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夕阳晚景。
但作为陪衬人员,蒙峻已经不止一次劝他尽早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有亲兵前面打点,在他们赶到驿站时,早有霸陵驿丞门前相迎。和霸陵驿丞站在一起的,是霸陵尉。霸陵尉也在,蒙峻颇有些意外。招呼还是要打的,简单寒暄正准备进门,身后一串急促马蹄声。
早知道会在这地方碰到蒙峻夫夫,栾涛一定今日不出门继续研究他家祖传老黄历,或者他可以改变一下出行计划,比如改去骊山爬爬山晚上华清池泡个温泉什么的,亦或者去终南山寻访一两个隐士问问道也是不错的选择。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马嵬驿凭吊一下只在传说中存在过的某位大美人的衣冠冢。总之不管去哪里,至少可以和命定的克星避开。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命运仿佛和栾公子开了一个大玩笑,那几个地方他都没有选,唯一选择的霸塬狩猎,却在晚上撞见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呦,收获不小”
解墨卿主动打招呼,蒙峻微微蹙眉。
“岂敢,和蒙将军相比,自愧不如。”
少见丞相公子这个样子,解墨卿一时少了和他斗嘴皮的兴致。
蒙将军的夫人和丞相公子不合,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往里走,驿站里不免开始议论纷纷。解墨卿的光环早已光耀大地,看客此刻反而将好奇目光投向栾涛。
栾涛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低头整理一番袍襟,抬头时发现解墨卿也在看他,目光闪烁不定。莫非――是那件事泄露了出去人有时就是这样,当个人隐私被暴露人前后,哪怕面对的是一群陌生人,也会觉得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解墨卿不看他还好,他一凑热闹,栾涛更是认定了这个事实。又羞又恼,“你看什么看”
丞相公子火了,其余人等纷纷转头,唯有解墨卿走近一步,向前伸出手。
栾涛怔怔地,由着白皙修长的手伸向自己的头。
两片连枝柳叶被从发冠上拔了出来,栾涛张了张口,不知什么时候头上竟挂了细柳嫩枝。
“真是难看”
解墨卿抖一抖手,嘴角更是撇得极为夸张。仿佛刚刚不是在帮忙取柳叶,而是从一坨牛粪上摘走那朵本不属于它的牡丹花。无疑这种表情激怒了丞相公子。
“岂有此理”
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伤了人家的自尊,但解墨卿并不想就此示弱,“”
栾涛的脸通地红了,“”又是针锋相对。
“我说的就是你,你想不承认也是不成”
“你才是”栾涛脸红脖子粗。
“竖子骂谁呢”
“骂你啊,还能有谁”
解墨卿拍手,乐嘻嘻地,“认了就好。”某武侠巨著的经典骂战对白被现场活用,偏栾涛还就上钩了。栾公子心里默默流泪,早知如此,我应该先拜读一下那本脍炙人口的武侠巨作。
“你――”
“我、我不怕你。我爹乃当朝丞相,三朝元老,还怕了你不成”
“我”解墨卿头一回被噎住。拼爹他完败,可是搬出蒙峻吧,又不甘心,何况还是一个被免职的将军。
栾涛冷笑,“怎了,不会说话了吗不是很能说吗”
蒙峻皱了皱眉。
两只家雀吵得天昏地暗,驿丞霸陵尉看得目瞪口呆。有心想劝一劝,却见蒙峻安静观战,心中一竖大手指,不愧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将军,当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蒙将军都一边老实观战,他们可不去出这个头。
“我”
栾涛有种扳回一局的赶脚,轮他开始n瑟,“怎么了蒙夫人,你什么啊说来听听,我保证不笑话你。”
