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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第12节

作者:凉蝉 字数:19154 更新:2021-12-29 08:39:51

    石门十分坚固,他不可能扒得开。沈光明也不知道那可能不存在的送饭的人是否会来。他在石室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眼看这光斑一分分褪下、消失。石室里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阿岁醒了。

    沈光明跟他说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阿岁急忙问“我们怎么逃出去”

    黑暗中沈光明拍拍他肩“我在想办法。”

    “现在连这扇门都过不去。”阿岁黯然道。

    “是的。”沈光明咬了咬牙,“只要能过了这扇门,我就一定能找到机会救你和把消息传出去。”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两人正饿得饥肠辘辘,沈光明突听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石门便缓缓开了。

    “送饭。”百里疾将手中托盘放在地下,“沈光明,你随我出去。”

    沈光明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他知道百里疾这样的高手能听出人的呼吸脉搏,生怕他察觉自己激动心情,背贴在墙上装作害怕地说“我不去你是不是要杀我”

    “不杀你,好吃好喝地接待你。”百里疾的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沈光明不知怎么的想起他与辛暮云那时发出的喘息,臊得脸红。

    黑暗中百里疾看不到他脸色,将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理解为害怕,因而直接走过来拎着他衣领就往外走。

    “我自己走”沈光明大声道,“等等你们不许害他绝对不许”

    “不害他,我怎么会害他。”百里疾轻笑一声,回头对阿岁道,“小公子,慢慢吃。”

    他说完,将石门再度关上。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阿岁沉默了。

    他担心沈光明,担心自己,同时也困惑一丝光都没有,他怎么吃

    沈光明仍被蒙着眼睛拎了上去。他走路的时候故意磕磕绊绊,想着如何才能摔倒。无奈百里疾力气太大,他屡次向前向后扑倒,都被他扯了回来。

    “不要乱跑。”百里疾阴恻恻地在他耳边说,“若跑,我就将你弟弟和妹妹全都抓来,一条条胳膊腿拆下来,慢慢吃了。”

    沈光明一抖“你骗人”

    “不骗人。”百里疾轻笑道,“你不知道,没了手脚的人做成水尸更好玩。圆滚滚的在水里漂,很有趣。”

    沈光明再不敢挣扎了。

    眼前黑布被拆开,沈光明才看到自己站在一个明亮的地方。房中烛光重重,他转头看到辛暮云坐在桌边,而桌上满是菜肴。

    他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叫了。

    沈光明“”

    辛暮云“过来坐。我有事情问你。”

    沈光明慢吞吞地蹭过去,坐在椅上时只沾了半边屁股,随时准备跑。

    百里疾卷了衣裳,无声无息地跳上屋顶消失了。辛暮云没有看他一眼,沈光明好奇地打量了他几下。这两人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为何这般冷淡沈光明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唐鸥曾说辛暮云还有妻儿,不由得又看了他几下。

    “看饱了么”辛暮云为他舀了一碗汤,“想好了么”

    沈光明看着那碗汤里的半个鸡腿,抬头问“想什么”

    “告诉我,玉片是谁的。”

    “”沈光明脸上仍是呆滞畏惧神情,心里却已激动万分他最担心的,不过是辛暮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对方有任何要求、任何疑问,这些要求和疑问都是沈光明可以下手的缝隙。

    维持着脸上表情,沈光明已在瞬息间,在心里将方大枣说过的话、他曾骗过的人,全都飞快过了一遍。

    “是我的。”他抬起头,认真道,“玉片其实是我的,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话音一落,他惊讶地看到辛暮云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神情。

    狂喜、震惊、悲伤、憎恨,这些情绪令辛暮云脸部抽搐,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狠狠吸了几口气才略略平复。

    “是你的”他硬邦邦地问,“那我问你,这玉片原是一块,它如何成了现今的一半那上面的字是什么为何会有这样丑陋的燎烧痕迹”

    沈光明愣了一会,微微眯着眼睛,让自己面上显出回忆和惋惜的神态“被摔断的。路上遇到强匪,抢夺中掉到地上就变成这样了。之后又被”

    辛暮云根本没让他往下说,抄起一根筷子就朝沈光明扔了过去。气浪突然袭来,沈光明鬓角与额前头发被他气劲激得扬起,双目惊恐。

    那筷尖悬在沈光明额上,筷尾拈在辛暮云两指之间。

    “骗徒。”辛暮云声音低沉,似是压抑着心中愤怒,“骗徒别跟我说谎”

