看不起他,总觉得一个教主如此害羞,又怎麽做得成大事此时不知为何,竟会觉得十分动人,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睿云我我”何与飞只觉得自己下腹可耻的欲望又起,越是克制,越是无法忍受。

    他一定是发了疯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这个男子动情

    何与飞告诉自己要推开他,此时应该出门去,浇一盆冷水或者是找玉凤回来泄火,但是向来引以为自傲的自制力此时却完全没有作用,脚步仿佛被钉住般无法移动半分,闻著苏睿云身上的气息,只觉得心里也如同身体一般,蠢蠢欲动起来。

    正当他内心正在苦苦挣扎,苏睿云凝视他半晌,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让何与飞汗颜到极点的话“与飞,你是不是想抱我”

    看著苏睿云清澈深情的眼神,何与飞干咳了一声,只觉得冷汗涔涔而落。苏睿云此时虽然是一个弱冠男子,但心智宛如儿童,他上次动心还可说是恨意熏心,没注意苏睿云失常,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懵然无知,就不该再对他下手。

    苏睿云怀中抱著枕头,腾出一只手来,为他擦了擦汗,满脸关怀之色,道“你的汗好多”

    何与飞抓住了他为他擦汗的手,绝丽的容颜稍稍扭曲“你苏睿云,难道你就一点不介意”何与飞一时激动,竟然口不择言起来。苏睿云已经痴傻,自然不知道何谓介意,他知道介意的只有自己,竟会对已经痴傻的苏睿云有了那方面的想法。

    苏睿云点了点头,道“与飞,等宝宝睡了,再来陪你喔”他柔声哄著怀中的枕头,仿佛只在哄他的孩子,脸上尽是温柔之色。

    他这麽爱著他,这麽爱著他的孩子可是可是自己却将他的孩子错手流掉了

    何与飞只觉得一阵窒息的痛,压抑得几乎难以呼吸。低声笑了笑,只觉得有些惨然,道“你哄孩子吧,我先出去了。”

    苏睿云抬头看了看他,“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缓缓低下头去,未束稳的发散下来,发丝竟然极软。

    何与飞不由得心神荡漾,轻轻道“睿云,你生气了麽”

    他的头也不曾抬起,低低地道“与飞讨厌睿云啦”

    何与飞听得他声音十分委屈伤心,竟是指控他临阵脱逃,苦涩的笑容在细致美丽的面庞泛起“你不曾想起来罢了,如果你想起来,非恨死我不可。我们之间深仇大恨,岂止讨厌那麽简单”

    他似懂非懂地看著何与飞,眼波怔怔地,像是不明白,又像是十分失望。

    何与飞干涩地笑了笑,道“你不会明白的。我出去了”看著苏睿云现在这个样子,何与飞忽然竟然感到心疼,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继续站在这里,对自己的仇人起怜悯之心。

    “等等”听到他要走,苏睿云将自己怀中的枕头放在一旁,拉上了被子盖上,又仔细得掖好被角,挣扎著便要下床来,他的腿伤十分严重,即使现在已经拆了夹板,但是仍然十分无力,足尖一沾上地面便往前摔跌。

    何与飞正站在他的身旁,伸手便将他抱个满怀,苏睿云衣裳下穿过琵琶骨上的铁链隔在两人中间,这个原本健壮温柔的男子,如今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何与飞缓缓说道“睿云,你要干什麽”

    他笑了一笑,十分孩子气的笑容“送与飞出去”

    何与飞脸上微微有些扭曲,怀中抱著他身躯让他直接感到苏睿云的气息如此强烈的存在,心神不由得稍稍一乱,低声道“谁要你送了你乖乖回去躺著,知道不知道”

    “嗯。”苏睿云凝睇著他半晌,却是不语。

    何与飞不由得心神荡漾,吻了吻他的脸庞,抱了他片刻,更是情不自禁,将他抱起,走到床边放下。犹豫一阵,说道“今天吃药了没有”药是配好了的,除了养伤的药外,还有一味失魂草,可以让他永远都是这个混混沌沌的迷糊样子。

    “嗯,早上吃了”

