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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 第12节

作者:尹真人 字数:24019 更新:2021-12-29 08:40:45

    “那你要好好休息呀。”梁枕月心不在焉的说。

    夏清风看到梁枕月神志不清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在了唐蜉蝣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把了把脉,却发现唐蜉蝣的手腕上因为之前被他钳住,上面还留着一片紫红的淤青,他又抬头看看唐蜉蝣的脸,只见他的脸上依然肿着,看来,那一巴掌用的力气毫不亚于他之前踢得那一脚。

    “我问你,苏卿被云溪谷的人掳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夏清风查看过唐蜉蝣的伤口之后,有些心疼他,更是气他总是一言不发。

    “多管闲事。”唐蜉蝣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好啊,我这就把你扔下山去,你爱找谁报仇就找谁报仇,我一概不管了。”夏清风故作生气。

    “我这次去云溪谷,本就是想去寻找师父。”唐蜉蝣看他生气,只得轻轻开口,“静王的事情我也是到那里之后才知道的,他们只吩咐我要在那晚出手拦住你们,别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

    “那你知道连翘就是谷主吗”夏清风又问。

    “我不知道。”

    “这就怪了,你师父将墨翎阁传给你,好多年都没有在江湖中露面,我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甚清楚,云溪谷的人怎么会找到他”夏清风问道。

    “苏卿多年前就身患不治之症,一直以云溪谷中的药物续命,所以与云溪谷中的人有交集,他仇家很多,害怕仇家趁机害他,便一直隐居。”唐蜉蝣回答道。

    “你先不要担心了。”夏清风劝慰道,“你先好好休息,以后解决不了的事情要说出来,不要再做傻事了。”

    “滚。”唐蜉蝣小声的骂了几句。

    “你说什么”

    唐蜉蝣迅速的钻到了被子里,翻身看墙,不言不语。

    “那你好好睡吧,我们先出去。”夏清风说着,招呼屋子里的众人道“大家去庭院里坐坐吧,我为大家沏茶。”

    “我先出去走走,你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梁枕月看了看众人,勉强的笑了笑。

    “梁先生,你也不要着急,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他们一定不会为难”

    “我知道。”夏清风还想再说什么,梁枕月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随便走走,没事的,你们不必担心。”

    “也好。”看到梁枕月憔悴如斯,夏清风嘴里的话,还是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春意渐浓,微风和畅,空气中湿冷的寒气逐渐被和煦的春风所取代,梁枕月边走边着山上的美景,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后山的山门。

    他知道,出了山门便是浮悠谷,穿过浮悠谷,便是他们那日见到的渡口。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四周的草木沙沙作响,梁枕月将额前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忽见得有一人沿着山路向着这边急速走来。

    那人头戴斗笠,身着一袭不起眼的灰色布衣,仿佛在有意隐藏他的样貌,后山向来人迹罕至,梁枕月虽然精神欠佳,但实在觉得那人很可疑,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梁枕月,他摘下斗笠,想要远远确认下梁枕月的身份,脸上却还遮着一方面纱。

    “你是何人”梁枕月开口问道。

    那人似乎有些惊喜,她向着梁枕月招了招手,轻声道“请梁大侠这边来。”

    梁枕月听到那声音有点熟悉,便走了过去,那人带着他走了几步到一隐蔽之处,轻轻摘下脸上面纱,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云溪谷假扮谷主的那位夫人。

    “尹夫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梁枕月有些惊讶,他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将尹子缃带出云溪谷,心中不禁十分愧疚,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先生。”尹夫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又满含愁绪,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梁枕月,一双眼睛早已满含泪水。

    梁枕月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看到她满脸泪水,自己的心里更是不好受,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我从一开始就亏欠了梁先生太多,从一开始我就在欺骗与你,只是我受制于人,实在是无法脱身,云溪谷对我有大恩,我实在是不能不报,可是小缃是我的孩子,我不想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再担到他的身上来此番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再来寻你”尹夫人含泪道。

    “夫人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何必再讲这样的话,只说叫我怎么做好了。”梁枕月知道尹夫人是要他救出尹子缃,而自己也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毫无办法。

    “这是地宫的钥匙。”尹夫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的交给梁枕月,道“小缃被越九仙关在地宫里,那里无人把守,只有瑶华在照顾着他,现在广西压力很大,越九仙不得已带我们去广西查看,我也是趁乱跑出来的,你速速到渡口去,尹福在那里等你,他会带你进去,尹福是我的亲信,绝对可靠。”

    “我这就去”梁枕月接过钥匙,十分惊喜,仿佛他与尹子缃的团圆已经近在眼前。

    “谢谢先生”尹夫人再一次跪在地上,她不顾梁枕月的搀扶,向着他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道“只是梁先生,你千万不可让小缃知道我还活着,先皇待我很好,我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我希望我在他的心里,至少不是一个乱臣贼子”

    “我知道。”梁枕月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将尹子缃救出来,无论是谁,再也不能伤害到他了。”

    “那好。”尹夫人从地上站起来,定了定神,重新戴上了斗笠和面纱。她似是有些悲怆的自言自语,“我再也不能和我的孩子相见了,他长大了,真好。”

    “他不光会长大,他还会活的更好。”梁枕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向着渡口走去。

    尹夫人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梁枕月急匆匆远去的背影,脸上又浮现出似喜似悲的表情,她目送着梁枕月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多年之前,尹千霜因为自己的身份被白少微怀疑,所以才不得不假死已避嫌疑。

    “对不起,梁先生,我始终还是骗了你,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和小缃在一起,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什么身份。