“我、我家夫君乃当朝咸宁侯,出战领上将军事,绝不在你之下。”这句话憋得某只脸和栾涛一样红,结结巴巴简直就像在便秘。
听到解墨卿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蒙峻这才不慌不忙,一把把人揽进怀里,懒洋洋道“好了,打架很好玩吗说了这么久,难道你的喉咙不干,肚子不饿么”
“嗯嗯。”解墨卿甚是乖巧,小鸟依人,由着蒙峻搂着自己进了驿馆。身后栾涛看得呆了,一时竟忘记反击。
这就仿佛是一场不知结局的轻喜剧,才刚刚有了开头的精彩,但剧情会提示你,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原本霸陵驿丞已将蒙峻夫夫的房间打点好了,奈何临时来了一只叫丞相公子的家伙,而驿站的客房又仅剩一间,更为要命的是,那间客房就在蒙峻隔壁。为避免这两家再次吵起来,驿丞真是没少下工夫,一时之间调整了几个客人的房间,包括蒙峻二人。蒙峻带着他的夫人住到霸陵尉的房间,而栾涛则被安排到了大行的住处。这动静可真是不小,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虽是费些功夫,但至少蒙峻和栾涛各占二楼东西一角,谁也别想找谁麻烦。
全部安顿好,有人来请,解墨卿推门一看愣住。门外一姑娘十的年纪,弯弯眉毛水灵灵的眼,肤色白皙,豆绿巾子包头,茶绿浅交领衫子葱心色的裙,炎热夏季这么一身打扮,入目分外清爽,立时凉快了几分。
解墨卿看得傻了,蒙峻轻咳,“何事”
“奴婢青葵,禀告将军,酒菜已经备好,请将军楼下用膳。”姑娘轻声答道,尽量忽略蒙峻那张英俊的脸,微微欠身又把头低下了。
“知道了。”
栾涛客房远在二楼最东面一间,青葵敲开门时,其他房间的客人已经纷纷下楼,就在一楼随意坐了。栾涛很不服气,奈何自己孤身一人便忍下不发作。下得楼来才发现除了蒙峻对面,竟再无空位。
驿丞也发现了,讪讪笑了笑,“公子你看――”难色顿显。
“罢了,就这里了。”栾涛叹口气。方才二楼调换房间已然折腾一番,此时此刻实在不好再给驿丞出难题。
驿馆的菜远没有自己家中的饭菜精致,好在解墨卿饿的久了,也不管味道只要是吃的只管往嘴里塞。蒙峻就奇怪了,就他一副平板身材怎么如此能吃,却多一两肉都不长。无声笑了笑,自斟自饮,欣赏面前吃货横扫一案美味。
对面那位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有解墨卿在眼前晃悠,心里堵得厉害,仅有的那点胃口也没了。食不知味吃了几口,再也无心动箸。他这边食不下咽,讨厌的声音偏偏钻进耳朵。
“獐子肉味道不错。能不能问问庖厨做法。”
蒙峻简单发出一个单音,“嗯。”
“你要不要尝一下”
“好”
蒙峻咬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
“好。”
“敷衍我。”
“没有。”
“你保证”
“项上人头担保。”
“这还差不多。”
蒙峻强忍着,压低声音问“够了吗”
解墨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埋头吃。
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简直刺激到了栾涛最脆弱那根神经。这对奸夫淫夫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把解墨卿的行为定义成故意秀恩爱气自己后,栾涛疯狂思念起周岚,不免腹诽起来。公务缠身,关内侯你好忙啊入朝为官有什么好如今想见上一面都难,见过面不出几天又要走。刚刚面见过济北王,可是该南下去江都国了江都王如今忙着嫁女,可有空见你若是因此事耽搁下来,是不是你回长安的行程也要延后
“公子。”
忽觉有人叫自己,栾涛收回心神,“怎么了”
青葵温柔一笑,“公子的酒洒了。”
“是么”栾涛一怔,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一走神,手里耳杯不知不觉朝里倾斜,衣襟湿了好大一片。
“就让奴婢给公子擦擦吧。”
