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尚小寒曾经因为这一年缺少学费,延时入学了一年,所以自己才会算错年级。
当年他一进大学,底子就被某些人摸清楚了,没有背景,成绩优秀,申请助学金,显然是背负着家族期待或自己对成功上进有非常执念的孩子。
这样的人,只要掐住他的上升通道,十有八九就会妥协。
当时那些个纨绔子弟,确实也用种种花样手段,卡走了他的导师、阻拦他的论文发表、抽换助学金申请单等等成功的把他逼到近乎绝境。
尚小寒最后也识时务地屈服了,打算像某些进了大学就开始物色世家子弟当靠山的平民孩子一般,找个脾气相投的好主家。
毕竟就算学生时代遗世独立,毕了业还不是要到这些人家族控制的行业里去工作,早些找个主子比晚些好多了,多数人都相信青少年时代在学校里的建立起来的感情,比工作了再投诚牢靠的多。
撒了一圈儿网下了无数套等着他上钩的人最后落了一场空,尚小寒有主意的很,谁在背后折腾他并不是找不到痕迹,在学校里打听了一圈,在一个安静的傍晚把齐镜声堵在图书馆外的长廊里。
齐镜声看着眼前这张皱成包子的小脸,耳边回荡的却是那个绿荫掩映晚风飒飒的长廊里,瘦瘦的青年姿态恭敬,神色略有些不甘地问,“你愿意要我吗”
当时明知道他的意思是,愿不愿意收他入齐家庇护,只是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抑或周围的环境太好,齐镜声鬼使神差地调笑了一句,“什么要你你这是、对我表白吗”
“噗”
尚小寒下意识就问了一句,“笑什么”摸了摸嘴角额头,“像花皮狗吗”
“明天就会消下去许多了,用不了几天都能好,”齐镜声忍不住揉了一把他头顶的呆毛,“你这表情,不是怀疑我要卖了你吧”
选择主家是可以的,有许多流传许久最有风骨的家族,那些家族出来的人是普罗大众梦寐以求想追随的主家。
爸爸在小时候跟自己讲过许多道理,追随一个人,应该看他的人品,不能仅仅用家世判断。受了人家的恩义就一定要还回去。
现在,怎么判断齐镜声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呢虽然他到目前为止的做所作为全是好的,尚小寒愁的不行,悻悻地嘀咕,“论斤撑了也不值你包里一叠钱。”
心里一定想的不是这句话,那个晚风里的青年说气的哆嗦,“你无耻”如今的小少年可能在心里腹诽,“你胡言乱语”
齐镜声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还是很值钱,有许多偏远行星的人,一定要生儿子,如果没有,就会想买一个,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拐卖儿童是违法的”尚小寒缩缩脖子,成长期的小少年,不太乐意被揉脑袋,然而齐镜声笑容太温和,他不好意思硬躲开。
“行了行了,不跟你继续贫嘴,”齐镜声把包推给他,“借给你这些钱,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不会让你做出什么以身相许的事情,等你长大有能力的时候还我就好。”
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尚小寒觉得脸上烧烧的,“我给你写欠条。”
齐镜声看看自己的表,收拾东西站起来,“你愿意写也行,我这会儿有点儿急事要离开,明天有空再来找你那欠条吧。你把家庭住址告诉我。”留个借口明天再来找他。
尚小寒赶紧报了自己家庭住址,一路惴惴不安跟着齐镜声往外走,怀里抱炸药包一样搂紧那个装了钱的包,走到门口齐镜声去开车锁,他忽然想起来,“我没有地方放钱,拿回家会被母亲要走的。”
这么一大笔钱,这么好的一个包,可不能像自己之前赚的那些零钱一样藏在树洞里。
齐镜声皱皱眉,“那,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学校选了课直接缴费,事成定局你没事了吧。”
“嗯”尚小寒用力点了点头,把包还给齐镜声,手里一空心脏紧了紧,“那、那声哥明天什么时候”
还有两小时晚饭时间,要赶紧赶回山上,否则家里的医生和女仆去了书院找不到人,又要惹麻烦,齐镜声看得出尚小寒的不安,“我在云台书院读书,住在宿舍区的十六栋,你可以去找我,传达室会给你通传。明天最晚中午我就来找你。”
没什么可以再追问的了,尚小寒挥挥手,“嗯,那我等你。”
齐镜声眼里一热,长大的尚小寒也曾用这样的姿态站在舰船的舷梯上对自己挥手,说“那我等你”。
“好,明天一定来”
能量车突突开回租车的地方,老板以超过四个小时为由收了全天的租车费,齐镜声懒得理论,今天任何事情都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拿回押金就赶紧回书院去了。
他要查一查公立学校的选课有什么门道,云台书院里所有一切都是最好的,从不需要孩子或者家长操心怎么设置课程对未来更好。
刚回到宿舍没多久,室内通讯器嘀嘀想起来,齐明雍。
齐镜声坐端正了才点开通讯器,恭恭敬敬的半低着头,“父亲。”
齐明雍面前一摞文件,一边批阅一边看了一眼视频对面的齐镜声,“我听陈乐报上来,你又遇到曹家的孩子了”