    何与飞看到他像哭起来一样,不由心里一沈,道“怎麽了”郑大夫说,药有一个极强的副作用,也就是时间太长会伤智伤身,现在才服用半个月而已,难道已经出事

    “苦”苏睿云苦著脸说。

    何与飞放下心来,柔声道“良药苦口,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喔。”苏睿云凝视著他,仍然不语。何与飞原先有些不耐,但苏睿云的眼神温和而透明,凝视著他的面庞,嘴唇微微有些上翘,仿佛在极力思索。

    何与飞心里一动,柔声道“睿云,你在看什麽”

    苏睿云痴痴地道“与飞真好看”

    何与飞不由呆住,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原来以为,爱一个人只是一种痴念想望,无故平生出的烦恼,如果苏睿云一直停留在幼年的智力,断然不会再有美丑之念,也不会再有什麽爱情。可是他变成这个样子,还会觉得自己好看麽

    何与飞有些干涩地道“睿云,你这麽喜欢我”

    苏睿云点了点头,仍旧是凝视著他,何与飞不由得心神荡漾,轻轻说道“喜欢我就亲亲我啊”

    苏睿云“喔”了一声,竟然真的凑上前去,亲了他一下。何与飞理智的最後一根弦终於一声裂响,在脑海中崩断,再也忍不住,拦腰将苏睿云一抱,便去解他的衣裳。

    苏睿云迷迷糊糊地道“与飞,慢一些”

    何与飞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感到自己的欲望叫嚣著要进入身下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在玉凤那里燃起的欲望没有消解就跑了过来,他给自己找著疯狂的理由,不停地吻著苏睿云的脖子,咬著他颈项处的肌肤。

    直到逐渐感到唇角伸入了血腥味的气息,何与飞才猛然惊觉苏睿云的肩胛骨处的伤痕被铁链磨破,微微渗出血来,苏睿云却皱著眉头,咬牙没有吭声。

    何与飞心里忽然莫名的一疼,伸手将自己的一只手垫到苏睿云身下,慢慢将他扶著半抱起来“痛不痛”

    苏睿云笑了一笑,道“不痛,忍忍就不痛啦。”

    何与飞不由得不断地轻吻他的嘴唇,原先以为最脏的地方,现在却只能借著这样的方式消除内心宛如刀割般尖锐的疼痛。

    何与飞慢慢解开了苏睿云的衣裳,由於肩胛骨上的伤口还未完全长好,所以苏睿云只穿了一件单裳,解开了,露出黯淡色泽的肉体。

    他的肤色本来稍黑,但是囚居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肤色就渐渐淡了下来,变为正常男子常见的蜜色,眉目越发疏朗起来,越看得出其人俊逸无匹,偏偏又是面带稚气,扫去了几分沈郁宽厚,却多了几分温柔可爱。

    何与飞有些怔忡,就连进入都十分小心翼翼,仿佛痴迷一般,明知是个错,却是不能自拔。他已经无瑕再去多想会有什麽後果,只想著如此温柔缱绻宛如梦幻一般的心情,他一点也不想破坏。

    就在他执著地寻求肉体极致的欢愉时,却听到苏睿云低低的一声呻吟,何与飞立刻停止了身下迷乱的需索,轻吻著身下的男人“乖不会太痛的”

    苏睿云双腿大张著任由他下体的凶器进入,脸上仍然是惨兮兮的表情,何与飞心中再是冷硬,也不由得有些暖意,爱抚著身下的躯体,以便於自己的进入不会让他太痛苦。

    “痛”苏睿云的闷哼是无意识的,并不是在求恳他,但是他却不由得心都颤了起来,只是低声哄著怀中的男人。

    “别怕,很快就会结束了”与这样的苏睿云欢爱,有种奇异的罪恶之感,却让自己有种久违的欢愉。

    何与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对仇人如此温柔,胡乱地抽插几下,白浊的液体便激射而出,结束了这场诡谲得令他发疯的性爱。

    一定是疯了,竟然又对已经疯了的苏睿云做出了这种事情

    何与飞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裳,仿佛逃离一般飞快地离开了苏睿云所住的小楼,甚至连小玉在门外福了一福,他也似乎没看到。

    绕过九曲桥,何与飞回到自己所住的房中,此时玉凤还在他的房里恭候,看见他回来,迎上前,垂首说道“奴婢无礼,冒犯了少爷还请少爷恕罪。”