    他将筷子狠狠掷下。筷尖如穿过豆腐一般无声穿过地面青砖,深深嵌了进去。

    沈光明被他这一手吓得腿都软了,摔倒在地上。

    “爬起来”辛暮云令他站起,“再说一遍,是谁的”

    沈光明浑身颤抖,默默运起大吕功,将冷汗不断逼出。

    “是是我捡的”他声音发颤,语不成句,显是被辛暮云吓坏了,“年初,庙外头在庆安城外头庆安城外面那破庙外头,我捡的。在路上。”

    辛暮云无声地盯着他,良久才问了下一句“看到是谁掉的么”

    沈光明抬手擦了擦滴到下巴上的汗“似是一个紫衣的公子掉的不不,不”

    辛暮云紧紧盯着他乱转的眼珠子。

    “不是紫衣,他是紫色的外袍挺高大,和你差不多”沈光明又抹了一把汗,“我我再想想”

    他抹完下巴抹脸颊,心想大吕功别的用处先不提,能逼汗真的不错啊。他不敢看辛暮云,生怕被他识破,心里却在盘算如果这些汗不能说明自己很害怕,为增加可信度他只能逼着自己尿裤子了。

    可不到万不得已,着实不想这样做。

    那头的辛暮云端着杯茶默默地喝,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莫怕,我不会因为你的这几句话弄死你。那公子什么模样,你是否看到”

    问完问题的辛暮云再次凝视沈光明。

    沈光明这回不敢转移目光了。他略略挺直腰,和辛暮云直视着“我是跟在他后面从庆安城里出来的。我记得,那是个很好看的公子。”

    他回忆着唐鸥的模样,边想边说,那神态倒也十分真实“身材与你差不多,但年纪绝对比你年轻,是个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的公子爷。虽然穿的不是锦衣,但气度非凡。我我当时是想跟着他,看是否有可乘之机”

    “然后你就看到他掉了个玉片”辛暮云眯起眼睛。

    “也,不是。”沈光明故意增加了一些细节,“其实是,他在怀里掏银子,想给途中遇到的一对乞丐。那玉片掉了之后之后我就踩住了。”

    辛暮云突然笑出声。

    “你踩住,是为了借机与他搭话,继而骗他”他问。

    “是、是的。可那公子走得飞快,我弯腰捡个玉片的功夫,他就往前走了挺远。”沈光明舔舔嘴唇,继续将故事编下去,“人多,拥挤,其他的我记不清了。”

    辛暮云转着手里的茶,没说话。他面庞沉静,眉目疏朗,不言语的时候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身上的江湖客气质又平添许多精悍气息。这夜里他换了一身松花绿的衣衫,腰上一根鸦青腰带,整个人即便坐着也能生出无端风流。

    “高大,好看,功夫不错,心善”辛暮云喃喃道,“成了一个好孩子。”

    他语气温柔,里头还带了些笑意。这令沈光明有些吃惊,不由得抬头看他。

    “若你再见他,你能认出吗”辛暮云转头问他,“认出这个玉片的持有人”

    持有人在你家地底下。沈光明心想。他仍不确定辛暮云对这玉片的感情,因而不敢随意说出,便弯了弯腰“应当可以。”

    辛暮云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眉头一动。

    沈光明随即也听到了外头的破空之声。

    轻微的爆裂声响之后,是百里疾冷冰冰的声音“你们胆子倒大。”

    立在辛家堡练武场旗杆上方的,赫然是唐鸥和林少意。

    沈光明所在的位置能清晰看到那边情况,差点冲口喊出唐鸥名字。

    “百里疾,我们没交过手。”林少意手里的剑光雪亮,“今夜不妨来试试。”

    百里疾站在略低一头的屋顶上,抖抖衣袖,一言不发。

    沈光明突然听到周围有簌簌响动声。他转头一看,只见数个浑身漆黑的人影正从草丛中慢慢直腰站起。它们眼口均被粗线缝合,步伐拖拉地走过沈光明和辛暮云面前。

    第39章 情急

    沈光明被眼前走过的人形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

    辛暮云挡在他后面,手搭在他肩上。沈光明顿时就动不了了。

    “不用怕,都是人。”他平静道,“现在没气儿而已。”