    梁枕月心里却没有尹千霜想的这般多,他的内心除了惊喜就是惊喜,他从没想过,老天爷让他错失了尹子缃一次,还会再给他一个机会补救。

    他快步奔跑到渡口之前,之前带他们走的福爷爷果然正等在那里,那老人家依旧是一副不大高兴的表情,他抽着水烟袋,缓缓道“我之前叫你们走,你们又非要进来,你们城里人真是自作孽。”

    “老前辈消消气,”梁枕月忙不迭的坐上小船,伸手拍了拍尹福的肩膀,“这一次麻烦老前辈了。

    “唉,我也都是为了夫人,夫人不容易,总是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尹福叹了一口气,“你坐好,我要开船了。”

    船走了不多一会儿,便进入了一个狭窄的溶洞,那溶洞之中漆黑一片,即使当时不蒙着他们的眼睛,也是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尹福依旧游刃有余的控制着小船,他已经在这条水路中行走了多年,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也能熟悉的知道方向。

    突然,梁枕月看到前面有了一点亮光,随着亮光逐渐放大,小船也慢慢驶出了山洞,梁枕月看到了前面那熟悉的美景,便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世外桃源云溪谷,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已经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人往往再久别之后才知道在此相遇的珍贵,梁枕月此时的心情也与大多数经历过久别的人一样。

    船还没有靠岸,他仿佛就已经看到尹子缃正在朝他生气,怨恨他当时不听自己的,一定要让自己和他分开行动。

    就在此时,一只闪着寒光的细箭从岸边加速射来,陡然间擦过梁枕月的耳边。

    梁枕月向右边迅速闪躲,然而那只箭还是擦破了他的耳垂,留下一滴鲜红的血珠。

    站在岸边的是两个身着蓝底银花苗服的少女,她们一人手持一把黑色的长弓,怒视着梁枕月和尹福。

    、刺骨

    京城春夜微雨,将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安详平静的气氛之中,几天以来干燥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场润物无声的小雨滋润的柔柔糯糯,草木嫩绿鹅黄,一派新生。

    柔仪殿之中,傅子熙坐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皇后喂五岁的大皇子傅从明吃蛋羹,而周贵妃正抱着刚刚半岁的皇次子傅从慎走来走去,口中轻轻的唱着一首哄孩子入睡的歌谣。周贵妃娇憨可爱,脸蛋圆圆,看上去就像个孩子一样,如今又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已经第二次做母亲了,而皇后林氏陪伴自己多年,品性也如同她的长相一样贤惠温和。傅子熙看着两个孩子健康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心底也觉得无比柔软。

    这温暖和睦的家庭景象,他不知道盼了多少年。

    “皇上。”刘百禄站在门口,恭敬道。

    “什么事”傅子熙说话声音很轻,生怕把刚刚入睡的小皇子吵醒。

    刘百禄轻手轻脚的从门口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端正的跪在傅子熙面前将托盘呈给他。

    傅子熙拿起托盘上的长方形木盒,轻轻打开上面的旋钮,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

    “是管爱卿的信。”傅子熙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扭头看着皇后道“是小缃的信。”

    皇后看到傅子熙由衷的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缃的信父皇我要看”傅从明伸出小手拨开皇后伸过去的碗,顺着软榻爬过去,伸出小胖手就要拿傅子熙手中的信。

    “你呀,要叫皇叔。诶你认得字吗”傅子熙笑笑,扭头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子,道“最近真是好事连连,广西传来了捷报不说,就连离家出走的小缃也有了消息,让朕看看都写了什么”

    傅子熙微笑着展开信件,读着读着,脸上的笑容仿佛也如同春雨一般层层化开,皇后也许久不曾看到傅子熙这般舒心的表情,不由得好奇道,“皇上,管大人都写了什么”

    “他说,小缃要留在绀碧山成仙了,每天还跟着人家吃素,跟着人家早起做早课哈哈哈哈哈哈,朕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你瞧,这还有他抄的经书呢,管爱卿说这可是他偷出来的,什么洞玄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章经,这几个字还是挺好看的,可比他小时候抄那些四书五经好看多了。”傅子熙看着信件中夹杂的一幅抄着经文的小楷习作,感到心底温暖了许多。

    “皇上也是太拘着他,其实您越把他留在京城,他越要做出点事情来反抗您,倒不如让他出去走走,看看天地之大,也宽一宽心。”皇后在一旁微笑道。

    “你说的极有道理。”傅子熙点点头,伸手揽过傅从明,道“从明,你看看皇叔写的这些字,你可都学过哪些”

    傅从明伸出小手,想了想,指道“父皇,儿臣认得这个九,认得这个十,认得一还有,还有这个天,这个是千”

    “恩,你学的真快”傅子熙伸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突然,他的眼神像是被那幅习作吸去了一样,紧紧的盯着它,一把从傅从明的手中抢过,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微笑变成了紧张。

    “皇上,怎么了”皇后不解道。

    “刘百禄,朕问你。”傅子熙的声线已经有了些许颤抖,“这些东西都是锦衣卫从绀碧山送来的”

    “是呀,皇上。”刘百禄看到傅子熙的眼神表情,惊恐的跪在地上,不知何意。

    “你去把叠雨找来”傅子熙大声道。

    “是,是”刘百禄赶忙起身,抬腿就向殿外奔去,周贵妃抱着的小皇子刚刚睡熟,听到傅子熙猛然提高的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周贵妃嗔道。