    何与飞看到玉凤又惊又怕的表情,想到自己无故抛弃她而去,却是跟一个已经失心发疯的男子欢爱,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对玉凤不免有些愧疚,说道“不是让你走了吗怎麽还在这里”

    玉凤低声道“不知玉凤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对,还请少爷指正,日後奴婢也好改过来。”

    “不是你的错。”就连何与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会抛弃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而跑去抱一个已经疯掉的男人,此时被玉凤一问,越发的烦躁起来,“快走,我不想见到你”

    玉凤几乎快哭了出来,只好委屈地道“少爷安歇,奴婢无礼。”她福了一福,躬身退下。

    何与飞闭了闭眼,今天发生的一切现在仍然仿佛在梦中。性爱结束时,他并没有回头去看苏睿云满身精液污迹的样子,只觉得多看一眼,就会激发他内心多一分不被允许的爱怜,让他更痛恨自己的心软。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三快一慢。何与飞知道这是自己门下的弟子有急事请见,迅速整好衣裳,说道“进来”

    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垂眉顺眼的男子,躬身说道“尊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名门正派群起而攻天一教,到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天羽门日後必定能领袖江湖。”

    何与飞吃了一惊,道“这麽快”密谋已久的事忽然就在眼前,何与飞不由得有些恍惚。

    第8章

    那男子垂首说道“正是。只等尊上颁下令来,天羽门便倾巢而出,定能将两方击溃。”

    天羽门正是何与飞一手创立的组织,行事十分隐秘,但因为何与飞财势雄厚,心计深沈,要网罗天下高手并不困难,天羽门已逐渐壮大,如果正派和天一教纷争不休,天羽门便正好可以渔翁得利。

    到时天羽门出兵挽救名门正派於倾颓之间,亦正亦邪的天一教又群龙无首,被剿灭只是指日可待的事,而他的大仇得报,也算了了这一桩心事。

    那男子看到他沈吟不答,又道“不知尊上要派些什麽人去攻打天一教”

    何与飞沈默了片刻,淡淡说道“疾风堂堂主萧如、烈火堂堂主封宜负责此事。务必等待两方损失惨重之时出手。”

    “是”那男子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何与飞随著他走出门外,目送著他双足一点,飞跃过湖水,夜色中仿佛枭隼一般,迅捷之极。

    他设计派人去屠杀那个男人的属下亲信,日後要是他清醒过来,想必万分痛苦何与飞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他痛苦与自己何干难道自己的复仇,不就是为了看到他痛苦麽九泉下的父母如果知道自己将仇人折磨到了如此地步,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为什麽自己会觉得难过

    难道报完大仇,不是应该感到快活麽

    有一种可怕的念头在暗暗疯长著,仿佛野草一般他知道再想下去,会揭露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何与飞望了望天际,已经是深夜了,天空中只有几点星子,却照不彻这黯黯长夜。

    虽然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但是却再也没有睡意,翻来覆去,想著白天见到苏睿云痴痴稚气的目光,心里忽然有种酸涩的温暖。

    何与飞从床上坐起,穿了衣裳,不知不觉地又往九曲桥的那边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自己并不是一个无法自控的人,但是为了苏睿云,已经破例太多次,就连极为寡淡的情欲在苏睿云面前,也会变成滔天欲火。如果没在回来时又见到玉凤,自己还可推脱到玉凤身上,认为是玉凤挑起了情欲,但是面对玉凤时,自己却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反倒是见到苏睿云时,便忍不住的情欲涌动。

    难道竟是爱上了苏睿云不成

    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怎麽可能会爱上仇人之子

    何与飞只觉得惧意渐渐渗入内心,强迫自己不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想著他痴痴的目光,极力压低的呻吟,羞涩的轻轻一吻

    冷汗从何与飞的背上涔涔而下

    怪不得无法下手杀他,即使他疯了之後,自己宁可让他继续痴痴呆呆地货下去,也不愿意下手将他杀死,即使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还留在自己身边怪不得面对他时,无法克制情欲