    沈光明紧紧闭着眼睛不看那些拖沓走过的玩意儿。那绝对不是正常的人正常的死人。辛暮云搭在肩上的手十分沉重,沈光明被他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正想运起内力抗拒半刻,立刻又想起辛暮云还不知道自己练了内功,连忙又敛回丹田,哎哟哎哟地装模作样。

    而另一边,林少意和百里疾已经打了起来。

    林少意没用天生掌,他用的是林家剑法。林家剑法是林氏先祖创立的,行云流水,极为好看。原本只是不堪一用的漂亮剑招,经过林剑的一番琢磨和改进,竟成了江湖上有名的厉害武功。

    林家剑使起来好看,威力也十分强劲。林少意内力充沛,剑气锐利,未几已削了百里疾的一片衣袍。

    “真好。”百里疾远远跳开,轻飘飘立在树梢上,干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父亲传给你多漂亮的一套剑法。好啊”

    最后两字仍在嘴边,百里疾突然旋身落下。

    沈光明差点叫出声他竟然看不到百里疾的身影

    那如残影一般的身形已于瞬息间出现在林少意面前。

    林少意的剑丝毫不见凝滞,剑尖险险划了个弧线,刺向百里疾颈脖。

    百里疾不闪不避,身体稍稍向后一缩,躲开了林少意的剑。林少意原本已将剑势使尽,却在不可能之处又令那剑长了几分,终于划破百里疾肌肤。

    然而没有血溅出来。

    林少意暗叫一声不好这不是百里疾的真身。

    他立刻转身,然而背心已狠狠一痛,似有尖锐的针钻入体内。

    林少意毕竟迎敌无数,那暗器一入体,内劲自然生出变化。他才转了身,背后叮叮落了几根针。

    “盟主真厉害。”百里疾一击得手,又跳上树梢高高站着,“呼吸间就能把十字针逼出来。”

    林少意正欲说话,丹田却一空。他心中大惊,不敢再随便动作,连忙运气。

    “十字针是我磨的暗器。”百里疾一双白皙的手从黑袍中伸出来,饶有兴趣地跟林少意说起他的小玩具,“尖端十字,中心有一包小小的、小小的毒液。是我从水尸身上提取的。害不了你,只是令你功力损几分,容颜黯几分,声音哑几分,使剑的风流也减几分。”

    他笑得十分开心。

    沈光明与百里疾这几次交道打下来,从未见过他说那么多话,不由得担心起林少意来。林少意扶着房顶尖端,手突然一松,那柄剑便落在了瓦片上。

    “百里疾,让你的喽啰滚下去。”林少意踢走一个悄悄爬上房顶的尸体,“你娘除了控尸术,别的什么都没给你留”

    那尸体突然就不动了,嗬嗬喘气。

    “生气了的话,就真刀真枪干一仗。”林少意亮出了天生掌的起手式,“我用天生掌,对一对你的阴书刀。”

    那尸体僵立片刻,慢慢爬了下去。百里疾从树上跃下,从武场里抄了一把刀,无声跳上房顶。

    “难得林盟主居然知道在下这不闻于江湖的邪招。”百里疾说,“请指教。”

    沈光明从未听过阴书刀之名,此时好奇得很,完全忘了辛暮云还在自己身后,殷殷地看个不停。

    辛暮云手腕一转,突然扣住他的后颈,疼得他嘶地吸了一口气。

    唐鸥不知何时已站在这小院之中,沉沉看着辛暮云。

    “辛大哥,他是我朋友,你不要伤他。”唐鸥说。

    辛暮云温和道“我没伤他,还好吃好喝地接待他。让他到辛家堡来,是想请教他一些问题。”

    “那你现在把他还给我。”唐鸥立刻道。

    沈光明心道什么叫什么叫还给你老子是你的吗

    辛暮云在他耳边笑了。

    “还给你,林少意就要屠堡了。”辛暮云道,“辛家堡遭逢大难,好不容易才到今天这气象,我可不能毁了它。”

    林少意与百里疾打得热闹,远远应了一句“我没那么多力气”

    唐鸥又往前踏了一步。辛暮云的手指卡在沈光明后颈上,很用力。沈光明艰难地呼吸着,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他不明白辛暮云钳制着他的目的是什么。

    辛暮云认为他没有武功,自然逃不出自己手掌,无论唐鸥怎么厉害,想从辛家堡堡主手里抢走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辛暮云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控制他、来令唐鸥紧张,显然有些过了。