    “妹妹,我们不方便见外臣,一会儿时大人要进来,我们先去后殿吧。”皇后看到傅子熙恢复了往昔沉默严肃的表情,片刻的温馨已经荡然无存,便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带着周贵妃和孩子一起去了后殿。

    “参见皇上。”不多时,时叠雨已经跪在门外。

    “这是锦衣卫送来的吗”傅子熙等不及叫时叠雨进来,自己便拿着那张纸走了出去,一把将跪着的时叠雨拉起来。

    “你说,你们的人一直守着山门,从未见到静王离开”傅子熙焦急道。

    “是啊,皇上,出事了吗”

    “出事了小缃不见了”傅子熙慌张道“这仿得再像,也绝对不可能是小缃写的”

    “为什么”时叠雨接过那张字。

    “这里面有好几个千字,小缃的生母姓尹讳千霜,所以小缃写这个千字永远都要比其他字小一号,绝对不可能跟其他字的大小一模一样,这封信在路上走了三天,这就说明,三天前小缃已经不在绀碧山上了,这是管末澜报的假平安啊”

    说完这句话,傅子熙的眉头又深深的锁了起来,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慌乱过了,虽然尹子缃平素里爱玩,可是他也会适可而止,而且他早就知道管末澜是自己派去的人,也会有意无意让自己知道他的下落,这次管末澜主动帮他掩饰,一定是他已经不在,已经不能向自己报平安了,而且这字是管末澜所仿,说明尹子缃在走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离开这么久,管末澜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去给朕找”傅子熙冲着时叠雨吼道“八百里加急,传朕旨意,管他什么仙山,你们上去找他们的掌门道长,一定要亲眼看到小缃,告诉他不管什么理由,速速回京城来”

    “是。”时叠雨抱拳领命,迅速的退了下去。

    傅子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再说话,伸手揉了揉额头上的皱纹,却怎么也揉不化它,原来人人都会老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伸手扶住了刘百禄的手。

    然而他的手触到的却不是衣料,而是一只柔嫩温暖的手,傅子熙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皇后一贯温柔含水的眼神。

    “皇上不要太着急,王爷贪玩成性,您又不是不知道,等他这次回来,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皇后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柔软轻盈,傅子熙听到她的话,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扭过身体去看她。

    傅从明就站在她的身旁,小小的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软软道“我给父皇沏了一杯茶。”

    “好。”傅子熙伸手接过那温暖的茶杯,注视着皇后,轻声道“落英,朕富有四海,为却什么想要一个家都这么难”

    皇后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像看着当年那个善良果敢的孩子,他亲眼看着母亲害死自己大哥的生母,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接受这个现实。那时的皇后是尚书千金林落英,他们初识与一场宫廷晚宴。那晚,他们逃了宴席,跑到了一个花园中,她向她诉苦,说自己是庶出,还有着“落英”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而年幼的傅子熙却从地上捡起一朵花簪在她的头上,告诉她,花开繁盛,落英之景亦是世间极美。

    “皇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福王现在虽然远在青海,却也十分自在,静王幼年搬离皇城,如今也是万人之上,你看,这里还有我,还有从明,还有周妹妹和从慎,宁和,这里就是您的家啊。”

    傅子熙看着她恳切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锁的眉头始终没有再解开。

    云溪谷,渡口之上。

    梁枕月与尹福刚刚上岸,那两个手持弓箭的少女就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另一个少女手持利刃快步拦在他们身前,这个少女面无表情,面容美丽,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左右,她身着一袭艳红色的苗服,上面都用银线刺绣着簇簇鲜花,映衬着她肤白如雪,只是梁枕月此时并无心欣赏他的美丽,他只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白芷姑娘。”梁枕月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尹福却开了口,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恭敬,不似平日里那般桀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同“连翘”和“玄明”一样,都是一味药名,看来这位姑娘与越九仙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尹福,你这叛徒你怎敢带外人入谷来”白芷手持利刃,刀尖直直指向尹福,眼神中仿佛有些愤怒。

    “这不是外人,这是谷主的客人,是夫人叫我来的。”尹福解释道,另一只手却将一团白纸塞在了梁枕月的怀里,梁枕月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接了下来。

    “你放肆难道谷主的客人我会不知道吗”白芷扭头看了看梁枕月,轻蔑道“看来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姑娘,你这是误会”梁枕月还没来得及解释,尹福已经快步拦到他身前,低声道“我交给你的是地图,你收好,赶快走,这里有我”

    梁枕月看到他这样,便知道事情败露,这些少女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迅速将那张白纸塞入衣襟,伸手拔剑出鞘。

    “哼,你们不必相争,敢于谷主为敌,自然都会死”白芷话音刚落,就已经跳到了尹福的身前。刹那间,梁枕月只看到眼前绽放出一朵血雾聚成的鲜花,白芷雪亮的刀刃上瞬间被鲜血染成赤红,而尹福目瞪口呆的在原地站了数秒,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脖子上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往外喷洒着鲜血,梁枕月的脸上身上都满满沾染着他有些略略发黑的鲜血。

    他抬起头,有些愤怒的看着白芷,然而白芷却像是杀死了一只蚂蚁一样若无其事,她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一个迎战的姿势,有些妩媚的哂笑道“不过蝼蚁,也妄想同天道相争,难道他以为谷主不杀夫人,也不会杀他吗”

    “姑娘安能如此草菅人命”梁枕月怒道。

    “哦”白芷微微一笑,轻蔑道“那你也来试试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后已经站了六名少女,她们的穿着打扮与白芷很相像,手中都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苗刀,梁枕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雪白的刀影已无声的向他袭来