    原来他竟然爱上了苏睿云

    何与飞不由得有种大笑地冲动,眼睛里却有眼泪流出。他对不起九泉下的父母,明明知道万分不该之事,却偏偏动了心。

    何与飞心中痛苦之极,不由得发足狂奔,他轻功本来便不弱,转瞬便已飞跃出了处处富丽堂皇却毫无人迹的何府,又飞奔了几十里才停了下来,在一棵大树下伫立良久,直到天际稍稍露出白色,才转身回去。

    他生性坚忍,何况现在时间还不长,就是爱上了,但也不会是深爱。只要克制自己,就不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他为了避免自己再去想那个男人,第二天晚上就把寝居搬到了何府的另一个角落,将所有心血和精力投入到繁杂的工作中,让自己再也没有半分时间想起不该想的人,不该想的事。

    苏州的事情很快处理完,何与飞便离开苏州,去往何家各地的商埠。何家在苏州虽然家业极大,但世交和叔伯兄弟都还住在南京。

    他故意要忽略苏州发生的事,便再也想不起来,直到过去了三个月,何与飞为了生意上的事再次回到苏州。

    这时天一教已经覆没,天羽门正逐渐崛起,而苏睿云的存在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何与飞自然知道不该再留著苏睿云一命,他做事向来果断,但在这一件事上却一直犹豫不决,内心也十分痛恨自己。

    盛夏的炎热弥散到空气里,蝉鸣阵阵,荷花盛开,在习习的凉风中摇曳。

    何与飞白天办完了正事,晚上在假山旁的亭子间乘凉,玉凤适时地为他斟了一杯冰镇清酒,唇角间盈盈地泛起笑意“少爷,请用酒。”

    酒能乱性,玉凤此时又穿得甚是清凉,令人心神动摇。她已经是何与飞名分上的贴身侍女,连住处也搬到了何与飞的外间。如此示意,也不算明目张胆。何府上下虽然没有什麽人,但毕竟也是大户,如果何与飞在这一件事上还屡次推脱,谣言很快便会让他措手不及。

    何与飞接过了酒杯,微酌了一口,却是有些漫不经心,道“玉凤,我离开的这几个月,府里没出什麽事吧”

    玉凤微笑道“怎会出事一切都由宗叔打理,少爷放心便是。”

    何与飞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言。今天刚回来时,何宗便已经向他禀明了府中的账目明细,以及三个月发生的大小琐事,他现在再问玉凤,实在是多此一举。何宗没有提到苏睿云,何与飞有些心虚,也不好多问。

    他点了点头,说道“玉凤,你在房中等我片刻,我有些事情,去去就来。”

    玉凤再次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幽幽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何与飞没等玉凤说些什麽,站起来,命令左右侍女服侍玉凤下去,自己却来到郑大夫的住处。尽管已经将旧事忘却,但是每当情欲不能自禁时,便会想起那人。如今又是在苏州的山庄,触景生情,越发不能忘记。

    郑大夫见他进来,连忙起身上前一礼,道“少爷。”

    何与飞唔了一声,在郑大夫房里四处看了看药材,书籍,药方,又闲话了一些家常,在郑大夫几乎要打瞌睡的时候,忽然不经意地问道“苏公子的病还稳定麽”

    郑大夫摆了摆手道“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又是男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妥。”

    何与飞浑身一震,沈声道“你说什麽”难道难道他竟然又有了身孕

    何与飞竭力压抑著自己怪异的心情,男子怀孕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他竟然连这件事也忘了,让郑大夫小心看护苏睿云,别让他死了就成,至於病情,他不会再询问,郑大夫也不用再告诉他。

    如果是四个月的话,算算日期,正好是让他流产的次日让他再度怀上,苏睿云若是知道,不知心里做何感受

    何与飞苦笑起来,淡淡说道“郑大夫,能不能打胎”他现在是疯了的,如果打掉孩子,想必他自己也不会知道,而且两个人也不会有过多牵扯说到底,他还是怕跟他纠缠不清,会越来越爱这个不该爱的人。

    郑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苏公子已经小产过一次,若是再打,恐怕伤了身体,甚至甚至可能会不治而亡。”

    何与飞呆了半晌,说道“那麽这个孩子是注定要生下来了”

    郑大夫并不明白何与飞为何不想要孩子,奇怪地看了他半晌,解释道“少爷放心,从苏公子的脉象看出,他腹内的胎儿与普通胎儿一般无二,并无异象,决不是异胎,可以生下来。”