    不过,他乐意。沈光明心想,万事抵不过一句我乐意。辛堡主乐意掐,那就只好让他掐了。

    双方踌躇着,唐鸥将剑压低,又喊了他一声辛大哥。

    沈光明鲜少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心头一紧,竟有几分说不清缘由的难过。

    他认识的唐鸥从未这样为难过。

    “你对付丐帮,对付少意盟,是不是因为十年前的大火”唐鸥问。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可能是报仇,也可能是逐利,或二者兼而有之。”辛暮云笑了两声,“唐鸥,你恨我么”

    “不恨。”唐鸥平静道,“我不恨你。我想帮你。”

    “你可怜我”辛暮云又笑了,“怜悯、同情,你是这样看我的”他一边说,手劲一分分加重,沈光明呼吸困难,发出模糊的呼救声。

    “不是”唐鸥急道,“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可怜你辛大哥,即便知道你在少意和丐帮身上用了那么多心思,你也仍是我当日认识的辛堡主,是我真心实意喜欢的辛大哥。”

    他紧张地伸出手,但又拉不了沈光明,急得执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辛暮云沉默了。

    “唐鸥”他轻声唤唐鸥名字,“我”

    他声音越来越小,唐鸥连忙凝神去听。

    辛暮云突然放开了钳制沈光明的力道,飞快点了他穴道,将他朝唐鸥推了过去

    沈光明四肢僵硬,啊地大叫出声,眼看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唐鸥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

    “林大哥”

    “少意”

    推开沈光明的瞬间,辛暮云箭一般向屋顶上酣斗的两人弹去。

    沈光明和唐鸥心中顿时一片雪亮他钳制沈光明,是为了让唐鸥分心。

    辛暮云和百里疾把沈光明与阿岁抓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少意盟和丐帮。他没有要害沈光明的理由,沈光明更是听过他叮嘱百里疾不能杀自己因而眼看有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他不可能与唐鸥在这里为了沈光明这个小角色周旋。

    他要对付的,必定是林少意。

    沈光明不知辛暮云是一早就计划好,或是看到林少意来了才临时起意。但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辛暮云跃至半空,从袖中抽出一把极薄的剑来。

    林少意听到那两人呼喊的时候,脑后已扇来一阵带着浓烈杀意的风。

    他正迎战百里疾,丝毫不敢大意,就地一滚便离开了百里疾阴书刀的攻击范围。

    阴书刀是一门奇特的刀法,它讲究巧劲与叠劲,每一招都有隐藏的杀招,偏生刀法使得圆满时又仿似以刀书写,阵阵阴风中又有潇洒风流。

    林少意只在杰子楼的书卷中看过这个刀法,没想到一旦相对,让他有应接不暇之感。

    因而躲开百里疾的刀已十分困难,何况背后还有一个迅疾袭来的辛暮云。

    辛暮云也是一个武功高手,造诣绝对不在林少意之下。他来剑极快,林少意背心一凉,已被他从上到下,斜斜划了一道。

    剑才入肉,林少意便知不好。

    诡异的麻痹感正从创口迅速蔓延至全身。他脚下不免踉跄,感觉到百里疾冲了上来,便使尽全身力气冲他的方向挥了一剑。剑气毫无遮挡地击中百里疾,他痛哼一声,从屋顶上翻了下去。

    “你快去快去帮他”沈光明动不了但还能说话,忙催促唐鸥,“辛暮云是要杀人的”

    唐鸥将他紧紧压在怀中抱了抱,连穴道都顾不上解,提了剑就往屋顶上蹿。

    然而方才被百里疾唤出的那些尸体飞快地抓住了他的脚踝。唐鸥又气又急,连秋霜剑的剑招也顾不上了,胡乱砍向那些无知无觉的尸身。

    “林少意,江湖规矩是有仇必报。”辛暮云踩着林少意的手,十分满意地听到了他指节碎裂的声音。

    他快活而愉悦地深吸一口气。

    “还有个规矩,是父债子偿。”辛暮云提了剑,戳进林少意肩膀,“你先偿了,我再找林剑讨。”

    那奇毒十分凶恶,林少意已口不能言。方才百里疾刺入他体内的那些十字针里面也有毒液,他再提不起力气来压制,只能一动不动地瞪着辛暮云。

    “我娘是被火烧死的。”辛暮云喃喃道,“可你没有娘了,掘墓焚尸这样的事情我又做不出来。所以只好让武林盟主尝一尝,被溺死的滋味了。”