    尹子缃站在山谷之中,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日上中天,许是行路多时身体疲累,许是太久没吃东西,他抬头望望,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已经看得不那么真切了,仿佛被一片刺眼的白雾蒙住似的。他紧紧的闭住眼睛,掏出了怀中的香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好了许多。

    大约是觉得山谷中的人认为他不会逃走,他也放心大胆的躺在了一旁的岩石上,那岩石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仿佛特意被烘烤过一样,尹子缃在地宫里呆了好久,如今感受到这可见又可触的阳光,心中也觉得舒服起来。

    闭上眼睛,他突然回忆起了在京城的日子,王府真好啊,虽然不大却布置的那么精致,那些雕刻精美的家具,镂空的纯金香炉,还有深褐色的烤鸭,雪白的鲈鱼,粉红鹅黄的各色糕点想到糕点,尹子缃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带了点吃的,迅速从怀中掏出他在地宫里包好的几块糕点,草草咬了几口。

    糕点已经变凉变硬了,却依稀可以吃出来其中的味道,那似乎和小时候吃过的有点相像,甜甜的,糯糯的,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米糕,却细腻的吃不出来一丝杂质,仿佛是一碗浓浓的汤羹一般。

    尹子缃愣在那里,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回忆起母亲给他做的糕点,如今的脑海里却尽是梁枕月的身影,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叫梁枕月去买花生酥,花生酥没有了,梁枕月只好买了好多其他的糕饼回来,他生气的很,就把那些糕饼全部都扔掉了。

    然而梁枕月却没有生气,他还觉得很不好意思,憨憨的笑着给自己赔礼道歉。

    “其实金乳酥,蜜饯樱桃都挺好吃的。”

    一阵微风吹过,尹子缃不知怎么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缓缓的坐起来,伸手拂去脸颊的泪痕,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毕竟许久不曾这么哭过了,可是眼泪却一点都止不住。

    “等我回去,我就去偷偷找到老梁带他一起走,我们去之前说好的那些地方一起断子绝孙。只要我偷偷的躲起来,皇上也好,越九仙也好,大概都会觉得我已经死了吧,就这样吧”

    尹子缃这样想着,迅速从岩石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

    就算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我是真的,这次我把自己都给你,终究也不算是个骗子了吧。

    、铭心

    梁枕月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悬殊的战局,他也曾经与尹子缃交手,可是这些少女施展的精绝剑法仿佛与尹子缃的剑法有着天壤之别。大概因为尹子缃是照着母亲留下的剑诀练习,又兼有自己的习惯和花宴的内功,且实战不多,即使剑法再精妙,也始终不是为了取人性命。而这些少女所施展的剑法狠辣无比,招招致命,梁枕月的神机剑法本来就是寻找敌人武功中的破绽,此刻却丝毫寻找不到,更何况他以一人之力与七人为敌,更觉难上加难。

    正在此时,梁枕月突然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他迅速扭头一看,自己的左肩已经被一名少女的锋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梁枕月吃痛,不由得退后一步,然而只是稍稍一动,他肩膀上的伤口就被撕扯的更加疼痛,汩汩流出的鲜血渗浸着他的层层叠叠的衣服,转眼间肩头已是一片血红。

    “哼,我早就说过,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白芷站在梁枕月面前轻蔑一笑,她的声音婉转温柔,语气却如同她的锋刃一般冰冷,梁枕月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头上已经冒出了许多冷汗。

    白芷不等他开口,又提刀向前冲去,其他的几名少女也随着她一同袭来,梁枕月屏气凝神,认真迎战,却依旧觉得力尤未及,这些少女都是越九仙的亲信,自小受到训练,出手十分之快,一瞬之间,只是一个小小的破绽,梁枕月的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口。

    手臂上的伤口还尚可支撑一时,只是此刻他的后背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流出之时,他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这些少女出手毒辣,她们不是要将他赶走,根本就是想在这里要他的性命。

    “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梁枕月这样想着,左手依旧紧握着那把钥匙。

    然而此刻他已经气喘吁吁,根本无力再战。可能因为流血过多,梁枕月的神智已经不再清楚

    明晃晃的日光之中,梁枕月仿佛看到尹子缃就在前面,正气急败坏的朝他走来,问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技不如人

    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双腿发软,后心一阵刺骨的冰凉

    还来不及感到痛苦,那锋利坚硬的兵刃已经直直的插入他的肋骨,甚至都可以听到刀锋刮到白骨时那刺耳的声音,血腥味冲天而起,仿佛梁枕月全身的血液俱已流干,他的视野已经不再清楚,日光的惨白像一道锋利的刀光,直直的戳入他的眼睛,让他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残存着一点点微弱的神智,还是早已变作离开躯壳的灵魂。

    “我们走吧。”白芷收起长刀,看了一眼浑身鲜血的梁枕月,吩咐道。

    “姐姐,他可能还没有死。”其中一名少女走了过来,轻轻道。

    “后心中了这么深的一刀,怎么可能没有死”白芷扭过头去,皱眉道“白芨,你是在怀疑我手下留情”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少女被她的一个眼神吓的没有再说话,胆怯的低下了头。

    “那就走吧,谷主还在等着我们。”白芷向其他少女挥挥手,几人施展轻功,飞快的离去了。

    速战之后,云溪谷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这里云雾缭绕,鲜花如海,气候湿润而温暖,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宁静的太过可怕,仿佛没有人居住,那些亭台楼阁都是空空如也,嬉笑喧闹的人群也如同被收起的皮影剪纸一般迅速消失,这里仿佛一夜之间沉入海底的古国,又仿佛渔人第二次来到桃花源的时候看到的场景,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蒸发了。