    何与飞闭了闭眼,苍天作弄,叫他再与苏睿云牵扯在一起

    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吧。他舍不得下手杀他,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有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郑大夫,打扰了。今天我们所说的一切,希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郑大夫唯唯称是,何与飞便起身告辞。

    郑大夫的住处距离苏睿云所住的听雨楼很近,以利於日常的诊治,何与飞只走了几步便已到了,命掌灯的仆从先行退下,望见房内灯火如豆,荧荧一点,何与飞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在门外停了一停,缓缓走了进去。

    只听门内一个声音说道“苏公子,把药喝了,不然宝宝不给你喔”

    何与飞吃了一惊,走进内室,便看到服侍苏睿云的丫环小红一手抓住一颗枕头,皱眉说道。

    苏睿云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给我给我”伸手便要抢,但他双手无力,抬一下手便会摩擦到打入骨内的铁链,疼痛万分,哪里抢得过小红

    “那你把药喝了。”小红不像小玉那样有耐心,喂药的时候一口一口地哄著,此时天色已晚,心中又想把苏睿云哄著睡著,自己也好去睡觉,自然口气也不大好。看到何与飞进来,放下手中的枕头,对何与飞福了一福,道“少爷。”

    何与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出去吧。”

    小红又是一礼,欠身退下。苏睿云慌忙将小红扔在床边的枕头抱在手中,脸上爱怜横溢,低声道“宝宝宝宝摔疼了没有”

    何与飞缓缓走到他身边,苏睿云像是受到惊吓般,颤声道“与飞,睿云会吃药的,不要抢走睿云的宝宝”

    已经傻成这个样子,要恢复是很难了吧

    何与飞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低声道“你不喜欢吃药,以後我们就不吃药了。”郑大夫说,苏睿云的筋骨之伤已经痊愈,现在吃的只是让他迷失心智的药,服用太久对身体没有好处,苏睿云已经疯得如此彻底,暂时停止服药一段时间,想必也无妨。

    “真的吗”苏睿云的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睁大双目看著他。何与飞近处触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跳。

    苏睿云太久没有出门,肤色渐渐白皙,又大约是有了身孕,往日粗糙的肤质光滑了不少,眉目如同骤雨洗过山川的俊朗,又这麽注视他,剑眉星目,清澈见底,何与飞只觉得连呼吸也要微微一窒。

    何与飞柔声道“当然是真的。睿云,我们好久不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想。”苏睿云毫不犹豫地道。

    何与飞心里一甜,轻声道“那你喜欢我吗”明知诱哄他就像诱哄一个三岁的孩子,但何与飞还是忍不住执意去哄他,寻求一个天真的答案。

    “喜欢。”果然苏睿云老实地回答。

    “喜欢就该亲亲我。”

    苏睿云便在他唇间轻轻一吻,这次却没有害羞地低下头,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何与飞不由得吃了一惊,道“睿云,你怎麽了”

    苏睿云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何与飞心里一酸,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将他抱在怀中,低声说道“这次不会不见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何与飞忽然感到怀中的身躯有些单薄,实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慌忙解开他的衣裳,只见里面枯骨嶙峋,双肩上的伤口却是已经长合,心里忽然如同针尖般的刺痛。

    他是应该对自己心爱的人温柔,何况他心爱的人又这麽爱著他,更是应该好好爱惜他。但是两人之间却横跨著血海深仇的鸿沟,他对他好一些就是不孝。世人以孝道为先,本来就不该对自己的仇人动心。

    离开那麽久,其实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多做挣扎,可是再次回来时,还是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忘记他,会为他心疼,会为他难过他陷入其中的感情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深。可是恋人与孝道之间,不得不做出选择。

    何与飞只觉得汗流浃背,紧紧抱著苏睿云,不停地亲吻他的脸,喃喃地道“睿云,对不起对不起”他舍不得杀死自己的恋人,但又不能对自己的恋人温柔,只能让他这样活著,继续残忍地折磨他。

    睿云什麽也不明白,不会那麽痛苦,而自己却注定要在炼狱中不得轮回。

    “与飞你的眼睛在下雨”苏睿云怔怔地看著他,用手轻轻擦去他眼中流出的液体。

    何与飞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地低头便去吻苏睿云的唇瓣,但只有三岁孩童智力的苏睿云根本不知道回应,只是呆呆地任由他深吻。