“是,”齐镜声顿了顿,微微撇过头做个不服气的样子,“他嘴里不干净,但是我没有先动手。”像普通少年一样急于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我没有责备你,辱及家族,是该教训,”齐明雍从镜片上方打量了他一样,觉得这个儿子的反应都在自己意料之内,就不再浪费时间,“只是要学会量力而行,吃一会苦,也该长进些。”
“是。”齐镜声表情不太服气,态度却还是很恭敬。
少年期的男孩子总是这样,不管心里怎么想,行为上服从就可以。有了亲生儿子的齐明雍最近心情也很好,“记住就好,好好用功,不要让你母亲失望。”
“是的,父亲。”齐镜声站起来冲着慎园的方向鞠了个躬,等通讯挂断,冷哼一声坐回座位上继续查询选课攻略。
另一边尚小寒带着不太真实的情绪回到家,一路上甚至忍不住戳了一下自己腮帮子上的肿块。
不是做梦罢真的不是做梦吧
远远看见家里透出的灯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厌烦的情绪,而是以一种雀跃的心态打开家门。
要收拾一下书本,准备开始念书的东西
厨房里传来收拾碗盘的声音,尚芸芸拼命往嘴里扒掉最后一口饭,陈珍关上了冰箱门,兜头就是指责,“看看都几点了还知道回来四处游荡都不知道打声招呼,有本事就别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寒磕磕巴巴,“声、声哥,你要我吗”
齐镜声嘿嘿,“这话不对,你应该说,声哥,你要我吧”
小寒,“滚”
第11章 纠纷
显然是没给自己留饭的,但是现在尚小寒陷在莫名激动的情绪里,懒得搭理她们,绷着脸回了自己房间。
但是打开房门他就愣住了,屋子里整齐的过分,或者说干净的过分。
书桌上面堆着的课本文具全不见了、床头柜旁边爸爸用木板订的书架空空如也,拉开衣柜,因为外面放不下收在里面的书也消失无踪
陈珍丢了他所有跟文化知识有关的东西
这个房间里如果不是床上还放着被褥,衣柜里还有几套衣服,完全就是个空房间。
欺人太甚尚小寒气的发抖,旧课本是学过的,然而有些通识一脉相承,后面学习难免要翻翻前头的基础当资料。更别说书架上衣柜里的那些,都是爸爸送的课外读物,还有小时候妈妈翻着讲给他听的故事书。
蹬蹬几步跨出房门,客厅里安安静静,其余三间卧室门都关着。
尚芸芸的卧室里没人,陈珍那边能听到母女两个不算低的嬉笑声。走廊深处陈慧的房间底下一丝亮光都没有,寂静的仿佛没有这个人,她终归不算这个家里的人,偶尔的一丝善意之外并不打算掺和任何闲事。
尚小寒给自己再裹了一件外套,走到玄关换了鞋子,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又停下来,怒气涌的他头昏脑涨。
不对,我不要走,这是我的家,我甚至是这个家里的户主,凭什么被欺负了我要出去散心
心里一把火烧的旺旺的,他几步跳回屋子,在客厅餐厅里转了一圈,这屋子还是当初父亲母亲一起选的,虽然内部装饰都被陈珍换了个遍,但是她没权利把自己赶走
麒麟星座人口不密集,房价也不贵,但是这么大的房子也是父亲早年英勇作战重伤后得到的奖励,他们拥有使用权,但是没有买卖权。
原本退役应该交还的,但是尚城没到退役年纪就牺牲了,为了照顾英烈后代,给了五十年的延长期限。
父亲的性命换来的房子,母亲曾经精心装饰的家,在这里谁也不能欺负我
忍着果然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人得寸进尺。越想越生气,尚小寒在陈珍卧室门上恶狠狠踹了一脚
“哐”门板一震。
尚芸芸在里头尖叫一声,“妈妈,尚小寒疯了”
尚小寒又踹一脚,恶狠狠的跟她对吼,“你说谁疯了没教养的臭丫头,给我滚出来别逼我拿斧子劈开门”
他仅仅十四岁,虽然儿时丧母,但是有个好父亲又天资聪颖,长这么大一帆风顺,根本没机会学习隐忍周全,从父亲去世到现在这四个月,他已经憋的要吐血了。
每吼一嗓子,心里的郁气好像就散开一分,脑子里有根绷久的弦跃跃欲试地撒欢,他现在真的开始考虑,要劈碎这破门,仿佛人家吵架摔东西一样,大概会很解气吧
“不出来是吧行”尚小寒咬着牙腾腾去库房翻爸爸的工具箱,给他钉书架做小凳子的爸爸,工具箱里不但有斧子应该还有榔头。
陈珍在屋里揽着吓的不行的尚芸芸,开始打报警电话。
她觉得自己失算了,再怎么样尚小寒也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虽然长得瘦,个子却比自己高了,看那脸上的痕迹,下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怎么没让人打死在外面
自从尚城死了,死小子就整天阴气森森的跟个狼崽子一样,要是他发起疯来,自己母女几个还是会吃亏的。
外面尚小寒摔上储藏室小门的哐当声震的尚芸芸一哆嗦,终于嚎啕哭起来。
报警电话接通,陈珍飞快地说,“我家里进贼了,我住在西城区纬六路的戎陆小区。”
接电话的是女警,听到孩子的哭声,非常和蔼地安慰她,“夫人,请先安慰孩子,幼儿的啼哭会让歹徒情绪暴躁容易做出过激行为,保持镇定。已经电话定位您的地点,警力调配完毕,很快就到达,请一定要保持镇定,不要激怒歹徒。”