藕一样嫩的手臂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说着话竟向栾涛胸前伸了过去。这种事若放在一般人身上,只怕早已闭上眼等着美人伺候。偏偏栾涛不是一般人,待那青葱玉手将要碰到自己的一瞬间,脸一红,噌地站起身,“多谢姑娘美意,栾某还是回房换一身衣服好了。”说罢连滚带爬上楼去了,留下青葵莫名其妙愣在原地。
“美人投怀,丞相公子真是有福不会享。”
蒙峻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很想。”
迎上他冷冰冰的眼神,解墨卿一缩脖子,“我看还是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这几天,会有一段稳定更新期。刚刚上班,累的臭死。
、命案 一
晚饭吃得有些晚,又吃得太多,解墨卿不得不在蒙峻强制下陪着他赏月散步,美其名曰是帮自己消食。
嘎吱
蒙峻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解墨卿将折下的柳枝晃了晃,编成一个环,微欠脚,不顾某人慑人目光给他带上。没等到借机取笑他一番,蒙峻一脸怒容,一把扯下顺手丢出墙外。
“喂,喂”解墨卿一跺脚,心说什么情况
很久很久以后解墨卿才得知,在灞桥,折柳意味着送别。也难怪蒙峻会生气,这家伙不仅折柳,还编成花环的样子戴自己头上了,不气才是怪事。
有了这个乌龙事件,蒙峻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话。他不说话解墨卿也觉得没意思,就跟在他身后,偶尔打几个哈哈。
返回驿馆已是定更时分,上楼时刚好遇上霸陵尉。蒙峻已至自己房间,与霸陵尉拱手作别,却见对面一道绿色袅袅上楼。步履轻盈姿态优美,仿如芙蓉出水。
从对面上楼,对应的房间该是――果然青葵停在栾涛房门口,手上是一木盘,木盘上有一陶豆。
“你说那小妞子这么晚敲栾涛的房门做什么”
蒙峻挑了挑眉,“你该问我要做什么才是。”
“你能做什么”解墨卿很想笑,拍床没拍到三下就再也笑不出来,严肃道“蒙将军,天色不早,我看就歇了吧。”
“很晚么我倒是觉得时候尚早,可以想想做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你还欠我一个女儿,或者再生一个儿子之后,我们再要女儿不迟。总归是,我们日子长久得很。”
妈蛋解墨卿倒吸一口冷气,你要孩子要上瘾了不成
一只草泥马,两只草泥马一百零一只一千一百零一只
一万只草泥马欢腾着从解墨卿身上撒着欢奔腾而过,留下一具烂成泥巴的“尸体”。
蒙峻憋了一肚子火,二人互动自是比平日要激烈数倍。其间解墨卿控诉蒙峻太用力弄疼自己,蒙峻加以否定,“哪有,明明很温柔。”然后,又是一顿狠吃。
小手帕白挥了,解小受你就老老实实被你家将军吃干抹净吧
整个过程解墨卿一直在骂,其实平时他也骂,只不过今天骂得更为狠一点,声音更为大一点。如果没有晚上的互动,这趟郊游总的来说还算圆满。可惜总有破坏心情的事情发生,比如碰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比如在陌生的地方和某人不情愿地互动。
暗黑的生活一日复一日
尼玛,解小受你得多怨念啊整个宸国女子心中的男神被你便宜收入囊中,所有人都觉得蒙峻亏大了,你那愤愤的小样做给谁看,简直就是在讨打
无数只粉红小拳头挥过来
解墨卿抱头逃窜,“一分钱不要,你们谁爱领回家就领回去,不过要趁早,不然货既发出概不负责”
一群莺莺燕燕挥舞粉红小拳头。
他们折腾的太晚,完事后累极而睡,霸陵尉在门外敲门数声居然没把二位吵醒。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的,霸陵尉你不好好在自己房里睡觉,没事跑去敲蒙峻的房门干嘛