    何与飞只好放开了他,心里说不出的发苦。

    胎儿才四个月大,苏睿云又瘦了很多,又每天只是抱著枕头,就是有了肚子根本看不出。因此除了郑大夫之外,没有别人知道苏睿云怀了身孕,就连轮替服侍苏睿云的小玉和小红也只知道这位“苏公子”是个疯子,但让她们渐渐不明白的是,何与飞对苏睿云的态度十分不同寻常,不像对待囚犯的样子,倒像是对情人,目光神情温柔如水,有时更是亲身服侍著已经什麽也不懂的苏睿云。可是如果苏睿云真的是他的情人,却又被用铁链锁著。

    何与飞大仇已报,天一教已经在三个月前与仙霞派、无极门、天道盟等所谓正派两败俱伤,而天羽一脉却趁势而起,何与飞在这场大战中救了不少正道人士的性命,虽然少年之龄,绝色之姿,却已隐隐有领袖群雄之势。

    由於怀孕的缘故,苏睿云的食量渐渐变大,有时只是埋头吃东西,即使有时难得有空,也只是抱著枕头轻声细语地哄,根本顾不得理会何与飞。

    原先的枕头是草编的,抱久了自然有种汗渍渍的感觉,何与飞要拿去扔掉,苏睿云却是死抱著不给,何与飞只好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从他怀里换了一颗玉枕,苏睿云发现“宝宝”变了样,也没什麽反应,只是十分忧郁地看著怀中的枕头,十分忧郁地问何与飞是不是宝宝生了病。何与飞黑线万丈地安慰他几天,竟然也不觉得无聊,只是感觉最近胃里酸水直冒苏睿云只顾著哄枕头,跟他说话也爱理不理的,这颗枕头竟然成了他的情敌了。

    天气越来越热,苏睿云智力已弱,也不知道怎麽照顾自己,身体渐渐胖了,有时出了汗,也不知道要洗澡,何与飞便每天申时的时候就给他洗一次温水。本来这种事应该是小红小玉做的,但两个丫环的手碰到苏睿云的身体,何与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是越来越爱他了。明知这是一场无望的爱,可是却无法抗拒地沈沦下去。

    “水快凉了,睿云,快出来吧。”何与飞一手拿著浴巾,无奈地等待坐在桶里玩水的苏睿云从木桶里出来。苏睿云的心智几乎等同於一个孩子,自然不明白赤身裸体的自己对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来说是多麽残酷的考验,乖乖地“喔”了一声,便从桶里毫无遮挡地爬出来,何与飞便用浴巾将他浑身裹住,抱了出来,放到床上。给他擦拭身体时也不敢多看,但手中摩挲到苏睿云的身体,何与飞便不由得有些脸红耳热。

    “与飞,你身上好多汗”苏睿云凑到他面前,凝视著他半晌,“你也去洗洗”

    “我”何与飞只觉自己的欲火登时高涨,竟是蓄势待发。对一个宛如孩童的情人做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羞耻之事。

    何与飞强忍住心头的欲念,微笑地吻了吻他,说道“我知道,等你睡了,我就去洗。你乖乖睡觉。”

    苏睿云应了一声,立刻便躺了下来,说道“与飞快去洗澡。”便立即闭上眼睛。

    何与飞不由得有些好笑,看了苏睿云半晌。苏睿云不是完全不懂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一个体贴的人。可是,自己却不得不对他残忍已经痴傻的苏睿云从来不去提自己肩膀上的铁链的事,但是他现在已经连手掌都抓不紧了。

    铁链是万万不能取下的,他不能对自己的仇人恩仇尽泯。只有这条铁链,才会让他永远记著深仇大恨,不让自己一时心软。

    何与飞正看著苏睿云出神,苏睿云忽然又张开了眼睛,说道“与飞怎麽还不去洗澡”

    何与飞微笑道“等你睡著了我就去。”

    苏睿云闭上眼睛,说道“我睡著啦”

    何与飞不由得笑意更深“等你睡著到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再去洗。”

    苏睿云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来“与飞是坏人。”