尚小寒气炸了,拎起斧子走了几步,忽然注意到走廊窗外路灯下疾奔而来的人,小区保安
电石火光间,他反映过来,陈珍什么都做的出来,自己刚才那几脚吓哭了尚芸芸,她一定报警了。
虽然已经跨过封建时代上千年,忤逆长辈父母也容易被舆论谴责,想到这里,他反身回储藏室,稀里哗啦在里头翻腾出一串陈年旧钥匙。
陈珍早把其余几间卧室换了锁,只要他在家,除了他自己的房间,其他都是锁着的,这串旧钥匙还是最初家里的一套备用钥匙。
尚小寒飞速选了一把比较细窄的钥匙,一下子捅进锁眼,使劲儿扭动。
里头陈珍早反锁了卧室,她想明白了,这小子敢豁出去闹,她就给他宣扬更大一点,小小年纪不敬父母,公然在家里要拿斧子劈人
听说好学校都是极重视学生品行的,她就不信闹出这个名声再加上自己就是不给钱,尚小寒能落什么好。
尚小寒手上划了两道血口子才掰断了钥匙把锁眼儿堵住,拎起旁边的椅子哐当砸到门上,“给我出来”
卧室里尚芸芸嗓子都嚎劈了,“我怕他疯了他疯了”
陈珍虽然不怕尚小寒,但是警察没来之前,挨了打也是疼在自己身上,壮着胆子高声道,“尚小寒你忤逆父母”
尚小寒呸一口,“你算哪门子母,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怎么勾搭我父亲的”
下药怀孕再温柔小意装贤惠,这种不要脸的下贱手段,若不是她跑到部队哭诉,尚城都不会上当。
他十四岁了,不是四岁,又幼年早慧,当时许多事情不明白,但是不耽误他记下来,长大了总会懂的。
尚城可是偷偷给尚芸芸做过亲子鉴定的,陈珍也心知肚明,夫妻两个感情并不牢靠,所以她这么多年才藏得好好的照顾尚小寒,直到尚城死了才骤然翻脸。
骂人揭短,这事儿谁提陈珍都要跳脚,以她的思路,要不是被前夫家族嫌弃离婚单身带着女儿,怎么会将就尚城这个大老粗,“你满嘴喷粪胡言乱语”
戎陆都是军属,保安物业都是退伍军人,听警署的位置就知道是谁家,第一波赶到,没想到这家子门都没关,一推就开了。
三个人举着电棍摸着腰里的枪轻手轻脚才摆个架势,就听到少年愤怒的喊声,“也不知道是谁胡言乱语,把我父母的遗物还回来”
大概是发现尚小寒始终进不来,哭到打嗝的尚芸芸尖叫,“你做梦,一堆破烂都烧掉烧掉烧掉”
少年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颤抖的哭音,“你说什么,都烧了”接着他连续愤怒的踹门,“你给我出来,我打不死你滚出来”
被警局抽调过来的几个壮汉面面相觑,他们对区里的住户清楚地很,当然知道尚城牺牲的事儿,甚至因为尚小寒从小就伶俐乖巧,整个保安队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尚城跟兄弟们喝酒的时候可吹嘘过许多次的聪明儿子。
以及,陈珍不是报警说家里进了歹徒了,歹徒呢
尚芸芸还在隔着门跟尚小寒叫骂,“你滚你滚狗杂种,从我家里滚出去”
这是七八岁小姑娘能说的话
“你敢出来我撕烂你的嘴没教养的臭丫头”尚小寒踹累了换椅子砸门。
陈珍在卧室里被两面的嚎叫撞门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哪里想得到三分钟都不到,就有人进家里了,她才开始琢磨要不要给报社或者网络记者打电话了呢。
父亲刚去世就逼迫继母殴打妹妹的孩子,明显就不正常,把他弄成精神病扔到疗养院最好。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事实太明显了,尚小寒累的有些脱力了提不起椅子,丢开手又拎起旁边桌子上的花瓶也要砸门。
瓷器碎了太危险了,当即一个大汉就冲上去把他拦住了,另一个人再夺走他手里的花瓶,“小寒小寒,冷静点,咱们是大孩子了,冷静点”
尚小寒浑身颤抖,既是累的也是气的,转过头来一连惨然绝望,趁着脸上的青紫,比嚎啕大哭还让人心碎。
“好孩子,有事儿跟叔说,能帮的都帮你,都是你父亲的兄弟,你这样让他怎么安心”
尚小寒挣脱开来,后退几步,“帮不上,没人帮的了我,烧了的东西拿不回来。”
他身后就是自己的卧室门,推开来里头除了一床被褥收拾的雪洞一样,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像一个常住孩子的房间,怎么看都是家里来了远方亲戚临时收拾个客房凑活一晚的样子。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一眼就看出不对,他们猜得到陈珍会对尚小寒不太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过分。
为自己亲生女儿要留一点可以理解,斩尽杀绝不给前头的儿子留一口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这时候陈珍已经听出外面不对了,警察来了吗
竟然没有一进来就把尚小寒扭住,发生了什么她拧开反锁才发现转不动把手了,尚小寒从外面把锁眼儿堵死了。
尚小寒敏锐地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奔过去哐当又是一脚,“滚出来滚出来”
几个大人谁也没拦住他,一是没想到,二是下意识觉得,隔着门呢,十几岁的孩子撒撒气伤不着人就算了。