    梁枕月在地上趴着,一点一点的向前蠕动,鲜血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让他失去了人的特征,仿佛一条受伤的虫子。

    他的血染在山谷平滑的石子路上,拖出了一条红黑色的长线。

    而在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尹福交给他的那张地图,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在黑暗中一点点的向前爬着。

    他知道地宫的入口是一口枯井,他也知道那口枯井离得并不远,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到不了了,可是身体却还是不听使唤的继续向前挪着,仿佛只要更近一点就心满意足,然而此时的他却再也无法动弹,哪怕只是活动一下手指。

    听说人死之前都会看到自己一生经历过的场景,梁枕月躺在黑暗之中,眼中却仿佛看到了真实的画面,他看到了梁岑,那时自己家道中落,是师父毅然决然的收留了他,独自一人将他抚养成人;他看到了尹千霜,她就像之前那样跪倒在自己面前,求他照顾自己的儿子;画面没有转动了多久,他就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看到却也最想要看到的尹子缃,他还是一个孩子,明明很胆小,却又喜欢惹别人生气,仿佛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离开。其实,他好几次都受不了尹子缃的无理取闹,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他终究忘不了尹子缃偶尔呆坐,流露出的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

    “这世界可真可怕啊,我看到自己记忆的时候,居然是第三人的视角,那么之前经历这些的又是谁呢”梁枕月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他除了大脑,其他地方都已经完全的僵硬。

    用尽全身的力气,梁枕月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角一点点流出,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一场预兆着丰年的瑞雪。

    “对不起,殿下,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想到”

    “对不起,殿下,我力有未逮”

    梁枕月的嘴角轻轻的蠕动着,仿佛在说着什么,又仿佛是人垂死之际身体回光返照的痉挛。

    听说,人如果死的不甘心,是不会闭上眼睛的。

    突然,一阵急剧的山风扬起,大风在山谷中与岩石冲撞,发出一阵阵鸟兽悲鸣般的声音,山谷中盛开的花朵被风吹的离开了茎叶,在随风回旋之中被捣烂揉碎,变作一片片细小的花瓣。瞬息之间,山风戛然而止,不知所措的花瓣一片片凋落在地上,覆盖在梁枕月的眼前,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万花迷离,香味也随着风一丝丝纠缠相扣,犹如京城王府的歌女精心安排的乐舞。

    一场盛宴。

    尹子缃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他伸手去按住心口,才觉得那种疼痛稍稍缓了下来。

    “看来我真是太饿了。”尹子缃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再往前走不多一会儿,就会到达绀碧山脚下的的浮悠谷,浮悠谷附近有些许村镇,可以容他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上山也不迟。

    正在这样想着,尹子缃就听到了前面传来了人声,他兴奋的跑了过去,却又飞快的隐藏在树后。

    原来,在那里行走的却不是当地的乡民,而是一个兵士,他不同于普通的兵士,而是身穿着华丽的官服,尹子缃认得,那正是锦衣卫的服制,他知道绀碧山之下有锦衣卫,却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大摇大摆的穿着官服。

    “大人,出什么事了”这时,一个身着朴素的乡民提着篮子从一旁走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出什么事,你们不必紧张。”那锦衣卫却也和眉善目,只是尹子缃并没有见过他。

    “那为什么不能上山了,我的妻子生病了,正要去上清宫求一道符水,听说很有用的,怎么,前门走不了,后山也上不去了”那乡民倒是满脸虔诚。

    “上面吩咐,小王爷在山上静修,让我们在山下守候,不得放人上去,老乡,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那锦衣卫很年轻也很和善,低声下气的向那乡民解释着,满脸的不好意思。

    “也不怪你”那乡民叹了口气,边走边自言自语,“皇亲国戚哟,不一般”

    “怎么把我搞得像个恶霸一样,傅子熙又”尹子缃本来看着好笑,想起了傅子熙已经不再是他的皇兄,却又感觉心中惴惴不安,他觉得奇怪,连忙在地上抓了两把泥土抹在脸上,把头发半散下来,盘了一个女子常用的发髻,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锦衣卫的肩膀。

    “大人。”尹子缃削尖声音,轻轻道“去绀碧山是从这里走吗”

    “这位姑娘,现在不能上山,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那锦衣卫解释道。

    “哟,姑娘想要去那些道士住的地方做什么。”看到这里来的是一个女子而不是乡民,另一个锦衣卫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轻佻的打量了尹子缃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似是有些失望。

    尹子缃也不怎么紧张,这些锦衣卫都不曾见过他,而且他此刻扮作女子,他们想必也不会想到王爷会扮成女人,他落落大方的笑笑,回答道“家母生病,听说山上的明月道长医术精明,特来求教。”

    “现在可是上不了山。”那锦衣卫笑笑,道“这姑娘虽然瘦弱,长的倒是挺漂亮,怎么,要不要去我们那里歇一歇,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也累了吧”说着,他便要伸手来抓尹子缃的手臂,尹子缃轻轻躲开他的手,却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他许久没吃东西,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不由得脚下趔趄,另一个锦衣卫赶忙扶住他的手臂。