一直以来,解墨卿都认为什么荒村野店、风高月黑、杀人抛尸、冤魂索命等等的情节都不会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但现实是你认为不可能发生的剧情总是会无情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而这一切发生的竟是如此措手不及。
――案发现场,霸陵驿馆;被害人,青葵;最大嫌疑人,栾涛。
青葵死了,死得非常惨。
解墨卿敢在心里咒蒙峻阵亡,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放厥词皇帝驾崩,敢在某人眼皮底下策划逃跑大计,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够胆大。但他禁不住好奇不顾某人阻拦看了一眼尸首后,相当识相地由着那人捂住自己的眼睛并把自己带出凶案现场。
这种画面,最好一辈子再也不要看到
他是早间被一声惊叫惊醒的,事实上那声惊叫惊醒很多人。
栾涛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瘫在床上,面色苍白语无伦次。
“她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发丝凌乱,双眼无神,结结巴巴怎么也无法说出身边为什么会出现一具尸体。显然受惊不浅。
“死者为何人”
这个问题问的好。过了一夜,人都死了才想起来问。
“是、是、是小人的女儿。”胖庖厨脸挂两行泪,扑通一声跪在霸陵尉面前。
霸陵尉嗯了一声,看向驿丞。
“这、这从何说起”
“捡紧要说。”
驿丞支支吾吾,“驿馆人手不够,临时喊人屠子家的女儿帮衬几天。”
“糊涂”霸陵尉心底明白,狠狠瞪了驿丞一眼。
驿馆为官办,人员配置有定数。
霸陵驿属于长安东大门,自是繁忙不止。搁在平时这也算不得大事,寻几个可靠的帮个零工,若无上面查也就混了过去。到驿馆给事,虽无钱可拿,到底每日餐食有着落,穷苦人家还是愿意来的。人屠子这名声听着虽是凶悍,为人倒是老实厚道,他家女儿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出了人命,自然也就成了大事。
驿馆发生命案,驿丞早已慌了阵脚,请示霸陵尉。因嫌犯乃当今丞相公子,霸陵尉不敢怠慢,命人快马去长安通报廷尉。在长安的人到来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驿馆。
栾涛成了命案疑凶这事闹大了。
廷尉接到消息立刻宣室面圣,皇帝两道浓眉深深绞在一起。毕竟是丞相的儿子,倘若真杀了人,尽管宸国遵循死刑八议古制,但此制度是否适用于栾涛,皇帝自己也拿不准。栾涛若是没杀人,找出真凶还他公道,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为毛小舅子和他夫人也在驿馆
皇帝很纠结。
“内弟啊,闷了可以找朕玩嘛。你嫌斗地主没你的事,咱们可以打马吊啊没事好端端的带着夫人去什么霸陵嘛看,玩出事情来了吧”
又怨栾涛不成气候,“上次嘉峪关败了也就败了,朕也没怪罪于你,你在家倒是长进啊好歹堂堂丞相公子,整日斗鸡走狗成何体统有朝一日随了老丞相告老,你叫朕如何面对老丞相真真是气死朕也”
圣旨下达的很快,由廷尉带人亲自去提尸首,并将栾涛与驿馆一干人等全部带回长安。
第二道旨意命宫中女医廷尉府候命,一旦廷尉返回,即刻验尸。
皇帝此举无疑表示我非常重视这个案件,现在没有水落石出,那么我将采取一切手段,还死者一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对此栾丞相老泪纵横,大呼吾主圣明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和皇帝想法一样。
案子目前已交由廷尉接手,大部分人都认为栾涛死定了。
为什么廷尉薛功义与蒙家交情匪浅。据说薛功义出仕还是蒙老将军引荐的,知遇之恩大于天啊
女医验尸同时,薛功义开始了解案发前后的经过。
当日住进驿馆的一串人名令薛功义也曾头疼好一阵,头疼归头疼,活还是要干。