谁都觉得,这种情况,尚小寒完全应该生气。倒是那个门里叫嚣的妹妹,确实没教养,女儿都是母亲教的,可见陈珍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中一个保安叹了口气,出去打电话去报警中心撤销案件,要求警察返回,并且大概描述了下现场情况,承诺明天会去做汇报。
陈珍贴在门上努力想开门,被尚小寒一脚踹的反跳一步,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但是她确认了,外面来了人,可是没人拦着尚小寒发火。
这不对
无奈她出不去,在卧室里转了三圈,隐约听着外面都聊上天了,她又打报警电话,这次接警的还是同一个女人,听到她的描述也是没好气,“女士,报假警是要付出代价的,涮警察玩儿有意思吗”
电话咔嚓挂了。
事情又一次失去控制,都是尚小寒那个该死的小崽子,这回陈珍在卧室里头踹了一脚门,“放我出去”
尚小寒跳起来跟她对踹,“滚出来”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伯伯拽住他,“小子,少年人骨头还没定型,不要这样一直使蛮力,伤着骨头了疼的是你自己,这会儿可没人心疼你。”
另一个年青些的义愤填膺,“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那女人打的吗”
戏份演的差不多了,脚都踹疼了,是该停下来了,尚小寒缩了一下,“下午在箱子里遇到几个要零花钱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游手好闲的混子西区不少。
治理吧,疖癣一般零碎,耗费人力物力抓进去关几天又放出来,一堆凑到一起还净给他们交流作案手法的条件。不管就是这样,隔三差五恶心人一回,不是亲自碰上的,都不太当回事。
“放我出去”知道有外人在,陈珍不敢骂人,气的胸闷。
“你告诉我把我屋里东西扔哪儿去了”尚小寒高声问,“别告诉我烧干净了,那么多书,一下午可解决不了。”
五块钱一斤卖了,难道还让他重新找回来不成陈珍和尚芸芸脸色发黑。
老保安看不下去,“我说陈女士,这事儿是你过分了,痛痛快快讲出来,我找锁匠给你换锁芯去。”
“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过分”尚芸芸的嘴比亲妈最快多了。
小区保安不算正经执法部门,都是退下来的老兵,脾气上来了也是不讲理的,“不说是吧,那就不用出来了。”今天偏要帮老战友的遗孤出口气。
另一个人安慰尚小寒,“别担心,小区到处都是监控,运出去那么多东西,能查出目的地。”
尚小寒暴怒的劲儿过去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东西应该卖给废品站了,眼圈一红,“当废品了吧,找到了我也没钱赎回来。”必须让陈珍把钱吐出来。
几个大人都叹气,“放心放心,肯定都给你找回来,一个都不少。”
尚小寒红着眼睛转过身,把额头抵到墙壁上,不是作假演戏,是真的想哭。
半大小子哭都不给人看的,保安们面面相觑,“大道理叔叔们都不讲了,你也大了。难过的时候哭一下,不丢人。”
四个月了,从父亲走到现在,有多少眼泪也在深夜里耗干了,尚小寒不断地深呼吸深呼吸,半晌转身深深鞠躬,“谢谢各位叔叔,这么晚麻烦你们来,明天我去找你们看监控,谢谢了。”
几个保安唏嘘着再安慰了几句各自散了,众人好像都忘了陈珍被锁在卧室。
反正她能打出报警电话去,叫个锁匠根本不是事儿。
兵荒马乱的夜晚,数十里外的云台书院,齐镜声丢开各种选课攻略,转而去搜索自己之前的课表,小寒资质不比自己差,那么,按着当年自己的路子走好了。
数十位家庭特聘先生和书院导师排的课表,总不会错。
第12章 安魂玉
尚芸芸嚎啕了一场,又饿了,也到了睡前喝牛奶的时间,妈妈的卧室里没有她的喜欢抱枕和睡衣,没力气嚎哭了变啜泣,哭的都哆嗦了。
陈珍惊愕地听着外面的人声小下去,不敢相信地给躲在另一间屋子的陈慧打电话,证实人竟然真的走了,一瞬间暴怒,劈头盖脸一通骂“死丫头赔钱货,你就不会拦一拦,就看着你亲妈被那兔崽子欺负,白养你这么多年,我养条狗遇到坏人还会扑上去咬几口”
陈慧一晚上憋在卧室里战战兢兢,这时候远远丢开通讯器,抹一把脸上全是眼泪。
她生在麒麟星座比较落后的四号居住行星,家里做粮食种植,祖父母辈是固执的传统派,守着许多奇葩的所谓原则,即便是已经足够完善的法律法规也改变不了少数人的人心。
因为是个女孩子,亲生父亲的家庭就没人喜欢她,陈珍因为生了女儿被婆家厌弃,认为悲惨的日子都是她带来的,也不喜欢她。
妈妈离婚的时候肯带走她,为的是国家强制从父亲账户划到孩子监护人那里的抚养费,这个她听了几百遍,陈珍咒骂起来就要说一回。
同样是女儿,陈珍是喜欢尚芸芸的,带着讨人厌的大闺女狼狈来到一号星打工,因为怀上小闺女成了军属,从此衣食无忧,所以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尚芸芸生出来是个闺女陈珍吓得不行,觉察到尚城非常喜欢,立刻就顺着男人的意思改了态度。