    “多谢大人了。”尹子缃虽然厌恶这个锦衣卫的轻佻,却对之前那个憨厚的锦衣卫颇有好感,他见那人搀扶,也不好意思的道了个谢。

    “别叫大人大人的了,我叫李初,这是我弟弟李二狗。”李初不好意思的憨厚一笑。

    “你有病啊你才叫二狗呢,我叫李风,姑娘,你可别听他的,我不叫二狗,他呀,叫大狗”李风听到李初叫他的小名,立刻辩解起来,他满脸通红,倒是比刚才轻佻的样子好了许多。

    尹子缃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李风和李初站在那里笑闹,心中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他愣了好久,直到李初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你们是兄弟,所以有点惊讶。”尹子缃答道“既然不能上山,那我就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上去”

    “这我们也要听上头安排。”李风笑道“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想必也是千里迢迢来的,不如到我们那里休息一下,等能上山了立刻叫你,怎么样”

    “也好。”尹子缃看着李风期待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随着他们去了。

    锦衣卫的驻地离得并不远,三人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一座小木屋面前,这木屋看上去许久没有人居住,想必是当地人借给他们的空房子。

    “姑娘快坐。”李风热情的为尹子缃擦了擦凳子,道“姑娘还带着武器呢,怕坏人。”

    “我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担心,都是唬人的。”尹子缃赶忙包好他的刀,问道,“不知道小王爷要在山上待多久”

    “我们也不知道,这都是头儿安排的,听说是指挥使时大人下的指示,好多人都跟着上山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看门。”李初答道。

    “时大人也来了”尹子缃有些震惊,但他转眼间就恢复了刚才的神色,怯怯道“听起来,好像很大的官呢。”

    “时大人没来,不过他的亲信萧大人来了,我跟你们说,”李风神神秘秘的停顿了片刻,低声道“我听说小王爷并不在山上,而是跟着广西的叛军走了。”

    “你不要胡说”李初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胡说了哥,我跟你说,有人见过的,那叛军头子虽然蒙着脸,可是身材和露出来的眼睛,都和小王爷特别像”李风不甘心的继续解释道。

    尹子缃的心如同跌入冰窖一般,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就连手中拿着的茶杯也不小心掉了下来,在桌上滚了一圈,只是滚烫的茶水洒在他的身上却也浑然未觉,倒是把李风吓了一跳。

    “你别听我弟瞎说,不会有那种事的,这小子,就喜欢传瞎话”李初看到尹子缃精神状态不好,赶忙安慰了他几句,尹子缃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依旧面无表情。

    “你这么紧张干嘛,不会暗恋小王爷吧。”李风撇了撇嘴。

    “你看你还瞎说”李初瞪了他一眼,又重新给尹子缃倒了一杯水,尹子缃恍惚着接过来,却也没有往嘴上放,就那样呆呆的端着。

    “李初李二狗出事了”门外突然又跑进来一个锦衣卫,他跑的气喘吁吁,看到尹子缃先是觉得很惊奇,却也没说什么。

    “别叫老子二狗”

    “怎么了”李初问道。

    “乡民们在河边捡到一具尸体,大家都围在那儿,你们快去看看吧”那个锦衣卫长出了一口气,道“伤的重极了,浑身是血,把老百姓都吓坏了,他们说那是从云溪谷漂来的,云溪谷住着妖怪”

    “快去看看”李初赶忙站起身来,扭头想要寻找尹子缃,将他安置在这里,却看到尹子缃早就先他一步夺门而出。

    尹子缃害怕听到“云溪谷”三个字,他的脑海中也想过了无数的情形,他害怕连累瑶华,害怕连累苏卿,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连累的会是他。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这一个人。

    尹子缃挤过拥挤的人群,挣脱开李风试图阻拦的手,终于到达了那具尸体之前。

    日光灼灼,尹子缃奔波了多天的身体和神经终于支撑不住,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呆滞在众人之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杳杳

    夕阳西下,农家小院也被镀上了一层薄金,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停在房顶上,炊烟袅袅升起,如同一道白色的细线。

    “姑娘,你开开门”

    李风手里拿着一包馒头,焦急的拍打着小院里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他的力气只要大一点,门就会被他砸开。

    屋子里叮当乱响,似乎有人正在忙碌着,无暇分神。

    “姑娘,你”

    李风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人用力的扯开,他愣了几秒,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面前的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衣带歪歪斜斜的系着,身上脸上还沾着许多烟灰,原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尹子缃。

    “你是瞎子吗”尹子缃皱着眉头看看他,道“我是姑娘你看不到我的喉结吗”

    “不是,我叫习惯了。”李风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别介意。”

    “你来干嘛。”尹子缃扭过身去不再看他,伸手取下放在炉子上的水壶,准备将水壶中的热水倒在木盆里。

    “我来给你拿点吃的,顺便帮帮你的忙。”李风憨厚的笑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水壶,将里面的热水倒进木盆,又伸手取下架子上的毛巾在水里浸了浸,将毛巾伸到尹子缃面前,道“我给你擦擦。”

    “不是。”尹子缃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巾,头也不回的走到床边,他轻轻掀起床幔,用热毛巾为床上的人擦了擦脸。

    那个人是梁枕月。

    他的眉目依旧,只是脸色青白,双眼紧闭,表情平静的如同泥塑一般。

    他身上的衣服被人更换过,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也被全部上药包扎,尹子缃帮他擦了擦脸,又坐在了他的旁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姑公子,我来帮你吧。”李风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道。

    “你要帮我什么”尹子缃没有回头。

    “你看你,你觉得你不需要我帮忙吗”李风尴尬的笑笑,朝四下里看了看,这间屋子脏乱无比,甚至可以用满目狼藉来形容,地上散落着许多烟灰和木炭,就连墙都被熏黑了。而尹子缃自己也是混乱不堪,他的头发散乱在脑后,只用一根布条草草的系着,连个像样的发髻都梳不成。