那日所有人都见过青葵,开饭前她敲开所有房门通知住客用饭。用饭过程,姑娘试图帮栾涛擦拭衣服上的酒,不知为何栾涛狼狈而逃。
用过饭,姑娘回到后厨,那时人还好好的。
再晚些时候,有人见青葵带着吃食上楼。蒙峻夫夫与霸陵尉亲眼看见姑娘进了栾涛房间。
然而无人看见姑娘是否走出栾涛房间,也就无法证明栾涛所言姑娘送过吃的即刻离开之言的可信程度。
霸陵尉提起一件事,“夜间我听到什么响声,不知发生何事,起来便去敲蒙将军房门。”原来他半夜敲门是这个原因。
廷尉疑惑,“你听到有声音”
“正是。”
“蒙将军可有给你开门”
霸陵尉摇头,“蒙将军蒙将军”
一看他吞吞吐吐,薛功义明白几分,点头道“你可有查看。”
“卑职打开窗户,只见栾公子那间窗户开着。”
廷尉眯起眼睛。
霸陵尉的话很快在蒙峻夫夫口中得到证实。
“很早就歇下了。”
解墨卿这样说。
“子嗣事大,无暇顾及其他。”
蒙峻很不以为然,解墨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关于蒙峻没有给霸陵尉开门的疑惑,薛功义最终得以确认。
“薛大夫。”
“嗯”
蒙峻欲言又止,薛功义看了他一眼,继而摇了摇头。无声的交流,说明不了什么,却又代表了复杂的含义。
“喂。”四下无人时,解墨卿用肘顶蒙峻,蒙峻扭过来头。“你觉得人是栾涛杀的吗”
“你觉得呢”
“依着我说啊,那个草包和我斗个嘴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要说他杀人,只怕他还没那个胆量。”
蒙峻淡淡一笑,“你倒是不傻。”
“快说,刚才你想对廷尉说什么,不许隐瞒”
小声的威胁配上夸张的表情,这个时候的解墨卿看起来可爱极了。可惜,可爱的场合不对。
“你猜呢”
蒙峻拒不接招。
作者有话要说
、命案 二
栾丞相晚年有两大愿望――做一个千古人人羡慕的老岳父,把儿子顺利引入朝堂光宗耀祖。怎奈祖宗不佑,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嫁入蒙家不成,黯然远嫁;另一个请主椒房又无下文,目前仍旧待嫁闺中;唯一的儿子眼下又摊上人命官司,祸福难料。
丞相公子杀人一案满城风雨,很多人都好奇蒙家会是什么态度。
很多人都觉得,蒙峻为自己出口恶气的机会来了。这些年若非栾丞相压制,蒙峻早已不是领上将军事,凭其军功早该封大将军。所有人心里明镜似的,栾丞相不想蒙峻一家独大。
如今栾涛摊上命案,廷尉又与蒙家亲近,栾涛这次死定了。就算侥幸保得性命,估计也会被修理得很惨。
“哎,这草包真给定罪杀掉就太无趣了。”
解墨卿叹口气,扔掉手里书,往院门方向看了一眼。他在等一个人。
周岚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视线里,步履匆匆。接到他的拜帖,解墨卿着实惊了一下。心里就一个念头扑闪,卧槽,你小情人蹲大狱和我没一毛钱关系,找我干嘛
转眼周岚身形近了,深深一揖,解墨卿脑子一时乱了,这是什么意思
扑通
解墨卿有种心脏掉地上的感觉,猛地跳起来,“你干什么快起来”
周岚身姿笔直往解墨卿面前一跪,目光坚定,“求夫人救他。”
“我”
开什么玩笑
我救人怎么救我又不懂刑侦破案
不对不对,解墨卿忽然发现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有必要纠正一下。
“周公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是你不觉得找错人了。这个时候就算要跑门路,也该去找薛功义才是啊”虽然最恨走后门托关系,不过此时此刻,他理解周岚的心情。哪知周岚摇了摇头,表情很纠结,仿佛在做什么痛苦的决定。到底不讨厌这个人,解墨卿好心提醒道“要快”
“不”周岚笃定,“只有夫人。”
对于周岚的坚持解墨卿表示很不理解。
什么叫只有我
难道要我找来皇帝打马吊,故意输给他然后趁机求情或者斗地主,光明正大输给他,博得龙颜大悦再求情再或者,要来皇帝的黄金会员卡,再给他提升一级,趁着皇帝高兴吹风
吹风
呸,呸
老子的风要吹也是在蒙峻耳边吹才对