陈慧没有尚小寒那样天资聪颖,但是不代表她不懂事。身份尴尬,在这个家里她怎么做都不合适,尚城对她和蔼,也仅仅是和蔼,尚小寒不欺负她也不亲近。
她晓得尚城在家的时间不长,继女年纪渐大,不亲近才是正常,尚小寒作为家里的男孩子,不欺负女娃就很好。
实际上让她生活痛苦的唯一原因是亲生母亲,可是她不能忤逆仅剩的监护人。这样一来,她能做的只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成年之后早早离开。
刚才尚小寒踹门砸东西的时候,她躲在卧室不敢出来,同时惊恐的发现胸口升起奇异的快意。她因为陈珍和尚芸芸受了惩罚而快意
好像身为女儿这样想大逆不道,但是她抗拒不了自己的期待,期待尚小寒发作的再狠一点,哐哐的砸门声停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失望。
这时候又被陈珍迁怒责骂,她在屋里转着圈抹了几把泪,骤然拉开门,说了一句自己都惊异的话,她问站在走廊里阴沉着脸的尚小寒,“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给你炒个饭”
尚小寒疑惑地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这个继妹跟他一向生疏,彼此都对对方的处境心知肚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无视对方。
但是毕竟陈珍是她亲妈,怎么竟然倒戈了
不过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她们把我的东西卖给谁了”
说出第一句话,后面的就顺畅多了,说她是见风使舵小人行径都无所谓,陈慧觉得自己十三岁了,能给自己的未来做决定了,尚小寒怎么看都比妈妈更可靠,“西区经七路的收购站,挺贵的。”
好学生的课本笔记,当废纸多可惜,精明的老板估计会把尚小寒的中学笔记复印了卖出去。
尚小寒接收了她的善意,看她进了厨房洗干净手熟练地从冰箱里拿东西,并没有表示反对,甚至加了一句,“不要火腿。”
“好。”陈慧早被陈珍使唤的做这些熟练地很了,找出剩下的米饭,切了蔬菜丁打几个蛋,除了尚小寒的份儿给自己也做一碗。
主卧里陈珍骂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对面悄无声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尚芸芸已经哭的打嗝了,不得已她打了锁匠的电话。
锁匠来的很快,尚小寒吃着什锦炒饭听到人按门铃,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神情凶狠地去开门,“谁”
锁匠一愣,“我接到活说你们家室内房间的锁卡死了”
“没这回事”尚小寒堵了大门不让锁匠进来,他长相秀丽没什么威慑力,倒要感谢脸上的伤了。
夜深人静,锁匠在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下瞅着半大小子不耐烦的样子,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庭纠纷,识相地给陈珍发个消息径自离开。
他是注册备案开锁的,没有暴力突破解救人的职责,事儿大了找警察好了。
尚小寒哐当关上门,坐回饭桌扒饭,从那些保安对他的态度反应来看,他想明白了其实可以任性一点的,他还没成年。
父亲一去世,他成了户主,不自觉把自己当大人了,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忍耐思量,其实没必要,只要不太出格,他现在分明可以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就算是忤逆父母在家里闹事儿,只要没有伤害到其他人,风评总不会比外面那些在巷子里抢劫小孩子零花钱的家伙们差。
陈珍接到锁匠的信息几乎要疯了,哐当哐当在里头踹门,“尚小寒你敢囚禁我陈慧你是死的吗把门给我打开”
尚小寒骤然起身,吓的陈慧一哆嗦,然而他只是拉开冰箱门找到专门给尚芸芸打的果汁,拎出来给自己和陈慧一人倒一杯坐下继续吃。
以前陈珍总是说不要跟小妹妹抢吃的,他其实也并不在意一点儿零食,但是现在他就是想,怎么让陈珍难受,他就要干什么。
陈慧小口吃饭,看着尚小寒淡定的脸,忍了半天问了一句,“关、关多久”
“饿不死她们,”尚小寒眉毛一挑,秀丽的下颌微微抬起,“怎么想求情”
陈慧下意识摇摇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被关的是自己母亲,只得垂下头把脸埋的低低的。
尚小寒把碗里的炒饭扒完,看她也吃完自己那一小碗,然后自觉收拾桌面去洗碗,跟在她后面走进厨房,“你妈人不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吧”
这话陈慧没法回答,只能垂着头收拾碗筷。
尚小寒冷哼一声,“我尚小寒从来不欠人,好歹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户口还在我家,倒是比尚芸芸更像个妹妹,虽然也不怎么样就是了。今天的事儿我记住了。”算是承诺。