    他说完,扛起林少意跳过几处房舍,将他高高扔进了郁澜江。

    第40章 相救

    林少意眼睁睁看着自己落进水里,瞬间被浑浊江水淹没。

    他听不到辛暮云的声音,只感觉口鼻里不断有江水泥沙灌入。辛家堡背靠郁澜江,但下方是一个较浅的石滩,间中有嶙峋怪石突起,半截淹没在江水里,半截裸露在水面上。

    林少意觉得自己的手臂和肋骨可能都断了。石块受流水日日冲刷不停,圆润光滑了,但仍旧十分坚硬。

    水灌入太多,他无法呼吸,脑袋里剧痛阵阵,口眼鼻都疼了起来。

    年幼时林剑让他出门闯荡,他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石中仙,并拜他为师,学了许多本事。林少意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客,虽然担着武林盟主这个名号,但骨子仍然是一个渴望洒脱天地的年轻人。他和唐鸥成为好友,不止一次提起过自己羡慕唐鸥。

    一叶舟,一壶酒,一把剑,一身蓑林少意向往这样恣意的人生。江湖上有名的玉笔书生赠过林少意两句诗,林少意将它提在书房壁上,是墨汁淋漓的两行字。

    “此身受尘拘,薄酒论生死”。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将生死看得很淡,却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少意盟的许多事情还未交待清楚父亲与阿澈也未安排妥当辛家堡虎视眈眈,又暗藏祸心,他还未给出任何提醒

    林少意又遗憾又后悔。他不该托大,不该与百里疾赤手空拳地搏斗,不该忽视背后的辛暮云。

    他胸口像被重物反复碾压一样疼痛。剧痛和窒息终于令他视线模糊。半张的口中逸出一道血线,林少意模模糊糊地想,自己这辈子还有许多事情没经历过,着实不甘心。

    血线在水里很快被冲淡消失,但他肋骨已断,伤势严重,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透过朦胧的血水,看到有个人正朝自己奋力游过来。

    有光头是个和尚林少意艰难地想。

    那人将他拦腰抱着,脚蹬石块往上浮去。林少意身体沉重得如同石块,意识还剩一丝清明。和尚为救他,转头将自己口中的气渡入了林少意口中。他将林少意的嘴巴合上,又捂着他的鼻子,令江水不再进入他体内。两人湿淋淋地从江中钻出来,林少意才看清楚救他那人是照虚。

    照虚一抹脸上的水,转头问他“你能动吗”

    林少意话都不能说,何况是动作。他抖抖眼皮,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被胸口剧痛弄醒的时候,林少意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

    照虚把他衣服都脱了,几处大穴上扎着针。他睁开眼吐出胸腔浊水,吐完了看到和尚跪在一旁,正按着他的胸口使力。一点虚弱的火亮在岸边,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我噗”林少意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又是一口水从口里涌出。

    他看到照虚皱了皱眉,有些嫌恶。

    林少意顿时不想说话,也懒得管他了,平躺着任他帮自己按压。

    头顶是苍穹高宇,身下是湿苔冷岩。

    林少意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这样光溜溜地展在天地之间,身边还有个皱着眉头救自己的和尚。

    这回真是幕天席地了。他想。彻彻底底,坦坦荡荡。

    扎在几处大穴上的针引出了林少意体内的毒液。黑血流尽了,他才缓缓开始尝试运气。肋骨与手臂果真骨折,动不了,一吸气就疼。林少意起了一半身,又无奈地躺了下去。

    照虚坐在一旁喘气。他手臂上也都是划伤,伤口粗糙狭窄。他正对着火光,仔细将碎石和泥沙从伤口中清理出来。林少意知他是为救自己才受的伤,默默盯了他片刻,出声道谢“多谢大师。”

    照虚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敢当。这是林盟主头一回称小僧为大师,小僧当不起。”

    “多谢秃驴。”林少意咬牙切齿道。

    照虚半蹲起,转头冷冰冰地笑道“盟主再说一句一旁就是郁澜江,小僧不累,可帮盟主再去洗一遍澡。”

    林少意“”

    他没力气跟这个和尚打嘴仗,扭头闭目养神。养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看照虚“和尚,我发现你跟我说话和跟沈光明说话,腔调不一样啊你刚刚讲的那些呃咳你讲的那些话,哪里有半分佛门弟子的气度”