周岚不知解墨卿此时正在胡思乱想什么,凑近道“有一事周岚也是不得已要说出来。望夫人得知真相,不计前嫌救他一命。”
闻言解墨卿一怔,脑袋里开始回忆自从被蒙峻带回长安,有没有做过什么可以威胁到自身性命的荒唐事,已致被周岚拿住把柄。
“夫人切莫误会,周岚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和他有关。”不愧是周岚,解墨卿一个眼神就已猜到他在想什么。
“咳咳,好吧。你先说说什么事。”
周岚手指蘸茶水在案上写下两字,解墨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水迹未干,沥沥在目,一定以为是自己眼花。抹去水迹,小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重吗”
“髫年既有。初症状不明,这些年越发严重。轻则日无法下地,重则数月不愈。”
眼前浮现那日在霸陵驿馆,青葵好心帮栾涛擦拭酒渍栾涛落荒而逃的画面。解墨卿捂住自己眼睛,心里为栾涛默默点上一根蜡烛。
“这事还有谁知道”
“加上夫人,不过四人。”
“丞相不知”
周岚再次摇头。
儿子有病,亲爹竟然不知,解墨卿都不知该如何吐槽老丞相。把吐槽一事先放一边,忽然好奇起周岚与栾涛的事情。他本人没有窥伺别人隐私的习惯,然而眼下周岚主动说出栾涛的隐疾,仿佛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也从中看到一丝拯救栾大草包的希望。
根据周岚回忆,栾涛的童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别人家孩子有的他都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他也有,幸福指数相当高。除了伴随至今的怪病,应该说也没什么烦恼事情。不过他提到一件事,引起了解墨卿关注。
据说在栾涛十六岁那年,有一天他父亲给他安排了一个丫头伺候就寝。这种事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显然对栾涛来讲无疑是一场灾难。
“我次日看他,竟是无法下地。”
“那――”解墨卿斟酌了一番用词,小心翼翼道“你们在一起,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周岚垂下眼帘,脸微微泛红,“从未发生。”
解墨卿很纠结,郁郁揉乱一脑袋头发。
“我得知消息时便知不会是他。女医验尸呈报结果,更是印证了我的判断。定是有人陷害。”
验尸结果解墨卿从蒙峻口中得知,死因――勒毙。更准确一点,把全过程归纳一番就是四个字先奸后杀。据说验尸结果刚一出来,栾丞相和人屠子同时晕了过去。
“我知道薛大夫所掌握的证据均对他不利。夫人,你若不出手,纵有死刑八议古制,以他目前情形,恐难保住性命。夫人,周岚求你。”周岚再次跪在解墨卿面前,身子低低伏下去,竟是行起大礼。
“哎,你别。”解墨卿手忙脚乱扶人,周岚不肯起身。
“哎呀,你真是难为我。”解墨卿跟着跪了下去,一边心疼自己膝盖一边无措道“我什么都不会,你让我怎么帮”
周岚听他语气有松动,试探问“夫人这是答应了”
“嗯让我想想。”想不答应可以么
“关内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我”
“夫人可还记得到丞相府捉黑白熊一事”
解墨卿默默扭头。买糕的,太他妈尴尬了
那次的事对栾涛来讲是恶梦,同样对解墨卿亦是不美好的回忆。
“我们的事,只有将军与夫人知道。只是如今这事,周岚思前想后,还是由夫人出面更为合适。”
嗯解墨卿明白了,丞相与将军不和睦,但出事的不是丞相本人。丞相的公子与将军的夫人有矛盾,如果将军夫人不计前嫌,想必不管是证据还是证词比将军呈来更具有说服力。好个聪明的周岚不过话说回来,栾涛肯与他厮守,也没有看错人。
真是一个前途无量、绝无仅有的绝世好攻啊蒙峻怒问那我算什么