陈慧胡乱点点头逃回自己卧室,她向来怯懦,今天这些行为也是被骂的疯了,又恰好陈珍被关在里头出不来。换了陈珍站在她眼前,她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尚小寒慢悠悠走到主卧门前,拎起椅子又砸两下门,“呵呵,不把东西给我找回来,你们就饿死在里头好了。”
这话吓不住陈珍,明早出不来她就要继续报警了,那种程度警察总会来调解的,但是吓唬吓唬尚芸芸足够了。
果然,尚芸芸一听这话,本来已经没力气了,竟然又爆发出一波嚎啕,“杀人犯妈妈他要饿死我”折腾到大半夜了,本来就饿,越想越饿。
“他不敢他不敢妈妈马上想办法出去。”陈珍赶紧跪地安抚,这时候尚城不在了,她变得更加疼爱尚芸芸了。
和祭奠亡夫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做什么都是为自己。毕竟她已经不是容易再嫁生子的年纪,再婚不但要强制划分抚恤金,还得从这套大房子搬出去,日子十有八九还不如现在。
有地方住,握着钱,只操心养老了。对陈慧不好她心知肚明,继子更别指望,只剩小闺女了。
这一番心理状态她未必明白想过,行为却是把本能体现的很好。
尚小寒吓唬完人,径自回自己卧室洗刷完了塞住耳朵躺倒,最重要的是明天见到那个好心哥哥继续上学,要养好精神。
齐镜声不知道这一晚上尚小寒这边的麻烦,找到自己曾经的选课表整理了一大堆资料早早睡下。
凌晨一点,管家陈乐亲自开车来云台书院敲开宿管大爷的门把他接回慎园了。
齐镜声不记得上辈子这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儿,深夜上了车才有空仔细问,“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乐小心在盘山公路上往下开,一面简洁地讲了下。
齐镜彦下午呛了奶,咳嗽几声之后出了一身汗,傍晚就发起烧来。
看完医生安慧瞧着他安静下来,心痛的去祠堂上一柱香。
世家自有传承,都信升天的老祖宗镇着宅子,出生没多久就会求了安魂玉供在祖宗面前,以求照应。小孩子有了毛病,也要求一求祖先保佑才心安。
谁知道一炷香刚插上,齐镜声的安魂玉晃动了,滚了两圈正倒在写着祈福经卷的长折子上,底下是齐明雍过年时候亲自抄的一段对家中子女的期望,主题敬老护幼。
第13章 养儿
陈乐当然没讲这么多细节,他的简洁就是官方的,“二少爷病了,夫人急得不行,老爷去其他行星视察了,您快成年了,回家里众人好歹有个主心骨。”
呵呵,这话说的,慎园里现在成年的同家族男丁好些个,远的不提,二叔齐明荣总在的,小孩子刚病了几小时,哪就到了需要“主心骨”的地步。
同时齐镜声还有些警惕,这辈子他没有像上回那样十分主动地接近齐镜彦,如今应该没人发现齐镜彦呆在他的力场里状态就比较好。
回忆整理这段日子在家的行为,前面几个月这个身体的芯子还没换的时候,安慧坐月子,他参加学校定期旅行,接近齐镜彦的时候并不多。
换成现在的自己后,虽然没有刻意亲近,也不疏远,日日都问候表现了对弟弟的喜爱只是不太凑到近处,这样的表现应该是普通十七岁的男孩的样子,毕竟,少年与少女差别是很大的,极少有男孩子对婴儿感兴趣。
车子下了盘山公路开的风驰电掣,进了慎园直奔春在堂。
齐镜声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他不是真的少年时代,精神体能熟练地控制这会儿还不成气候的小力场,想不被人发现对齐镜彦的影响非常容易。
只是,心底有些矛盾。
上辈子他去世时候,齐镜彦年纪仅仅十五岁。兄弟俩各方面都差太大,一个成年了读大学参军照顾家族生意忙的团团转,一个身体孱弱甚至都没离开过慎园几回,连课程都是请了先生到家里教导。
齐镜声与这个弟弟接触不太多,表面上看,只要他在枫城,齐镜彦就很乐意当他的小尾巴,父亲太严肃,比起来他更喜欢哥哥。
安慧自己满腹算计,倒是将个孩子教成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板。
齐镜声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当年齐镜彦不知情,只是十五岁大概没来得及做什么。从当年表现来看仿佛更接近真无辜。
而如今,他重活一回也不认为自己就聪明的凌驾所有人之上,仍旧活得步步谨慎。
一时不能做决定的是,自己要早早对一个婴儿这样防备吗
心念电转间,陈乐把车停在正院门口,守门的女仆早张望着外面,已经开了门等着。
齐镜声从车里下来,一路直入都有人提前拉开了门,进了安慧东侧的暖阁,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断断续续都是婴儿的难受的哭泣哼唧。
“母亲,镜彦好些了吗”
安慧皱着眉头,此时她脸上半点妆也没有,又焦虑着熬到深夜,显得格外苍老疲惫。
“又烧起来了,喝不进去水,打了针仿佛还没起效。”
齐镜声恍惚想起来上辈子齐镜彦这么小的时候也是病过的,只是后来三灾八难病的太多,已经记不得哪一回更特别了。