    何与飞勾起一弯笑弧,说道“你不睡觉,该不会是想偷看我洗澡吧”

    苏睿云俊脸一红,此时他肤色白皙,几乎有种透明的错感,染上红晕後,更有一种诱人的色彩。何与飞不由得心中一动,正要轻轻吻上去,只听外面有人说道“少爷,天道盟盟主寒白川求见。”

    “让他在外面等著。”

    被打断的不悦让何与飞秀挺的眉毛微微一蹙,这才想起寒白川这个人的确早就说过今天会来拜访,只是他事情繁忙,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

    他轻轻握了一握恋人的手,在上面吻了一吻,说道“睿云,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来。”

    苏睿云喔了一声,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著他,他刚洗过,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眼睛又是像渗出水来,像一只可怜的大狗,正等著主人垂怜。

    何与飞不由得笑笑,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道“乖,听话。”

    苏睿云应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何与飞看著他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失神。苏睿云并不丑,只是原先肤色太过黝黑,所以看不出五官俊挺端正,即使不是现在肤色变淡,相处久了,自然也能看得出他自有一种奇特的温柔宽厚的魅力。现在他变得越发俊美,可惜却是一个傻子,再也回不到过去,自己也不允许他回到过去。

    这场无望的纠缠和残忍的折磨,或许会一直到两个人死的那一天才会结束。

    何与飞有些茫然。灭门之仇可以说是完全报了,但是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快乐,甚至活著都只是行尸走肉而已。而如今活著,只是为了能够看到苏睿云笑一笑。为仇人的笑容而感到开心,这本身似乎就有些荒唐得可笑。

    何与飞苦笑地吻了吻苏睿云的脸颊,低声道“睿云我爱你”

    可是,我们终究是仇人不能在一起的

    他站起身来,感到一滴水滴到苏睿云的脸上,苏睿云不知何时已经睡著,水滴落到他脸上,他不安地动了一动,何与飞用丝绢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污迹,盖好被子,看了他半晌,转身走出门外。

    寒白川早已在大厅等候多时,看到何与飞出来,也没有半丝不悦之色,笑道“自从太行山一别,何公子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天道盟原先是黄河一带几个小帮会的联盟,後来日渐发展壮大,变成了一个纵横五省的大派,寒白川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与早已在江湖中鼎盛的无极门、信天楼等门派相比,声望仍然差了一些,见到何与飞天分过人,做事光明磊落,又有一种王者之气,便有了结交的意思。

    何与飞已换了一套青衫,书生方巾,高贵美丽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儒雅之气,微微一笑,说道“寒盟主过奖。寒盟主远道而来,在下不能远迎,还请恕罪。”两人寒暄了几句,过不多时,何与飞魅眼一瞟,看到寒白川身边一个年轻女子,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他早已看到这个女子,此时便顺势道“寒盟主,这位是”那女子生得倒是美丽,但眼神毫无顾忌,直直看著何与飞,丝毫不掩饰她的欣赏之意。

    寒白川微笑道“这是小女,寒砚霜。来,砚霜,见过何公子。”

    寒砚霜上前行了一礼,道“何公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她行礼下去,却没有再起身,只是垂下螓首。

    寒白川抚须微笑,却不说话。何与飞只好上前慢慢将她扶起,说道“寒姑娘请起。”

    寒砚霜盈盈地抬头望了他一眼,眼中无限喜意。

    何与飞不由得眉心微微一蹙,但按著礼数,却不得不称赞几句,道“寒盟主,令爱姿容秀美,果真是江湖上少见的美人。”

    寒白川微笑颔首道“何公子既然不嫌弃,我就放心了。”

    何与飞吃了一惊,只听寒白川说道“砚霜自小就任性,我也管不住她,她刚才看中了你的园子,说这里清静,一定要在这里住几天,何公子不介意吧”

    何与飞道“自然不介意,只是”何府的这座山庄原来就是为了做监牢用的,清静自然是清静,但园中的景致却称不上好。

    寒白川道“何公子可是觉得不妥”

    “在下事情繁忙,只怕怠慢了寒姑娘。”

    “江湖儿女,不必理会那些繁文缛节。既然何公子不嫌小女丑陋鄙薄,那我就留她在此小住几天,我到苏州办完事情就回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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