    “阿弥陀佛。”照虚念了个佛号,平静道,“苍生芸芸,均有佛性。大道无限,不吝慈悲。林盟主认为佛门弟子是什么样的古佛青灯,打斋念佛盟主统率武林,见识却如此狭隘。皮囊外相皆是虚无,佛在己心。”

    “噢。”林少意艰难点头,“说得好,大师你辩佛也很有一套。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像佛门弟子。小气。”

    “阁下光溜溜一条晾在这里,也不见得有武林盟主的风度。”照虚起身,抬腿跨过林少意的身体,往郁澜江边走去。

    他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林少意顿觉从下往上,凉得可怕。

    “和尚,大师,帮个忙,穿个衣服。”林少意连忙道。

    “小僧小气,不乐意。”照虚眺着远山望了一阵,转头走回来,神色有些惆怅。

    林少意仍旧躺着,心想都是大丈夫,也没必要这般拘谨。他理了理方才发生的事情,认真问照虚“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随着性海回少林了”

    照虚告诉他,性海确实回了少林,和他同去少林的,还有七叔。

    七叔逃离辛家堡后在山中独自疗伤。性海与照虚两人在附近的庙宇中逗留了片刻,这才在路上碰到他。性海见七叔伤势严重,经脉被阴寒内力重创,身上更有许多伤口,一时半刻难以料理清楚。他征得七叔同意,决定以少林的须弥功为七叔诊治。须弥功需三人同使,性海便决定背他回少林诊治,照虚留了下来,盯紧辛家堡,等候少林那头的援手。

    谁料才盯了几个时辰,他就看到林少意被辛暮云扔下来的场景。

    林少意“”

    有些丢脸,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七叔还活着,很好。他应当还不知道阿岁被抓的事情。”

    照虚“阿岁是何人”

    林少意“七叔的心头宝,你小友沈光明的朋友。”

    照虚了然般点点头,拨动篝火,一言不发。林少意躺在他身边,脸上平静,心里其实焦灼得一片慌乱。

    火中柴火毕剥作响。林少意闭了眼开始思考。片刻之后,他身上一暖照虚给他盖了衣服。

    林少意睁眼看看身上的僧衣,又抬头看上身裸着的照虚。

    “我的衣服已经干了,你的再等一阵。”他说。

    “多谢。”林少意踌躇片刻,低声道。

    他这头被人救起,辛家堡那头唐鸥差点在辛暮云身上戳了个窟窿。

    辛暮云看了眼被唐鸥削成块的尸体,在脸上擦了一把。

    唐鸥的剑同样很快。秋霜剑招招都是杀人的招式,但唐鸥显然留手了他只在辛暮云脸上划破了个口子。

    “辛大哥”唐鸥又悲又愤,“你”

    “如今死了你一个朋友,你便说我过分。当日辛家堡大火死了那么多人,偏偏无人谴责过那些道貌岸然者一言一词。”辛暮云冷笑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道理”

    “那事情与少意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能独善其身他无辜,枉死的人就不无辜”辛暮云抹净脸上血迹,“唐鸥,你已经踏入这个江湖了,不要太天真。”

    唐鸥捏着剑,下不去手,也不甘心。

    踟蹰中,他听见沈光明在身后大喊“别跟他废话去救林大哥啊”

    唐鸥这才醒悟,匆匆收了剑,回头将他背在身上,从林少意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

    林少意落水只有片刻,但两人已找不到他形迹。唐鸥解开了沈光明的穴道,他跳入水中,沈光明在石滩上,一同往下游找去。夏季江水充沛,唐鸥屡屡被冲撞到江石上,沈光明喊了他几次,终于将他喊了上来。

    沈光明把阿岁的事情跟唐鸥讲了。当说到阿岁手里的玉片同时引起辛暮云和百里疾的注意,他发现唐鸥的脸色也变了。

    “玉片有什么不对吗”沈光明紧张地问,“辛暮云会不会对阿岁不利”

    唐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皱眉沉默了片刻。

    “少意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他转头对沈光明说,“你沿着下游一直往前找,仔细一点。他也许是被冲到岸上了。我回去救出阿岁。辛暮云与我毕竟是一场相识,我们之间并无仇怨,我救出阿岁的可能性比较大。”

    “好。”情况紧急,沈光明也顾不上迟疑了,“还有,辛暮云让百里疾去杀柳姑姑,你要想个办法通知少意盟。我担心沈晴。”