安慧自己哄了半个下午,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嬷嬷抱着孩子在地上走,怎么哄齐镜彦都不能安静下来,时不时紧张地看一眼主家。
齐镜声咬了咬牙,做了决定。重活一回要报仇,对婴儿动手也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他想干掉左右对不起自己的人,但是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反正这里所有人他都要堤防的,即便真的养了一个狼崽子,他也自信这一回有能力解决。
“母亲,我才从外面回来,身上不干净,去换一身衣服洗干净了立刻来守着弟弟。”
平时从外面进来摸摸齐镜彦都是要洗手的,尤其他这会儿还病着。
“去吧,”安慧已经有些六神无主,齐镜声当年抱回来的时候近一岁了,又不是亲生,交给嬷嬷天天定时问问就好。这是她第一次照顾这么幼小的孩子,各种书籍经验看得太多,什么小事儿都觉得很严重,更别提现在已经发了高烧,咬咬嘴唇,她终于补了一句,“快些。”
安魂玉掉下来的时候她并不在意的,只当是没摆好,只是长年看守祠堂的隔房老爷子上前将安魂玉放回去,说,“将镜声叫回来吧。少年人精气胜,呆在小孩子旁边对他们好。”
安慧是有些犹豫不信的,上完香回去看齐镜彦安静睡着了,就丢开去不当回事了,到了深夜再烧起来,想起长辈的话,后悔疑惑惊恐混在一处,终究还是没忍住叫了陈乐亲自去接人。
齐镜声回澄心馆洗澡,黎嫂也没睡守着,趁他拿衣服的间隙三言两语把打听的细节告诉他。
虽然没有安慧的心理活动,齐镜声也差不多猜到了。上辈子是没有安魂玉这回事的,他没离开慎园去学校,齐镜彦生了病一直守在他身边。
大概是这个时候开始,安慧对他的情绪从漠视变得矛盾起来,亲生的孩子病弱不堪,抱养的眼看成年还健康,心里逐渐开始拧不过弯儿了。
这个特别的情况,算是自己改变引起的吧,齐镜声提醒自己,随着自己的变化更多,外界的事情肯定也与从前不同了,不能用经验套如今,抽空还要去一趟祠堂。
换了衣服他只穿了家常的仿古右衽长衫,披一件斗篷去春在堂,进了东厢,把斗篷解开,冲嬷嬷伸手,“我来抱。”
嬷嬷为难地看向安慧,“你从前没抱过”
“我方才问了黎嫂,这样裹太厚又出汗,弟弟大概也不会舒服,我身上暖和,贴肉抱着他好了。”齐镜声冲安慧展示一下自己穿的衣服,一条厚睡裤上头穿个长衫,“母亲别嫌我无礼就好。”
屋里的医生赶紧帮他说话,“人类的皮肤和体温对安抚婴儿有好处。”
他洗澡这么二十分钟时间,齐镜彦哭的又抽搐了一回,又不能放在床上,不抱着来回走就哭的更大声,医生想给他扎个针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安慧没办法了,挥挥手,“教他怎么抱。”
嬷嬷指点了两句,齐镜声一上手就抱的稳,把齐镜彦裹到厚长衫里,几下子把他的襁褓拆掉丢开,光溜溜的小家伙贴肉趴到胸口,交领的衣襟拉低一些,刚好露出他的小脑袋,两只小手乱扒拉。
齐镜声小心将力场控制在极小的绕身范围,单手抱稳他,另一只手伸过去叫他握住一根手指,齐镜彦立刻哭声小了些。
安慧攥紧了手绢,嬷嬷眼巴巴看着,她们都没来得及阻止,齐镜彦就被扒光了,呵斥没出口,竟然就不哭了。
齐镜声笑眯眯的,跟十七岁的大男孩差不多,向安慧邀功,“大概我身上的温度比襁褓好得多。比起嬷嬷更喜欢哥哥是不是”
齐镜彦打着哭嗝咂咂嘴,嬷嬷赶紧凑上去喂水,又有医生到近前给他额头上扎好针。
齐镜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齐镜彦就伏在他怀里不太安稳地睡过去了,“把长塌收拾下,我今晚抱着他睡好了。”
嬷嬷有些为难,“大少爷没带孩子睡过,万一晚上翻身。”安慧也想一晚上不错眼盯着小儿子呢。
齐镜声仿佛没感觉到她们的想法,“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嬷嬷吧,你们轮班在旁边看着好了,我总不能一晚上这么走来走去。”丝毫不见外的态度。
安慧恍然回神,意识到因为小儿子生病自己失了主母的气度,揉着额头站起来,“我在隔壁,安排好人守着,有事儿及时去报我。镜声也别太累了,若是能放下,叫他自己睡也好。”
“我知道了,母亲去休息一下吧。”齐镜声坐在椅子上,抱着齐镜彦这么一会儿,他从初开始的不跟婴儿过不去,又想了许多。
自己是要跟小寒在一起的,也并不打算完全毁了齐家,拿到手比自己建立一份这样的家业更有好处,所以趁早对齐镜彦有影响其实对未来更好。
国家允许同性婚姻总有好几百年,但是世家极少有人这样做,做了就相当于主动放弃继承权,在家族权利体系中被边缘化。
没有能力的时候不能与这些公认规则硬碰硬,他需要树立一个代理人。
何况,让安慧的真面目被亲儿子发现,或者说让她一面将儿子养的风光霁月,一面看他亲近自己的仇敌,比直接干掉她是更好的惩罚。
等着人收拾卧榻,齐镜声坐在摇椅里闭目养神,嬷嬷紧张地站在旁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大少爷嘴角的笑意有些奇怪,她忍不住脊背发寒。