如果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一旦被感动自己就被动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既可以为栾涛洗去罪名,又不会失信于人,这个问题把解墨卿难住了。答应过那个草包,不会把他被人压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唯今要救他只能在这事上做文章,尼玛我该怎么办谁给老子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老子奖励他白金
他就像一个焦虑的抑郁病人在房里走来走去,把才官辛苦为他绾好的头发又抓乱了。因心里装着事,连晚饭比平时都少吃一碗,菜也仅仅动了几筷就放下不动了。蒙峻鲜少见他这副样子不免担忧,“怎么了”
“愁。”
呦,他居然也有发愁的时候。蒙峻的忧心一扫而空,似笑非笑,“愁什么”往他小腹看了一眼,难不成又有了
“将相和。哎呦,和你说不清楚,你们吃,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蒙溪大为不解,“何以来将相和”
“不知道。回去再问他。”
解墨卿已经很久不请出他的法宝了。这不能怪他,谁叫这东西一不留神就成了蒙峻整治自己的帮凶呢为了小菊花的安全,只好牺牲这颗小苹果了。其实不牺牲,也不见得他的菊花安全指数就提高。反正蒙峻该怎么吃还怎么吃,且吃得津津有味,回味无穷。而他只剩下往事不堪回首,菊花天天失守的悲叹了。
眼下不是关心菊花的时候,当务之急,他要确定栾涛的隐疾。周岚虽有解释,但能有更准确的答案是最好的。自己不是大夫,只好请教度娘了。想想度娘和谷歌滚床单也有一段时间,是时候休息一会,干点正经事了。搜索了一家比较权威的男科医院,解墨卿果断在电子值班栏里输入两个字。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想敲出那个挑战男人尊严的名词。
答案与周岚所言相差不多,只是没想到栾涛比较特殊,遇到女人根本举不起来。
非但不举,而且一碰女人必会大病一场。突然想起来,栾涛被带回长安时,精神萎顿浑身无力且食欲不振。廷尉本以为他受了惊吓,特意请太医看过。听说这几天见好,总算能下地走动了。
此时此刻,解墨卿心里是愧疚的。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栾涛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好在栾公子没气馁,女人不行我和男人过,总之这世界有人爱我。尼玛,还是真爱啊那天闯进他卧房捉熊猫,万一周岚心理不够强大给吓出点毛病,栾涛岂不是非常可怜
哎呀,险些酿成大祸
整整一晚上,解墨卿在批评与自我批评中渡过。
他这边念念叨叨,大包子不干,卖萌几次不被理睬,小嘴一嘟,上前就把他亲爹束头发的带子扯了下来。蒙峻一看不妙,赶在第一时间抱走儿子,又回来替儿子说好话,“骁儿不懂事,别”
解墨卿打断他,“你其实一直都不相信青葵是栾涛杀的对不对”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事”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解墨卿脑中形成。
第一次,解墨卿晚上没有在卧房就寝。
、命案 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远远飘来抑扬顿挫的声音,解墨卿从来不知栾涛也可以把诗词诵读的如此动听。他也是醉了,这位死到临头在大牢里还有闲情吟诗颂词。倒也不奇怪,栾涛虽然满肚子草包,诗书倒是读过几本。
而栾涛早就听到脚步声,却不料来人并非狱吏。
“呃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你。”
栾涛疑惑地看他,分明是不相信。
“你也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