    “百里疾现在仍在辛家堡,他已经受了伤,一时半刻还不可能出发。我救出阿岁之后与你会合,再一同回庆安城找少意盟的人。阿岁关在哪里,你知道么”

    沈光明只好告诉他,他被带出带入,都是蒙着眼睛的。

    “但刚刚出来那次,我记住了方向和步数。”沈光明细细跟唐鸥讲所走的路程和步数,两人一同反推。唐鸥对辛家堡的地形很熟悉,很快就知道沈光明说的是哪里了。

    “那是供奉辛大哥母亲牌位的地方。”唐鸥道,“暗室就在下面。”

    “在辛家祠堂下面设暗室”沈光明讶然道,“他也太大胆了。”

    “辛家祠堂在别处。”唐鸥抬手擦去沈光明额上的一点灰土,“这地方只供奉这两个牌位,他娘亲的,和他弟弟的。”

    第41章 旧事1

    沈光明奇道“为何要分开放”

    “我也不知。”唐鸥想了想,说,“当时他引我熟悉辛家堡,我问过他,但他没有说。”

    沈光明想到当年他与辛暮云两人也算是知交好友,便停口不再说了。

    “这是辛家家事,我也不便问太多。”唐鸥以下巴碰碰他头顶,转身已跃了回去,“走吧,一会儿去找你会合。”

    两人分别行动,沈光明揉着脑袋,一路小跑着往下游走。他眼力不错,一路上东张西望,却一直没见到林少意的任何痕迹。他越走越担心,生怕林少意真的出事了。他自己心里不好受,也怕唐鸥心中难过。

    走了大约一炷香功夫,已经快要接近庆安城码头了。林少意活着的希望越来越小,沈光明忧心忡忡,抬头四顾,突见支流的一处浅滩上有微弱火光。

    他立刻跳下水,笨拙地踩着石块小心游了过去。

    那处既然有人,说不定看到尸体他连忙呸了自己一声是说不定看到林少意的踪迹。

    爬上浅滩,沈光明就木了。

    一个林少意光着身子躺在石岩上,身上盖着件僧衣。一个照虚坐在火堆旁吃干粮,上身水淋淋的,还泛着光。

    两人都看着他。

    “”沈光明走了过去,“可把唐鸥吓坏了,他以为你出事了。”

    “我是出事了。”林少意坦然道,“和尚救了我。”

    照虚冲沈光明颔首行礼“阿弥陀佛。小施主快过来烤火吧。夜凉风疾,怕是会生病。”

    沈光明一肚子话想问,连忙蹿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林少意哭笑不得“和尚,你也知道夜凉风疾,我呢我就不会生病吗”

    他稍稍能动,艰难地扯着僧衣盖住自己。可惜盖得了上头盖不了下头,两条长腿摊在石上。倒挺白。沈光明想。

    “林盟主衣服尚未干透,只怕穿了会更糟糕。不是小僧不帮你,是不知如何帮,还请盟主原谅。”照虚道。

    “对啊对啊。”沈光明在一旁帮腔,“大师把自己的衣服都给你了啊。”

    林少意说不出话,瞪着照虚的背,咬牙切齿。

    “腔调果真不一样啊和尚”林少意道,“罢了,不和你置气。沈光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沈光明互相询问了一番,各自得知了对方身上发生的事情。林少意一说话胸口就疼,但他仍然将十年前辛家堡大火中他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沈光明。照虚一脸平静,似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林少意自己在听到沈光明说起玉片的事情后,同样也脸色一变。

    他和唐鸥都知道玉片和玉片持有者的关系,但谁都没打算说出来。沈光明见他神情,似是知情,但想到连唐鸥都不说,林少意就更不可能说了。他打消了追问的念头,继续跟照虚聊天扯皮。

    “你不担心唐鸥”林少意问他。

    “辛暮云不会害他的。”沈光明肯定道,“他能带唐鸥彻底熟悉辛家堡的结构,又和他做了这么久朋友,唐鸥又和他无冤无仇,他没必要害唐鸥。”

    对于他的盲目乐观,林少意嗤之以鼻。

    沈光明仍在说话,顺带将自己刚才和唐鸥一同推出暗室位置的事情也说了。他问林少意是否知道为何辛暮云要将母亲和弟弟的灵位与辛家其余人分开放,林少意摇头说不知道。

    “林盟主不是号称通读杰子楼所有江湖卷宗么”沈光明说,“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杰子楼的江湖卷宗里也不会记载这样的事情”林少意怒道,“我为何要浪费时间与精力记这个”