然而定睛看过去,规律地一下一下拍抚小孩子的少爷,并没有什么异常,接着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去给我把能量终端拿来,一直这么着我很快要睡着了。”
轮廓已经有些锋利的少年,眼睛仍旧是温润清澈的,黑黝黝的眸子看着小家伙都是疼爱,嬷嬷揉揉眼睛,太累了光线昏暗看错了吧。
“是,我立刻让您去取,您要吃点儿夜宵吗”
第14章 限制
齐镜声拿着终端查了公立学校选课的价格,按照自己列出的那份课表,要比自己昨天当模型得的那一堆钱贵多了。
还得再去一次当铺。
后半夜齐镜彦的温度终于降下去,齐镜声悄悄把他放下,睡梦中的婴儿不安地哼唧了两声,但是襁褓也是热乎乎的,很快又疲惫地睡过去。
安慧并没有睡,听到嬷嬷来报小儿子退烧了,极想进去看一看,但是齐镜声在里头睡了,正反复思量,齐镜声在外头通报进来了。
“镜声还没睡”安慧端着浓茶,她身后站着个给她敲肩膀的女仆。
“小孩子本来就体温高,抱着仿佛小火球儿一样,睡不着,”齐镜声说的很直接,打算尽可能把原本天真少爷的形象延续久一点,“我衣服里都是汗,回澄心馆那边洗个澡再休息吧。”
“太辛苦你了,”安慧想了想,“陈乐应该给你请假了,在家里休息两日再去学校吧。”
既然镜彦受他安抚,当然要等完全痊愈了再放他离开。
离成年还有大半年,齐镜声也不戳破她的心思,稍微反抗了一下,“有一门讨论课论文到关键时候了,弟弟好了许多,我午后去一趟学校,领了功课回来做。”
一屋子女仆嬷嬷,没法让齐镜声分分钟看孩子,安慧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干巴巴的,“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齐镜声回了澄心馆,并不困,这个年纪偶尔熬个一晚没什么,尤其是刚见了小寒,白天还要见,这就足以支持他精神奕奕了。
澄心馆一院子寂静,女仆和黎嫂都被他安排去休息了,毕竟生病的又不是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齐镜声在自己的游戏室里转了一圈,又拿了几个不起眼的模型装进背包,意外地找到一小盒高级能量石和金子做的弹珠,大概不知道哪个下属讨好少爷送上来的。
“小九,”齐镜声摩挲一下胸前的玉坠,“你开机着吗”
小九很快发出一个刚睡醒的声音,“待机,被你叫醒啦,咦现在不是深夜吗这里是,澄心馆”
睡醒的声音,这人工智能的拟真度还真高,齐镜声抽抽嘴角,“我找到一点能量石,你看需要吗”
小九调用了摄像头,瞬间欢呼起来,“哇至少抵得过我晒一百天太阳啦”
“呃,你这么一扫就知道了”之前自己对这个人工智能的认识还不足,齐镜声把坠子接下来放到小盒子旁边,“怎么给你”
“把我放到这一堆上面就好啦。”小九声音欢快的很,要是在曾经的研究所里,可以操控一个迷你机器人,他现在一定会跳一支舞。
然后齐镜声就眼睁睁看着那一堆弹珠从闪烁着暗光的纯黑色变成灰白最后裂成一堆粉末,好吧,不能仅仅用不足形容自己对它的认知,完全是大大的低估。
就算以现在的最新技术,也只能利用能量石中的百分之六十左右,且新技术的耗费比多抽取出来的能量更多。
小九这样完全把能量石灰化的能力,是直接抽空了
“你确实只有个记事本的能力吗”齐镜声把它从灰堆里扒拉出来擦干净戴好,那一堆灰烬冲进马桶不留痕迹。
“确实不止啦,然而我并不能做。”小九吃饱喝足高兴地很,换了个学究的语气跟齐镜声科普,“我们的文明已经非常先进,制度更合理。因此虽然我们探索别的文明,其实是为了更加了解自己身处的宇宙,而不是出去侵略。所以即便我有强大的能力,也要遵守长达四十页的守则。”
好吧,那就是不要把它的能力当解决问题的方向之一,齐镜声完全没有期望,这会儿听了也不觉得失望。
“那么,守则具体是什么”
“太长啦,你就理解为,凡是在你们世界里触犯法律的事情,我都不能做。然而有一些问题比较模糊,你们世界中的特殊人群、比如警察什么的可以做,所以有时候根据做事的目的判断行为模式,我也可以做。”
小九进一步解释,“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个任务是提取相关法律规则,甚至包括默认社会道德,然后可以联系家乡的科学家们,获得一套新的权限体系。这是为了避免我被某个反社会的家伙获得,不是我吹牛,万一我被那样的人欺骗了,又没有限制,分分钟毁灭你们星球哦。”初代机的惨剧还是不要讲了。
小九的声线仿佛娇嫩的娃娃,但是语气又太豪迈,齐镜声忍不住笑起来,“那就足够了,甚至是太好了,以后还是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
外面天已经大量,齐镜声把十多颗金珠子装进背包,这种没有标记的贵金属,也可以换钱。
洗完澡再闭目养神一小时,他又起来去春在堂,这一回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只站在门厅里问值班的女仆,“二少爷如何夫人睡了吗如果他们都睡着,我抓紧时间下一趟山,下午回来。”
女仆起身进去问了刘雅,“二少爷睡的安稳,夫人也歇下了。已经给您叫了车。”
齐镜声让小九帮他从网络订一辆私车到云台书院接人,而自己照旧坐家里派出的车先回宿舍取了装钱的背包。