    “你滚。”尹子缃依旧没有回头。

    “这可是我给你找的房子,你怎么能这样他已经”

    “你是不是想说,他已经死了”尹子缃回过头来,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他摇摇头,道“不会的。”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那你把他交给我,好不好”李风试探的问道。

    “那怎么行,我要照顾他。”尹子缃扭过头去,又从床边拿起另一块毛巾在热水中浸浸,掀起被子准备为梁枕月擦脚。

    “你”李风看到尹子缃视他如无物,心中十分生气,上前一把抓住尹子缃的手,气愤道“老子给你找的住处,老子给你买的粮食,我是该可怜你的家人出事,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是瞎了吧,啊”

    “他就是没死没死没死”尹子缃突然大吼一声,将李风的手扭住,李风知道他会武功,心中也有些害怕自己不是对手,可是他却没想到,尹子缃并没有打他,而是将他的手放在梁枕月的脚背上,道“你摸他的脚还是热的,死人的身体会有这么热吗”

    “这不是你刚刚用热水擦过吗还要让我碰尸体”李风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然而,他的手指碰到梁枕月的身体时却立刻没有移开,他眉峰微微的皱起,似乎在想些什么。

    “不会吧”李风轻轻甩开尹子缃的手,又按了按梁枕月的腿,进而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奇怪,”李风看了看尹子缃,道“他虽然没有呼吸,身体却还柔软温暖,的确不像个死人。”

    听到这话,尹子缃自己也很震惊,尽管他不想承认梁枕月已经没有了呼吸,可是毕竟经历过很多,心中还保存有几分理智,没有到达坍塌的地步。他赶忙伸出手去摸了摸梁枕月的身体,的确,他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得去找个人问问,你等着,我去找萧大人来,他早年行走江湖,会点医术,也许可以来看看,这人是从云溪谷漂来的,想必萧大人也愿意来查看一下。”李风认真道。

    “你说的萧大人,是萧远山”尹子缃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所认识的锦衣卫头目,除了时叠雨之外,便是他的副手萧远山了。

    “你怎么知道”

    “唉,你不要管了,你快去快回,我不方便见他,你来之前先敲一敲门,我躲起来。”尹子缃吩咐道。

    “好。”李风立刻站起来准备出去,然而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扭头看看尹子缃。

    “怎么了”尹子缃一脸紧张,生怕他会反悔。

    “你把脸擦擦,再把东西吃了,耽误不了多少事儿。”李风轻声说出这句话,就迅速离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尹子缃果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将门栓小心翼翼的拔下来,迅速的钻到了床下,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说的就是这个人”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四十上下男人随着李风走进了小屋,他神情严肃,身着绣花交领飞鱼服,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萧远山。他快步走进小屋,将手中佩刀挂在腰间,他向四周望了望,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这人是谁”

    “是这样,我和我大哥在山下看到一个姑娘要上山,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跑来,说从小河里漂来一具尸体,我们跑过去一看,结果正好是那个姑娘的家人,我们看这个姑娘孤苦伶仃,就给她找了一个住处”

    “你说的姑娘呢”

    萧远山边说边坐下来掀开棉被,轻轻搭上梁枕月的脉搏。

    “她可能出去了吧。”李风有些紧张的向四周望了望,确是没见到尹子缃的身影。

    “怎么回事”萧远山皱皱眉头,将梁枕月的衣服掀开,只见他身上的伤口都被人妥帖的包好,那包扎的手艺虽然拙劣,却也没落下什么部位,几乎将梁枕月裹成了一具干尸。

    萧远山猛的拔出长刀,眼看就要朝梁枕月的心脏上刺去,李风吓的浑身发抖,立刻伸手去阻拦,然而萧远山只是用刀尖轻轻的划开了梁枕月身上裹着的白布,他收起佩刀,正好对上了李风呆滞的眼神。

    “大惊小怪,多去跟你哥学学。“萧远山瞪了他一眼,伸手蹭了一点梁枕月身上的药粉,他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又放在鼻下闻了闻,问道“他的伤口谁处理的”

    “是送他来的姑娘。”

    “呵。”萧远山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这傻子,这人根本不是云溪谷杀的,反倒是被云溪谷救的他之所以没有鼻息却还活着,是有人给他服下云溪谷的秘药锦里开芳宴,这种药服下之后会使人停止呼吸和脉息三天,算是一种假死药,可是不同的是,这种药服下之后有压制血脉,使人不至于出血过多,也算是受了重伤之后的保命药。还有他身上敷着的药粉也是云溪谷的香料,这人也算有福气,这些药我也只在遗贤山庄见过一回,而锦里开芳宴我也只是有所耳闻。”

    听到这话,尹子缃已是软软的瘫倒在床下,心中压着的千吨重担瞬间落地,他虽然知道香料有止血的功效,却没想到自己病急乱投医可以歪打正着,更没有想到梁枕月真的可以活过来。

    “我就知道他不该死,这人,吓了我好大一跳。”尹子缃心中暗暗欣喜。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李风也松了一口气,赶忙问道。

    “如今他体温渐渐恢复,药效也会慢慢随之消失,伤口也会慢慢愈合,只是他伤的太重,什么时候醒过来可真不好说。”萧远山沉思道,“不过这个人我倒是看着十分面熟,对了,那位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可不知道了。”李风急道,“您不是要去保护静王吗,怎么,又不急着走了”