    沈光明见他落魄,实在很想调笑,张口正要说话时,一旁的照虚开口了。

    “阿弥陀佛。辛夫人灵位为何单独存放,小僧倒是知道一些内情。”他说,“其中是是非非,确实入不了林盟主的眼。”

    林少意简直无话可说了“说八卦就说八卦为何又扯到我和尚,我以前得罪过你”

    照虚眼神平静,看都不看他,转头跟沈光明说起了多年前的这件秘事。

    多年前,仍是个小沙弥的照虚,于一个雨夜在寺外救下了一位妇人。

    妇人形容憔悴,手中纸伞破了一半,瑟缩在寺门的檐下避雨。夜间雨大,照虚起身察看各处排水状况,这才发现了她。妇人拒绝了照虚请她入寺的要求,只求他给一碗热水。

    照虚见她一个人实在伶仃,便在檐下陪伴她。妇人沉默许久,断断续续跟照虚说了一些话。

    她和一位贴身丫鬟及几位侍从出门,随便走了几步,谁知竟在山中迷路了。她又说自己在家中过得并不快乐,腹中是第二个孩子,丈夫却怀疑她与别人有染,对自己不闻不问。

    红尘俗事照虚半懂不懂,静静听着那妇人说话。天将亮时雨也小了,山道上跑来一位精悍汉子,是来寻那妇人的。

    “那妇人正是辛夫人。她回辛家堡后还托那汉子为我带来了一些经书,我看到那纸上字样,才知道她的丈夫是辛大柱。”照虚轻声道,“辛夫人说丈夫怀疑她与人有染,灵位分开祭祀,是否也是这个原因”

    “如若辛大柱的怀疑是无根无据的,那不是冤枉了辛夫人”对八卦尤为感兴趣的沈光明连忙接口道,“说不定是辛暮云执意要将灵位分开的。”

    他想了一通戏文里的故事,越想越觉得真。

    一旁躺着的林少意开口了“小东西,你觉得辛暮云会怨恨辛大柱”

    沈光明“有这个可能。或者也有别的原因。”

    林少意笑道“因为他抓你一次,所以你觉得他是坏人”

    沈光明嗤笑道“当然。”

    照虚拨了拨火,默默听两人交谈。林少意转头跟他搭话“你这和尚,脑袋瓜还不错。这么久的事情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还是这种红尘事。你也不见得又多么清心寡欲啊。”

    照虚又凉飕飕地看他“我自然都记得住。当日辛夫人头上戴的簪子、手中之三的样式我都没有忘记。就连那自称为沈直的汉子,我也记得清清”

    沈光明悚然一惊,刚从火里抄出来的半个烤馒头从手里落下,一路滚进了郁澜江。

    “沈沈直”

    照虚十分诧异“是的,那汉子就叫沈直。辛夫人说,他是随嫁过来的沈家护卫,一路护着她出门。”

    第42章 旧事2

    沈光明又从火里抓出半个馒头,低头不说话。

    他仍旧震惊着,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沈直姓沈,所以他也姓沈,他哪里会去想沈直为何姓沈沈直在河边捡到他,将他带回家,他又怎么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也许爹确实是辛家堡的人,但他后来收留了我,这不说明我与辛家堡有任何关系。沈光明心里掂量着这个想法,但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感觉自己和辛家堡是有联系的。

    林少意见他沉默许久,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故事不是挺好听的么”

    沈光明犹豫片刻,摇摇头,垂首啃那烤香了的馒头。他不想跟林少意说这件事,只盼着唐鸥赶快回来。

    此时唐鸥已顺利进入了辛家堡。

    辛家堡的防卫确实森严,但唐鸥熟悉辛家堡结构和地形,潜入时没被任何人发现。方才林少意伤了百里疾,这一时半刻的,他也不可能出来。唐鸥心更定了,在檐下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安放辛夫人与辛晨灵位的房子面前。

    要是按照唐鸥的看法,这小房子比辛家祠堂更精巧。虽无辛家祠堂那般气象整严,但其中各处的巧妙心思,不可谓不精细檐角铃铛上浮雕着辛夫人生前最爱的梅花,柱子上是辛夫人最喜爱的诗人的诗作,窗棂上刻着辛夫人的手书的诗句。唐鸥谨慎小心地将那门轻轻往里推了推,没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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