    “哼。”萧远山冷笑道“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怎么会”李风谄媚的笑了两声,道“等她一回来,我就去找您怎么样”

    “那好吧。”萧远山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风一眼,笑道“我听说云溪谷的女子都与众不同,你可不要被迷住了。”

    “怎么可能”李风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但还是十分狗腿的点了点头,将萧远山送出了房门。

    李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到看到萧远山渐渐走远才返回了小屋。“你藏在哪里了”李风轻轻说着推开房门,却看到尹子缃呆呆的坐在床前出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的面容平和宁静,甚至带着几分微笑。他根本没有注意道李风从门口进来,而是专注的为梁枕月重新裹好伤口,又为他盖好棉被。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梁枕月的肩膀,就好像在哄他睡觉一样。

    “真是意外啊。”李风看到尹子缃专注的样子,觉得有点尴尬。

    “今天再睡一觉就是明天,明天一觉醒过来,他也就会醒来了。”尹子缃微笑道,“这真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太好了。”

    “是呀,你终于安心了。”李风随手带上房门,坐在了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云溪谷里的人,看来云溪谷不但有与众不同的女子,也有男人啊。”

    “我有云溪谷的药,不代表我是云溪谷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敌人。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云溪谷的人会救他。”尹子缃答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吗”李风问道。

    “他哪一次受伤都是因为我。”尹子缃苦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梁枕月逐渐变得温热的脸颊,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你哥哥吗”李风见尹子缃不便回答,便转开了话题,“你哥哥倒是很不错,不想我哥哥,只知道欺负我,跟大家乱说我的小名。”

    “他何止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佣人,是我的恩人,他为我做了许多事,有他愿意的,也有他不愿意的,甚至还有被人骗着去的”尹子缃的声音一点点的小了下来,喉头仿佛堵了什么东西一般,“我本来觉得我是他的恩人,一直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照顾,可是后来我和他都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我害了他。他没有挑明,是因为想保护我,而我也没有说,却是因为我很自私,怕他离开其实我对不起的又何止这一个人,我对不起生我的人,也对不起养我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风看了看自言自语又语无伦次的尹子缃,接着道,“不过我觉得这也许正是他的心意,现在他已经没事了,你也不要再自责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也好。”尹子缃慌乱的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那你也去休息吧,兴许明天他就醒来了。”

    “恩。”李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尹子缃刚才在床下蹭到的尘土,“衣服太脏了,你还是换一件吧。”

    尹子缃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目送着李风离开了小屋,又轻轻的关上门。他自小就是个爱奢华,爱干净的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会落拓至此,便想要脱下那件脏兮兮的外衣,可是衣带之前被他打了一个死结,紧紧的缠在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纠缠的衣带中甚至带了几根头发,只要稍微动一动,头发就会牵扯着疼,他一开始还是在认真的解开,后来就变作了蛮横的瞎扯,随着一阵刺痛,几丝头发同那衣带一起被扯了下来。

    衣带断掉了,衣服也就不能再穿了。

    “原来我这么废物啊。”尹子缃对着昏迷的梁枕月自言自语,四下无人,鸦雀无声,他终究还是哭出了声音,十几年了,自从母亲走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了。哭实在是一种无用的示弱,还不如装扮成一个女子,这样才会有人帮助他。

    “梁大哥,枕月大哥,我跟你道歉了,你快点醒来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别宴

    广西将军郭汜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向远处眺望,经过连续十几天的鏖战,他和他的将士们都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的南宁城一片寂静,这个春夏相接的季节似乎比往常要炎热,只是在太阳下站了一个时辰不到,他的盔甲之下已经满是汗水。

    在城墙的不远处就驻扎着安国公李允的军队,他们都是从北方而来,在南方湿热的天气之中难免有些不适,只是他们一向骁勇善战,也只是两个月不到的功夫,就已经使郭汜被迫退守南宁,此刻他已然放弃了云南,就连广西也只是勉强死守而已。

    郭汜从军已有几十年,他很清楚自己今日的情形,比起朝廷几年间的经营和如今安国公强大的军队,他的力量实在是形同以卵击石,纵使是他的父辈当年倒戈而降,也比不过今日这样的窘境,至少他们在傅冼玉无情的铁骑下保住了广西的安宁,保住了那么多前朝的功臣和他们的后代,他的家族虽然有着对前朝的忠心,却也有着审时度势的理智,可是无论如何,他已经是无法回头了。

    “将军。”

    郭汜转过头,不知何时,云沁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身着一袭灰白色直裾,宽大的衣袖随着城头扫过的扬起又落下,一如他平静的笑容。

    “元辰”郭汜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人站在这里,如今看到云沁也寻来,心中不免有些意外,“我在这里看看,你怎么也来了”

    “主公和扬名回来了。”云沁走到郭汜近前,小声的说了一句。

    “哦”郭汜问道“他们如今在何处,我去拜见。”

    “主公听说郭将军这里战况紧急,特意赶回来的,如今他们也是人困马乏,不如等晚上吧。”云沁补充道。

    “也好。”郭汜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远处,微笑道“我看他们也累了,今日应该不会有战事,毕竟我们还在城中,他们驻扎城外,总会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恩。”云沁点点头,两人似乎知道彼此是在互相安慰,不由得相视一笑,然而却只有淡淡的苦笑了。

    “元辰,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郭汜看着云沁的笑脸迟疑道。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云沁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紧张,“将军是说我们是在贸然起兵,还是说我们当初选择主公是错的”

    云沁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对自己说出的话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想太多了,没事没事。”郭汜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向他摆了摆手道“我去主公和扬名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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